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塞壬
我们先去找了大管轮琼斯，就是丁健日记中那个和善的德国人。面对老王要把我带去B3看塞壬的事情，他没有提出任何疑问，拿了两个头盔给了我们，还说让我们注意安全。
显然，并不是老王权力大，或许是塞壬对海螺号来说，根本算不上什么秘密。也或许若非亲眼所见，这些秘密说出来谁能信？没人相信，它就失去了真实性的价值。
“准备好了吗，小蒋同志。”老王站在B3门外，一脸故作严肃的对我说，只是那胖胖的脸看起来有些滑稽。
我也笑答道：“时刻准备着。”
我们戴上头盔，头盔是个圆滚滚的玻璃罩子，在右侧还有旋钮装置，其线路还**在外，看起来有点粗糙，老王让我按照逆时针扭到了头。
头盔与肩膀连接的部位，是一堆锡纸，披在肩上减少了与外界的接触，这种东西简直就像是闹着玩一样，实在太简陋了。
老王说：“这就够用了，只要不是利欲熏心丧心病狂，戴上这头盔就足以抵御。其实塞壬最危险的还不是控制人的思想，而是控制大型海洋生物袭击人类。她们本身有利爪尖牙，力气也要比人类大得多，极具攻击性，总之还是挺危险的。”
不同于B16房间，B3房间的门是刷卡开启的，而这种磁卡我还没有。没有恐怖的吱扭门响，里面也不是阴暗冷光，我幻想的一切恐怖声影皆未发生。
随着门的开启，灯自动打开了，在屋里竟然关着一条……我说不上那是什么动物，但我从未见过那么丑的东西。
它的脸仿佛是从一副腐烂的尸体上扯下来的，到处都是褶皱，说皮不是皮，说鳞不是鳞，说肉又不是肉，如果不是那张开的尖嘴利牙，你甚至分不清哪里是嘴。它的眼睛也不是对称长的，歪歪扭扭十分别扭，光看这张脸就让人倒胃口。
我强忍住恶心到要呕吐的感觉仔细观察，它竟然长着头发，胸前也有女性特征，下半身有鱼尾，更有四肢。在后背上，它长着一双长长的上肢，看起来很像胳膊，但有三个关节，长度也够自由伸到前方。臂端有蹼无手，蹼有倒钩利爪。而在鱼尾的中下部腹面，还有两条后腿，看起来像是退化的一样，只有大约前肢三分之一的长度，形状倒是颇为相似。
恐怖和怪物真正近在咫尺触手可及的时候，人就不会像看恐怖片时那么淡定了，就像鬼屋即便是假的，也远比恐怖片吓人。而影视剧中的命案现场，做的再怎么逼真，却不如眼睁睁的看着一场事故鲜血横流来的震撼。
真的，永远是真的，所带给人的感触也是真的。
这条塞壬被关在一个硕大的水族箱中，比我在老贝公寓中见到的还要大。它见到我们进来，就发出了女人凄厉的哭泣声，随后猛地扑了过来。我吓的不由得往后退了一步，而它却狠狠的撞在玻璃上，被弹了回来。
“看能得个你！40毫米的防弹玻璃你也能撞碎？！”老王说着按下了一个开关，它的身体便不断扭曲，显得十分痛苦，老王嘿嘿笑着：“电不死它，还敢扑过来。这货长得恶心，动静也难听，听着就渗人，不过好在她的声音没有蛊惑作用。”
老王松开了开关，然后让我顺时针调小了头盔右侧的旋钮。它竟然变漂亮了，一瞬间我忘记了它原本的长相，它竟然是王静！
“王静！”我大叫一声，水族箱中关着我的前女友王静，我就知道那个洋鬼子不会对她好的！
王静被关在水族箱里，绝望的拍打着玻璃，嘴巴张开每每想发出痛苦的喊叫就灌入一大口水，眼看着就要溺水而亡。看着那熟悉的面容如此凄惨，我终是硬不下心肠。
毕竟我们相恋三年，毕竟百年修得共枕眠。早知今日，我就不该让她出国，但这又哪里是我劝说得住的呢？我放弃了好不容易托人找到的工作，又负债累累，却还是落得这般下场。
