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原精灵”藏羚羊——青藏高原动物传奇之十

在昆仑山探险游历中,我最大的享受,是每当忍受着缺氧和高山反应的折磨,气喘吁吁、费九牛二虎之力,努力爬上一个高坡或登上一座山峰,站在山脊高处俯视群山、眺望大地的时候。

天空晴朗,视野开阔,能见度极佳。湛蓝如洗的苍穹下,我站立在山巅,极目远眺,天高地阔,风光无限,山川、河流历历在目,令人心旷神怡、遐想万千,长期在红尘中浸染变得膨胀烦躁不安的心灵,立刻慢慢地安静了下来,心里有说不出的畅快和愉悦。

此时此刻,我仿佛感到时间戛然停止,世界变得是如此的宁静。我的整个身心完全放松下来,忘记人世间的一切纷争和烦恼,完全沉浸在大自然的怀抱之中,心里有说不出的恬静,说不出的舒坦,说不出的轻松和神圣。

望着眼前的山野,我突然想起一个词:“天地玄黄,宇宙洪荒”,心中陡然升起一种地老天荒、沧海桑田的时空感。我仿佛感到,亿万年来,时空在这里从来就没有改变过。我此刻站在宇宙最初开始的地方,目睹着盘古开天辟地,一片崭新的新世界刚刚发端。抚今忆昔,思接千古,在我的心底深处,陡然升腾起一种自豪感、征服感和神圣感。这种给心灵带来的震撼,给精神带来的愉悦和兴奋,是多高的职位、无数的豪宅广厦、堆成山一样的金钱,都无法比拟,不可代替,说换不来的……

以上所记下的这些,是我当时在昆仑山中旅游探险内心深处真实的想法和感受,也是我放弃部队军官一年一次难得珍贵的探亲假期,而热爱上荒野考察,只身冒着九死一生的风险,到苍凉蛮荒、渺无人烟的昆仑山旅游探险的初衷和动因所在。

此刻,我刚刚登上一座山头。我的前面是嵯峨雄伟、刀削斧劈海涛般的昆仑山群峰,身后是一望无际苍茫神秘的可可西里大荒原,脚下是一条远古时期,由冰川滑动开凿、千百万年来经雨水和山洪不断冲刷改造形成的早已干涸的宽阔河道。河道两旁的山崖上,冰川滑动时打磨出的光滑锃亮的“羊肚石”,随处可见。

这是青藏高原初夏一个难得的好天气。大地出奇的安静,四下里没有一丝风沙。能见度格外地好,很是通透,一眼能望出十几里去,甚至更远。

我看到,不远处宁静的山谷里,有十几匹藏野驴和一小群白尾巴藏原羚——当地牧民称其为“西藏黄羊”,散落在各自的草地上,悠闲地埋头专心致志地吃草。它们之间一点都不相互干扰,是那样的友善和安详。藏野驴、藏原羚和草地山川融合为一体,如同一幅迷人的风景画。

越过藏野驴和藏原羚,前方的山坡上,有一头体格健壮的雄性野牦牛,在悠闲地散步。它不紧不慢地迈着四方步,有条不紊地走着,每一步都是那样坚定、那样沉稳,那样自信,那样耻高气扬和自命不凡。行进中,公野牦牛不时地停下脚步,对着空旷的山野,晃动着它那硕大的脑袋和头上那对令人生畏、如同尖刀一般锋利的双角,处处彰显着它作为高原霸主,不可一世的傲慢和威风……

此刻,大地的这一角,可能是世界上最温馨、最安静的地方。

正值初夏时节,这次到昆仑山中旅游探险,我还有一个愿望——就是希望能看到传说中的一年一度大批母藏羚羊到固定产羔地生产、不惧风险环生、不计艰辛劳苦、长途迁徙的壮烈场面。

没想到,我的这个愿望,很快就得到了实现。

我收回目光,顺着脚下的古河道向远处望去。河道沿岸两边山势陡峭而险峻,无水宽阔的河道里细沙和碎石铺底,坦**如砥。有许多河段,只要搬掉那些冰河时期遗留下来的砾石和地震时从山峰上震落滚到河道里的大石头,稍加修筑和平整,跑车都不会有什么问题。

这时,我突然发现,在河道的远处,腾起一朵又一朵沙尘形成的烟云,悄无声息,慢慢地朝我身后的可可西里荒原滚动飘来。

我抬头朝四处打量了一下,感到是如此的奇怪,山野里没有一丝风,怎么会扬起沙尘呢?

