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公共投毒案
检验结果显示，董玉莲是因为吃了掺有毒鼠强的食物而中毒的，那种被下毒的食物，正是幽幽所说的餐厅特色菜，烤羊排。既然是特色菜，可想而知当天晚上食用该菜品的客人肯定不少。
毒鼠强可是一种对人类和各种动物都有剧毒的灭鼠药，其毒性比氰化钾还要厉害数倍。尽管这种灭鼠药早在十几年前就被国家列入了禁止使用的农药名录，但实际上，毒鼠强一直是“打不死的小强”，时至今日依然有人在违法生产，销售。
人类误食毒鼠强会出现头晕、头痛、恶心、呕吐、剧烈腹泻等症状，严重的情况下还会导致死亡，所以患者中毒后应该及时就医治疗，尽快用催吐、洗胃、导泻等方式清除毒物。
董玉莲的情况不算特别严重，但恢复起来也没那么容易。看着病**因药物作用而熟睡的母亲，夏江的心里很不是滋味。母亲放下工作，远道而来，只是为了亲眼看一看他在这边生活得好不好，结果他们母子俩并没有真正地见上一面，母亲就受到他的连累，变成了现在这副惨状。
想到几十天前，他溺水昏迷，像个死人一样躺在病**，连医生和护士都觉得他没什么希望了。母亲每天守在医院里，是怀着怎样的心情忍受着随时会失去亲人的煎熬呢？
一阵敲门声在夏江身后响起，夏江转过头，看到邹帆在门口冲他招手，示意他到外面聊聊。他帮母亲掖了下被子，起身朝病房外走去。
来到走廊上，夏江发现陆云昇也在。他心里有太多的疑问不知从何问起，于是干脆等着邹帆告诉他案件的最新进展。
邹帆说，由于本案案情重大，社会影响极其恶劣，省厅已经派人协助市局专案组调查这起公共投毒案。截止目前，警方已经统计到六十四名曾在梦露自助餐厅吃过饭的食客出现不同程度的中毒反应。在这些患者当中，有十三个人已经不幸去世了，其余大部分患者还都在医院接受观察治疗。
根据梦露自助餐厅的监控录像，以及对餐厅工作人员的询问，警方初步锁定了一名叫做钱彬的犯罪嫌疑人。此人今年二十五岁，是餐厅的一名服务员。不久前，钱彬曾因薪资待遇问题与餐厅老板发生争执，私底下扬言要报复老板。
因为钱彬性格冲动，平时说话有些口不择言，同事们都以为他只是为了逞一时之快，随口说说而已，不会真的实施报复行为，没想到他竟然会用如此丧心病狂的方式将老板苦心经营的餐厅毁于一旦。
警方根据目前掌握的线索，推断犯罪嫌疑人是趁后厨工作人员不备之时，将网上购买的毒鼠强掺在了餐厅的秘制酱汁，也就是用于烹饪烤羊排的调味料中。因为烤羊排是梦露自助餐厅的特色菜，几乎每一桌到店的客人都会选择这道菜品，所以中毒就医的人数才会那么多，而且后续还有不断增加的可能。
尽管犯罪嫌疑人钱彬尚未开口认罪，但邹帆认为凭现有的证据，撬开他的嘴难度并不大。对于警方来说，案件的侦破工作已经取得了突破性的进展，但她清楚地知道事情到这里还远远没有结束。
“与其说钱彬死不认账，倒不如说他根本不知道自己干了些什么。”邹帆想起钱彬在审讯室里那副无辜的表现，颇有些无奈地对夏江和陆云昇说道。
夏江早猜到投毒案的凶手是被恶灵利用的傀儡，丝毫不奇怪钱彬会有这样的表现。他问邹帆，“邹警官，你们查到嫌疑人的购买记录了吗？毒鼠强是他什么时候买的？”
“当然查到了，钱彬六天前就在网上购买了毒鼠强，还谎称他是买来杀老鼠的。依我看，他本来就计划着用毒鼠强杀人，只是具体的实施方案可能会有所不同。正是因为他的内心有报复杀人的邪恶念头，恶灵才会盯上他，利用他去实施更加可怕的犯罪计划。”