我往前迈了一步想要去救她，但我看到了老王玩味的笑容。我突然明白过来，哪里有王静，海螺号上怎么会有王静！我刚才在哪儿？对，在B3房间，我在参观塞壬！
是的，塞壬，那个迷惑人智的海怪。我最初是如何阻挡蛊惑的呢？是头盔！我的思路逐步清晰起来，我赶忙逆时针扭转旋钮，眼前的王静再度变成了令人作呕的塞壬。
这一刻我的心脏砰砰乱跳，我跌跌撞撞，失态的走出房间，摘下了头盔大口地呼吸着。老王紧随其后出来并关上了门，拍着我的肩膀，十分八卦的问道：“看到了啥啊？王静是谁？”
“一个人。”我喃喃道。
海风吹着，吹着，原先觉得海风粗砺，吹的皮肤很干很难受，现在却觉得无比的舒服，好像那些风可以洗涤我刚才的慌张、失神与恐惧。现实与幻想的转瞬切换，让我难受极了。
老王再次拍了拍我：“头盔给我，你先休息下。午饭我自己弄，不用不好意思，第一次见到塞壬，能有你这样的表现，已经是相当牛了。”
我吹够了风，回到餐厅的时候，就看到了大家都在望着我，目光各异。老王这个大嘴巴，还在绘声绘色的讲着我今天的遭遇。我本以为大家会嘲笑我，却没想到彼得先吹起了口哨，紧接着不少人都鼓起了掌，只有阿拉萨厌烦的看了我一眼，起身端着碗走了。
“当然要鼓掌了，第一次见到塞壬，不扑上去就是好的了，少有人能像你一样，控制住自己再度打开干扰器。在海螺号上，本事最重要，你凭自己的本事赢得了一份尊重。”地图如山的房间内，巴颂老爷子喝了一口汤笑了。
给巴颂老爷子送饭的时候，我在内心捋了一下。丁健未见到塞壬的真实相貌，第一次远望时就中招了，认为她是美人鱼。而他好色风流，以色为乐执念于此，这才会被蛊惑至深。
塞壬呆在水族箱里，根本不可能触摸到他，所以丁健的日记中所描述的关于美人鱼的一切，都是他的幻想。
我就不同了，因为先知道了塞壬会蛊惑人，并且从日记和王富贵口中，得到了众人对塞壬丑陋的评价。而后戴着头盔，先看到了的确令人作呕的塞壬，心里有了第一印象和戒备，所以才很快清醒了过来。
也就是说，或许不是我比丁健强，而是顺序使然。但我也清楚的知道，我并没有像我嘴上说的那样，洒脱的忘掉那个女人，王静还是我心中的一根刺。
巴颂老爷子边吃着饭边说：“这个塞壬啊，看多了也就完全免疫了。像是王富贵，他见过不知道多少次了。其实他就算不戴头盔也不会受太大影响，但为了安全起见，我们还是要做好严密防护，这是保护自己也是保护同伴的负责行为。”
“对了，我们抓塞壬是为了研究吗？”我问到。
巴颂摇摇头：“当然不是，塞壬的智商可不低，她们可以通过蛊惑中的幻象跟人类交流。它们知道，如果人类一旦发现有这种动物，它们就会遭到灭顶之灾，人类会抓住它们参展或者研究。万幸，大海足够大，可容她们藏身。海螺号和塞壬以前关系很好，相互之间提供帮助。”
“那现在是……”
说话间，巴颂跟前的电话响了，他接了起来，我听不到电话那头说什么，只听老爷子回答：“嗯，嗯，他在我这里。没事儿，我不忙，我带他过去吧，我挺喜欢这孩子的，感觉能托付。行，你做主，行，好，一会儿见。”
巴颂老爷子站起身来：“跟我去一趟船长室。对了，刚才没说完，塞壬最喜珍宝，于是跟我们为了一件珍宝发生了冲突，而现在起，你应该有资格知道了。”
“什么珍宝？”
巴颂老爷子穿过地图书籍中的小路，打开了房门，阳光洒在他的身上，仿佛是一个圣人：“海螺号唯一的目的，海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