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苏雅婷的故事

1

我想吐,我真的想吐。

我知道我有洁癖,而且是超出常规近乎病态的洁癖。我也知道陈栩很讨厌我的洁癖,但我就是无法控制自己。我像是得了强迫症一般,每天不停洗澡,又不停地用洗手液洗手,连新装修的房子,也特意设计了一间消毒室。

其实,我也去看过心理门诊,想要改变自己,可惜效果甚微。一个月前,一位医生为我开了一点据说是治疗强迫症的药。我服用之后,只觉浑身没有气力,只能躺在**昏睡。

药效过去之后,我在陈栩回家之前苏醒。醒来后,我依然没有气力起来,如往常一般先去浴室淋浴十分钟。躺在**,虽然使不出劲来,但我却感觉灵台清澈,思维特别活跃。我开始回忆与陈栩在一起生活的点点滴滴。与他相识的片段,与他热恋的片段,与他结婚的片段……但当我回忆到与他躺在**的片段时,便忍不住想呕吐。

另一个身体进入我这干净的身体,是一件多么肮脏的事呀!

接下来的一段时间,我每天都服用医生开的药物,然后每天下午都躺在**胡思乱想。有一天,我忽然想,如果自己是陈栩,会如何看待身边这个有严重洁癖的女人呢?猜都猜得到,他一定极端厌恶我,但却因为面临升迁,不能招来单位里的闲话,所以只能继续与我一起生活,委曲求全。

我又想到,陈栩会如何解决自己的生理需求呢?如果我是他,一定会找个理由,定期出去解决需要。我不禁想到他每周都有四天时间在外与老高喝酒,说不定其中有一天,他并没和老高喝酒,而是去找了其他女人。

我不敢再想下去了,虽然我严格控制着陈栩身上的钱,他根本没办法在外寻花问柳,但既然老高有额外收入作私房钱,也难保陈栩没有其他收入。

我越想越难受,我是完美主义者,如果陈栩出轨,我肯定无法忍受。我不好过,他也别想好过。离婚,可以让他无法升迁,这绝对是个最理想的报复方案。而且他是过错方,离婚分拆财产时,我也能得到最大程度的保障。

可是,怎么才能找到他出轨的证据呢?

我不想找私家侦探来调查陈栩,完美主义者,在处于猜疑阶段的时候,通常都会依靠自己来解决问题。

于是从这周起,我每天都穿着一身可以裹住手臂的黑色长袖长裙,戴上手套,又戴了一顶阴影能遮住脸的时装帽,下午等在陈栩公司外。他下班后,我就远远跟在后面,看他在干什么。

前三次,正如他所说的那样,他在一家小酒馆里与老高共饮。那时我都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太多疑,胡乱冤枉了陈栩。

可是今天,陈栩下班后,却并没和老高一起去小酒馆,而是上了一辆开往城郊的公共汽车。我招了一辆出租车,跟在公共汽车后。出租车里难闻的气味令我十分难受,坐在无数人曾经坐过的车厢坐垫上,也令我浑身不自在,但为了追查真相,我不得不忍了。

我看到陈栩下车后,拿出一张纸片看了看,然后走进一幢老式筒子楼。

我走到门洞外,仔细听着陈栩的脚步声,从脚步声的数目来看,他上了四楼。从附近一个卖冰水的老太太那里,我得知筒子楼四楼住着一个独居女人。老太太还八卦地对我说,那独居女人多半都是个出卖身体的贱货。

半小时后,陈栩一脸轻松地下了楼。

我心乱如麻,陈栩真的背叛了我。虽然已经设想了多次,但真证实了这一切后,我却忍不住思维混乱了。

我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上了四楼,使劲敲着那个下贱女人的房门。但无论如何,都没有人开门。而从微微变形的房门内,似乎传来了某种奇怪的气味。

我在婚前曾经做过护士,这股气味令我异常熟悉——是血腥味。

陈栩杀死了屋里的那个独居女人!

