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章 大破魔军

杨珞徘徊城下,正在思量要不要叫关,却听得城楼上有人唤道:“下面的是铁兄弟么?”却是海都的声音。

杨珞应声道:“正是在下。”海都命人开门放他入内,杨珞见了海都,道:“铁某惭愧,八剌防卫森严,一时间无从下手,解药未能拿到。”

海都道:“无妨,探子来报,蒙哥帖木儿明日便到,到时八剌一定血洗娜塔城,我连一日命也未必有,何必想七日后的事?”

杨珞道:“据城坚守,八剌虽有血妖助阵,一时半会儿也未必能破城。”

海都道:“可惜我军已快粮绝,坚守也是无用了。”

杨珞道:“我有一计,或许可破八剌。”

海都闻言喜道:“是何妙计,愿闻其详。”

杨珞道:“可叫军士多多准备大网,油脂,我军只管坚守,诱血妖入城,在狭窄处用网捕之,立刻浇以油脂,点火焚烧,相信应该可以猎杀这些怪物。”

海都略一思索,道:“此计甚妙,就是这么说的。”唤过一名军官,吩咐他迅速准备渔网火油,布置陷阱,那将官领命去了。

杨珞又道:“蒙哥帖木儿明日便到,以钦察和察合台两国联军之力,即算我军全歼血妖,仍是必败之局,大汗你可有应对良策?”

海都道:“既无后援,又无粮草,还有何良策好想?只需让军士饱食一顿,开城死战便是。”

杨珞闻言沉吟良久,道:“虽在绝处,未必不能逢生。不过……”

海都道:“不过怎样?”

杨珞道:“不过须得有些牺牲,而且未必一定奏效。”

海都道:“破城之后,岂不是人人都要牺牲?你只管讲来,窝阔台军中决没有怕死的懦夫。”

杨珞道:“须得一支百人队,登上城楼,迎击血妖。”

海都闻言吃了一惊,道:“那岂不是让他们白白送死?”

杨珞道:“所以这百人个个都要有必死的决心,他们上去的目的,一来是诱血妖深入城内,二来是让蒙哥帖木儿亲眼看到血妖究竟有多残忍。”

海都不解道:“让他看到又如何?”

杨珞道:“然后请大汗你派我作使臣,悄悄拜访蒙哥帖木儿,我想跟他好好谈谈。”

海都道:“还有什么好谈的?莫非你还想他临阵倒戈?”

杨珞道:“假若我们能先击破血妖,未必没有可能。”

海都思索良久,道:“你说得也有些道理,所谓唇亡齿寒,兔死狗烹,窝阔台若亡国,钦察的日子也不久了,蒙哥帖木儿若还有些见识,便该考虑与我合作。好,我就依你所言。”

二人商议既定,迅速部署,天亮时分一切已经备妥,将官们激励士兵,只待决一死战。

过得一个时辰,天已大亮,八剌率众出来,在娜塔城下排开阵势,专等蒙哥帖木儿到来。杨珞回屋看过萧紫雨,跟她道明一切,两人一起登上城头,举目眺望,只见西北面尘头大起,大批人马奔驰而来,看旗号正是蒙哥帖木儿到了。

过不多时,大队军马来到眼前,当先一名黑衣大汉勒住坐骑,喝停大军,向八剌大笑道:“蒙哥帖木儿来晚了,烦你久等。”

杨珞闻言抬眼望去,只见此人面作古铜色,浓眉虬髯,一双豹眼半开半闭,内中精光闪闪,全身肌肉虬结,好一名精壮汉子。八剌嘿嘿一笑,道:“蒙哥帖木儿,八剌是察合台的大汗,到你钦察地界反而早你几日,这如何说得通?”

蒙哥帖木儿道:“小弟治下不力,进度迟缓,怠慢了八剌兄,还请八剌兄莫要计见怪。”

八剌笑道:“不怪不怪,你迎击海都前锋,劳心劳力,今日擒拿此贼,你只管率军替我掠阵,攻城拔寨的粗活就交给我了。”

蒙哥帖木儿闻言忖道:“你的血妖军团厉害,我已有耳闻,今日便瞧你究竟有何与众不同。”当下笑道:“如此便有劳了。”喝令队伍退后数十丈,坐下休息。

八剌遥望城头,只见海都按刀卓然而立,神气间没有半分惊乱,知道他已立意死战,心中不禁凛然,忖道:“海都全军被困,自己又中了‘腐心蛊’毒,以必死之心迎战,必定锐不可当,多亏有血妖助阵,否则今日我当真不敢挫其锋芒。”仰头叫道:“海都,事到如今,你还有何话说?”

