昆仑山马麝与麝香——青藏高原动物传奇之五

在昆仑山旅游探险中,马麝,是我最希望见到的动物之一。

马麝,是麝的一种。

麝,又称为麝獐、香獐。除了马麝外,另外还有林麝、原麝、黑麝和喜马拉雅麝4个种类。马麝和原麝,是麝中个体最大的两个品种。

昆仑山里的马麝,也有人称其为“高山麝”或“高原麝”。这是因为它常年喜欢,活跃栖息在海拔2500米——5000米以上的高山高原地带而得名。

在没有进昆仑山旅游探险之前,我所看到的麝,不是在画书里,就是在电影里,从没有见到过真正的麝。

我之所以喜欢麝,想见到麝,是源自儿时的一些往事和记忆。

小时候,为了生活,我12岁时,曾拜师学艺种过两年瓜。

教我种瓜的师傅姓张,山东菏泽人。他老家遭水灾,拖儿带女,背井离乡,逃荒到我们村庄。也真是应了古人的那句老话:“天下饿不死手艺人”。张师傅凭借一手种瓜的好技术,在我们村庄包地种瓜。他种的瓜又大又甜,很受食客们的欢迎,常常是瓜熟后还没有拉到集市上去卖,一开园,就被顾客们在地头一抢而光。

张师傅瓜种的好,人厚道、品行也好,很受左邻右舍的爱戴,在我们村庄渐渐站住了脚。后来,他们全家老小6口人,也都在我们村庄落了户。

张师傅教我种瓜的第一课,就是给我讲麝香对瓜田的危害,如何防止有人带麝香进瓜田,影响瓜的生长,造成瓜减产。

麝,产麝香。麝香香味浓郁,是十分名贵的香料,同时也是一种极其难得珍贵的药材。麝香在香料工业和医药工业中,有着不可替代的价值和作用。

人称麝香是“软黄金”,在市场上每克麝香的价格,要比黄金贵出许多。

公麝产麝香,而母麝不产。麝香是公麝腹部肚脐和**之间的腺囊中产生和贮存的一种分泌物,生物学上称其为“外激素”。

麝是一种食草反刍性动物,白天常喜欢小憩。尤其在无风、天气晴好的时候,它很喜欢躺在朝阳的山坡上晒太阳。

人们传说,在晒太阳时,麝常常把自己腹部肚脐与**之间的腺囊张开。它的腺囊里分泌出一种散发着奇异香味的**,吸引蚂蚁、地牛、飞蛾等各种各样的昆虫,争先恐后前来吸吮,甚至还有蚂蝗、蜈蚣和小蛇。要不了多一会儿,腺囊里就挤满了各种各样的昆虫。这时,它将腺囊口闭合,昆虫们就留到它的腺囊里出不去了。经过腺囊分泌物的中和、物化,天长日久,最后就变成了很是稀缺、弥足珍贵的麝香。

我曾在昆仑山下阿尔顿曲克草原我的忘年交好朋友——哈萨克猎人霍加库勒老爹家里看到过麝香。成熟的麝香呈咖啡色,晾干后为深褐色,其形状多呈粉末状,也有的为颗粒状、皮膜状和油脂状。

霍加库勒老爹对我说,一只成年的雄麝每年可产麝香约50克左右。他告诉我,没有经过加工的“生麝香”,一定不能用鼻子去闻。因为没有经过加工的生麝香里,有一种人肉眼看不见的线虫,可通过鼻孔,进入人的大脑,使人患脑病和癫痫。他还特别嘱咐我,无论是否加工过的麝香,都不能长期带在身上。如果长时间带在身上,麝香的香气可穿透衣服和皮肤,深入人的骨髓,容易使人患失眠、狂躁、忧郁、神经衰弱等多种表象和症状不明的怪病。

听了这些,使我猛然想起,我的两名身体高大壮实、在部队篮球队打主力的广东籍战友肥佬和高佬。在青海格尔木转业时,因他们家在南方,用不着部队在高原上所发放的皮帽、皮手套、皮大衣和大头毛皮鞋,而悄悄拿着这些物品,到部队附近的牧区与牧民们换麝香。转业回到家乡后不久,他们二人先后都得了一种不明真相的怪病。家人带着他们辗转广州、上海、北京等地,跑了许多大医院,找了许多名医,直到半年后,两人先后去世,都没有查出确切的病因。