这个奇特的现象,立刻引起我的注意和警觉。

我在山坡高处选择了一小块平地,迅速架起特意为这次昆仑山旅游探险,自费请在驻外大使馆当武官的战友从国外购买的高倍高清军用望远镜,向远处腾起的沙尘望去。

我通过望远镜仔细一看,立刻不顾缺氧和高原反应,高兴地蹦了起来,激动地对着苍茫的昆仑山,大喊了一声:

“啊——藏羚羊!亲爱的藏羚羊,我终于看到你了!”

可能是我看到大群藏羚羊后,过于激动和兴奋,声音太突然、太响亮,在昆仑群峰间引起阵阵回声,惊得不远处的野牦牛、藏野驴和藏原羚,都一个劲地抬头朝我这边张望。

在昆仑山下驻守的日子里,和在昆仑山里旅游探险大半个月以来,我也时常碰见过藏羚羊,但都是三五只、十多只的小群体,像这样几百只、上千只、甚至近万只的大群体,还是头一次看到。

随着滚滚的沙尘烟云越来越近,同时还伴随着传来,如同千军万马行进沉雷般的喧嚣声和轰隆声。

我在望远镜里看到,每一朵沙尘烟云的下面,都是一群藏羚羊。藏羚羊的羊群大小不等,有的羊群有上千只、有的羊群数百只,最小的羊群也都在百只以上。

滚滚的沙尘烟云,是藏羚羊群走动扬起来的;沉雷般的喧嚣声和轰隆声,是千万只羊蹄行进中敲击大地所发出来的声响。

藏羚羊的行进队伍秩序井然。每个羊群的前面和后面以及两侧,都有长着黑色长角的公藏羚羊护卫。它们的队伍很有组织纪律性,羊群与羊群之间拉开大约百十米的距离,一群接着一群,浩浩****地朝可可西里大荒原行进着。干涸的古河道,成了藏羚羊迁徙的通道。

在进昆仑山旅游探险前做功课时,我已经听我的忘年交好朋友——哈萨克猎人霍加库勒老爹说过,每年的6月至7月份,是母藏羚羊成群结队,在身强力壮公藏羚羊的护卫下,前往可可西里草原深处的卓乃湖和太阳湖产羔的季节。怀孕的母藏羚羊,走向它们出生的地方,将在那里产下自己的后代。之后,母藏羚羊会带着小藏羚羊,沿着原路返回到原来的栖息地,又开始新一轮的**、繁衍。

千百年来,青藏高原上的藏羚羊们就是这样,生生不息,完成它们生命中,一次又一次史诗般壮烈的大迁徙。

藏羚羊,被人们誉为是“青藏高原的精灵”。

我国是藏羚羊的主产地,据国际动物学会统计确认,世界90%以上的藏羚羊,生活在我国的青藏高原。藏羚羊被称为是“青藏高原的骄傲”。另外,仅有少量的藏羚羊,分布在印度和巴基斯坦交界的克什米尔和尼泊尔等地。

藏羚羊的雄雌非常好辨认,雄羊有黑色长角,雌羊无角。

藏羚羊躯干平直,四肢强健均称,尾短。雄羊一般体长约130——140厘米,肩高50厘米左右,体重约40——60千克;雌性藏羚羊,一般体长在110——100厘米左右,肩高在40厘米左右,体重约24——35千克。

藏羚羊体毛的颜色以淡褐色为主,被毛致密。雄羊的头、颈、上部为淡棕褐色,夏季毛的颜色深,而冬季毛的颜色浅;腹部毛色多为白色,额面和四条腿有醒目黑斑记;雌羊的体毛颜色为纯黄褐色,腹部和雄羊一样多为白色。

藏羚羊有大致的生活地域,但没有固定的住所,它们逐水草而居,白天觅食走到哪儿,夜里就在哪里栖息。因此,人们又称藏羚羊是“高原上的流浪者”。

藏羚羊一般栖息的海拔高度,大都在3500米—5200米左右,尤其以4000米—5000米的高原无人区比较常见。为躲避食肉动物的追杀,藏羚羊通常喜欢在高山草甸和高寒荒漠的生态环境中栖息和生活。