海都哈哈大笑,道:“八剌小人,你想取海都性命久矣,今日终于可以得偿所愿,还废话什么?只管放马过来吧。”

八剌假意叹道:“既然你仍是执迷不悟,休怪我手下无情。”当即下令军士攻城,他带来千余人,招回七千残卒,后军又到了二万人,总共两万八千军士,原本并无攻入娜塔城的实力,之所以嚣张跋扈,仗恃的便是数百血妖,将士们与他也是一般想法,虽然摇旗呐喊,却不肯出力死战,云梯架起,登梯的军士个个慢慢吞吞,一见滚木擂石,即刻跳下,根本没有半点威胁。

一通战鼓擂过,八剌见戏已做足,下令军士退后,让御魂道人召唤出血妖来。

蒙哥帖木儿见到那些怪物模样,心中骇然,忖道:“此分明是妖物,岂是人力所敌?海都亡国后,只怕便轮到我了。”举目望去,只见血妖们已展开巨翼,乌云盖顶般向城头压去。

杨珞和海都早已看得分明,按照原先计划,只留百余死士,其余军士全部撤入城内。那百余士卒,虽已抱定必死之心,但见了血妖狞恶的模样,仍是禁不住呼吸粗重,目中透出恐惧之色来。杨珞见状,取过一张强弓,张弓搭箭,瞄定一只血妖,将十成内力灌注箭上,松手射去,正中那怪物前胸,利箭穿过它身体,呼啸着飞入云中去了。受伤血妖一声怪叫,黑血四溅,翻身向城下坠落而去。海都趁机高声叫道:“瞧见没有,怪物是杀得死的。窝阔台的勇士们,拔出你们的腰刀,把怪物的头砍下来!”军士们见状士气大振,各自大喝一声,与血妖厮杀在一处。可惜血妖铁石般的身体,锋利的齿爪,剧毒的血液,岂是普通人力可敌,转眼间百名死士已伤亡了半数。海都见状下令撤离,众人按照早已设计好的路线向城中退去。八剌见状哈哈狂笑,令御魂道人操控血妖全力追击,一群黑压压的凶神随着御魂道人的哨声霎时间便全部没入城中。

杨珞见血妖们如影随形地追来,知道八剌已经中计,当下与士兵们一道在屋舍间穿行,将血妖尽量引到陷阱附近。血妖们降落地面,在狭窄的巷子中,一双巨翼反而成了累赘,互相妨碍,转动不灵。海都站在高地,见血妖已被分散在城中各处,下令立即捕杀,暗藏多时的伏兵一起冲出,将行动不便的血妖全部网住,还没等它们挣扎,大桶油脂已经泼了上去,火把一撩,血妖们立时裹身于烈焰之中。着火的血妖拼命挣扎,拉网的士兵们被扯得东倒西歪,好在此时的血妖已目不能视,鼻不能嗅,虽然狂暴异常,却没有造成大害。城中房舍被疼痛发狂的血妖引燃了几处,士兵们一时腾不出手来救火,转眼间已是浓烟四起,烈焰升腾。

八剌见状只道是血妖正在疯狂屠杀,当下只是望着蒙哥帖木儿哈哈狂笑。

那儿古却隐隐觉得不妥,向八剌道:“义父,似乎有些不对劲。”

八剌闻言一愣,道:“怎么?”

那儿古道:“血妖本性怕火,现下城中火势张狂,怎却不见一只血妖退却?”

八剌心中一凛,略略沉吟,向御魂道人道:“道长,今日够了,让它们回来吧。”

御魂道人闻言发出两声奇怪的哨音,但城中只见风声火势,却不见血妖踪影。御魂道人见状心中惊疑,上前两步,再发出两声又长又响的哨音,这回只见两只血妖勉强冲上天空,翅膀上都带着大幅火焰,还没飞出数丈,两支火箭射来,分别透入两只血妖咽喉前胸,这两怪物挣扎着扑腾了几下翅膀,终于重又堕入火海之中。八剌和御魂道人见状大惊,但无论御魂道人如何召唤,再也不见有血妖出来。

那儿古见状道:“难道血妖已尽数被海都歼灭?”八剌双眉紧锁,望向御魂道人,御魂道人也不知所措,只是不停地发出哨音。

八剌思索了一阵,上前对蒙哥帖木儿道:“看城中烈焰四起,海都军应该已是阵脚大乱,不如趁此时机杀入城去,一举将海都擒杀。”

蒙哥帖木儿望了娜塔城一眼,道:“不错,城中必定大乱,但若逼得太紧,海都军士必定以死相抗,城中守军过万,强攻只会白白增加我们的伤亡,反正海都粮道已断,不如围城三日,窝阔台军必定不攻自破,到时候非但没有伤亡,更可收编海都军队,何乐而不为?”

八剌闻言嘿嘿一笑,道:“蒙哥帖木儿果然深谋远虑,便按你说的办,今日到此为止。”回头向那儿古道:“传令下去,退兵十里,扎营造饭。”

蒙哥帖木儿道:“你的神兵似乎还未退出,难道你要放弃它们?”