我想,他们两人的得病,说不准与麝香有一定的关系。他们可能出于好奇,用鼻子直接闻了生麝香,感染了生麝香里的线虫而得病。在求医治病过程中,他们两人又都忽略了闻麝香一事,没有告诉医生,使医生始终查不出确切的病因,无法有效对症治疗。最后,他们在不明不白中,因体力渐渐不支和各种脏器慢慢衰竭,而默默死去。

当然,以上只是我个人的一种猜想。在这里写出来,为那些有条件、有可能接触到麝香的朋友提个醒,供参考。

麝香是一种在紧急时刻,能起死回生、救人性命、十分难得、弥足珍贵的药材。据《本草纲目》记载,麝香进入我国药典,已有两千多年的历史。麝香的药力具有很强的穿透力,能通诸窍、开经络、透肌骨,主治风痰、伤寒、瘟疫、暑湿、燥火、气滞、疮伤、眼疾等多种疾病;特别对治疗中风、脑炎和疏通心血管栓堵,是不可多得的特效良药。

麝香除了是高级香料和治病良药外,它浓郁的香气对瓜果生长,有着很大的伤害力。小时候,我曾听教我种瓜的张师傅和一些老瓜农和果农们说,在瓜果开花和坐瓜、坐果的季节,只要带着麝香在瓜田和果园里走一遍,瓜田和果园最少要减产一半;严重的时候,甚至会导致瓜蔓枯萎死亡、果花提前败落,整个瓜田和果园一季绝收。

俗话说,同行是冤家。张师傅曾告诉我,过去,一些瓜农果农之间,为瓜果的价格、为争客户,相互竞争,由此而产生摩擦和矛盾。个别一些种瓜植果技术差、吃苦精神不强、在竞争中失利、品德和心眼不好的人,不是在主观和自身上找原因、找差距,在提高瓜果种植技术上下功夫,而是一味强调客观原因,把自己生意上的失败,迁怒归咎于竞争中取胜的对手,常常把那些吃苦耐劳、种植技术精益求精的瓜农果农,视作是自己的敌人,眼红、嫉妒、心生恶念,打起害人的歪主意。在瓜果开花、坐瓜、结果的时节,在无风的夜里,偷偷地带着麝香,到对方的瓜田和果园里走一遍,致使其瓜花果花提前凋谢,造成无法坐瓜、坐果。已经坐上的瓜果,或蒂落、或腐烂、或成为永远长不大的“老生瓜”和“老生果”。

为了防止和减少麝香对瓜田果园的危害,我们家乡的一些瓜农和果农用祖辈人传下来的老办法——在瓜田和果园的地头、地尾和四周,种上乡下女孩子常用来染指甲的指甲草。

究竟指甲草里含有什么成分,在抵御麝香对瓜田和果园的危害中,能起到什么样的防护作用?直到今天,我也没有找到确切的科学答案。但,当时在我们家乡的瓜农和果农们中,大都是这样做的。

听张师傅和一些瓜农和果农们,经常谈论麝和麝香。想认识麝和麝香,成了我儿时的一个强烈愿望。

我特别想认识麝,它到底长得是个什么模样的动物;想看到麝香,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东西,怎么有那么大的威力,装在身上的衣袋里,在瓜田和果园里走一遍,瓜花和果花就谢落,就不结果结瓜了……

这是麝和麝香,最初在我的心灵上,打下的一个深深的烙印。

后来,我上学,参军,离开故乡,走向远方,浪迹天涯。直到我随部队开赴青藏高原,驻扎在昆仑山下后,才有了却这个心愿的条件和机会。

当时,我在部队团政治处任书记——就是秘书角色,连级职务。我所主管的工作中,其中有一项重要工作,是与地方政府联手,开展军民共建和拥政爱民活动。

在与地方政府开展军民共建和拥政爱民活动中,我有幸认识了住在昆仑山下阿尔顿曲克草原上的“拥军模范”、哈萨克老猎人霍加库勒。

霍加库勒是那阿尔顿曲克草原一带非常有名的猎人。他年轻时,曾因避难,在昆仑山里打过三年猎。他熟悉昆仑山、熟悉高原上的各种动物,就如同熟悉自己的手指头一样。猎麝获取麝香,是他每年一项非常重要的经济收入。

