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

在马丁的家里,每一位家庭成员都有着自己独特的生活向往,他们用生活的智慧不断地去创建着未来的生活。原生家庭的因素在某种程度上影响着他们每个人的生活,作为马丁家的一员,他们每个人都仿佛像是从襁褓中挣扎的孩童一般,懵懂地进入到这个繁荣的世界里。

这一家人性格鲜明,他们活力充沛,专注严肃,可偶尔又会被内心那泛滥的情绪所影响,有时会突然莫名地感到惊恐,有时又会突然欢喜雀跃,开怀大笑。

但可以肯定的是,马丁一家都是那么的坚韧与精明。

在这个寻常的家族里,年轻的家庭成员总是不断地探索着身边的世界,似乎他们的生命永远都如此充满活力;而年长的家庭成员总是希望能够驾驭生活,他们无时无刻地在生活中寻找着证据,证明生活就是他们想象的那般。面对生活,他们有的充满活力,有的则总是欢喜雀跃,也有的对生活充满厌恶。

马丁爸爸是一个八面玲珑的人:他不光光管理着印刷厂的生意,而且还负责着运行排铸机与印刷机的工作。当然,在工作之余,他还兼顾经营着自己唯一的爱好——赛马。马丁爸爸总是将赌注放在市中心后街的登记员那里。每当午后空闲时,他总是跑到广场旁的一家小酒馆里,跟保险员、记者、推销员等各行业的人闲聊。待到日落西山时,马丁爸爸习惯在回家吃饭之前先去一家中国餐厅,因为他的老友王李在里头工作。吃过晚饭以后,他喜欢坐在书房里,将收音机音量扭到最大,任由收音机播放着他最喜欢的节目。天黑后他来到保龄球馆和台球馆,当一名管事赚点外快。对于马丁爸爸而言,这份工作并不忙碌,每天晚上他只需坐在办公室里,听着保龄球滚动的声音与忍受着烟雾弥漫的环境,然后跟一群老朋友聊聊天,等待着时间的流逝。

午夜时分,马丁爸爸习惯参加一场大型的扑克游戏结束一天的工作,一直到深夜他方才拖着筋疲力尽的身躯回家。第二天早晨,他又变得精神满满,到铁轨旁边的小餐厅吃一顿丰盛的早餐后便驾车回到印刷厂,开始第二天的工作。

当周日清晨第一缕阳光洒落小镇时,马丁爸爸早早便开着他的普利茅斯四处兜风,偶尔他也愿意带着几个家人一起前往。这些年,他驾车经过新英格兰,也到白山、海岸与各种小镇上探险过。实际上,哪里的食物看上去不错,他便停留在那里多一会。

出游的时候,他总会在路边摊买上许多的苹果和苹果汁,还有一整篮的草莓,当然在他的购物清单里也少不了玉米——每次都是车子装不下他才恋恋不舍地回程。他想要试遍世界各国的雪茄,玩遍每一个城市的扑克,吃遍所有的好餐馆,将新英格兰的所有道路、城镇都走个遍…他还想要跟天下所有善良的人交朋友,在所有的赌马站点下注,关注每一场赛马——除了工作,他希望其余所有的时间都用来胡闹,他什么都想做,而且永远愿意为了自己所想而迈出第一步。

马丁妈妈是小镇里一流的管家,她总是将整个马丁家都整理得井井有条。按照马丁爸爸的说法,她可以被称作是“小镇里最厉害的厨师”,她是一名出色的蛋糕师,而且还能够将牛肉、羊肉和猪肉都烤成美味的食物。出于这个原因,马丁家的冰箱里总是放满了各种各样的食物。

不仅如此,马丁妈妈还负责家里的家务活,她每天扫地、洗衣服,将所有家庭妇女的职责都包揽在身上。在空闲的时候,她喜欢从抽屉里拿出一沓纸牌,然后仔细地洗牌,并且尝试着从纸牌里预见未来的好运、厄运以及各种大小不一的预兆。

在这个小镇上,没有什么能够逃得过这个女人的智慧:马丁妈妈能够洞察一切,感知身边大大小小的事情。她能够从生活的点滴里看到不同的征兆,不管是疾病还是不幸、健壮还是好运,马丁妈妈的脑子里都记录着小镇里每一个孩子的成长、老人的衰退以及其他人的运势。