八剌笑道:“这些孽畜,重造一批,不过十天半月,不必在乎。”说罢与那儿古一起,回头便走。

御魂道人见状连忙跟上,八剌心中愠怒,道:“御魂,今日我的颜面可都被你丢光了。”

御魂道人道:“大汗,此事内中必有蹊跷,虽然贫道不知海都用的什么手段,但可以肯定血妖是被海都擒杀,绝非贫道号令不力。”

八剌道:“这我知道,否则还能跟你如此客气?少时我调一千军士与你,你立即为我再造一批血妖。”

御魂道:“贫道遵命。”

八剌心中沮丧,带着那儿古怒冲冲地去了,御魂道人望着二人背影,脸上闪过一丝不可琢磨的冷笑。

蒙哥帖木儿依稀听得八剌说出“重造”二字,心中惊疑不定,忖道:“莫非这些妖物是由人变化而来?若当真如此,八剌日后攻伐天下,必定用别国士兵来变化血妖,我的将士只怕也难逃此劫。”想到这里,不禁忧心忡忡,陷入苦思之中。

再说杨珞东奔西走,全力格杀血妖,直累得精疲力竭,眼冒金星,终于将不曾被捕的血妖全数消灭,这时海都已下令救火,城内万众一心,不多时便将大火控制住了。

杨珞方坐下喘口气,却见海都蹒跚着走来,到了他面前,忽然跪倒在地,道:“铁兄弟,请受海都一拜,今日若无你相助,窝阔台军决不能击败这些怪物。海都代表窝阔台所有父老兄弟,给你叩头。”说罢纳头便拜。

杨珞慌忙将他扶住,道:“如此大礼,在下受不起,你只需记得你我的约定便好。”

海都道:“你放心,海都若是食言,天打雷劈,神憎鬼厌。”

杨珞道:“请大汗取使臣衣服来,我约略休息片刻,便要去见蒙哥帖木儿。”

海都道:“你真要去见他?只怕他慑于八剌**威,对你不利。”

杨珞道:“不然,仔细想想,你偷袭八剌军营,蒙哥帖木儿并未追袭你后路,眼下我军元气大伤,他居然没有跟八剌联军攻城,而且他身为钦察大汗,抵御外敌,居然姗姗来迟,贻误战机,难道你不觉得奇怪么?”

海都沉吟道:“你的意思是……”

杨珞道:“蒙哥帖木儿决非泛泛之辈,又岂能没有野心?他早看破八剌奸谋,故意不紧不慢,为的是要你与八剌二虎相争,他坐收渔利。如果我没猜错,蒙哥帖木儿先前将你当作最大的敌人,所以将计就计,要置你于死地,但今日一战,他已看到八剌的实力,所谓唇亡齿寒,蒙哥帖木儿应该已经开始担忧自己的安危。这个时候派人去拉拢他,多半一拍即合。”

海都道:“话虽如此,但不知八剌还有多少血妖部队,蒙哥帖木儿怎能轻易冒险?”

杨珞道:“若八剌还有血妖相助,早以雷霆之力置我等于死地,眼下竟然退兵扎营,分明力有未逮,此时不反击,更待何时?”

海都左右踱步,半晌后终于道:“好,便赌一赌。铁兄弟,你孤身犯险,我始终放心不下,不如我挑几个勇士随你同去。”

杨珞道:“不必,只我一人足矣。”

海都道:“既是如此,我立刻命人替你准备骏马兵刃,铁兄弟对我窝阔台的大恩,海都终生不忘。”

杨珞道:“我还是那句话,记得你的承诺便好。”

海都道:“君子一言,快马一鞭,你只管放心。”说罢施礼告辞,抚恤将士去了。

杨珞闭目调息,忽然鼻端传来一阵香味,睁眼一看,却是萧紫雨端着饭菜在他鼻端晃动,杨珞一笑道:“你做的?好香。”

萧紫雨道:“你大半天都没吃过东西了,饥肠辘辘,觉得香也不奇怪。”

杨珞道:“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谦虚。”取筷夹了一箸放入口中,皱眉道:“果然不是个滋味。”

萧紫雨一愕,道:“真的?”急忙也夹了一筷品尝,但觉滋味鲜美,并无不妥之处,抬头正要说话,却见杨珞似笑非笑地望着她,萧紫雨登时醒悟,嗔道:“你……居然骗我。”

杨珞笑道:“谁说我不能骗你?”

萧紫雨望着杨珞,忽然嫣然一笑,道:“骗得好。”

杨珞闻言一愣,道:“你说什么?”

萧紫雨道:“杨大哥,我都快不记得你有多久没这么笑过了,我刚认识你的时候,你捉弄我,脸上总是挂着轻松自如,满不在乎的笑容,虽然气得我半死,可我宁愿时光永远停在那个时候。”

杨珞淡然一笑,道:“你的记性倒好。”低下头去,大口吃饭。萧紫雨在他身边坐下,望着天上聚散离合的白云,回想过去的日子,一时间竟然呆了。

杨珞和萧紫雨回到住处,天黑时海都派人送来衣饰,杨珞休息了几个时辰,精力尽复,当下换了衣衫,便准备出城去见蒙哥帖木儿。

萧紫雨跟着他出来,道:“杨大哥,我知道你不会让我去,我去了也帮不了你的忙,反而会连累你,我只想知道,你非去不可吗?”

杨珞闻言沉默良久,道:“其实我也不知道这样做对不对,有没有用,我只是想为大宋造一个喘息的机会。”

萧紫雨叹了口气,道:“如果这喘息只是苟延残喘,那到底还值不值得?”

