南天支柱轰然倒塌

继景帝之后,年仅16岁的刘彻于景帝后元三年正月即皇帝位,这便是历史上著名的一代雄主汉武帝。刘彻于景帝前元元年(公元前156年)生,是景帝刘启的第九个儿子,母王氏。公元前153年封为胶东王,公元前150年四月,刘彻七岁时被立被为皇太子。

刘彻即位的翌年,定年号为建元,中国封建时代帝王年号由此开始。

武帝刘彻建元四年(公元前137年),南越王赵佗无疾而终,享年101岁,成为迄今为止中国封建帝王中唯一的一位大寿者。

赵佗自秦始皇时代率军入岭南起,到汉武帝刘彻建元四年薨,在前后总计八十余年的漫长历程中,称王称帝达六十余载,在这个特殊的历史时期内,赵佗以自己的仁德、宽厚之心和满腔热情,统一了岭南,缔造了南越国,使南越各族人民摆脱了刀耕火种的原始生产方式,向中原社会发展水平推进。经过半个多世纪的努力奋斗,使岭南百姓富庶,国泰民安,成为一撑华夏大地的南天支柱。

赵佗像

闽越王城遗址局部

闽越王城遗址位于福建省武夷山市的武夷宫景区南24公里处的兴田镇城村南部。建于公元前202年,系闽越王无诸受封于汉高祖刘邦时营建的一座王城,面积48万平方米,夯土城墙2896米,轮廓依稀可辨,是中国南方保存最完整、规模最大、出土文物最多的重要考古遗址,被列为第四批全国重点文物保护单位,1999年12月作为武夷山境内自然遗址被联合国教科文组织列入《世界遗产名录》。

福建省南平市出土的闽越汉王城遗址

闽越王城宗庙遗址碑

南越王赵佗仙逝后,长孙太子赵胡继王位。他与丞相吕嘉,为其祖父赵佗举行了自立国以来规模最大的国葬。国中所分封的王侯、朝臣、将士、郡县之吏以及黎民百姓,纷纷从南越的四面八方赶至京都番禺,为其吊唁,连都城郊外十几里的村寨都住满了前来吊唁和送葬的人群。南越之地,可谓家家吊唁,人人万分悲痛。

发葬这天,南越国中听有鼓号齐鸣,送葬之车驾、人役绵延数十里之遥。赵胡按祖父赵佗遗嘱,将其葬于都城番禺城外,南自鸡笼岗,北至天井,连冈接岭的群山之中。为了使祖父赵佗永远安逸、静静长眠于黄泉之下。赵胡安葬祖父赵佗遗体时,多置疑冢。发葬的灵车从番禺都城四个城门同时出来,四具棺柩皆一模一样,下葬时又棺棚无定处。除丞相吕嘉和赵胡等少数几人外,其他人全然不知南越王赵佗棺柩的真正下葬之处。

在南越国民众与朝臣官员及赵佗家人送葬的号啕大恸之中,丞相吕嘉是最年老的朝臣。他披麻戴孝,被两个家人搀扶着,曾几度哭得昏死过去。吕嘉昔日只是越族的一个少年,但他自幼聪慧好学,办事机灵,渐成大器。赵佗怜其才,拜吕嘉为军师,立国后又拜他为南越国的丞相。吕嘉在与赵佗相处的六十余年的漫长岁月中,深受赵佗仁德、宽厚的影响,对赵佗敬重万分。今赵佗晏驾,巨星陨落,他自是悲痛欲绝。送别赵佗亡灵之后,吕嘉独居一室,仰望赵佗长眠的城外山岗悄然跪下,抚胸顿足大呼道:“天邪!圣王一去,从此南越国将不复存在矣!”

正如吕嘉所叹,南越国经历了69年风风雨雨之后,赵佗的仙逝,确实给这个号称东西万余里的庞大王国带来了厄运。

当南越王赵佗讨伐长沙成王时,赵佗威名大振,闽越王一时役属于南越王。但到了汉武帝建元四年,即南越王赵佗仙逝的公元前137年,闽越国趁赵佗亡故,新君刚立,国内人心未定之机,出于自己狭隘的私利,竟悍然发兵侵略越、闽相倚边界的蒲葵关,并向南越国境内逼进。

闽越王像

闽越地区出土的汉代蛇坛子

由古代流传下来的近代闽越地区居民的干栏式建筑

显然,闽越此举是一场毫无任何理由、趁人之危的侵略性战争。战争发起突然,南越人无法预料。

就地理位置而言,闽越王国位于南越国的东方,以闽江流域为中心。在秦汉之际,闽越人的活动范围为东及于今台湾、澎湖、琉球等海岛,西则直达赣东北等地,但以今福建省境内为最多。