邹帆说完，转头瞥了陆云昇一眼，后者接着她的话继续说道：“方宇辰出现在那家餐厅绝不是偶然。要想找到策划这起投毒案的幕后黑手，方宇辰才是我们要调查的关键。”
“对了，方宇辰怎么样了？”夏江来到医院以后只顾着担心自己的母亲，把方宇辰中毒的事完全抛在了脑后。
陆云昇遗憾地摇摇头说：“方宇辰被送到医院的时候，医生已经判定他是脑死亡了。但因家属还没有放弃治疗，医生只能用机器继续维持着他的生命。”
“脑死亡，那不就是彻底没戏了吗？”
“是啊，从医学的角度来讲，方宇辰已经死了。只是他的家属接受不了这样的结果，还需要时间做出最后的决定。”
“我知道这样说很残忍，但是……”夏江顿了一下，毫不掩饰内心的焦虑道，“他的心跳没有停止，灵魂就没办法从身体里面出来。我们接触不到他的灵魂，会错失很多有价值的信息。”
“确实，我们再怎么调查也比不上直接跟死者交流获取的信息多。不过，关于凶手是如何下套杀死方宇辰的，我这边倒是了解得比较清楚了。”
邹帆说着从口袋里掏出几张照片递给夏江，随后解释道，“我们在方宇辰的随身物品中发现了两部手机，其中一部是他平时经常使用的，就是我昨天早上帮你们定位的那一部。另外一部是他的备用机，型号有些老旧，里面的手机卡并不是用他的身份证实名办理的，应该是通过某种途径买来的黑卡。在餐厅吃饭时，方宇辰所使用的正是那部备用机。顺便提一下，蓝双双遇害那晚，方宇辰确实给自己的备用机打过一个电话，虽然这算不上是什么证据，但却进一步证实了你的说法，方宇辰才是杀害蓝双双的罪魁祸首。
“昨天中午14点26分，方宇辰的两部手机都收到了同一个陌生号码发来的短信，短信的内容如照片所示，凶手以方宇辰的犯罪把柄作为要挟，约他晚上六点在梦露自助餐厅见面。方宇辰做贼心虚，明知道这条短信可能是个陷阱，却还是早早地来到餐厅赴约，然而约他的人始终没有现身。
“晚上18点42分的时候，方宇辰给那个陌生号码回拨了一个电话，电话打通了，但是对方并没有接听。方宇辰一边吃东西一边等待，期间曾跟犯罪嫌疑人钱彬接触过两次。19点05分，方宇辰开始出现中毒反应，二十分钟后被救护车送到医院。我私下找人检验了方宇辰吃剩下的食物和饮料，发现他的饮料中也被人下了毒，这应该是凶手确保方宇辰必死无疑的手段。”
“你们查到是谁给方宇辰发送了那条信息吗？”听完邹帆的解释，夏江迫不及待地问道。
“查到了，那条短信就是钱彬用自己的手机给方宇辰发的，但是钱彬跟方宇辰没有任何社会交集，不具备杀害他的犯罪动机，所以只有一种可能，就是钱彬发信息的时候已经被亡灵控制了。”
夏江认真思索了片刻说：“光天化日之下，亡灵要想附在钱彬的身上，肯定要通过其他容器进行转移。我们是不是可以查看一下自助餐厅及附近的监控录像，看看有没有行为可疑的人，尤其是我们认识的人接近钱彬，说不定暗中策划这一切的人就混在与他擦肩而过的人群当中……”
“这个思路可以一试，只不过……”陆云昇忍不住泼了夏江一盆冷水，“那个人诡计多端，行事谨慎，之前就是为了避免暴露自己的身份，利用仔仔来转移他的同伙，所以这一次，他也有可能会利用别人，而不会亲自露面。”
“没关系，我去调查一下不就知道了。”看到夏江的脸上露出失望的表情，邹帆连忙安慰他说，“小夏，你先不要想那么多了，好好在医院陪着你母亲，查案的事就放心地交给我跟你师父吧。”