杨珞闻言心中一阵迷茫,愣了片刻,道:“我不知道,但如果我不这么做,我会后悔。”说罢大步出门,翻身上马,向蒙哥帖木儿军营而去。

杨珞来到蒙哥帖木儿营外三里,将马儿栓在一旁的大石上,只身悄悄潜入军营。蒙哥帖木儿的帅帐并不难找,奇怪的是帐外没有卫兵,杨珞忖道:“我是代表海都来的,索性大摇大摆地进去。”刚走到门口,听得内中一人道:“就是这么多,再有其他状况,属下会及时禀报大汗。”声音极为熟悉,一时间却又想不起来是谁。

杨珞又走近了两步,内中一人喝道:“外面是谁?”声音威武凌厉,多半便是蒙哥帖木儿。杨珞掀开帐帷进去,见内中两人,一个是蒙哥帖木儿,另一个身着绿衫,样貌平凡,却不认识,当下行了一礼道:“在下铁苗,有几句话,不知能不能跟大汗单独谈谈。”

绿衫汉子见他身着窝阔台服色,怒道:“原来你是海都的人,今日前来,定是图谋大汗,看我不把你的脑袋砍下来。”说罢抽剑便砍。

杨珞轻轻闪过,忖道:“咦?听此人语气,他似乎认识我,他的声音也的确似曾相识,此人到底是谁?”思量间绿衫汉子已攻了四剑,都被他轻而易举地避过去了。

蒙哥帖木儿见状心中暗惊,将杨珞上下打量了一番,对绿衫汉子道:“你先回去吧,有事立刻通知我。”

那人收剑站定,道:“可是他……”

蒙哥帖木儿道:“我自有分寸,你走吧。”

绿衫汉子闻言只得低头道:“是,大汗。”还剑入鞘,路过杨珞身边,瞪了他半晌,终于气乎乎地去了。

蒙哥帖木儿道:“你身穿窝阔台服色,还能大摇大摆地直闯帅帐,身手定然高妙得很,现在只剩下你我二人,你若是来杀我的,现在可以动手了。”

杨珞道:“大汗要是真以为我是来行刺的,为何又把方才那护卫遣走?大汗帅帐外不用守卫,老远便听到我声息,身手何尝不是高妙,我就这么肆无忌惮地来行刺,是不是笨了点?”

蒙哥帖木儿道:“不用守卫是因为我与属下有机密要事商议,其实我怕死得很。你既然不是来行刺的,说吧,到底有什么目的?”

杨珞道:“很简单,来说服大汗与窝阔台联军,共抗八剌。”

蒙哥帖木儿道:“奇怪,海都掠夺我钦察土地,杀害我钦察军民,八剌助我抵御外敌,我却为什么要跟敌人联手,对抗朋友?”

杨珞道:“我也觉得奇怪,难道大汗真的认为八剌是你的朋友?”

蒙哥帖木儿道:“为什么不是?难道帮我的反而是敌人?”

杨珞道:“大汗何必跟我绕圈子,请大汗回答我两个问题,一,大汗有没有争雄天下之心?二,如果有,谁是你最大的敌人?”

蒙哥帖木儿闻言沉默不语,忽然道:“外面的朋友也进来吧。”杨珞也早知道另外有人潜入,但转念一想,此人无论是谁,对自己都是有利无害,所以没叫破他行藏。

外面那人闻言笑道:“蒙哥帖木尔叔叔果然好本事,我只不过是出气的声音大了些,便被你发现了。”帐帷掀开,进来一个女子,原来却是艾吉阿姆。杨珞已然听出她声音,但既不知她身份,也不明她来意,当下沉默不语,只听得艾吉阿姆道:“蒙哥帖木尔叔叔,艾吉阿姆给您请安。”

蒙哥帖木儿道:“我道是谁,原来是海都的调皮女儿,难道今日营外的守卫都是死人么?你到我这里来,又有何贵干?”

艾吉阿姆望了杨珞一眼,道:“叔叔,其实我父汗早已放出与察合台联军攻入钦察的消息,但叔叔仍是佯作不知,与八剌联手对付我父汗,无非是想借力打力,除去我父汗罢了。这个主意原本是不错的,但眼下时移事易,八剌才是叔叔您逐鹿天下最大的障碍,他现在血妖刚刚育成,根基不稳,所以才有后力不继之象,叔叔若不趁此时机将他完全剿灭,将来他羽翼丰满,叔叔再要对付他可就难如登天。”

蒙哥帖木儿道:“你要救你父汗,当然是如此说,今日一战,海都也已经击破八剌的血妖,我看这些妖物也没什么了不起的。”

艾吉阿姆闻言一愕,忖道:“父汗已经击败血妖了么?这我却不知道。”

杨珞见状道:“素仰蒙哥帖木儿乃是英明果决之人,其中的关窍怎能看不出来?这区区数百妖物,已折腾得窝阔台大军元气大伤,若果数百变成数万,大汗以为会如何?”

蒙哥帖木儿道:“你不必危言耸听,八剌没那么容易练成数万血妖。”

杨珞道:“我不是危言耸听,而是提醒大汗防患于未然,等到八剌真有了数万血妖,只怕整个天下都要臣服于他,大汗有什么雄心壮志,也只能灰飞烟灭了。”他话方落音,艾吉阿姆又接道:“叔叔,眼下八剌是您跟我父汗共同的敌人,若不认清形势,只怕叔叔将来后悔莫及。”

蒙哥帖木儿道:“现在面临亡国的是海都,你们要我帮他,我有什么好处?”