此时,她跟大女儿坐在厨房的餐桌旁,仔细地辨别着茶杯底部所透露出来的信息。良久,她对大女儿罗丝说:“如果你真的觉得难以接受的话,那么你可以选择不相信。可是那天晚上我真的做了一个这样的梦,梦里头我的小朱利安连夜找到我,并且一头钻进了我的被窝里,那时候的他就像是生了一场大病或是怕黑时的状态一样。你知道吗?这让我想起了他死去那年的情景。他在梦里对我说:‘妈妈,你真的不担心卢谛吗?’我说:‘当然担心,亲爱的,你这么问是什么意思?’他说:‘其实你不必为卢谛担心,现在一切都那么的好。是呢,现在一切安好呢。’他一直对我说一切安好,可是他的模样看上去却一点都不好,甚至跟他去世前几周的状态一摸一样,脸色苍白的他虚汗不断,那眼睛瞪得老大,目光里透漏着悲伤,仿佛想要知道他为什么会患上这样的重病。天啊,这个梦实在是太逼真了,那天晚上他就在我的身旁。罗丝,我也跟你爸爸说过这么一个梦,可是他就像是平时一样摇了摇头,安慰我说:‘但愿如此’,可是事实上呢!”

马丁太太昂起头,一脸欣慰地说:“卢谛从医院回来后身体一直变好,要知道在此之前我们都以为她的状态很危险。”

“行了行了,”罗丝挥了挥手,一脸漠然:“我知道你要说什么,可是我根本不相信。”

母亲缓缓地转过头,咧嘴微笑,说:“行,你说什么都没关系,可是对于这件事情,我比你们都要清楚得多。当我们家要面临灾难的时候,我都会紧张得做梦,而当幸福要将临到我们家的时候,我也一样能够感受到——这次我的确感受到了,而且这种强烈的感觉维持了整整一个星期,从我梦到了朱利安开始……”

“我的天啊!”罗丝摇头惊呼:“我没猜错的话,接下来你又要给我讲一大堆唠叨了。”

“这是不可否认的事实。”母亲坚定地看着大女儿,似乎没听到她刚刚发出的嘲讽:“我的小朱利安把整件事情都告诉了我,他没有离开我,他每天都在尽心尽力地保护着我们,哪怕我看不到他也好,我也能感受到他的存在。”

“放心吧,妈妈知道她在说什么。”大儿子乔经过时,神情变得瞬间安然了起来。此时,乔低头在门外踱步:“她完全清楚自己在说些什么。”

而马丁妈妈,此时她因为内心的快乐而微笑着,并且任由思绪飘远。这时候,她所担心的卢谛已经从医院回家,而这一切都是源于她的那个梦。

大女儿罗丝是一个二十一岁的姑娘,她高大健壮,是家里头名副其实的“大姐姐”。充满活力与热情的她经常依附在母亲的身旁。久而久之,她成为了母亲长期的助手。她总会站在母亲旁边窥探着冰箱里的食物,偶尔会迈着沉重的步伐在厨房里走动,她的脚步仿佛能够让储物柜里的盘子震动得摇晃起来。当她最熟悉的兄弟乔从外头闲逛回来时,她总是粗声迎接;当战争前线的信息到来后,她会与母亲迅速交换眼神。

在她21年的青春里,有为数不多的几个男孩跟她交往过,而且每一个都跟她一样,高大健壮。他们有的在农场工作,有的开着卡车或者在工厂里当搬运工。在交往的时候,当他们中的谁被割伤了手指或是扭到了腰,罗丝便让他们坐下,然后为他们作基本的治疗,并且不忘狠狠地数落他们。

罗丝永远是马丁家第一个起床和最晚睡觉的人,自从她知道了自己是“大姐”以后便一直如此。傍晚,她总是将洗好的衣服收进篮子里,随后在小院里停留片刻,看着附近草丛上玩耍的孩子,然后一脸怒气地摇摇头,转身离开。

乔是马丁家的长子,大概从十七岁开始他便让人不再省心。那一年,他借了一名小伙伴的旧车,跟另一个与他臭味相投的年轻牧马人一同驾车去佛蒙特见女朋友。在接到了女朋友以后,当天晚上他们在道路上跳起了狂热的波尔卡舞。也因为如此,乔将车子开出了弯道,撞到了两旁的树上。他们跌落在汽车残骸周围,乔仰卧在公路中间,心想:“天啊,如果我的伤能够更重一点那该多好——不然的话,警察和老头子都不会放过我。”

路人将乔和其他人送到了医院,乔在医院里“昏迷”了两天后才醒来,并且不管身边人向他询问什么,他都默不作声,只是静静地四处张望。医生根据乔的情况,认定了他受了严重的内伤,当地的警察也不定时来到乔的病房对他的情况进行了解。

而乔的小伙伴估计只是受了一点轻伤,很快他便可以下床行走,并且跟护士打情骂俏起来。待在医院的日子实在没有太多乐趣,每天乔的小伙伴都会感到无聊,于是他每天都经过乔的病床好几十遍。

“我的天啊,乔,你什么时候才能康复呀!我的好伙伴?”说到动情处,他声泪俱下:“都怪我,怎么会发生这样的事情呢!”