在这里,我要说的是,霍加库勒是猎人,以狩猎为生。但他按需猎取,从不无节制的滥捕滥杀。他是属于那类最早觉悟、最早明白——爱护环境,就是爱护人类自己的家园;保护野生动物,就是保护人类朋友道理的那一类猎人。

说起来,有些人也许不大相信,霍加库勒获取麝香,但他从不猎杀麝,而是捡拾麝自己剔除的“遗香”。

经营过中药材的人都知道,麝香一般分为三等:第一等是生香,就是人们通称的“遗香”。这种麝香,是麝自己从腹部的腺囊里剔除出来的,极其难得,弥足珍贵,价同明珠。

其次是“脐香”,就是猎杀麝后,在麝脐部旁边腺囊里所取得的麝香。

第三等是“心结香”,是麝被雪豹、猞猁、野狼、棕熊等大型猛兽追杀,惊慌失措,在奔逃中累死或坠落山崖等非正常死亡后,所得到的麝香。因为麝受到极度惊吓和逃跑过度劳累,常常会使心脏破裂,血淹脾肾,流入肚脐旁边的腺囊。这样的麝香中常夹杂有血块,一般禁止入药,只能当香料使用,是麝香中质量最次的一种。

麝香珍贵,但非常难得。高原上许多猎人曾对我说,麝是一种很有灵性的动物,它知道,人们猎杀它们,大都是为了割取它们身上腺囊里的麝香。因此,猎麝取香,必须要一枪将麝击毙。如果不能一枪毙命,麝受伤后,常常会忍受着疼痛,挣扎着用嘴把自己腺囊里的麝香咬出吞下。

霍加库勒老爹大半辈子以狩猎为生,他非常了解熟悉麝的习性。他告诉我,每到冬天,麝腹部腺囊里的香已经填满。到了第二年开春,麝常因腺囊里香满而引起腹部不适和胀疼。每到这时,麝就会找一个偏僻的地方,自己用爪子把腺囊里的香,全部剔除出来,然后用屎尿覆盖。

这种“遗香”的香味浓烈程度和药力非常大。据霍加库勒老爹说,捡拾“遗香”时,他看到“遗香”周围的沙土,常常被麝香熏得都有点焦黄,四周的草木枯萎、不再生长。试想,如果带着这样的麝香,在花蕾初开的瓜田和果园里走一遭,那对瓜花果花的摧残和危害,是可想而知的。

我曾访问过草原上的一些猎人,他们说麝的“遗香”,是很难捡到的,那可真是“千年等一回”。

我曾问霍加库勒老爹,他是如何找到麝丢弃的麝香的?

“寻找捡拾到‘遗香’,要靠运气,更要靠技术,靠对麝习性的熟悉和了解。”他说。其余的,他不再往下讲了。我知道,这是他职业和赖以生存的重要秘密,是轻易不会向外人透露的,也就不再追问为难他了。

霍加库勒老爹曾留下话,在适当的时候,他要向我讲述和传授寻找捡拾麝“遗香”的秘密和技术。可万万没有想到,我的调动命令来的太突然了,我们当时分手太过于匆忙,他没有时间、也来不及,把这项神秘的技术传授给我。

霍加库勒老爹获取的麝香质量好,货真价实,在市场上有很高的信誉。他的每一个麝香的收购价格,比别人的高一倍还要多。许多药商,以能收购到他的麝香而为荣。有的药商不辞劳苦、远路迢迢、亲自找上门来,开出比市场高出许多的价格,想买霍加库勒老爹获取的麝香,可他从不动心。这是因为,他和西宁一个姓宋的药商,签订有长期麝香收购合同。多年来,总是姓宋的药商定期到草原,来找他收购麝香。霍加库勒老爹也很信守合同,从不与其它药商进行麝香交易。