我吐了,我真的忍不住吐了。

2

离开筒子楼,我漫无目标地在马路上行走着。不知不觉,我走到一家小酒吧外。我看了一眼招牌,然后使劲咬了咬牙,走进了酒吧。

虽然我有洁癖,从来都不愿意去嘈杂人多的地方,但现在我却真的想喝点酒,让自己麻木一下。

真糟糕,陈栩居然杀了人。就算杀的是个下贱的婊子,但他也终归到底是个不折不扣的杀人犯。他不是个心思缜密的人,他杀了人,注定有一天会被警察抓起来。

我思维混乱地喝着一杯五颜六色的鸡尾酒,设想着有一天陈栩被警察逮捕时的情形。

到时候,每个人都会指着陈栩说:“他是个杀人犯,他杀了一个出卖身体的贱货,他比出卖身体的贱货还要下贱!”然后,每个人又会指着我说:“她是杀人犯的妻子,对于她男人来说,一个出卖身体的贱货,都比她更有吸引力。”

我没钱另外去买套房子,这注定了我只能每天生活在别人充满恶意的口水之中。

如果陈栩在被逮捕前的某一天,遭遇车祸死掉了,那就好了。

这样一来,就不会有人知道陈栩曾经杀过人,而且他死于车祸,在别人看来我也是受害者。要知道,有一套房子的年轻寡妇,向来都是抢手货。

我是个完美主义者,这样的结局才是最完美的。

3

我一杯接一杯地朝喉咙里灌鸡尾酒,或许是最近一直在服用镇静剂,喝了这么多酒,我一点也不觉得头晕,但脸上很烫,想必脸应该一定很红吧。

一个打扮得油头粉面的男人,手握一杯红酒,故作姿态般慢悠悠走到我面前,优雅地问我:“美女,我能请你喝杯酒吗?”

也不知道是什么力量驱使着我,我竟然脱口大声说道:“如果你能开车撞死陈栩,今晚我就属于你,你想干什么都可以!”

这个油头粉面的男人显然被吓坏了,他骂了一声“神经病”,转身就跑。

我不禁哈哈大笑了起来。

而这时,我听到身后传来一个阴鸷的声音:“陈栩是谁?”

回过头,我看到一个脸色阴沉沉的男人,年约三十。他在昏暗的酒吧里,居然还戴着一副可以遮住半张脸的墨镜,脸上的皮肤很粗糙,额头下似乎还有道明显的伤疤。

尽管这个人一眼看上去就走到绝非善类,但我还是大胆地回应道:“他是我丈夫,怎么,你有担心开车撞死他?如果你真有胆,你杀了他后,我就任你摆布。”

脸上有道刀疤的男人摘下墨镜,瞄了我一眼后,轻描淡写地说:“美女,我对你没兴趣。杀一个人,五万块。拿人钱财,替人消灾。你要是愿意的话,把你丈夫的照片给我看一眼。不用给预付金,只要让我记住你的面孔就行了。呵,干我们这一行的人,信誉第一,但你也决不要试图免费利用我杀人。”

我的天,在酒吧里喝酒,居然能遇到传说中的职业杀手?

我的脑子开始快速转动了起来。

五万块,对于我来说,是一笔拿得出来的数字。结婚之后,陈栩的银行卡一直放在我手中,支付这笔钱还是够的。再说了,这个人又不需要预付,给他看看陈栩的照片又有何妨,哪怕只是搭讪者开的玩笑,也无关紧要。如果他真是杀手,下手时被警察抓住了,我也可以说只是想开个玩笑,谁知道他是不是真正的职业杀手?

于是我摸出手机,调出了储存卡里一张我和陈栩的合影。

刀疤男人凝视手机屏幕片刻之后,又让我说出陈栩工作的地方。

我说完之后,他又抬起头看着我,从我的头顶一直看到我的脚背。他的目光犀利,令我感觉毛骨悚然不寒而栗。

刀疤男人眨了眨眼睛,然后冷冷说:“美女,不要以为我在开玩笑。我给你一个礼拜的考虑期,如果你反悔了,一个礼拜后你到这家酒吧来,告诉我不用杀他。如果你没来,就说明你同意杀你丈夫了,我才会动手。”

他动真格了,怎么都看上去不像是在开玩笑。他似乎也在考虑,万一失手,我会不会以开玩笑为由,开脱罪名,所以才给了我一个为期一周的考虑期。看来他心思缜密,说不定也和我一样,是个完美主义者。完美主义者当杀手,应该不会失手吧?

我犹豫片刻,问:“请问,你怎么称呼呀?”

刀疤男人瞪了我一眼,答道:“你管我叫黑旗就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