在寿命上,野外生活的雄藏羚羊,一般不超过8岁,雌藏羚羊一般不超过12岁;人工饲养的藏羚羊,寿命可稍微长些,但一般不超过14岁。

狼是藏羚羊的主要天敌。就单个教练,狼是跑不过藏羚羊的。但狼很狡猾,狼群发挥集体的力量,常以伏击和接力穷追的方式,围剿捕食藏羚羊。年老、受伤和年幼的藏羚羊,是狼主要的猎杀对象。此外,金雕、秃鹫等猛禽,对藏羚羊特别是初生的幼仔威胁也很大。每当藏羚羊产羔季节,这些猛禽就会纷纷出动,在藏羚羊产羔地的上空盘旋,伺机偷袭刚生下来的藏羚羊幼仔。

藏羚羊御敌的武器,主要靠奔跑。由于有强健匀称的四肢,藏羚羊特别善于奔跑,奔跑速度每小时可达70—80千米。即使是妊娠期满临产的雌藏羚羊,也会以较快的速度疾跑,这在其他食草动物中,是极其少见的。

在青藏高原驻守的日子里,我曾对藏羚羊的各种习性进行过仔细观察,后来因当记者工作之便,也曾求教过一些专门研究藏羚羊的动物学家。他们说,藏羚羊之所以善跑和长时间快速奔跑,得益于它科学的身体构造。由于长期生活在寒冷缺氧的高原地带,繁衍和生存的需要,经过千百年来的不断进化,藏羚羊的每个鼻孔内都长有一个小气囊。别看这个小小的气囊,对藏羚羊来说非常重要,它可以帮助藏羚羊在空气稀薄的高原上进行畅快呼吸。特别是当藏羚羊遭遇天敌追杀生死攸关的紧急时刻,能快速奔跑,摆脱危险,而不至于因猛烈奔跑缺氧,最后造成心脏爆裂而毙命。

除了自然界的天敌之外,藏羚羊的另一个凶恶敌人,是利益熏心的偷猎分子。

藏羚羊的羊绒,是一种高级的御寒材料。藏羚羊羊绒非常细,其直径约为11.5微米,是山羊绒的四分之三,是人的头发的五分之一。用藏羚羊羊绒织成的披肩——沙图什(“沙图什”是波斯语,意为羊绒之王,主要指用藏羚羊羊绒织成的披肩),十分轻巧,重量仅有百克左右,可以从戒指的孔里穿过。在西方的纺织品市场上,鉴别一条沙图什是否是用藏羚羊羊绒织成,最简单也是最传统的方法,就是看其能否穿过戒指孔。因此沙图什披肩,也叫“戒指披肩”。

藏羚羊羊绒由于纤维细密,具有上佳的保暖性。有一个夸张的说法——用藏羚羊羊绒织成的沙图什披肩,包起一个鸽子蛋,能孵出小鸽子。

在西方的时尚圈里,那些有钱人家的小姐、阔太太和贵妇人们,把拥有一件用藏羚羊绒织成的沙图什,视为追求时尚、显示身份和富有的象征。一条150克重的沙图什披肩,在国际市场上可以卖到上万美元,甚至更多。

在高额利润的驱使下,罪恶的枪声,打破了高原亘古的空寂。一些盗猎分子不顾国家的三令五申,冒险从事偷猎藏羚羊的罪恶营生,每年有数万只藏羚羊倒在他们的枪口下。上世纪八十年代的一段时间里,染着藏羚羊殷红鲜血的披肩,曾出现在许多欧美国家高档衣饰的柜台上,成为市场上的抢手货。

青海省治多县工委书记索南达杰,就是在可可西里的太阳湖附近,与偷猎藏羚羊分子搏斗中,而壮烈牺牲的。

近年来,在国内外多方的积极努力下,藏羚羊被列为我国一级保护动物,列入《濒危野生动植物种国际贸易公约》(简称CITES),严禁偷猎和买卖。沙图什贸易日渐式微,藏羚羊群才渐渐恢复生机、发展壮大,重新变得容易见到。

在世界动物学的分类上,藏羚羊是偶蹄目,属于牛科。

严格地说,藏羚羊并不属于常常出现在电视荧幕上的那些非洲羚羊的家族,也不同于我国其他地方的蒙古原羚(黄羊)、普氏原羚、藏原羚和鹅喉羚等羚羊族群。在动物界,它最近的血亲,是山羊和绵羊。

藏羚羊是一种比藏野驴,更能耐受高寒地带恶劣自然环境和生存条件的动物。这是因为藏野驴是“外来者”,它的祖先来自遥远的北美洲大草原;而藏羚羊是真正起源于青藏高原的动物,是真正的青藏高原“土著”,是为青藏高原而生的动物。