告别了邹帆和陆云昇，夏江并没有立刻返回母亲的病房。他来到急诊部的留观室，在其中一张床位找到了他的师兄汤旭。
夏江走近病床时，汤旭正斜靠在床头闭目休息。听到脚步声，他缓缓地睁开眼睛，发现来者是夏江，他先是愣了一下，随即露出一副愧疚的表情，关切地问道：“你母亲怎么样了？我真没想到出去吃个饭竟然会遇到这种事。”
“还好送医及时，我母亲已经脱离危险了。不过接下来的治疗非常关键，医生也说不准她究竟能恢复到什么程度……”夏江一边说着，一边仔细打量着病**这个曾经让他起过疑心的男人。虽然汤旭也出现了轻微的中毒反应，但他并没有因此排除汤旭的嫌疑。
除了陆云昇，他现在不敢轻易相信任何人。万一这是个苦肉计呢，万一汤旭根本没有中毒，而是在他们面前演戏，这样的可能性也不是没有。
想到这儿，夏江意味深长地对汤旭说道：“毒鼠强可是致死率相当高的毒药，师兄这一次能死里逃生，实在是太幸运了。”
“呵呵，是啊，我现在想起来还觉得后怕呢。”汤旭苦笑了两声，自嘲地说道，“昨天晚上我还以为自己要死了，要不是幽幽及时把我们送到医院，我恐怕没有机会坐在这里跟你聊天。”
“这一次确实死了很多人，跟之前那几起案子比起来有过之而无不及。”
“听你的意思，难道昨天发生的事也是因为有恶灵在作祟？”
“要不然呢？师兄该不会天真地认为你们去那家餐厅吃饭，又恰好赶上有人在菜里下毒只是偶然吧？”
“难道不是吗？”汤旭惊讶地睁大了眼睛，好像听夏江说这句话之前并没有往太复杂的方面去想。
夏江走到离汤旭更近的位置，以防其他人听到他们之间内容诡异的对话。“师兄，我问你，你们去那家餐厅吃饭是谁提出来的？”
“餐厅是幽幽选的，她在网上看到有人推荐那家餐厅，觉得口碑和菜品都不错。”
“那幽幽不吃羊肉这件事你之前知道吗？”
“我跟师父都知道啊，幽幽从小就不喜欢羊肉的膻味。”
“可是餐厅里有那么多菜，凶手偏偏在烤羊肉里下了毒，这也是你们三个人一起去吃饭，只有幽幽一个人没中毒的原因。你仔细想想，不觉得这件事有点蹊跷吗？”
“夏江，你……”汤旭迟疑了一下，不确定地问道，“你跟我说这些话，该不会是怀疑幽幽有什么问题吧？”
“那你实话告诉我，你相信幽幽吗？”
汤旭推了下眼镜，坦诚地回答道：“我认识幽幽好多年了，可以说是看着她长大的，于情于理我都不相信幽幽会做出伤害我们的事情。”
“可是我们身边就这么几个人，你相信幽幽没问题，那谁有问题呢？难不成是师兄你吗？”
“哈？”汤旭没想到夏江突然把矛头指向了自己，他愣了几秒钟，惨笑着指了指头顶的输液袋说，“夏江，我都已经被凶手害得这么惨了，你竟然还怀疑我，你有没有良心啊？”
“师兄你别生气，我只是开个玩笑而已。”
“你这个玩笑可一点儿都不好笑。”
“对不起，我知道。”夏江敷衍地道了个歉，心说自己不过是借着玩笑的口吻把内心的真实想法表达出来了而已。
相比于幽幽，夏江觉得汤旭暗中与恶灵相勾结的可能性更大，毕竟汤旭没有生活在他和陆云昇的眼皮子底下，私下里有更自由的时间和空间。
他趁着在病房陪护母亲的时候，把最近一段时间发生的事情从头到尾认真详细地捋了一遍，发现除了忘记带朱砂的那件事，汤旭在另外几件事情上也或多或少地表现出了一些可疑之处。