秦统一中国之前,就存在着闽越王国,由首领无诸统治。后来,秦平闽越,以其地置闽中郡,将无诸废为君长。相传是“越王勾践之后”的无诸对此不满,盼望有一天能恢复王位。秦末,天下大乱,无诸趁机率领闽越人,投奔鄱君吴芮而“佐汉”,及至刘邦称帝,建立西汉王朝,无诸也因佐汉有功,得以在公元前202年复立为闽越王,恢复了在闽越地区的统治地位。公元前196年,赵佗也受汉朝册封,建立了南越王国对汉的臣属关系。所以,两国在名义上是平等的,这种平等关系是两国关系史上的初期阶段。

闽越王城遗址旁的古村落

高后五年(公元前183年)春,吕后下诏禁止与南越交往,赵佗遂抗汉称帝并发兵攻长沙国,败数县而去,又阻击南下的汉军,终使汉军未能逾岭。赵佗这一对抗中央的行动获得胜利,提高了南越国的威望,赵佗也就在以兵威边的同时,趁机对闽越、夜郎等国施以“财物”,闽越国不得不予以接受,因而对南越国产生了一种役属的关系。也就从这个时候开始,两国的平等关系结束,闽越国开始了向南越俯首称臣的历史。也就是说,闽越国开始了对汉王朝、南越国的双重依附关系。文、景两帝时,这种关系仍保持不变。

由古闽越武士演化的门神像

吕嘉像

意想不到的是,这次闽越国竟趁人之危,突然向南越发动了侵略战争,这标志着闽越对南越役属关系的结束,也标志着一个新的政治格局的形成。

面对闽越国发动的突然袭击,新继位的赵胡身穿孝服临朝,同臣僚们紧急磋商御敌方案。赵佗临终时曾把赵胡托付给丞相吕嘉,用赵佗的话说,凡遇大事不决时,就问丞相。此时的赵胡看了看仍处在悲痛中的吕嘉问道:“丞相,闽越王率军攻打蒲葵关,并劫掠边境村寨,守将告急,怎么办?”

颇有文韬武略的吕嘉果断说道:“自古兵来将挡,水来土掩!闽越王趁人之危,攻打蒲葵关,吾王不须多虑,发兵击之!”

赵胡又问众文武大臣道:“列位爱卿,闽越王率兵来犯,本王当以何策御之?莫非也与丞相相同?”

文武百官齐道:“正是,请吾王发兵击之!”

赵胡听了丞相和辅佐大臣之言,犹豫了好一阵子,然后说道:“列位爱卿,以本王看,恰恰相反,本王决定不发一兵一卒。我南越今为汉臣,武帝陛下临朝不足五年,闽越与南越均为汉臣,今闽越发兵于边侵我南越,我南越当上书奏明朝廷,由朝廷派兵击之。这样,朝廷既不会怪罪我南越,又可以将闽越兵击退,我只需一书一帛,便可御敌,何须与之兵戈相见……”

丞相吕嘉听罢大惊,遂怒目圆睁强谏道:“启禀大王,此事万万不可如此!先武帝奠基南越,如今带甲之众百万有余,只须三万人马,便可将入侵南越之敌击退,何必上书于汉廷。再说,从上书到汉兵至,需要多少时间?兵贵神速,如我不发兵击之,则闽越当视我惧怕其势,必然得寸进尺,步步紧逼,边关之害可就大矣。再者先武帝在世时,一再叮咛吾等群臣,南越之事当由南越自己决断,若自强可以立国,若倚他人者必贻害于国!大王若不听吾等逆耳之言,南越将岌岌可危矣!”

赵胡听罢,正色质问道:“我们如果与闽越兵戈相见,则朝廷势必乘机发兵,取渔人之利。以本王看,闽越人攻打蒲葵关,只是为了抢夺些财物而已,与我国本体并无大碍。不如一书一帛,汉兵至,则闽越人必退!”

尽管众臣僚对赵胡的主张极不赞成,但最后还是无可奈何地看着这位新主给汉王朝发出了求援书。书中称:“两越俱为藩臣,毋擅兴兵相攻击,今闽越兴兵侵臣,臣不敢兴兵,唯天子诏之。”以赵胡的想法,如此上书,不仅向汉武帝表明了南越国忠于臣属之职,不兴兵互相攻击,同时又可使汉朝廷出面干涉。这样,就巧妙地把难题推给了汉廷。

汉武帝像

汉武帝接到南越国使臣送来的求援书后,对赵胡的举动表示赞赏,认为南越国重信义、守职约。于是,汉武帝传诏曰:“王子多南越义,守职约,为兴师,遣两将军即大行王恢率军出豫章、大农韩安国率军出会稽,南北夹攻往讨闽越。”

汉王朝的直接发兵干预,大出闽越国统治者的预料之外,面对大敌当前的紧迫形势,闽越国上层统治集团发生了分裂。继无诸之后的闽越王郢之弟余善杀郢而降,“使使奉王头驰报天子”,汉军于是停止进攻,上报汉廷,武帝乃改立无诸之孙“繇君丑为越繇王,奉闽越先祭祀”。但在闽越国统治集团的内讧中,余善以杀其兄而“威行于国,国民多属”,拥有了相当的支持力量,因而“窃自立为王”。面对闽越国出现的这种情况,汉王朝采取了分而治之的策略,下令立余善为闽越王,从此闽越国一分为二,越繇王、闽越王并存。