事实上,这位小伙伴真挚的情感让乔开了口:“闭嘴,你这个白痴。”随后乔又闭上了眼睛,不再理会床边的小伙伴。据说当时,病床前的男孩看着这位带着疯狂目的的乔,一脸惊讶。

那晚,乔的父亲连夜开车到山上去寻找他叛逆疯狂的儿子。午夜时分,乔兴奋地从**跳下来,随后换掉病号服,一脸欢喜地离开了医院。没多久,他便重新坐上了驾驶室,以七十英里的时速将所有人都送回了加洛韦。

“这将会是你最后一次参加这种该死的旅行!”马丁先生一脸怒气,夹着雪茄的手指微微颤抖:“听到了没!”

马丁太太生怕乔落下个终生残废,因此担忧得一夜无眠。然而,当马丁太太早上朝着窗户望去的时候,发现乔已经早早地在他二九年老福特汽车下面四仰八叉地躺着,正在努力地对汽车进行翻修。这时候,乔的嘴唇上沾满了油污迹,活脱脱就像是埃洛尔.富林一般。

然而,这场意外并没有让乔安分下来,因为在第二天的早晨,有人看到乔从加洛韦运河旁的公寓窗户高台跳水。那是临近厂区的一座公寓,乔的女朋友就居住在那儿。

乔有着干不完的工作,平日的他总是忙着挣钱,他仿佛从来没有空闲时间去生闷气。他的梦想是能够拥有一辆带着兔子尾巴和闪亮勋章的越野摩托车。

乔的弟弟弗朗西斯.马丁跟他不一样,又高又瘦弗朗西斯总是喜欢自己一个人生闷气。在上高中的第一天,他在走廊上郁郁寡欢地看着同学们来来回回,仿佛在问:“为什么我会跟这些傻子一起学习?”那时候的弗朗西斯刚好十五岁,性格孤僻的他总是喜欢呆在家里看书或是看着窗外发呆,甚少跟家里人沟通的人成为了马丁家的“异类”。

而弗朗西斯的孪生兄弟小朱利安已经离世,不幸的是,弗朗西斯的健康状况跟小朱利安一样让人堪忧。还好,马丁太太并没有放弃这个孩子,她总是跟家里人说:“你们不能给弗朗西斯太多压力,他的身体不好,而且性格也有缺陷,所以大家都要理解他。”

只是,弗朗西斯在学校的表现总会让马丁家的人吃惊,他仿佛毫不费力就能够获得好成绩,他的总成绩更是破了学校的历史记录。可是不管怎样,马丁太太始终认为,弗朗西斯就是一个不爱说话的忧郁男孩,而且他有点驼背,高贵的蓝眼睛里闪烁着老练的光芒。在马丁家中,弗朗西斯总是被大家所猜疑与疏远,但同时每一位家庭成员又对他无比的尊重。作为尊重的接受者,马丁早早就发现了自己跟他人的不同。

“你能不能体谅一下弗朗西斯!”马丁太太说:“他能够主宰自己的生命,只要到了某个年龄,他便会去做他觉得应该做的事情,如果他对我们隐藏了太多想法,那只是因为他的思想太过于深邃。”

“如果你要听我的看法,”罗丝说:“我想他这里应该出了问题。”她用手指指了指太阳穴。

“不,你的想法是错误的。”马丁太太说。

这一年,卢谛.马丁正好度过了她十八岁的生日,高中二年级的她只热衷于舞会、溜冰派对与橄榄球赛。卢谛拥有邻家小女孩的形象,为人安静有礼,在马丁家受尽万千宠爱。每一位家庭成员都认为她会过上结婚生子的本分生活——事实上她的生活一向都十分安分守己。就在十八岁那年,她萌生了进入商学院学习文秘的念头,并且希望日后能够自食其力。要知道,卢谛并不是那种唯恐天下不乱的女孩,而是一个专注倔强的女孩子。

当十三岁的彼得.马丁看到姐姐卢谛在舞会上与一个男孩跳贴身舞的时候,他震惊了。在学校礼堂的演出之后,彼得看着整个玫瑰色的舞场,感受着尚未散去的欢笑与**,他小小的脑海中得出了一个结论:人生,是一个精彩的过程。

一九三五年,拉里.克林顿的作品《红之研究》成为了管弦乐队的必演节目,这种蕴含着**与快乐的新型音乐成为了当时乐队表演的新趋势。一时间,关于本尼、亨德森等伟大新管弦乐演奏家的绯闻纷纷流传。因此,这位十三岁的小男孩有幸在舞厅里看到了不一样的灯光、音乐以及舞蹈,使他小小的世界变得充满了新奇与神秘。

此时,站在窗户旁的彼得凝视着春夜的深邃,舞者亲密相拥的景象在他的脑海中不断燃烧。在阵阵声浪激**下,他对未来充满了渴望:他想要长大后独自去上高中,这样他也能够搂着身材曼妙的女伴跳舞,并且可以放声歌唱,兴许还能够成为整座高中里唯一的橄榄球英雄。

