酸酸的猫

小猫是一只普通的流浪猫,它的日常就是蜷缩在街角,从垃圾桶里扒拉出半条鱼尾巴然后吃掉。

像它这样的流浪猫有很多,猫咪们有时会聚在一起聊天,它们聊天气,聊身体,还会聊在隔壁那条街遇到过的人类男孩。

老猫叼着烟:“那个人类很帅哪。”

小猫悄悄竖起耳朵。

人类帅且温柔,无论是黏人的猫咪幼崽,还是讨厌人类的老年猫咪,他都会力所能及地照顾它们,喂食猫粮后再轻轻摸摸它们的头。

小猫拨了拨自己头上的毛,悄无声息地离开,去往老猫们所说的地方。没过多久,它就看到了那个人类。人类的发顶被夕阳染成浅金色,他穿着普通的短袖,却比所有偶像剧男主更耀眼。

小猫呆呆地看着,直到被身后跃起的猫踩了一脚。

“唔……”小猫揉揉脸,目瞪口呆地看向人类脚下那窝猫。

整条街的猫咪都聚在那里,蹭着人类的裤腿撒娇。好脾气的人类将手里的猫粮一点点分出去,再腾出手来挨个摸头后,猫咪们这才满意了。

人类小心翼翼地从猫咪们的包围中走出来,笑着掏出手机拍照片,转身才发现,不远的地方还有一只趴在地上的小猫。

小猫被刚刚那只胖橘猫踩得腿麻,一时站不起来,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人类走近。

“嗯?这里还有一只?”人类蹲下身,从怀里摸出一条小鱼干,想了想还是放在小猫面前,“没有猫粮了,你吃这个吧,虽然有点不好交代……”

他好温柔,小鱼干也好香啊……

小猫一口咬住香气扑鼻的小鱼干,圆滚滚的眼珠滴溜溜地转,最终定格在人类的手指上。

人类的手指修长,指甲整齐圆润,只是虎口处有三条不长不短的抓痕。

是哪只猫?是哪只不知好歹的猫抓我男神?!

小猫气鼓鼓的脸颊被人类戳了一下,口中吃得只剩半条的小鱼干“啪嗒”落地。

小猫害羞了。

人类站起身:“我该回家了。再见,小猫。”

人类走后,其他流浪猫围了上来——

“我从没见过他给别的猫小鱼干。”

“也没有见过他戳别的猫脸蛋。”

“你小子,是不是要被他收养了啊!”

…………

小猫听得满脸通红,挥着爪爪:“没有啦!没有啦!怎么可能!”

话虽这么说,但小猫第二天还是怀着它那暗戳戳的小心思去等人类出现。

一拥而上容易被别的猫咪挡住,所以一定要独自趴在后面吸引注意力。被戳脸蛋或许是因为脸圆,也就是说在去找人类之前要去垃圾桶里翻东西吃,把自己喂得圆圆的。人类给的食物在他面前一定要表现得吃得很香,给他面子!

小猫准备就绪,终于等来了人类。

人类投喂过扑过来的猫咪们后,果然又走到了趴着的小猫身边,然后他从袋子里抓了一把……猫粮。

怎么是猫粮,不是小鱼干了?

小猫歪着头,它发现人类的手腕上又多了几条抓痕。

到底是哪只猫抓我男神?!

人类听不懂它的话,自然不会回答,他只是摸了摸小猫的头,离开了。

小猫发誓,它一定要找出伤害人类的凶手。

每天接受完人类的投喂,它都会悄悄地跟着人类走到公交站。

公交车的售票员很凶,某次小猫试图上车,刚踩上台阶就被售票员发现,用鞋尖将它踢了出去。从此以后,小猫只要见到售票员,就会害怕地躲回墙角,看着公交车开远。

直到下起暴雨的那天。

流浪猫们跑去躲雨,人类来的时候,巷子里只有小猫在等。人类小跑过去,抱起小猫跑进一边小卖部的屋檐下。

小猫窝在他怀里,幸福得快要死掉了,人类却在这时把它放了下来。

人类在小猫面前放了一把湿漉漉的猫粮,摸了摸它的头:“你就在这儿躲雨吧,我要回家了。”