一次,我到霍加库勒老爹家做客,曾碰见过那位姓宋的药商。

姓宋的药商告诉我,他所收购霍加库勒老爹的麝香,不是在他自己开的药店里出售。他是受北京同仁堂大药铺的委托,专门前来收购霍加库勒老爹获取的麝香。

他还告诉我,从他爷爷开中药铺那一辈起,他家就与北京同仁堂建立药材生意伙伴关系,已经快有一百年的历史了。他与霍加库勒老爹签订的麝香收购合同,也是他代替同仁堂与霍加库勒老爹签订的。另外,他与同仁堂也签有合同,合同中规定他代同仁堂所收购霍加库勒老爹的麝香,一个都不得私自留用,必须全部上交同仁堂。如有发现他私自留用,将会受到重罚,甚至解除近百年来与他们家连续三代人建立起来的生意伙伴关系。

“信誉,是生意人的生命。”姓宋的药材商说,“如果我违反合同,私自留用所收购霍加库勒的麝香,一旦被同仁堂人员查出来,那将是自毁信誉,自堵财路,经济和信誉将会受到双重打击,那损失可就大了。”

他接着告诉我,在经济收入上,同仁堂一点都没有亏待他。因有财大气粗、实力雄厚的同仁堂做后盾,他收取霍加库勒老爹的麝香,是在没有任何市场风险的情况下进行交易的。他所挣得的部分,是青海与北京之间的市场差价。因为商业保密的原因,他没有具体告诉我每个麝香的金额数字,只对我说,他所得的这部分利润很是丰厚,收入也非常可观。

多年后,我从部队转业,到北京一家报社工作,后来又到一家知名网站担任新闻副总监。我曾有机会到同仁堂采访。采访中,提起青海昆仑山下阿尔顿曲草原克哈萨克老猎人霍加库勒的麝香,同仁堂的一些老药师仍依稀记得,赞口不绝,称赞说:

“那麝香的质量、药力,比一般的麝香要高出许多,是极品中的极品,不知挽救了多少人的性命。”

老药师们接着无不遗憾地说:“现在,很难再见到那样的极品麝香了。”

这是后话。

由于高原缺氧,我气喘吁吁,奋力爬上一个山坡,突然闻到一股浓厚而奇异的香味。我立刻辨别出,这是麝香的香味。进昆仑山之前,在霍加库勒老爹家里,他教我辨认真假麝香时,我曾闻到过这种香味,记忆特别深刻。

我立刻警惕起来,意识到一只公麝刚刚从这里经过,或者就藏在附近。

我迅速找好隐蔽处,架起望远镜,对山野进行地毯式搜索。基本上没有费多大的劲,我在前面一个小山洼的阴凉处,发现两只昆仑山马麝——一头公麝和一头母麝。它们正卧在山的阴凉处,进行休息和反刍。

马麝是麝类中体型最大的一种。雄性一般体长在80——90公分左右,体重大约在14——16千克左右;雌性在体型和体重上,要比雄性略微小一些、轻一些。马麝雌、雄均无角。

马麝的头形狭长,吻尖,耳大。它的后腿比前腿长约三分之一,故臀高大于肩高。脚具四趾,侧趾很发达,抓地力强,善于攀岩和奔跑。雄马麝有发达的月牙状上犬齿,向下伸出唇外;腹部具有特殊的麝香腺囊;尾短而粗,**,其上腺体发达,尖端有一小束棕褐色的毛。雌马麝腹部无麝香腺囊,有一对**;上犬齿小,未露出唇外;尾纤细;无腺体。

马麝头部毛色为灰棕色,鼻端无毛,黑色,耳背即周缘为黄棕色,耳尖稍暗;背部毛色多为沙黄褐色或灰褐色,臀部为棕褐色。其颈部和背上有较宽的暗褐色斑块,上有多行的棕色斑点,腰部及臀部两侧的斑点较为明显而密集,无清晰的行次。背毛粗而脆,呈波浪式弯曲,基部浅灰色,向上渐转淡褐,仅尖端外有橘黄色环,尖端为褐色。腹部、腋下毛细长而柔韧。你可千万别小看大自然这点小小的进化,对马麝却有着非常重要的作用。冬季,朔风劲吹,滴水成冰,马麝栖息卧冰爬雪时,对肌肤和腹部能起到保暖作用;夏天,在太阳晒得滚烫的岩石和砂土上卧地小憩反刍,能起到隔热和防止肌肤烫伤。