杨珞道:“先不要说好处,窝阔台若是灭国,大汗你就只有坏处。所谓狡兔死,走狗烹;飞鸟尽,良弓藏,这么浅显的道理,大汗不会不明白吧。”

蒙哥帖木儿低头沉思良久,道:“如果就这么阵前倒戈,我蒙哥帖木儿岂不成了恩将仇报,背信弃义的小人?叫我如何向钦察子民交代?如何向天下人交代?”

艾吉阿姆道:“原来叔叔您是担心这个,此事包在艾吉阿姆身上,保证你名正言顺。”

蒙哥帖木儿道:“哦?你有什么妙计,不妨说来听听。”

艾吉阿姆道:“当日八剌派亲信来游说我父汗攻打钦察,我父汗早知他包藏祸心,是以要我秘密潜入察合台将此人擒回,防的正是今日。我将此人交给您,您要他当众将八剌的阴谋说出来,那便任何事情都交代了。”

蒙哥帖木儿道:“海都果然有先见之明。好,我应承你,只要将此人送来,我便助你父汗一臂之力。”

艾吉阿姆闻言喜道:“侄女代我父汗先多谢您了。”

蒙哥帖木儿嘿嘿一笑,道:“不必客气,海都要我亡国,我却反过来跟他联手,不过都是为了利益罢了,将来战阵相见,咱们还会有人情讲么?你们请吧,我不送了。”

杨珞和艾吉阿姆闻言不禁有些尴尬,只好告辞出来,艾吉阿姆道:“我父汗什么时候又多了个好帮手,我居然没见过。”

杨珞道:“你没见过我,我却见过你几次了。”

艾吉阿姆奇道:“真的?在哪里?”

杨珞道:“一次是在八剌王府,一次是日前在八剌军营。”

艾吉阿姆闻言一惊,道:“是你出手救我们的?不过不对,那人分明是个女子。”

杨珞道:“她是我朋友,老实说,我们原本不是去救你们的。”

艾吉阿姆道:“我想也不是,你们去八剌军营作甚么?”

杨珞道:“这……是我的私事。”

艾吉阿姆闻言将他上下打量,道:“你跟我父汗究竟是什么关系?”

杨珞道:“跟蒙哥帖木儿一样,只是利益关系。”

艾吉阿姆想了想,道:“无论如何,多谢你救我。我还有其他事情在身,就此别过,烦你知会我父汗,说我一切安好。”

杨珞道:“好,请。”

艾吉阿姆向他施了一礼,纵身跃起,几个起落便消失在黑夜之中。那日她与骆青峰逃脱之后,骆青峰伤势发作,昏迷不醒,艾吉阿姆寻了个隐秘之处藏身,一面侍侯骆青峰,一面只在想如何解海都之危,思索了半日,不得其法,心道:“只好走一步是一步。”当下全心为骆青峰疗伤,骆青峰伤势沉重,艾吉阿姆为他运功两日,骆青峰方才勉强睁开眼来。艾吉阿姆见他终于苏醒,知道已能不死,不禁喜极而泣。骆青峰安慰了她两句,想到日前之事,问起海都状况来,艾吉阿姆只道海都必定身陷八剌军营,心急如焚,早拟救人,只是一时放不开骆青峰,眼下他伤势已有起色,艾吉阿姆的心思又全放在了海都身上,当下安置了骆青峰,只身前往八剌军营。待她潜入了营内,却听得两名兵卒正在闲谈,一人道:“海都军今日已是摇摇欲坠,为何大汗却不与蒙哥帖木儿一道攻入城内,杀他个片甲不留?”

另一人道:“蒙哥帖木儿只说要围城逼降海都,我瞧他怀有异心才是真的。”

艾吉阿姆闻言忖道:“听他们这么说来,莫非父汗并未投降?”

只听得先前那人不解道:“蒙哥帖木儿会有什么异心?”

另一人叹了口气,道:“这你就不懂了,我从军二十年,什么尔虞我诈的事情没见过?咱们大汗如此野心勃勃,灭了海都,接下来就是蒙哥帖木儿,蒙哥帖木儿又不是傻子,焉能不知?无奈咱们大汗的血妖实在太过霸道,他只能拖延些时候,以求个变数。”

艾吉阿姆闻言眼前一亮,忖道:“言之有理,想不到我艾吉阿姆的见识还不如一名老卒。我这就去见蒙哥帖木儿,跟他说明厉害,要他与父汗联手,至不济也要他两不相帮。”主意拿定,拔腿便走,那二人再说海都击破血妖之事,她却没听见。艾吉阿姆来到蒙哥帖木儿帐外,正遇着杨珞闯进帐中,艾吉阿姆听他说了两句,知她来意与自己相同,正想现身相助,却先被蒙哥帖木儿道破了行藏。

蒙哥帖木儿目送二人离去,左右踱步沉思,帐门掀开,又进来一人,却是先前离去的那绿衫汉子。绿衫汉子道:“义父,为何如此轻易便允诺了他们?”却是娇俏女声。

蒙哥帖木儿道:“要你回八剌营中,为何不听义父的话?”

