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二章 共犯
“认识我？”
师父俯身在窗边，波涛汹涌。
“师父，他是我朋友路艺，警院在读研究生。”
我帮路艺回答。
“车技不错，毕业了可以考虑来一队。”
师父的手指在窗沿敲击，不知道为什么，路艺的两个耳朵都变成了红色。
“你还打算让为师等你多久？”
对路艺和颜悦色的师父，对我抬高了声音。
我马上下车，并捏了捏路艺的肩膀。
“谢了。”
在我和师父往小紫那走的时候，我能感受到身后是路艺强烈的目光。但我还有重要的事要去做，他的异常情况就暂时搁置吧。
“师父，陈某案，范某还有共犯，甚至她可能是被利用的。”
来到师父身边后，我一刻也没有停地把我的想法全说出来。
“那个共犯就是‘真相’剧本杀工作室的老板，罗华。”
“‘真相’在解除封控后的两天，生意就爆了，主打‘阅后即焚’剧本杀，新剧本新道具新场景一应俱全，要说这些都是在陈某案发生后准备的，那罗华是不是太超前了？”
“虽然陈某被毒杀的时候，罗华并不在现场。但我打听了，罗华不单是剧本杀工作室的老板，他本身也是高手玩家，他可以借范某的手杀人，以达到自己完美脱罪的目的。”
“陈某案案发后，罗华也是唯一一个肉眼可见的受益人。”
“师父，陈某案不能结案，真凶还逍遥法外。”
我说的情真意切，但师父的表情，从始至终都没变过。
“除了你说的这些，还有其他证据吗？”
“这些不够把结案手续叫停吗？”
我反问师父。
“只要查到‘真相’工作室关于‘阅后即焚’的项目筹备，是在陈某案发前，罗华就有重大嫌疑。”
“下车。”
我意外地看向师父。
“师父，请相信我。如果不是知道您有结案时间的压力，我一定会带着证据来找您的。现在，我虽然没有实证，但我向您保证，这个案子，真的没完。”
“所以叫你下车啊？我去局里拦一下手续，你去找诗歌，按照你说的，给我查。”
我感动地看向师父。
她是信任我的。
不再耽误时间，我打开小紫，冲了出去。
“共同犯罪？”
会议室里，大何和小海异口同声。
我点点头，然后开了一瓶矿泉水，咕咚咕咚一饮而尽，慰劳我说的冒烟的嗓子。
同样被我叫到会议室里的胖墩墩，反应要淡定很多。
“毒杀罪名不轻，范某为什么要帮罗某把罪名全担了？”
果然还是胖墩墩，问的问题直指核心。
“会不会是因为感情？我今天见到了罗华，他长得不错。听店员说，他脾气也很好，经营剧本杀工作室，目测财力也可以。”
“范某在陈某那长期受到感情压抑，会不会和罗华发展了感情？”
我提出猜测。
胖墩墩却摇摇头。
“罗华结婚了。”
“结婚也可以出轨啊？”
“罗华和他妻子的感情很好。‘真相’出事后，他妻子第一时间赶过来了，也接受了我们的问询。”
大何说道。
“对对对，他们夫妻俩的感情绝对不是装的，我们三双眼睛看着呢。”
小海附和道。他们三人是一队最先负责这个案子的人，也是到达案发现场的第一批刑警，对于很多信息是有话语权的。
“让一个女人心甘情愿地背锅，除了感情，还有什么呢？”
我卡住了。
“诗歌，能不能直接查罗华。”
我选择换一个方向。
“就算查到了你说的，罗华准备的道具、剧本或者场景的时间，早于陈某案，也不能直接认定，他参与甚至计划了杀害陈某。”
“而且，如果我是他，也有很多理由可以反驳。比如‘阅后即焚’的剧本杀，并不是仅此一家，他完全可以说是在其他地方得到了灵感，和陈某案无关。”
“如果没有证据，是不是就没法给他定罪？”
可能我这句话确实太幼稚和业余了，胖墩墩笑了。
“小宇，为什么你笃定罗华杀了人？”
“我和你一起看了陈某案的视频不下20遍，他们玩的那个‘阅后即焚’本的剧情我都能背下来了，今天，我去‘真相’实地玩了一遍新出的‘阅后即焚’。”
“我有种强烈的感觉，它们的作者是同一个人。”
“感觉……”
胖墩墩重复我的话，大何和小海对视一眼。
“郭队真的去分局拦手续了？她就这么相信你？”
小海看着我，目光里全是怀疑。
我默默攥紧了矿泉水瓶。的确，我还没有能够指认陈某的实证，说服不了大家，除了师父。
“在一队，我已经很久没有听过‘感觉’这个词了，我们都是按规矩、按流程、按证据抓人，但一名刑警的‘感觉’是不能忽略的。”
胖墩墩开口，这种态度上的大转折着实惊到了我。
“小宇在假期还要去案发现场，这就是一队精神。也不得不说，他是咱们一队，唯一会玩剧本杀的同志。”
“但总不能因为他会玩剧本杀，就无条件相信他的判断吧？”
大何亮出相反观点。
“这个案子已经结案了，过程里小宇也有他的贡献，但现在推翻说是共同犯罪，我们需要证据。不然，我们不是查案，是在浪费警力，冤枉好人。”
大何边说，边目光灼灼地看向我，毫不避讳。
“可是郭队是信任小宇的。”
小海的声音小小的冒了出来，大何看过去。
眼看两人都要因为我起矛盾，我把矿泉水瓶放在桌上。
“罗华能够在我们查案的过程中，隐藏这么久，说明他很难对付，我们短时间内不会找到他的罪证。但他是共同犯罪，范某依然是我们的机会。”
胖墩墩点点头。
“小宇说的，可能是我们目前最现实的突破口。”
“可是范某和罗某合作的动机是什么？掩护他又是为什么？不搞清楚这些，见了范某也是白见。”
大何坚持自己的观点。
“那还是兵分两路，范某在看守所关押，提审有程序，大何和小海，你们先去走程序。”
“至于范某和罗某的勾当，我和小宇来找。”
大何还想说什么，但终归点点头。
大何和小宇离开，我感激地看向胖墩墩。
“谢谢董哥信我。”
“信任，是合作的基础。”
“范某和罗某共同犯罪，也一定是建立在信任的基础之上。范某被抓，但没有供出罗某，说明这份信任还在。小宇，我们要找到这份信任，然后打破它。”
胖墩墩的思路毋庸置疑是对的。可罗华和范某之间，能建立怎样的信任呢？
罗华，一个高智商的剧本杀老板。范某，一个为钱出卖尊严的女大学生，他们会共同相信什么呢？
我想到了在‘真相’工作室玩剧本杀，触碰到的那些精妙的道具；
我想到了罗华强迫症一样整理有着缝隙的道具墙；
我想到了在范某为陈某设计的毒杀死局中，让人眼前一亮的‘阅后即焚’。
罗华和范某，都钟爱剧本杀游戏，水平也都到达了一定的境界，如果他们相信现实生活中，也能让他们设计出完美犯罪呢？
一个人入狱，一个人将这份罪案创作成剧本杀得以发扬光大，这也许就是他们共同的信仰。
我的感觉也没有出错，在玩的那个本子里，洋溢着一个逃脱法网的罪犯的洋洋得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