6月,正是公马麝泌香的旺盛期。我想,刚才那四处飘散的浓郁的麝香香味,可能就是这头公马麝留下来的。它是用气味在求爱,吸引过往母马麝的注意和留步。

在对马麝的跟踪观察中,我发现马麝白天一般多静卧在灌木丛下或山崖僻静阴凉处休息和反刍,喜欢在拂晓或黄昏后活动,喜食新生的草叶、地衣、苔藓等。马麝生性好静,胆小多疑,警惕性很高。它凭借灵敏发达的听觉和嗅觉,一般都能提前觉察到猞猁、狼、金雕等天敌的侵害。当危险逼近时,它能迅速隐藏或逃离险境。

昆仑山马麝和其它麝一样,每年的12月至翌年的1月****,怀孕期半年,夏初产仔,每胎1至2仔,也有生3胎的,但十分罕见。幼麝,一岁半即可达到性成熟。

在高原动物中,马麝与藏羚羊、藏原羚、盘羊、藏野驴等,是食物链最末端的几种食草动物之一。雪豹、猞猁、野狼、金雕等猛兽猛禽,都是它的天敌。就连身体比它矮小许多的狐狸、豹猫、兔狲等食肉动物,有时候也不放过它们,常常残忍地将其仔麝活活咬死、吃掉。

平时,马麝的自我保护意识很强,它行动灵活,迅速而敏捷,喜欢攀登山崖峭壁,常以居高而躲避敌害。马麝喜爱跳跃,它有一项特殊的逃生技能,不用加速助跑,原地就能起跳过2米高的障碍物、跨越5米宽的沟壑。

与其它麝一样,昆仑山马麝也有自己的领地。雄马麝利用自己发达的尾腺,将分泌物涂抹在草丛、灌木、岩石上,对自己的领地进行标记,警告其它同类不得侵犯。

马麝生活很有规律,也很会享受生活。夏季,它们登上高山避暑;每当到了秋天或接近冬天,天气渐渐寒冷,它们会下到海拔较低的山野草甸越冬。马麝的活动常循一定路线,来去只走自己踩出来的熟悉的小径,不是在天敌追杀、慌不择路逃命的紧急时刻,很少走自己不熟悉的路径,更很少在陌生的环境里作过多的停留。

马麝还是个很讲卫生的动物,栖息卧处和便溺地分开,均有固定的场所。通过几天的观察,我发现它甚至连蹭尾巴的岩石、灌木丛,都有固定的地方。我曾在望远镜里观察到,雄马麝一连多日,都在同一块突出的山石上和同一丛红柳上,蹭自己的尾巴,涂抹尾腺的分泌物。

人常说故土难离。马麝是个恋巢性很强的动物。不论雄雌马麝,都非常恋家,恋自己已经熟悉和住习惯了的老巢。它们栖息在某一地域,对周围的环境熟悉了,轻易不肯放弃和离开,即使受到雪豹、猞猁、狼、兔狲等天敌的追捕猎杀,被迫逃走,也往往不久就会重返故地。高原上的猎人们都说,马麝是“舍命不舍山”。这是马麝的特性,也是它的一个致命的弱点,常常给它带来杀身之祸。

高原上的猞猁和狼,就牢牢地掌握和记住了马麝的这个特性,经常对马麝进行伏击和猎杀。在昆仑山旅游探险中,我曾亲眼看到过,一只猞猁对一头公马麝进行猎杀。起初,公马麝提前发现来袭的猞猁,侥幸逃走。猞猁没有追击逃走的公马麝,而是在公马麝的巢穴附近悄悄地潜伏下来。整整5天中,猞猁怕暴露自己,不吃不喝,忍受着风吹日晒和饥饿,一直静静地耐心等待公马麝的归来。

猞猁的功夫没有白费,在第6天的时候,公马麝终于归来了。

那是昆仑山夏日一个阳光普照、微风习习的早晨,被迫逃离家园、在外流浪多日的公马麝,从南面的山坡上翻越下来,悄悄地朝它曾住过的老巢穴走来。公马麝的警惕性非常高,它走走停停,一会儿跃上山坡高处,朝四下里仔细瞭望;一会儿抬头用鼻子朝空中使劲地嗅。根据我对马麝知识粗浅的了解和掌握,我猜想,这是马麝在嗅空气中是否有雪豹、猞猁、野狼等猛兽的气味。

