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滴水不漏的安排漏水了
平台。
这是曾带给袁崇焕无比荣誉和光辉的地方,今天是他第三次在这里被皇帝召见。
相对于前两次的客气,这次崇祯高高祭起杀威棒。
“你为什么要杀毛文龙?建奴为何能**,进犯北京?你炸伤满总兵,居心何在?”
袁崇焕没有回答,因为实在很难回答。
跟崇祯明说是他矫诏越权剁了毛文龙,估计罪名更大。
若是狡辩?
皇帝在气头上,狡辩只能惹他更生气。
敌军为何**,进犯京城?
这个话题太长,长到袁崇焕需要拿张地图讲解一下战术构思,以及自己追而不击的作战特点,皇帝和众臣才能理解他的真正意图。
然若如此,他不听军令,擅自做主改变作战计划的罪名就会做实。
边军无令入京本就犯忌讳,这番解释就等于给自己补刀。
至于炸伤满桂,纯属子虚乌有,他忙着与八旗军拼命,哪有时间做这事。
但他苦于没办法否定。
因为崇祯问了三个问题,他否定第三个,就得解释前两个,若不解释,等同于间接认下前两个罪。
总而言之,这三个问题让袁崇焕难以回答,只能保持沉默。
沉默让崇祯更愤怒,他当即命令满桂脱下衣服,展示伤情,还质问原因,可袁崇焕一直不出声,梗着脖子跪着。
用筐子吊进城,还捏造炸伤满桂的罪名来侮辱。
士可杀不可辱。
“来人,剥去袁崇焕官服,投入诏狱!”
朱由检看着真实的自己,苦笑一下,只有他最清楚此刻崇祯的心情。
他要的其实是一个态度,可袁崇焕不给。
就算袁崇焕狡辩一番,他大骂一顿,也不会当场罢官下狱。
他年轻却不蠢,袁崇焕连城都不让进,怎可能上城头去炮轰满桂。
至于两个太监听到的消息,明显是皇太极有意为之,比《三国演义》中蒋干盗书还低劣的计俩,怎会哄得了他。
袁崇焕手握兵权,总指挥城外明军,敌军还在城外,此刻处置袁崇焕实为不智,说不定还会引起关宁军哗变。
怎么说城外那两仗袁崇焕打得漂亮,此刻下狱有点自毁长城的意味。
但袁崇焕的强硬触动了崇祯一直绷紧的某根神经。
如此骄兵悍将,过不了几年就会成为割据军阀,倘若人人效仿岂不出现唐末局势。
趁早撸下来,诏狱凉快诏狱呆着去。
好!
算你硬气,朕就当你默认了。
“陛下,袁崇焕虽有罪责,却瑕不掩瑜,两次大胜足见其军事能力,如今建奴猖獗,臣建议让他戴罪立功,用建奴的人头偿还罪责······”
内阁大学士成基命率先劝谏,户部尚书毕自严马上接过接力棒道:“陛下,臣附议,建奴就在城外,还需要袁督师指挥,此事另当别论。”
崇祯现在的举动让他们很惊讶,也很担心,他们清楚崇祯今天要整袁崇焕,但万万没想到,竟当场拿人。
不应该是打一棒槌再给甜枣吗?
玩大了啊!
年轻人就爱冲动,岂不知冲动是魔鬼,敌人还在外面,怎能自断手足?
应该让袁崇焕和建奴拼命,等将敌人打跑再算总账,该有多香。
朱由检却明白自己的性格,认真起来八匹马都拉不回来。
朕就要一撸到底。
其实这是最坏的打算,他不想在今日君臣撕破脸,只要袁崇焕认个错,他绝对会原谅,继续让他率军对付建奴。
但事情的发展到这种地步,他只能用最不理想的打算来解决此事。
“祖大寿听旨!”
“臣在!”
崇祯坚持自己的决定,“朕封你为蓟辽总兵,统领关宁军驻扎城外,随时听朝廷令,与建奴决战!”
对于最坏的打算,崇祯早想好了补充办法,就是用祖大寿接替袁崇焕兵权。
祖大寿是袁崇焕心腹,只要他统率关宁军,就不怕将士哗变。
而且祖大寿也是一员虎将,给他加官进爵,自然会用忠心报答圣恩。
“臣祖大寿领旨谢恩!”
祖大寿微微发抖,别人看不出是愤怒还是兴奋。
“满桂听旨!”
“臣在!”
“朕封你为东平侯,赐玉带、貂裘,此后京城外明军均有你节制······”
“臣谢陛下隆恩!”
满桂大喜。
陛下终于为他出了一口恶气。
他明知道不是袁崇焕开炮伤他,但流言这么说,他也默认了。
谁让袁崇焕一年多来把他打压得紧。
崇祯把总指挥权给了满桂,关宁军也受其节制,总觉得这样就将袁崇焕入狱的负面影响降到最低。
其实只有虚无的朱由检清楚,这个安排看似滴水不漏,最终还是漏水了,这也为袁崇焕的死起到推波助澜的作用。
平台召见就此结束。
满桂、祖大寿等人施礼退出。
兵部职方司郎中余大成看着祖大寿离去的背影,眉头紧皱,他沉思良久,立刻追上兵部尚书梁廷栋道:“梁尚书,敌军兵临城下,辽军若无主帅,必有大乱!”
梁廷栋毫不在意道:“有祖大寿在,断不至此!”
余大成又道:“乱军者必是此人!”
梁廷栋不解道:“何意?”
“祖大寿太反常了,袁崇焕被抓时,他看上去很镇定,毫无惊慌之色,甚至连句帮袁崇焕的话都没说。”
余大成忧心忡忡道,“可他谢恩时却发抖,出门时还迈错了步······这实在反常······”
这很正常啊!
上司被抓抖几抖也是人之常情,而且升官了,心中高兴,迈错步常有。
梁廷栋觉得余大成小题大做,便没搭理余大成,回头进了内阁,还把这事当做笑话讲给大学士周延儒听。
嗅觉敏锐的周延儒立即起身道:“梁尚书,快把余大成叫来,此事恐有情弊。”
梁廷栋虽不赞同,还是派人唤余大成。
周延儒直接问道:“你认为祖大寿会反?”
余大成语气坚决道:“必反!”
“为何?”
“他的反常表现,表明他在忍辱负重,到城外兵权在手,自然会做出应对······”
面对余大成侃侃之谈,周延儒也不敢确定,他再次问道:“几天之内会反?”
余大成拍着胸膛道:“三天之内。”
周延儒肯定不敢轻举妄动,否则祖大寿反了,他就是逼反的那个人,但得防着。
他立即指示梁廷栋,密切注意关宁军动向,一有异常立即报告。
不出余大成所料,三日后凌晨,祖大寿私自率军撤离北京。
他没去投敌,临走时留下话,说要回宁远。
这时候回宁远,和反了有什么区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