据对藏羚羊医学解刨检验证明,藏羚羊具有特别优良的器官功能,它们耐高寒、抗缺氧、食料要求简单,而且对细菌、病毒、寄生虫等疾病,表现出高强的抵抗能力。它们身上所包含的优秀动物基因,基本囊括了陆生哺乳动物的精华。

科学家们曾宣称:“利用藏羚羊的优良品质做基因转移,将会使许多牲畜得到进一步优化和改良。”

每年的11月-—12月,是藏羚羊****的季节。这时,它们开始集群,以往分散的小群体合并成大群,聚集到固定的求偶场。这个时候,雄性藏羚羊们在体内荷尔蒙的燃烧激发下,个个雄赳赳气昂昂,摩拳擦掌,变得十分亢奋和脾气暴躁。雄藏羚羊们开始为争夺**权,而进行你死我活的激烈角斗。

在有蹄类的食草动物中,藏羚羊为争夺**权角斗的惨烈程度,可以说是很血腥、很残酷的。成年雄性藏羚羊的双角异常尖利,在角斗过程中,被刺伤、刺死的事经常发生、司空见惯。角斗的胜利者,可以圈起十数只或二十多只母藏羚羊,成为它们下一个年度羊羔的父亲。

受孕的雌藏羚羊,一般怀胎200天左右后,在水草丰美的6月中旬至7月上旬产仔。每胎1仔,也有一胎产2仔的,但极为罕见。

每年的5月到6月,生活在青海三江源、西藏羌塘和和新疆阿尔金山一带的成千上万只怀孕的母藏羚羊,在一些身强力壮公藏羚羊的护卫下,冒着风霜雨雪,爬山涉水,远路迢迢,前往可可西里深处的卓乃湖、太阳湖等固定的产羔地产仔。年年岁岁如此,千百年来从没有改变过。

在人们的印象中,应该说羊是世界动物里,最懦弱、最善良的动物之一。可在母藏羚羊整个产羔期间,担任“护花使者”的公藏羚羊们,一只只变得格外地勇敢和好斗。

护卫母藏羚羊产羔的公藏羚羊们,晃动着头顶两把锋利如刀的长角,时刻在产羔地的四周严密巡逻、警戒,保护着母藏羚羊和幼仔的平安,使狼、猞猁等侵犯者,轻易不敢靠近。有时,狼或猞猁冒险前来侵犯,公藏羚羊们会奋不顾身、群起用头上的长角,前后左右四面出击围攻,狼或猞猁常常不是对手,落荒而逃。这些来犯者,轻者被羊角刺伤逃走,重者被羊角刺穿肚皮,肠子外露,最后伤口感染,不治而亡;有的狼或猞猁,甚至被锋利的羊角刺穿心脏,当场毙命。

母藏羚羊产完仔,两个星期后,当幼仔能随队行走活动,带着幼仔返回原栖息地的时候,公藏羚羊们又是担任前锋和后卫,在队前队后和两侧,认真守护,细心照料,护送着藏羚羊母子,浩浩****胜利凯旋。

藏羚羊去产羔地产仔,或产完仔返回原来所在的栖息地的时候,它们凭借“羊”多势众,一点都不惧怕人和狼、猞猁等各种食肉动物,显得是那样的勇敢和一往无前。

我曾就藏羚羊的一些问题,请教过许多高原上的老牧民,他们介绍说,藏羚羊去可可西里太阳湖和卓乃湖等产羔地的路线,千百年来,世世代代从来没有改变过。

路途上,当藏羚羊受到偷猎者、狼、猞猁、棕熊等猛兽袭击的时候,它们行进的队伍也会一时大乱,但疯跑一阵后,又会自动组织好队列,继续前进。

千百年来,藏羚羊们始终一成不变地走在祖先踏出的羊道上。不论遭受多少次的伏击、失去多少同伴,路途如何凶险坎坷,它们从不返顾,不停留,一直这样前赴后继、勇往直前地走着、走着,是那样坚定,那样从容,从远古走到了今天。只要活着,它们还将一代接一代,继续这样走下去。因为这是自然界的生存法则,是本能的驱使,更是种群繁衍的需要……