在这场战争中,闽越出于掠夺财物的企图而发起侵袭,显然不是正义之举。而南越国既未损己之兵,又使敌军退却,看上去这是件一举两得的好事,但就在这件好事的背后,却暗藏着极大的隐患,这个隐患所导致的严重后果是赵胡始料不及的。

就在汉武帝派大将王恢出兵轻取闽越时,曾以兵威为后盾的番阳令唐蒙,奉诏来到南越国都城番禺,让南越王赵胡亲自入朝向皇帝谢恩。赵胡接到诏谕后,不知汉武帝到底是何意图,对这个诏谕采取了不冷不热的处置态度,没有立即奉诏前行。汉武帝见南越王赵胡无动于衷,接着,再次传诏,令严助赴南越说服赵胡前往长安。严助,会稽人,“严夫子子也。郡举贤良,对策百余人,武帝善助对,由是独擢助为中大夫”。严助在汉廷是屈指可数的善辩之士,曾“与大臣辩论,中外相应以义理之文,大臣数诎”,所以汉武帝对他另眼看待,并委以重任。这次出使南越的任务落到严助的肩上。严助到达番禺后,告诉赵胡汉天子已将闽越的事摆平。赵胡听后顿首,认为:“天子乃为臣兴兵讨闽越,死无以报德!”表示了对汉的感激之情。当严助接着传谕让赵胡入汉朝亲自向皇帝谢恩时,赵胡这才回过味来,认识到问题的严重,不免大惊失色。原本南越号称有百万带甲之众,击败昔日役属的闽越易如反掌,但赵胡却故作聪明地要请汉廷出兵。岂不知,古往今来,凡立国者,皆以己强而服众,一旦自己强盛起来,别人才会俯首帖耳,唯命是听。而一旦你弱小,即使礼仪再周全、再诚实、再厚道,在强者眼里,你也只是形同粪土。赵胡过分看重汉廷的实力和约定,而忽略自己百万带甲之众和据岭自守的天然屏障,想做个唯命是从、百依百顺的顺臣,这恰恰是汉武帝所期待的。

赵胡面对诏令并慑于汉朝廷的威势,他不敢予以拒绝,也不敢跟严助入长安晋见天子。情急之中,只好和几个近臣商量,称自己本愿同严助一同入朝晋见天子,以示谢恩,无奈自己继位时间不长,身体多病,不能去往长安,一旦病情有所好转,即刻赴长安晋见天子。为了表达自己的诚意,特命太子赵婴齐跟严助一同赴长安为皇帝“宿卫”。

严助见赵胡如此说,不便强求,只好带上太子赵婴齐返回长安。

严助走后,赵胡同朝臣反复商量是否亲自去长安晋见天子之事。以丞相吕嘉为首的臣僚不同意赵胡亲赴长安,并劝谏说:“汉兴兵诛郢,亦行以惊动南粤。先王言事天子期毋失礼,要之不可以怵好语入见。入见则不得复归,亡国之势也。”

臣僚们的劝谏,勾起了赵胡对亡祖父赵佗当年所留遗训的回忆,想起了汉、越几十年来相互存有戒心和敌视的历史。从此之后,他对汉廷一直称自己有病在身,不肯去长安入见皇帝。

汉武帝见赵胡迟迟不肯入朝晋见自己,便以牙还牙,以种种借口,把太子婴齐质于长安不肯放回。赵佗当年的遗训应验了。

后来,丞相吕嘉用计,设法使太子婴齐返回南越。但赵胡自太子入朝后,委靡不振,如同大伤了元气一般,不再见辅佐大臣。吕嘉等群臣以国家基业为重,数次入王宫进谏,总算使赵胡有了些起色,但已无力挽回南越国江河日下的颓局了。

在这种危机四伏的格局中,赵胡勉强支撑了十余年便抑郁而死,死后谥为文王。

多少年后,有学者认为赵胡既然答应了严助要亲自入长安朝见,后又“背入朝之约”,“一再售汉以疑”,造成了汉对南越的“益疑”,则“祸速”也,认为只要入朝见天子,“一修朝觐,礼成而还,恭恪之节愈昭,君臣之义愈密”,则南越国的江山愈固矣。对这种看法,现代史学家张荣芳、黄淼章却提出了不同的见解和看法。

张、黄认为:经过汉初七十余年的休养生息,汉王朝的国力正达到了最高峰。在这种大气候下,具有雄才大略的汉武帝要加强中央集权,势必要解决封国问题,打击割据势力。如武帝元朔二年(公元前127年)采纳主父偃的建议,下达“推恩令”等。联系当时形势,武帝对南越国是有征服的想法的。无论南越国如何讨好汉廷,只要汉朝国力一旦强盛起来,是不会允许这个极具威胁的王国存在的。且看汉越刀兵相向,就可知两者决一雌雄的日子只是个时间问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