首先是钟涛跳楼自杀那件事，凶手只有事先了解到他们在调查死亡俱乐部的案子才有可能从中作梗，设法切断他们的线索。而钟涛跳楼自杀的前一天晚上，汤旭曾到画廊送画，从幽幽口中得知了陆云昇正在调查死亡俱乐部的案子。
第二件事与孙雪莹的失踪有关。汤旭是最后一个见过孙雪莹的人，虽然陆云昇安排他把孙雪莹安全送回学校，可实际上他有没有遵从师父的安排根本无人知晓。
第三件事发生在他们师徒四人在看守所外面蹲点守候的那天晚上，从头到尾只有汤旭一个人看见了单芸的灵魂。他们受到汤旭的引导，确定那几起案子与单芸有关，然而事实证明，单芸不过是某个亡灵的替死鬼罢了。而且那天晚上，汤旭不偏不倚地掉进土坑里，导致他们无功而返，这件事细想起来也有些蹊跷。
第四件事是仔仔家发生煤气爆炸的那晚，汤旭主动替换他坐上救护车陪仔仔去医院。他当时觉得师兄很会替他着想，心里十分感动，而实际上，汤旭离开爆炸案现场可能只是为了避免与单芸当面对质。
第五件事与彭晞的失踪有关。他们头天夜里才在琴房找到彭晞的灵魂，推测唐小婧是快递爆炸案的凶手，结果唐小婧第二天上午就在学校里被人杀害，彭晞的灵魂也消失不见了。要不是因为陆云昇小心谨慎地提防着身边的人，他们恐怕到现在还查明不了快递爆炸案的真相，更不可能知道方宇辰是杀害蓝双双的罪魁祸首。
另外还有一件事，夏江到现在仍然没想明白。方宇辰收到凶手发来的信息是昨天中午14点26分，这说明凶手在此之前就已经策划好要在梦露自助餐厅投毒作案。假设他母亲被卷入公共投毒案是凶手临时起意的决定，那幽幽是怎么“恰好”选中了凶手要作案的餐厅，无意中给凶手制造了一箭三雕的机会呢？
“夏江。”
就在夏江盯着输液管里的点滴陷入沉思时，汤旭的声音瞬间把他拉回到了现实。他看到汤旭正要起身下床，连忙关心地问道：“怎么了？师兄。”
汤旭扶着床沿虚弱无力地站起身来，不好意思地说道：“夏江，麻烦你帮我拎一下输液袋，我想去趟卫生间。”
“好。”夏江应了一声，立刻帮汤旭把输液袋从挂钩上取了下来，并用另外一只手搀扶着汤旭的胳膊，以防他摔倒。
夏江未曾想到，诡异而又离奇的事情就在这一刻发生了。他感觉到一阵阴森森的寒意顺着指尖流入他的身体，让他猝不及防地打了个冷战。
他想到自己在医院里接触到仔仔和刘弘宇时的情景，脑子里顿时冒出了一个可怕的念头。但他转念一想又觉得不对，因为眼前的情况跟之前那两次有明显的不同。
如果此时此刻，汤旭正受到某个恶灵的操控，他接触到汤旭的身体，脑海中应该会闪现出那种雪花画面，而且他的心脏也会比现在更加不舒服。可如果不是因为有亡灵在作祟，他所感觉到的寒意又该如何解释呢？
他想起宋安和曾经说过，人类当中存在着十分罕见的特例。他们虽然是天生的容器体质，但是思想意识却不会受到亡灵的操控，甚至有一种可能，就是他们会反过来控制亡灵的行动。
如果他的师兄汤旭真的是人类当中的特例，那他之前总结出来的经验在汤旭身上并不适用。要想确认汤旭是否为罕见的容器体质，他必须得找一个自己信得过，并且愿意帮助他的亡灵去试探汤旭。这件事具有一定的危险性，他暂时还想不出谁能帮他这个忙。
夏江怀着极度复杂的心情扶着汤旭来到外面的走廊。走到卫生间，他忽然眼前一黑，像是被人猛地关进了一间密不透光，且隔声效果极佳的屋子里，完全与外界失去了联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