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8章 顺流而下
听罢周沧的话语，王黎郑平二人互相看了一下对方的眼睛，皆是看到了一抹不快。
作为官府的人，最为忌惮的就是与民分权，然而他们却也知道周沧所言不假。
武朝的漕运统管向来是片空白，若是在前朝，先皇尚在，天下安定，没有人敢在漕运上做手脚，无论是水商，亦或是剿匪，各地皆有作为。
而在如今的武朝中，各地官府推诿责任，纵容四处流匪坐大而坐视不理的情况下。
一个规模庞大，制度完整且能给漕运带来好处的帮会固然就成了一个能直接使用的好工具，起码比完满漕运官制要来的方便得多。
而事实上，漕帮是建立在利益之上的，既然官府默认了他们合法的存在，漕帮自然也自发的将自己视作江流湖泊的管理者。
在获取满足自身利益的同时，也不忘治理水上的规矩，给官府带来好处。
一方有所需，一方有所求，长期以往，漕帮坐大，周沧只不过是一个反映而已。
“哼！某家不管你是不是正经帮会，总而言之，能掌管武朝一切的只有陛下和朝廷。”
“至于尔等没有功名在身的白身百姓，若是当真以为靠着一个在官府眼皮子底下讨食的帮会做靠山就自以为有了官身，下场便是死路一条！”
“纵使某家将你格杀勿论也没人说什么不是！”，王黎神色满是寒霜。
看着他的手已经重重的摁在剑柄上，颇有暴起杀人的骇人气势，周沧得意的脸色一变。
“大人莫怪，是草民多嘴了！”，周沧顿时换了一副嘴脸朝着身后的战船拱手道：“时辰已不早，不若我等先登船启航？”
听到周沧的话语，王黎冷冷的看了他一眼，随即和郑平二人指挥着上百皇城司官兵有序的登船中，安置在每一个角落。
这些战船的重量本身就不轻，吃水却比寻常的商船要浅。
虽然在抗风浪的能力上不如货仓压重的商船，但在速度上却不是帆船所能比拟的。
而且也正是因为吃水不深，故而众多湖泊水系都能畅游，无所不能至。
待到将所有官兵都安排上船以后，王黎郑平二人才无视一旁的周沧迈步走上木板。
身后的周沧带着几个漕帮的成员连忙跟上，看着王黎郑平二人的背后眼睛闪过不满。
作为京畿十二堂主之一，周沧自认为比许多白身百姓要位高权重得多。
虽然是在漕帮中办事，到手的钱财也是有所固定的，但他却觉得自己不比那些富商巨贾差上多少，甚至也结识过不少地方的大官。
若是寻常的地方官员，谁或多或少都要给他一些面子，但这两个京官不过五六品竟然如此不给脸，这让他不由得有些恼火不已。
随即他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将心中的不满给压制下去，起码不在脸上显露。
毕竟那群不长眼的水匪是出现在他看管的水道上，这段时间因为这些水匪而带来的损失不下十万贯，这可不是一笔小数目。
即便是朝廷大员，一年的俸禄也不过数千贯罢了，十万贯可是要掏空了不少商贾。
更何况这还是开始，待到日后这些水匪盘踞愈久，扎根愈深，此处还能有漕帮的手脚？
到了那时候，恐怕帮会就要拿他周沧开刀了，起码会治个办事不力！
漕帮虽然人数众多，遍布大江南北，但能打的没几个，逞凶卖狠有点庄稼把式的都被总舵收了，其余的都是卖苦力的正经人家。
寻常时日，想要压制那些捣乱的青皮地痞无赖倒是不难，只要有力气就行。
但跟那些水匪作对可是要掉脑袋的，这是一群杀人不眨眼的凶悍之辈。
莫说是他，纵使是使劲驱使底下的人也没谁敢多吱声，眼睁睁看着水匪纵横劫掠。
漕帮再大始终是民，民为求财求食，最为惜命，故而周沧是有求于人。
不借助朝廷的力量剿灭水匪，日后倒霉的就是他。
说不定漕帮会因为忌惮而放弃了这整片的水域，另开一道，皆是他这个堂主也到头了。
周沧自小靠水吃水，在漕帮中勤勤恳恳才混到了今日的堂主，若是没了这个位置他靠什么过活，以往得罪过的无赖地痞就会撕了他。
故而他眼巴巴的看着京畿的地方没有丝毫动静，让水匪坐大而按兵不动的时候，他心中就已经有了些不安，联想到了什么。
漕帮想要在朝廷手底下讨饭吃，自然也要揣摩朝廷的心思，京畿与京师的冲突不说众人皆知，但底下也是心知肚明的明争暗斗。
无奈之下他搜肠刮肚，从商贾和两岸百姓中抠出了银子递给皇城司，这才请动了这些心高气傲的京官出手，但周沧知道自己此番必然也得罪了京畿府衙。
若是再不能压制这群水匪的嚣张气焰，让水道恢复正常的行商，他的下场必然很难看。
眼下有求于人，至于这些京官会说什么话语，周沧也只能忍气吞声。
“堂主，你就这么任由此人这般说你？”，看到周沧被落了面子，一个心腹忿忿说道。
“住嘴！”，周沧沉声打断了他的话语：“不要忘了此番我等是有求于人。”
“只要能剿灭那群该死的水匪，受这点不痛不痒的气算什么？”
“更何况剿灭水匪有功，指不定我要凭此升入总舵寻个长老当当呢！”
周沧边说着，眼中闪过一抹兴奋的精光，这是危险同样是机遇。
若是凭借他这般行事，继续勤勉到老死也不一定能进入总舵。
眼下这些水匪的出现倒是助了他一臂之力，塞翁失马焉知非福。
“堂主英明，日后入了总舵可要多多提拔小的！”，数个心腹皆是恭维的笑道。
“好说，好说。”，周沧满意的点点头：“不会少了你们的好处！”
说罢，他们都齐齐走上了船上的甲板，看着整齐列队的官兵，周沧多了几分把握。
随着水手将登船木板收起，高高的扬起了船帆，随着船身一震，蔚然离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