我在高倍高清望远镜里看到,公马麝就这样小心翼翼,一步一停顿,一步一张望,一点一点慢慢移动,小心翼翼地朝自己熟悉的、住惯了的巢穴悄然靠近。它竟丝毫没有发现潜伏在巢穴附近的猞猁,更没有觉察到死亡的阴影正向它悄悄逼近。

就在公马麝走近巢穴,还没有来得及认真看一眼自己别离多日的家,为自己的归来庆贺一下,忍饥挨饿静候它多日的猞猁,这时从红柳丛后面一跃而出,如同闪电一般,非常准确地扑在了公马麝的背上,张嘴一口咬住了公马麝的脖子。猞猁锋利的牙齿,咬断公马麝脖颈骨头“咔嚓”的清脆响声,我在百米之外,都听得很是清楚。

就这样,公马麝到家还没有顾上喘一口气,还没有来得及环顾一下它离开多日的家,就香消魂散、成了饥肠辘辘猞猁口中的美餐。

当时,令我大惑不解的是,马麝有锐利的视觉、灵敏的听觉和嗅觉,它又是那样的警惕和小心,怎么就没有发现潜伏的猞猁呢?没有逃脱被猎杀的厄运?

这是为什么?

我一时无法找到确切答案。

结束昆仑山旅游探险后,我曾带着这些疑问,请教哈萨克猎人霍加库勒老爹。他详细询问了我,那天公马麝遇害时的天气、风向等详细情况后,略思了下说:

“公马麝一定是犯了一个很小的、但却是致命的错误。”

“公马麝犯了一个什么样的错误?”我追问。

“公马麝粗心大意了,”霍加库勒老爹说:“它忽视了风向。它一定是与风从同一个方向走来,一直处在上风头。风把它的体味和信息,源源不断地传递给潜伏在处在下风口的猞猁,而它却嗅不到猞猁的气味,发现不了猞猁,最后葬身猞猁之口。”

我仔细查阅了公马麝遇害那天野外考察日记,霍加库勒老爹的判断没有错,那天早上刮得是南风。公马麝也是从南山坡上走下来的,而它的巢穴和潜伏的猞猁在北边,正好处在下风口。

蚁穴毁大堤,小过铸大错。公马麝仅仅一时疏忽没有注意风向,最后导致自己丢掉性命。公马麝的悲剧,值得我们人类惊醒和反思!古往今来,在人生的漫漫长旅中,曾有多少盖世的英雄豪杰,往往就是因为一些不为人所注意的小疏忽,最后导致事业中断,人生毁灭,悔恨终生。在诡秘漫漫的历史长河中,也曾发生过,因少打一个钉子,坏了一只马蹄,折了一匹战马,死了一位信使,最后因信没有及时送到,而输了一场战争,亡了一个国家……

公马麝被猞猁猎杀的那一整天,我心里一直很不是个滋味,为公马麝的死而深深地惋惜。

但我后来静下心来回头一想,弱肉强食,适者生存,这是大自然不二的法则。再者,这也仅仅是动物间能量的转移,把处在生物链下端马麝的能量,转移给上端、生命力更强的猞猁而已。

想到这些,我的心情也就慢慢地平静了下来。

在世界上,我国是野生麝的主要分布国,据统计,麝的数量和麝香产量均约占世界的70%。这是大自然对我们的青睐和恩赐。

据有关部门统计,20世纪60年代,我国麝的数量大约估计在300万只;到90年代估计约为50~100万只左右。

由于偷猎和麝香走私现象日益严重,其资源受到了极大的破坏。根据各方面数据分析,目前我国麝的资源总量,已缩减到50万只左右,其中马麝仅有2.8万只左右,也许实际要少于这个数字。

我国麝的拥有量和天然麝香资源形势不容乐观,已处于极为严重的状况。麝,这个古老的物种,已在慢慢走向面临灭绝的危险境地。如果珍贵无价的天然麝香资源枯竭,许多医治疑难杂症的经典中药就无法配制,那将是人类的一大损失、一场灾难。

为了保证麝种群的生存、繁衍、发展和麝香的持续利用,国家已经采取了一系列行之有效的措施——

加强野生麝的保护力度,将野生麝的保护级别,由原来的二级提升为一级,以加大对偷猎野生麝和麝香走私的打击力度;在野生麝分布密度较高的地区,建立麝的重点自然保护区,使其成为资源恢复的扩散源和高品质种麝交流的基因库;组织科研人员,加快麝的人工饲养和活体取香的技术研究,尽量保护和减少对野生麝的捕杀。