那人道:“孩儿担心义父的安全,实在放心不下。”

蒙哥帖木儿叹息道:“加上你也是没用,来人武功太高,我若不应承他,你猜他会怎样?”

绿衫汉子想了想,道:“我若是他,就擒住义父你,威胁钦察和察合台退兵。”

蒙哥帖木儿道:“那你再猜猜八剌会不会顾及义父的生死?”

绿衫汉子道:“义父武功炉火纯青,我不信他可以擒得住你。”

蒙哥帖木儿道:“此人神气内敛,武功深不可测,义父我无谓冒这个险。”

绿衫汉子道:“其实我是见过他的,他武功有多强我不知道,不过反应机敏,智谋高超,他原本不是海都的人,为何却要替海都办事?”

蒙哥帖木儿道:“哦?他到底是什么人?”

绿衫汉子道:“他是忽必烈派来的使臣之一,目的是要拿走八剌的大地伏龙石。”

蒙哥帖木儿闻言皱眉道:“忽必烈的使臣?奇怪……你说使臣之一,剩下的还有什么人?”

绿衫汉子道:“还有一个女子,武功也颇高强。另外……”

蒙哥帖木儿道:“另外怎样?”

绿衫汉子道:“他被八剌所擒,还有另一个女子来救他,不知是他的朋友还是忽必烈的暗探。”

蒙哥帖木儿道:“这么说来,海都的臂助也不少,倘若八剌已无血妖相助,他与海都便是势均力敌,孰胜孰败,全在我一念之间。”

绿衫汉子道:“义父,您可要考虑清楚,若不能将八剌一举击杀,他定会卷土重来,到时候就不是数百血妖那么简单了。”

蒙哥帖木儿道:“义父何尝不知,只是今番若不趁势击杀八剌,恐怕将来便没机会了。”

绿衫汉子道:“既是如此,孩儿立即回去盯着八剌,免得他又变出什么花样来。”说罢拜辞蒙哥帖木儿,转身便要离去。蒙哥帖木尔望着她背影,忽然叫道:“齐齐格,慢着。”

绿衫汉子回头道:“义父,还有什么吩咐?”

蒙哥帖木尔犹豫了一阵,道:“没有了,你自己多加小心。”

齐齐格道:“孩儿知道了,多谢义父关心。”又行了一礼,出了钦察军营,向八剌军营潜去。蒙哥帖木儿回身靠着桌子坐下,双目微闭,陷入沉思之中。

杨珞回到海都军中,将前后经过跟海都说了,海都大喜,道:“艾吉阿姆没事么?这我可就放心了。这丫头胆大包天,居然敢行刺八剌,逃得一条性命,真算是万幸。”

杨珞道:“令爱已应承将八剌的亲信交给蒙哥帖木儿,我看不如邀蒙哥帖木儿和八剌明日同在城外相见,让此人在三家阵前说出真相,更能让人信服。”

海都沉吟道:“当日我让艾吉阿姆将此人擒回,便是为了应对此种局面,但是……”

杨珞道:“既然早有准备,为何不早让他说出真相,跟蒙哥帖木儿议和联军?”

海都道:“先前八剌有血妖相助,军力太过强盛,即算是向蒙哥帖木儿求和,他也必定不允,眼下血妖已破,这层顾虑是没有了,但此人乃是八剌死士,固执愚忠,我怕他始终不肯说出不利八剌的话来。”

杨珞想了想道:“大汗说得不错,但此事不宜拖延,还请早作决断。”

海都还在举棋不定,帐外却又传来艾吉阿姆的声音,道:“父汗,不须多想,就按他说的,约会蒙哥帖木儿和八剌二人,当众将巴特儿交给蒙哥帖木儿便是。”

海都闻声喜道:“女儿你总算回来了,让父汗瞧瞧,可有什么伤损?”

艾吉阿姆掀开帐门进来,道:“父汗,女儿没事,女儿没用,没能替您杀了八剌那狗贼。”

海都道:“你能平安回来,父王已经谢天谢地了,八剌那厮的人头,让父王亲自来取。”

艾吉阿姆道:“父汗你日夜操劳,也要顾着自己的身子才是。”

杨珞见他们父女相会,正要告辞出去,却听得艾吉阿姆又道:“父汗,女儿以为蒙哥帖木儿所要的不过是个籍口而已,咱们只需将巴特儿交出便好,根本不必理会他说什么,甚至可以封了他哑穴,让他开不了口。”

海都闻言又思虑了片刻,道:“目下时日紧迫,也只好这么办了。你替我撰写书函,约八剌和蒙哥帖木儿明日相见。”

艾吉阿姆道:“是,女儿这就去办。”

杨珞听到此处,告辞出来,一面想着蒙哥帖木儿帐中那绿衫汉子的身份,一面向萧紫雨的住处走去。

艾吉阿姆见杨珞走远,向海都道:“父汗,此人究竟是谁?到底信不信得过?”