每年到了藏羚羊产羔的季节,一些高原上的牧民们,就如同看大戏和看热闹一般,总喜欢骑着马,追着藏羚羊的产仔大军看稀奇。

一些曾亲眼看到过藏羚羊浩浩****产仔大军的牧民们说,公藏羚羊的骑士角色当得非常合格——每当遇到狼、猞猁等猛兽劫道袭击,公藏羚羊们毫不畏惧、挺身而出进行反击,和来犯者进行殊死的搏斗。每逢遇到过河,公藏羚羊总是先行探路,选择水浅处,并在水中排成一列,辅助母羊和小羚羊过河。有的小藏羚羊不慎失足,被河水冲走,公藏羚羊会急忙追上去,用长角轻轻托起小羊,安全将其护送到岸上,重新归队。

卓乃湖,是藏语,翻译成汉语就是:“藏羚羊集中的湖”。

到过卓乃湖和太阳湖,曾亲眼看到过藏羚羊产羔的牧民们说,在藏羚羊产羔的季节,你瞧吧,在湖边的草地上、沙滩上到处都是大腹便便待产的母藏羚羊。成千上万只母藏羚羊,在一片草原上同时产羔,遍地是血光和胎盘,那情景十分壮烈。

此时,正值去南方越冬的大雁们返回高原的时节。卓乃湖和太阳湖,都正好都处在大雁迁徙的线路上,是大雁长途飞行的觅食地和歇脚的驿站。藏羚羊和大雁双方仿佛事先约定好似地,总是不前不后,母藏羚羊产仔,大雁及时飞来。

遍地产仔的母藏羚羊,满天翻飞的大雁,大雁与藏羚羊,同时汇聚在同一地区。两类高原生灵互通有无,配合得是那样密切——长途飞行的大雁饥肠辘辘,刚好母藏羚羊产羔的胎盘,成为它们最好的食物。吃过母藏羚羊胎盘的大雁拉下的粪便,又成为母藏羚羊和刚生下来的小羊羔不可多得的美餐。这是因为,吃过母藏羚羊产羔胎盘的大雁拉出的粪便里,含有丰富的蛋白和钙质。母藏羚羊吃后,能迅速补充产羔后虚弱的身体;刚生下来的小羊羔吃后,能增加体内的钙,有利于增强促进骨骼发育和身体生长。

为什么青藏高原的藏羚羊们千年不变,每年夏初长途跋涉,聚集到可可西里卓乃湖和太阳湖产仔,而不到其它地方?

这里面有着诸多的悬疑和谜团。到现在,依然是个没有破解的千古之谜。

有人曾说,是可可西里太阳湖和卓乃湖一带气候稳定、风和日丽和水草丰美,吸引母藏羚羊们前往。

其实不然。卓乃湖和太阳湖海拔都接近5000米,气候严寒,风大地湿,最低气温达零下41℃,每年8级以上大风在200天以上。一些专门研究藏羚羊的动物学家曾仔细实地踏勘后说:卓乃湖和太阳湖仅仅是环湖的周围有水的地方或离水近的地方,植被较为茂密;其它离湖区和水源远的大部分地区,因常年干旱少雨,植被稀疏;有的地方甚至严重沙化和碱化,寸草不生,食物资源并不充足。

又有人说,卓乃湖、太阳湖处在可可西里的腹地,偏僻、安静,藏羚羊的天敌较少,比较安全。

事实上并不是这样。千百年来,藏羚羊的天敌,早已摸透和熟悉掌握藏羚羊的生活习性和迁徙规律。每年一到藏羚羊的产羔季节,狼、猞猁、棕熊、金雕、秃鹫等猛兽猛禽,就会纷纷倾巢出动,总是尾随在藏羚羊迁徙大军的后面,一同抵达产羔地。

这些猛兽猛禽们,在藏羚羊产仔地四周、上空游**、翱翔,虎视眈眈,徘徊觊觎,伺机捕食大小藏羚羊,根本就不存在什么安全不安全的问题。

也有人曾说,卓乃湖和太阳湖的水里,可能含有藏羚羊身体需要的特殊物质,有利于藏羚羊母子的身体健康。

为此,科学家们曾对太阳湖和卓乃湖的水质进行过取样化验,并与高原其它湖水进行认真的比较。太阳湖和卓乃湖水质中的各种元素含量,与高原其它湖泊的水质一样,没有明显的差异。