小猫看着人类离去的背影,咬咬牙,狠心冲进了雨里。

天色阴沉,人们无精打采,撑着伞或是披着雨衣来去,连售票员都没什么精神。小猫找准机会,躲进一个小姑娘长长的雨衣下摆,混在人群中上了公交车。

车上的人很多,小猫怕被发现,不敢到处乱跑,只能透过雨衣的缝隙寻找那个熟悉的身影。人类坐了三站后到站下车,小猫也急急忙忙跳下车,跟了上去。

雨很大,人类撑着伞的背影总被雨水冲得模糊,小猫只能不停地伸爪爪揉脸,生怕跟丢了。

没多久,人类进了小区,拐进某单元楼后,合上了伞。

小猫静悄悄地跟着他,滴着水的爪爪踩着人类的脚印。

小猫紧张又激动,这算不算跟他回家呀?不行不行,它今天只是想来看看,不能不经过同意就去他家的。

思绪纷飞间,人类的脚步停在了五楼。小猫跟在他身后,用楼梯间的鞋架挡住自己。

人类掏出钥匙打开门,屋内灯光照了出来,小猫好奇地探头去看。

它看到了另一只猫——

蓬松柔软,有着一双漂亮的蓝眼睛。

人类弯腰抱起那只猫,抚摸着它的背:“今天下雨所以回来晚了……别挠别挠……是我错了……”

“咔嗒!”

宠溺的声音被关上的门隔绝在内,湿漉漉、脏兮兮的狼狈小猫被隔绝在外。

原来……人类有自己的猫。

小猫浑浑噩噩地原路返回。

回去的时候没有公交车坐,小猫只好凭着记忆慢慢跑回去,足足花了来时的五倍时间。

便利店外的那把猫粮已经被人扫走,小猫淋着雨翻了半天垃圾桶,才在一堆塑料袋里找到了它。小猫把猫粮一颗一颗地叼出去,珍惜地放在一个雨淋不到的角落。

人类有自己的猫,所以他喂遍所有流浪猫,却从没有想过带哪只猫回家。而那天,因为可怜它把小鱼干给了它后,回去就被自己的猫挠了吗?

小猫想,原来它才是那个罪魁祸首。

第二天天晴了,小猫还是去见了人类。

人类同以前一样温柔,但小猫却不一样了。

它跟别的猫咪混在一起拥在人类脚下,装作去抢他手里的猫粮,然后趁机用自己的脸颊蹭了蹭人类被抓出血痕的手腕。柔软的触感一触即逝,等人类反应过来,只看到小猫跑远的背影。

从那天起,小猫再也没找过人类。

它回到自己早先待着的那条街,但那里已经被新的流浪猫占领,小猫只好去寻找别的落脚处。凶狠的大猫抢了它好几次食物,忍无可忍的小猫龇着牙,不顾淌着血的脸颊,伸爪挠了回去,前段时间被人类养胖的脸颊很快又瘦了回去。

小猫变得沉默,它有时还会想到人类,但大多数时候,它只想着怎么活下去。

又是一个雨天,小猫淋了雨,倒在路边的小水洼前。一个穿着雨衣的小姑娘蹲下身,抱起了它。

小猫迷迷糊糊地睁眼,发现与她曾有一面之缘,是在那个雨天,在公交车上给它庇护的雨衣姑娘。

小猫被小姑娘领养了,小姑娘对它很好,家里有软绵绵的床、香喷喷的饭。

小猫也很喜欢她,尤其是雨天,小猫更喜欢黏着她,似乎只有这样,它才不会被四面八方无形的雨淋湿。

几个月后,小姑娘带小猫去打疫苗。

小猫温顺地躺在医生怀里,闭着眼睛不去看疫苗针。小姑娘也怕针,站在门外,紧张地揪着袖口看。

这时,小姑娘旁边突然站过来一个男人。男人手里拿着宠物用药,静静地看着医生怀里的小猫。

小姑娘好奇地看了他一眼,却听他说:“你的猫,好像我认识的一只小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