海都道:“只不过是个愚忠的宋人,眼下咱们尚须他臂助,待到咱们统一西北之后,此人就是我们攻伐天下的最大障碍,一定要除。”

艾吉阿姆道:“女儿明白了,时候不早,父汗还是先歇息吧,女儿不烦着您了。”当下也告辞出来,一路走向骆青峰的住处,心中只在盘算着如何将杨珞除去。

次日清晨,各国营中将士纷纷早早起身,四面号角声响过,三家军队都集结整齐,列阵相会。

八剌催马来到阵前,嘿嘿笑道:“海都,为何还不下马投降?无谓作垂死挣扎,白白害了将士的性命。”

海都喝道:“八剌卑鄙小人,今日就让各国的勇士们看清你的丑恶面目。”将手一挥,数名大汉将巴特儿从人群中推了出来。

海都道:“八剌,此人是谁?睁大你的狗眼看清楚了。”

八剌见了巴特儿,猛地吃了一惊,忖道:“难怪连日来巴特儿下落不明,原来是被海都捉去了。”面上仍是不动声色,道:“此人是谁?我根本就不认得。”

艾吉阿姆闻言催马从海都身后转出,冷笑道:“八剌,你可真是下流无耻,为了推脱干系,居然连为自己出生入死的亲信也出卖了。”运足中气向各国军队道:“各位,此人叫做巴特儿,乃是八剌心腹,当日他从荒漠潜入叶密令,密报我们海都汗,说是察合台军打探到钦察军密谋独吞西北,计划周详,一切物资齐备,指日就要攻入窝阔台境内。而他八剌就有心相助窝阔台军抵御外敌,共同消灭蒙哥帖木儿,是以要我们两家联兵,先发制人,攻入钦察境内,打乱蒙哥帖木儿的部署。咱们海都汗心系万千子民,一时情急,中了这厮的奸计,才会率军来攻钦察,对于这一点,我代表海都汗向蒙哥帖木儿汗和钦察人民深表歉意。八剌这个小人,说是两家联军,他却迟迟不肯发兵,待我们窝阔台军攻下了钦察几个城池,他却又从后面偷袭,将这些城池劫夺了去,转而欺骗蒙哥帖木儿汗,说是要相助钦察抵御侵略。窝阔台和钦察被八剌玩弄于股掌之上,咱们两家打得你死我活,八剌就坐收渔人之利,各位勇士,象八剌这样背信弃义,反复无常的小人,你们为什么还要受他的蒙蔽,白白牺牲呢?”

三家将士闻言大哗,交头接耳,议论纷纷,窝阔台军中更有数名军士高声咒骂,一时间群情激愤,矛头都指向了八剌。

八剌见状,潜运内力,纵声大笑,虽然周围千军万马,也都被他的笑声压下去了,八剌止住笑声,道:“海都,你约我们来相见,我还以为你有什么高明的计策,原来只不过是含血喷人这下三滥的伎俩,随便找个人来就说是我的心腹,歪曲事实,诸多借口,这些毫无根据,破绽百出的谎言,如何能让人信服?”

众人闻言,一起望向海都,只盼他拿出些证据来。海都心中不禁暗暗犯愁,正在思量如何应对,忽听得杨珞道:“八剌,何必再装模作样,窝阔台和钦察军或许不认识此人,但你察合台军中认识他的自必大有人在,察合台的勇士们,不妨问问你身边的同伴,此人到底是不是八剌的心腹。”察合台军闻言纷纷向左右询问。

八剌见状又气又急,忖道:“好小子,你这招好不狠辣,竟然想先乱了我察合台军心。军心一乱,军容必散,到时可就不打自招了。”

他正焦虑之间,却听得那儿古道:“即便此人真是八剌汗的心腹又如何,你们说了半天,却不让他有只言片语,他分明是受了你们的胁迫,有口难言,若然你们说的都是实话,为何不让他亲口向大家证实?”说罢向身边一名亲兵使了个眼色,那亲兵会意,带头大声喊道:“让他说。”察合台军闻言齐声大喊:“让他说,让他说。”喊了几声,连钦察军也跟着呼喊起来。

艾吉阿姆见已成骑虎之势,唤过一名亲随,在他耳边吩咐了几句,那亲随领命,将巴特儿推到钦察阵前,艾吉阿姆大声道:“海都汗已将此人交给蒙哥帖木儿汗,该要如何处置,蒙哥帖木儿汗自有主张。”

蒙哥帖木儿闻言心中暗骂,忖道:“你个小妮子,真是狡猾,居然将这难题抛给了我,幸亏我早有准备。”当下道:“据钦察探子回报,此人的确是八剌汗的一名心腹重臣。”

众人闻言一片哗然,八剌也是心中一惊,忖道:“蒙哥帖木儿这般说法,莫非想阵前倒戈?”只听得蒙哥帖木儿道:“但此人为何会在窝阔台军中出现,却是不得而知。这样吧,咱们便来听听事主有何说法。”

八剌闻言暗暗松了口气,海都却是心中凛然,忖道:“蒙哥帖木儿到底打的什么主意?此人一旦开口维护八剌,形势岂不是又倒向八剌一方?”只见蒙哥帖木儿从马上下来,解开缚在巴特儿身上的麻绳,伸手拍开他被封的穴道,道:“你有什么要说的?只管向大家明言。”说罢退开数步,望着巴特儿,目光闪烁不定。

巴特儿张了张嘴,似乎想要说些什么,但却没发出声音来,接着双睛凸出,脸上闪过一层黑气,口鼻中黑血涌出,登时倒地气绝。

那儿古闻言骂道:“少在这里乱放狗屁,分明是你们预先给他服了毒药,让他关键时刻毒发身亡,无法开口替八剌汗洗脱冤屈,你们更乘机诬蔑八剌汗,真是好不阴险毒辣。”一时间两军各执一词,互相诟骂起来。

萧紫雨见状悄悄向杨珞道:“杨大哥,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巴特儿到底是不是自杀的?”