前不久,又有人提出:主要是因为大雁。卓乃湖和太阳湖,都是大雁迁徙线路上的中途站。它们在这儿喝水,进食,等歇好了脚,养足了神,再飞往印度、尼泊尔、不丹等地更远的地方。大雁吃母藏羚羊产仔的胎盘,母藏羚羊和羔羊,又反过头来吃大雁富含蛋白和钙质的粪便,用来补充体力,两者互通有无,相得益彰……

这倒是一个比较新颖大胆、从来没有过的提法。究竟这个提法是否成立与正确?至今没有一个科学合理的解释和定论,仍是一个未解之谜。

我们相信,解开这个千古之谜的钥匙,就藏在神秘的青藏高原某一个不被人注意的角落。等待科学更加发展、更加发达的将来,让比我们更博学、更聪明的后人们,去发现、去破解吧。

自从那次在昆仑山里,我巧遇到去可可西里太阳湖和卓乃湖产羔的大群藏羚羊以后,从此,我深深爱上了藏羚羊这种可爱的动物,与藏羚羊结下了不解之缘。

多年来,作为保护藏羚羊的志愿者,我在力所能及的条件下,尽自己的最大努力,积极为发展和保护藏羚羊的事业,做出自己的点滴贡献。

2001年5月,青藏铁路格尔木至拉萨段开工建设前夕,我作为《中国铁道建筑报》的特派记者,带领一名摄影记者和一台小车,奉命从北京出发,经兰州,在西宁青藏铁路零公里处起步,对青藏铁路已经建成的一期工程——西宁至格尔木段,和即将开工建设的二期工程——格尔木至拉萨段,进行全程采访报道。

在全国的记者中,我是少数几位,从一期到二期全程采访完青藏铁路的记者之一。

我开动脑筋,把在铁路修建中如何保护藏羚羊等高原野生动物作为一个专题,单列出来,进行集中采访报道,得到了报社领导的支持,受到了社会各界的关注和欢迎。

青藏铁路二期工程格尔木至拉萨段中有上百公里线路,要穿越被称为是“藏羚羊故乡”的可可西里。

可可西里是蒙语,意为“美丽的少女”。它平均海拔4500米,背靠昆仑山脉,人烟稀少,河网发达,水草茂密,是藏羚羊、藏野驴、野牦牛、藏原羚、盘羊、雪豹、野狼、猞猁、金雕、秃鹫等野生动物繁衍生息的乐园。

据有关部门对可可西里考察结果表明:这里生活着世界上最珍稀的野生动物群落,是至今地球上仅有的几块未开发的荒原之一,其野生动物数量和资源的丰富,完全可与非洲的南部草原相媲美。

青藏铁路从可可西里穿过,修建铁路会不会给生活在这里的野生动物们带来影响?我为此专门访问了索南达杰自然保护站的工作人员。

索南达杰自然保护站,是以与偷猎分子英勇搏斗而壮烈牺牲的青海省治多县工委书记索南达杰的名字命名的。它是我国成立的第一个民间生态环境和野生动物保护站,所有的工作人员全是志愿者。他们以保护站为基地,协助当地政府开展反偷猎和对自然保护区进行巡逻和检查。我去时,当时保护站中有4名志愿者:来自四川成都的高兴,来自重庆的余玲,来自北京的孙军,还有原“野牦牛队”队员扎多。高兴是他们中间的头儿。

我就青藏铁路的修建,对可可西里以及整个沿线野生动物生存环境影响和保护措施,与他们拉开话题。

高兴说:“青藏铁路的修建,不会对野生动物造成多大影响。铁路是沿着可可西里边沿通过,而非核心区。”

说道这儿,高兴话题一转接着说:“青藏铁路的修建,反而还能对野生动物起到保护作用。”

他回忆说,1998年冬天,青藏高原发生百年不遇罕见的大雪灾,许多地方雪厚达到2米多。因积雪太厚,藏羚羊、藏野驴、藏原羚、野牦牛等野生动物找不到吃的,饥饿的纷纷跑到青藏公路上向路人求救。虽然政府出动汽车和直升飞机投放草料,但杯水车薪,还是有许多野生动物活活冻饿而死。有了铁路,今后再发生这样大的雪灾就好处理多了。火车全天候、运力大,沿线投放草料,就不会再发生像上次那样的悲剧了。

他又说:“要让我们每个人都应该懂得,地球上的万物都是有灵性的,都是紧密地联系在一起的,就像血缘将一个家庭连在一起一样。降临到大地上的一切灾难,同样也会降临到我们人类身上。在地球巨大的生命之网中,我们人类只不过是其中的一个结。爱护生态环境,保护自然,保护野生动物,就是保护我们人类自己。”

青藏铁路的修建,是否会影响藏羚羊等高原野生动物的自由迁徙?