全国正在对现有的人工养麝场进行一次全面清查,制定规范,扶优劣汰,促进人工养麝,向产业化、规模化发展,以大幅度提高人工养麝的技术水平和麝香产量。同时,结合国家西部大开发战略,已经有计划地在西部一些自然条件允许、适合野生麝生长的地区,建立大规模麝围栏放养基地。这样,既促进了养麝取香事业壮大发展,又为西部的经济发展注入一股新的活力,开辟了一条新的财路。

加强麝香的统购统销管理,坚决杜绝麝香的走私。国家有关部门正在着手,对国内所有含麝香产品进行全面登记,按照急救、治疗、保健和其它合理的标准,确定可使用天然麝香的产品,并开展麝香原料和含麝香产品的标记技术和可行性的研究工作,以保证产品中麝香来源的确定性及有关管理措施的可操作性。加强对国内麝香的生产和经营利用单位进行规范管理,根据野生麝香、家养麝香、人工合成麝香的资源、生产和使用特点,确定有区别的、合理的经营体系和使用范围,并大力鼓励有关企业直接参与麝资源的保护、恢复和发展工作。

对麝和麝香,我还有一个深藏心底多年的愿望,也在这里写出来,以飨读者朋友——

十多年前,准确说是17年前。我的一位很有才华的记者同行朋友,在一次重大采访中,由于连日采访和加班加点赶写稿子,过度劳累,在办公室写稿时突然昏倒,不省人事。大家七手八脚手,紧急行动,没有丝毫的耽搁,立即将他就近送医院进行紧急抢救。

送到医院后,他的血压、脉搏都非常脆弱,而且病情还在继续恶化发展。没过多久,急救室里的心电监护仪上,他的血压、脉搏基本上都没有了,微弱的不能再微弱了。经过紧急会诊后,主治大夫说他患的是心肌梗塞,而且是急性出血性心梗,病情很是严重。主治医生当即下了病危通知书,要单位和家属都要有个“思想准备”。

我和这位同事既是工作上的搭档,又是无话不说、亲如兄弟的同事加战友。我们曾在一个部队工作,又一块转业,后来又在同一家报社工作。工作中,我们相互帮助、相互协作,曾一起完成过多项上级交给的指令性重大采访任务。可现在,他命悬一线,随时都会离我们而去。面对躺在重病室里抢救的同事加战友,我爱莫能助、束手无策,无能为力,什么劲都使不上。当时,我的心里有说不出的难受和悲痛。

就在这时,我这位同事在中医学院工作的哥哥闻讯带着一位老中医及时赶来了。

老中医到来后,号了号患者的脉搏,翻了翻患者的眼皮,看了看患者的舌苔,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小药瓶,从中倒出三粒绿豆大小的药丸。经医院组织抢救的主治大夫同意,他将一粒药丸给患者灌下,一粒压在其舌头下,一粒用手捻成粉末,用清油调匀后抹在患者的鼻孔处。

没过一个时辰,奇迹出现了。在急诊室的心电监护仪上,明显地看到其血压、脉搏在慢慢复苏、提升,三个小时后渐渐趋于正常。经过一个星期的恢复性治疗,我这位同行朋友痊愈出院。

17年过去了,我这位同事仍活跃在祖国的新闻战线上。我们经常一块外出采访、写稿。在青藏铁路二期工程——格尔木至拉萨段修建中,我们俩结伴沿线采访,曾六翻昆仑山,五上唐古拉,走遍了全线所有海拔5000米以上的工地……

当时,我曾专门悄悄地问过我同事的哥哥,老中医给其弟弟用的是什么药?

他告诉我是中药麝香丸。

我真没有想到,麝香的药效竟是这样的神奇,有这样大的起死回生之力。

当时,我就在心里暗暗立下一个愿望,等今后自己有了一定的经济积累,等条件成熟后,专门成立一个野生麝保护志愿组织,为我国野生麝保护和利用天然麝香治病救人事业做出贡献。

我在这里写出这一段题外的话,是想引起亲爱的读者朋友们,对发展、保护我国野生麝资源和利用天然麝香治病救人事业,给予关注和支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