杨珞道:“我看不是。”

萧紫雨道:“莫非他真是被人毒死的?”

杨珞道:“应该不错。”

萧紫雨望了海都一眼,道:“下毒之人可也当真心狠手辣。”

杨珞道:“若我所料不差,杀他的应该是蒙哥帖木儿。”

萧紫雨闻言一愕,道:“蒙哥帖木儿?”

杨珞道:“不错。”

萧紫雨道:“蒙哥帖木儿为什么要杀他?”

杨珞道:“因为蒙哥帖木儿想让形势暧昧,他既不想帮八剌对付窝阔台军,也不愿帮窝阔台军对付八剌,保持晦暗不明的形势,他便可以置身事外,作壁上观,随时作出最正确的选择,获取最大的利益。”

萧紫雨道:“若真是如此,蒙哥帖木儿老谋深算,可也是个劲敌。你猜他是如何毒死巴特儿的?”

杨珞道:“只需手中暗藏毒针,替巴特儿解绳索的时候顺手戳上一下,巴特儿便劫数难逃了。”

二人还在低声谈论,忽听得蒙哥帖木儿道:“各位,眼下这重要的证人死于非命,你们两家各执一词,都叫人难以信服,请恕蒙哥帖木儿昏聩,何人是敌,何人是友,我实在分不出来,只好请你们两家赶紧分出青红皂白,给我一个交代,我也好向钦察将士们交代。”回头向钦察军道:“钦察将士听令,退军二十里下营,保持警戒,随时候命。”说罢向海都和八剌一礼,领着钦察军缓缓退去。

萧紫雨见状道:“杨大哥,你说得半点也不错,蒙哥帖木儿这老狐狸果然置身事外,企图占两家的便宜。”

杨珞道:“他走了也好,至少形势简单了不少。”再向阵中望去,只见海都跃马阵前,扬鞭大喝道:“八剌,蒙哥帖木儿已经走了,你不必再装腔作势,还不放马过来,咱们决一死战?”

八剌情知今日一战,败了固不消说,即算胜了,蒙哥帖木儿也极有可能趁机攻袭,又见海都气势如虹,心中不禁犹豫不决。

御魂道人见状道:“大汗,不如退军十里,暂避海都锋芒。”

那儿古喝道:“大胆御魂道人,竟敢在此胡言乱语,尚未接战,便言退兵,惑乱军心,挫低士气,你到底居心何在?”

八剌闻言嘿嘿阴笑道:“你不说我倒险些忘了,海都身上还有腐心蛊之毒。好,便依你所言,退军十里,坚据险关。”

那儿古闻言急道:“大汗,这样对我军士气影响太大,会不会……”

八剌道:“眼下最紧要的是保存实力,对付蒙哥帖木儿那厮鸟,其他的事顾不得这许多了,传我命令下去,后军变前军,即刻退入困龙岭。”

那儿古无奈,只得依令行事,率领察合台军缓缓向困龙岭退去。

艾吉阿姆见八剌军退后,急道:“父汗,再不下令进攻,敌军可就要逃跑了。”

海都将马鞭一扔,抽出腰刀,大喝道:“敌人心虚胆寒,比绵羊还要胆小,窝阔台的勇士们,与我追啊。”说罢猛地一抖马缰,如猛虎下山般向八剌军扑去。窝阔台军见主帅身先士卒,士气大振,人人奋勇争先,个个纵声呐喊,如潮水一般向八剌军涌去。

那儿古见状,急忙勒转马头,喝道:“后军停步,弓箭准备。”

八剌军闻言急忙开弓搭箭,瞄定了窝阔台士兵。那儿古一声令下,八剌军中箭如雨下,海都军士冲在前面的登时倒下一排,后面的军士为尸体所阻,推进速度有所减慢,八剌军换过箭枝,又一轮激射,海都军又再倒下了数十人。

海都见状取出黄金弓,扣上五枝利箭,手指一松,箭光闪过,立时送了五条性命。窝阔台军彩声雷动,军士纷纷有样学样,站定脚步,张开铁弓,以硬箭射杀敌人。一时之间战场上箭枝如暴雨乱舞,遮天蔽日,将一名又一名士兵吞噬。这般对射持续了约莫一柱香的功夫,殿后的察合台士兵尽数殒命,窝阔台军士也损失不少,而察合台的前军趁着这宝贵的时机,退到二里之外,跑步向困龙岭退去。海都率军急追,终究是已失了先机,待得终于追近,八剌军的绝大多数都已退到险谷中去了。海都见那山谷狭窄处只能一二人容身,头顶一线天空,便是一弯月牙儿也看不周全,端的是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知道强攻不下,只得下令安营,将个困龙谷口围得水泄不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