“你看到那个留着圆寸发型的人嘛?”卢谛指了指一旁的男孩:“那个矮矮的胖子,正在跟金发美女跳舞的那个,他叫波比.斯特德曼。”

对于年纪轻轻的彼得而言,波比.斯特德曼这个名字是充满神圣光辉的,因为这个名字长期占据媒体体育版的版面。在感恩节加洛韦对阵劳顿的比赛中,新闻短片里出现的那个名叫波比的朦胧身影成为了球队的英雄,一时间他的名字变得街知巷闻,而此时他就正在彼得面前跳舞。

这时候的彼得根本不愿意相信自己的眼睛,眼前的这个人真的是美国最了不起,速度最快的半卫吗?他的名字难道不是早已成为了英雄的代名词吗?难道这时候乐队就没有专门为他演奏一曲激昂的音乐?

没过多久,彼得的价值观再次产生了颠覆——与卢谛跳舞的那个男人,正是卢.怀特本人。卢.怀特是彼得心目中另一个遥不可及的英雄的名字。在此之前,彼得总是把卢.怀特这个名字与报纸上那张俊朗的脸联系在一起,他是彼得心目中迎着风雪永不止步的英雄。

而当卢.怀特来到马丁的家中,邀请卢谛一同滑冰时,彼得就站在一旁昏暗的角落里,带着略有羞涩的敬意朝他行注目礼。卢.怀特在马丁家待了一会,被杰克.本尼的节目逗得开怀大笑,这让彼得十分惊讶。

当彼得再次在电视上看到卢.怀特在球场上大展拳脚时,他简直不能相信这位远在他方的英雄居然曾经在自己家中被电视节目逗笑。电视里,观众们都为了比赛而呐喊,微风吹动着球场周围的旗帜,身披队服的卢.怀特在条纹球场上将球传了出去,他绝佳的技术激起了全场的欢呼。

最后,卢.怀特绕着球场小跑了一圈,所有观众站了起来为他送行——这是卢.怀特代表学校打的最后一场比赛,过了今天他就要去新的学校念书。球场上演奏着校歌,音乐在风中飘**。

“我以后也要参加这个比赛。”彼得转头对父亲说。

“哦?真的吗?”

“当然。”

“可是你不觉得你实在是太矮了吗?你看电视里的男孩都长得那么强壮。”

“没事,我会长大的。”彼得说:“而且会变得强壮。”

父亲笑了笑,他知道这一刻起,彼得.马丁将会为了他的梦想而奋斗。而在彼得.马丁眼中,胜利成为了他唯一渴望的未来。

如果在某一个柔情似水的四月夜晚,仅仅十二岁的伊丽莎白.马丁出现在你的眼前,那么不用怀疑,她正在为了生命中可怕的传说而思考着。或许,此时的她正撅着嘴在潮湿阴冷的树底下漫步;又或许她将双手插在棕色的雨衣口袋中,一边深思一边慢慢地往家里走。不过我们不必担心,一个十二岁的女孩,有足够的能力去将世界上所有的黑暗与恐惧化作温暖,让明媚的阳光充盈她的童年时光。

又或许如果我们碰到了那么一个小男孩,他的脸上总是展现出一种与年龄不符的坚毅,无论遇到什么问题他总是习惯地舔一舔嘴唇,随后脸上露出坚定、专注的神情。有时候,他会为了目标而大步向前,也有时候他喜欢呆在地下室郑重其事地修理一个小机械与马达,沉默寡言的他总是用静如止水的蓝眼睛理性地处理身边的问题。这个男孩,正是马丁家九岁的孩子,查理.马丁。当他在为了一件事情而奉献着那充盈的热忱时,你会发现他的头顶上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了一对深色的翅膀,仿佛要为他的专注与理性注入更多的光芒。

如果在某个雪花纷飞的黄昏,太阳的余晖洒落在小山丘上,一个小小的孩子一动不动地站在路中间,身后牵着雪橇,任由余晖将他的倒影拉得长长的。这个小小的男孩便是马丁家最小的孩子——年仅六岁的米奇.马丁。也许,这时候的他会因为某个小小的发现而感到震惊——他并不知道自己是谁,也不知道自己从哪里来,他从母亲的子宫来到这个世界的时间尚短,在初次面对这个世界时,所有的孩子都会感到震惊,然后方才能够更好地认识这个世界。

这就是马丁家庭里的所有成员,年长的、年轻的以及幼小的,他们组成了一个完整的家族。他们渐渐在时间的洪流中成长,变得更加成熟、更加有范,与身边所有的人一样,在生活的每一个日夜里燃烧自己的生命,面对生命中那些惨淡切复杂的事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