在青藏铁路沿线采访中,我了解到,铁路设计人员为了寻找野生动物迁徙规律和路径,多次冒着严寒、风沙,深入青藏高原腹地进行调查。为了确定野生动物迁徙专用通道的数量和具体位置,有关部门曾多次召开座谈会,认真征求听取祖祖辈辈生活在可可西里边缘牧民们的意见,还邀请野生动物保护专家实地进行调查和仔细论证。最后确定在望昆、不冻泉、可可西里、楚玛尔河、秀水河、唐古拉山无人区等野生动物活动频繁的地段,建立高山、河谷、平川等多条野生动物迁徙专用通道。这些野生动物迁徒通道,窄的500米,宽的达1000米以上。

在青藏铁路建设过程中,我曾多次深入工地采访,曾不止一次听到铁路施工职工主动为藏羚羊让路的动人故事。

6月中旬,在高原上,正值铁路施工的黄金季节。可这个时节,又是母藏羚羊产羔的季节,从昆仑山口到唐古拉山无人区沿线,有大批的雌性藏羚羊,在公羊的护卫下,成群结队到可可西里深处的卓乃湖、太阳湖一带集中产仔。

筑路员工们发现这一情况后,立即停止施工,人员和机械全部撤离藏羚羊要经过的路段,为产羔的母藏羚羊大军让路。一些细心的职工,为了怕铁路沿线施工所插的彩旗、彩带会惊吓到藏羚羊,毅然拔掉彩旗、摘下彩带,使藏羚羊大胆安全顺利通过。一个多月后,当雌藏羚羊产完羔,母子平安归来时,职工们再次停工,为藏羚羊让道。

听完这些故事后,我心里有说不出的感慨:这是何等不寻常的礼让啊,这是人类对同在苍天下地球上的生灵、人类的朋友,热情而伟大的礼让!

据统计,青藏铁路格尔木至拉萨1110公里的路段中,共设立300多个动物迁徙通道,全线用于环境和野生动物保护的费用,就高达12亿元,占总投资的5%。这在中国的工程建设和铁路建设史上都是绝无仅有的,就在世界工程和铁路建设史上,也是不多见的。

花如此巨大费用和力气,效果到底如何?

请允许我在这里插一段题外话——就在结束本文采写时,正值中英联合摄制的电视纪录片《未发现的中国》(青藏高原篇),在中央台播出。片中有一组镜头,专门拍摄的是从可可西里自然保护区卓乃湖和太阳湖产羔归来的大群的藏羚羊母子。它们要通过青藏铁路专设的动物通道大桥,返回在昆仑山深处的栖息地。这时,刚巧有一列满载货物的列车,风驰电挚般地从大桥上通过。正在浩浩****通过大桥的藏羚羊母子没有丝毫的惊慌,队伍秩序井然,步伐从容地穿桥而过。过桥之后,藏羚羊母子的队伍停了下来,抬头目送着火车远去后,才迈步继续赶路。这说明,藏羚羊已经接纳了铁路、习惯了火车,修建铁路没有影响它们的自由迁徙,也没有打破它们的生活规律。

在这里,我可以自豪地向读者朋友们说,青藏铁路是我国工程建设,爱护生态环境,保护野生动物,走向文明施工,走向更高层次的一座里程碑。

作为保护藏羚羊的一名志愿者,多年来,我收集到许多有关保护藏羚羊的故事,以扩大对藏羚羊的宣传,让更多人了解藏羚羊,熟悉藏羚羊,热爱藏羚羊,参加到保护藏羚羊的志愿者队伍中来。在此,我从中挑选两个,以飨读者朋友——

第一个故事是军旅作家王宗仁写的:“藏羚羊跪拜”。故事说的是一个无名无姓、云游四方、常年在藏北草原上狩猎的老猎人。一天清早,他从帐篷里出来,突然瞅见距他几步之遥的草坡上,站立着一只肥肥壮壮的母藏羚羊。

这送到嘴边的肉,岂能放过!他没有犹豫,转身回到帐篷拿来杈子枪,举枪向藏羚羊瞄准,准备射击。

奇怪的是,那只肥壮的母藏羚羊并没有逃走,而是用乞求的眼神望着他,然后冲着他前行两步,用两条前腿“扑通”一声跪了下去,与此同时只见两行长泪从眼睛里流了出来。

在高原上流行着一句老幼皆知的俗语:“天上飞的鸟,地上跑的鼠,都是通人性的。”

