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一章:何必妄自菲薄!
周成面色黝黑。
身旁摆放着那双才穿过几次的新布鞋,每一只的鞋面上,都覆盖着一滩焦黄的鸡屎。
很均匀,也很对称。
周成强忍着“杀鸡”的冲动,和它大眼瞪小眼的对视着。
企图用道理来说服它。
“首先,我这几日并未招惹过你!”
“咯咯哒!”
“我现在都已经躲着你走了,你为何还是不肯放过我的鞋子?!”
“咯咯咯哒!”
“古语有云,君子不可欺之以鸡屎,你这样是不道德的!”
“咯咯咯咯哒!”
母鸡微微昂首,目光轻蔑。
仿佛在说:就欺负你了,你能怎样。
周成大怒。
“孽畜!莫要欺人太甚!须知泥人尚有三分火气,你真当吾收拾不了你吗?!”
“咯咯哒!”
母鸡歪着脑袋看了他一眼。
随即脚步蹒跚,挪动着臃肿的身躯,径直走鞋子旁边,屁股高高崛起。
“噗嗤!”
又一泡还冒着热气的鸡屎,打破了之前那两滩的对称。
“孽畜安敢如此欺吾!”
周成愤怒的飞起一脚踹去。
母鸡只是蒲扇了一下翅膀,便轻易的躲开了。
反倒是他自己,脚掌落地之时,正好踩在那泡还十分热乎的鸡屎上面。
瞬间脚下一滑,现在直接当场来个一字马。
“哇呀呀呀!孽畜休走,今日吾必杀你!”
周成强忍着剧痛,随手抄起一根木柴,迈着外八字的步伐,追杀了过去。
院子里顿时又是一阵鸡飞狗跳。
周成跑的披头散发,气喘吁吁,眼见连根鸡毛也没有碰到。
便赶忙冲着柳蓉蓉喝道。
“娘子,十万火急,还不速速来助为夫!”
“知道了,少爷,我等会就过去。”
柳蓉蓉一边晾晒着刚洗好的衣服,头都没抬一下,只是敷衍的回了一句。
自从家中买回这些鸡崽之后,如此场景她都已经看习惯了。
之前她还会劝上几句,而现在却是连劝都懒得劝了。
反正也追不上。
权当是让少爷锻炼身体了。
……
“孽畜!尔母婢也!有种的下来!”
“咯咯哒!”
“你真当飞到院墙之上,吾便拿你没办法了吗?你信不信我直接将墙拆了!”
“咯咯哒!”
“吾当日亦是瞎了眼,才会挑了你这么一只无耻之鸡!”
“咯咯咯咯哒!”
此刻院内。
周成正衣衫不整的和院墙上的母鸡对骂着。
而在院外。
不知何时已悄然而至的陈掌柜,正目瞪口呆的看着这一幕。
他看了看母鸡,又看了看正骂的口水四溅的周成。
嘴巴张的,足以塞进一方砚台。
这……
骂鸡竟骂的如此难听!
简直有辱斯文啊!
周成骂的正欢,没有看到门外的陈掌柜。
倒是正在晾晒衣服的柳蓉蓉发现了他。
赶忙在衣服上擦了擦手,一脸兴奋的冲着周成喊道:“少爷,莫要骂鸡了,上次那个送银子的大冤……老者又来了!”
她上次只匆匆见了一面陈掌柜,这么多天过去,便连他的姓名也忘却了。
唯一记得的,便是对方上次一口气送来了五百两银子。
而且后续还有更多。
简直比杨少龙这个五十两银子一首诗的大冤种,还要大冤种。
陈掌柜:“……”
他有些怀疑,今日的黄历上是不是写着,不宜出行?!
“原来是陈掌柜到访,有失远迎,还望莫怪!”
周成此时才看到站在门外的陈掌柜,赶忙扔下手中的木柴,走过去拱手一礼。
“周同学客气了!”
陈掌柜看着面前周成衣衫不整,满头大汗的模样,忍不住嘴角一抽,幽幽说道:“老夫冒昧造访,不知可有打扰到周同学训鸡?!”
周成:“……”
听听!
听听!
这说的是人话吗?
有训马,训狗的。
哪儿特么有训鸡?!
你把这里当做什么地方了?
青楼会所?!
“在下闲来无事,在家中玩闹一番,倒是让陈掌柜见笑了。”
周成脸上扯起一抹僵硬的微笑,接着抬手将陈掌柜给迎了进去。
“陈掌柜,还请寒舍叙话。”
“周同学请。”
二人客套着走进院内落座。
柳蓉蓉端上茶水之后,便又再次回了里屋。
古代讲究“内人不可见客”。
周成虽然并不介意此事。
而柳蓉蓉也无人教导,不太懂这些规矩。
但她却知道,少爷在招待朋友,或是谈事的时候,自己不能出来打扰。
所以只要有不熟悉之人上门,她便会直接回屋躲起来。
“陈掌柜,请用茶。”
“多谢周同学。”
周成将一杯凉茶放倒陈掌柜的面前,随即出声问道:“陈掌柜今日前来,可是为了催稿?!”
“书稿之事不急,周同学且安心打磨便是。”
陈掌柜摆了摆手:“老朽此番,是特意为了将《三国演义》第一卷的分润,与周同学送过来。”
说罢,他便从怀中掏出一个鼓鼓囊囊的钱袋,放在周成面前,随即捋着长须,含笑说道:“顺便亦是前来恭喜周同学,昨晚七夕诗会,力压一众才子,只一夜的时间,便已名扬整个青田县城!”
“陈掌柜说笑了。”
周成看也没看钱袋一眼,直接抬手将其推到一旁,接着苦笑一声说道:“昨日在下冒昧闯入,将好好的一场七夕文会,给搅的一团乱,那些人怕是将在下碎尸万段的心都有了。”
“至于这名扬青田县城,只怕扬的也是臭名罢了!”
昨晚在如意楼中,确实是因为他的出现,才使得楚东云发疯,文会不欢而散。
虽然周成并不认为是自己的错处,但却也不得不承认这一事实。
至于名扬青田县?
周成一觉睡醒,看见鞋子上那两泡鸡屎之后,便一直在家中忙着训鸡。
对此事真的是一点也不知情。
“周同学何必妄自菲薄?!”
陈掌柜笑着摇了摇头:“若是能写出《鹊桥仙》这般千古名句之人,扬的亦是臭名,那这大齐的文道一途,岂不是早就臭不可闻了!”
“陈掌柜还是莫要再如此夸奖在下了。”
周成连连拱手,苦笑说道:“在下脸皮属实浅薄,陈掌柜若是再这般夸奖下去,在下怕是要和我家娘子一样,羞的躲入里屋,无脸见人了!”
“哈哈哈!周同学谦虚了,老朽也只是实话实说罢了!”
陈掌柜捋须含笑道:“周同学亦该十分清楚,似咱们这般读书之人,若想科举有望,首重文章,次重德行,再次者便是文名!”
“而如今周同学三者已得其二,县试有名已然遥遥在望!”
“如此喜事,岂能不浮一大白?!”
周成闻言,顿时一脸无语。
“所以陈掌柜绕了半天,追根究底,也只是为了找在下喝酒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