老猎人的心头一软,扣扳机的手不由得松了一下。他知道,此时藏羚羊给他下跪自然是求他饶命了。他是个猎手,不被藏羚羊的悲悯打动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最后,他狠了狠心,还是扣动了扳机。随着一声枪响,那只母藏羚羊应声倒地,倒地后仍保持着跪卧的姿势,眼里的两行泪迹也清晰可见。

那天,老猎人没有像往日那样当即将藏羚羊开膛。他感到有些蹊跷,母藏羚羊为什么要向他下跪?这是他几十年狩猎生涯中惟一见到的一次。夜里,老猎人躺在地铺上久久难以入眠,那只向他跪拜母藏羚羊的影子,始终在他的眼前晃动着……

次日,老猎人怀着忐忑不安的心情,对那只母藏羚羊扒皮开膛。开膛后,他吃惊得叫出了声,手中的刀也“咣当”一声掉在地上……原来在母藏羚羊肚里怀着一只待产的小藏羚羊,自然小羊羔已经死去了。这时候,老猎人才明白为什么那只藏羚羊的身体肥肥壮壮,也才明白它为什么要弯下笨重的身子向自己下跪,它是在求猎人,给自己和未出世的孩子留一条生路呀!

老猎人对藏羚羊的开膛破腹,立即终止。

当天,他没有再去出猎,在山坡上挖了个坑,将那只母藏羚羊连同它那没有出世的孩子一起掩埋了。同时,埋掉的还有那支伴随他多年的杈子枪……

从此,这个老猎人在藏北草原上消失了,没人知道他的下落。

第二个故事是“爱羚和它的人爸爸”。这是我的同行——一位名叫吴勇的记者采写的。故事说的是,一次,他到可可西里索南达杰自然保护站采访时,遇到一只名叫“爱羚”的公藏羚羊。

“爱羚”刚生下来不久。母亲被盗猎分子打死。正在吃奶的“爱羚”成为了孤儿。巡山队员在巡山途中遇到了小“爱羚”,把它带回了索南达杰自然保护站。刚刚失去母亲的小“爱羚”,经受冷冻和饥饿,身体十分虚弱,如果稍有照顾不周,随时都有可能死去。

为了把“爱羚”抚养大,保护站的同志可是下了不少功夫,费了不少心血。冬天高原的夜晚十分寒冷,他们怕“爱羚”冻着,把“爱羚”放在被窝里,用自己的体温暖着它。

为了让“爱羚”吃好,健康成长,保护站的队员们给了“爱羚”无微不至的关爱。他们把牛奶灌入奶瓶,像喂养婴儿一样喂小“爱羚”,有些队员们还把食物嚼烂,嘴对嘴地喂小“爱羚”。保护站的队员换了一茬又一茬,但他们对“爱羚”的照料却从没有间断过。大家揶揄道:“我们就是‘爱羚’的‘人爸爸’”。

3年后,当“爱羚”长到50公分高、体重达到100斤时,他们把它放归自然。爱羚放归自然后,在与其它雄性藏羚羊争夺配偶的决斗中受伤,独自又回到可可西里自然保护站。因伤势太重,没有抢救过来,几天后爱羚死去。自然保护站的工作人员把它制作成了标本,还为它建墓立碑。

据说,“爱羚”是目前唯一一只由人类养大、并且有名字的野生藏羚羊。2008年北京奥运会吉祥物“迎迎”,就是以它为原型。

就在这篇稿子止笔时,我看到新华社播发的一篇有关藏羚羊的报道:据有关方面统计,由于保护措施得力,各种政策落实到位,青藏高原藏羚羊的总量已恢复到15万只;藏原羚、藏野驴、野牦牛、岩羊、盘羊、马麝等其它野生动物种群数量,也都有不同程度的增长。

这更是一个令人振奋的好消息。

它预示着一个新的野生动物的乐园,将又重现于世界屋脊的青藏高原……

此刻,我的心又一次飞向青藏高原,飞向那片广袤、美丽、神奇的土地。

我在心中默默地祝福,祝福“高原精灵”——藏羚羊,永远像风一样,在没有贪欲、没有枪声、也没有肮脏的交易的高原上,自由自在的生长,自由自在的奔跑,自由自在的繁衍生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