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红军

谢默潭外面办事回来,刚刚踏入家门,丫鬟小荷说:“老爷,颂琪回来了。”谢默潭不相信自己的耳朵,说:“谁呀?谁回来了?”小荷重复说:“是少爷颂琪,颂琪。”谢默潭欣喜地快步走人厅堂,见四个娘正围着颂琪,嘘寒问暖的。

颂琪在大口地吃饭。

谢默潭快步走到颂琪边上,突然说:“你怎么回来了,学校放假了?”声音中带着责问的意思。

颂琪只顾吃饭,头都不抬说:“闹学潮,革命。”

谢默潭说:“闹学潮?革命?闹嘛学潮?革谁的命呀?”

颂琪说:“呼吁国共联合抗日,反对内战。革命,就是革像你一样的人的命。”

谢默潭一听大怒:“为嘛革我的命?我犯法了?我作恶了?”谢默潭气呼呼地坐下。四个娘一看不对,赶紧进房了。

颂琪放下筷子,转过身来说:“中国革命就要推翻三座大山。建立一个平等的社会秩序。”

谢默潭说:“嘛三座大山,四座大山,潭坑有无数座大山,你去推呀?你推得了这么多吗?”

颂琪说:“中国有无数不平等,无数人受剥削受压迫,吃不饱睡不暖,家破人亡,我们就是要推翻这个人吃人的制度。就要推翻像你一样的人,四个娘,吃好穿好,还有丫鬟用人服侍,住族里最大最好的房子的人。”

谢默潭勃然大怒,站了起来,就要打颂琪,但巴掌打到半途又撤了,吼道:“你爷佬我送你读书,你还要革我的命?你去看看,我们谢家哪个饿了那个家破人亡了?哪个睡不暖吃不饱了?你爷佬我赚的哪一毫子不干净了?真衰仔,败家仔。”

颂琪说:“你这是一个乌托邦,你出去看看中国,民不聊生,到处灾难。”

谢默潭说:“你觉得我家不好,你可以离开这个家呀?”

颂琪说:“离开就离开,离开一个地主剥削阶级的家庭,正是我们新青年革命的方向。”说完就提着行李要走。

四个娘格着屏风听到颂琪要走,慌忙出来拉住,死命不让。

谢默潭厉声说:“你们四个让开,让这败家仔走。”谢默潭明白,颂琪又不是第一次离家出走了,好像有四次五次了吧。

二狗对颂琪说:“颂琪,快向老爷认错吧。”

颂琪说:“二狗哥,你就是那些受奴役受剥削的千千万万中的一个,你应该大胆的反抗。”二狗被颂琪一说,满脸通红,不知怎么说话了。

颂琪推开四个娘的手,头也不回,离开了家。

谢默潭气呼呼地坐下,大声说:“自我谢默潭做谢家的族长以来,土匪不敢来,民风向好,人人懂理,家家有饭吃,户户有被盖,二狗进我家跟了我,我像亲儿子一样对待,这个真亲儿子还要推翻我,还要革我命,还要叫二狗离开我!这是嘛道理,难道天要塌了!”

四个娘忙过来安慰,都说颂琪是一时糊涂,很快就会明白过来。谢默潭气呼呼的一晚没睡,坐在厅堂一直喝茶。二狗不敢离开,一直在旁服侍着。

过了几天,谢默潭刚刚算完账就要睡下,思量今晚到大还是到小那里呢,突然听到急促的拍门声:“开门,开门!”谢默潭认真一听,是颂琪的声音,谢默潭想:“这衰仔在外面熬不下去了?”

四个娘也起来了,过去开门一看,心里都慌了起来,除了颂琪外,,居然还有一帮人,受伤的,衣服破破烂烂的,这里包那里扎的,走路一瘸一拐,还带有枪。

大娘问:“颂琪,你这是怎么了?这么多人。”

颂琪说:“大娘,先别问,我爷佬在家吗?”

大娘说:“在呀。”

颂琪说:“大娘,你带我们这些人到偏房,家里有创伤药拿来。”

大娘说:“要问下你爷佬。”

谢默潭跟大娘出来,见如此情景,着实也吓了一跳,看看这么几个伤员,似乎明白了些嘛。谢默潭叫大娘带这一帮人过去休息。然后拉住颂琪说:“衰仔。说说这是怎么回事。”

颂琪说:“大爷,你看到了,这些伤员,他们都是红军,战斗中受伤了,跟不上队伍。留下来养伤。”

谢默潭说:“衰仔,这可是掉脑袋的事呀。”

颂琪说:“你看着办呀,我也是其中一员,一起掉头吧。”

谢默潭无法,咬咬牙说:“想办法吧。”

第二天一早,二狗进来说:“老爷,刘乡长找。”谢默潭心里说:“刘乡长这么快就知道了?看来这下在劫难逃了。”口里却说:“快请。”谢默潭在努力使自己镇定下来。

刘乡长大踏步地走进来,拱手说:“谢乡贤早呀!”谢默潭回礼:“刘乡长早呀,刘乡长,为嘛这么早呀。”转身说,“二狗,上茶。”二狗端上茶。刘乡长坐下,啜了一口,说:“谢乡贤呀,出大事了!”谢默潭故作镇定,说:“嘛大事?”刘乡长说:“谢乡贤,你还不知道呀,共匪头子朱德陈毅被我军围剿重创,流窜到了南雄始兴一带,有大把伤员留下治疗,上头命令,必须全部干净彻底的清除共匪残余,每家每户都不得收留共匪,凡收留共匪者,一旦查实,格杀勿论。谢乡贤呀,快点召集你族人,我要亲自宣布这件事。”

谢默潭对二狗说:“鸣锣。”二狗出去了,当当当,敲起了锣,大家很快就聚集在了祠堂。

二狗跑进厅堂,说:“老爷,族人已经聚集。”谢默潭对刘乡长说:“请吧。”刘乡长整整衣冠,大步走向谢家祠堂。

谢默潭对乱哄哄的人群大声说:“各位族亲,大家安静,大家安静,刘乡长有重要事情宣布。”大家安静下来。

刘乡长朗声把刚刚和谢默潭说过的话又说了一遍。人群立即议论纷纷。刘乡长说:“欢迎大家举报,凡举报有功者,奖十个大洋。凡知情不报者,一经查实,坐牢甚至掉脑袋。大家会后认真读读政府布告。就贴在祠堂外面的墙上。”人群又议论纷纷,谢德安说:“刘乡长,是不是真的要奖呀?”刘乡长说:“你以为政府说大话!”谢德安心里暗自高兴,这可是发财的好机会,岂能错过。谢默潭冷冷地盯着谢德安,弄得谢德安心底发毛,谢默潭说:“德安呀,但要有真凭实据呀,诬陷也是大罪哟。”刘乡长说:“当然要真凭实据,不能平白诬陷我们的好乡民呀。”

“谢乡贤啊,我实在太忙了,还要去其他村宣布这个通告,告辞。”刘乡长拱拱手,带着几个乡丁骑着他的破单车走了。大家乱哄哄地散了。

谢默潭边走边想:“这样不行,很快就会暴露,这几个伤员必须转移。”

谢默潭回到家,立即叫二狗传颂琪过来。

谢默潭说:“颂琪,你知不知道刘乡长来过,他就是在传达政府的命令,捉拿你们。政府的人一来查,你们怎么走得掉?”

颂琪急得走来走去,额头冒大汗,无计可施,说:“大爷,我求求您,想想办法呀。”

谢默潭笑了,想:“这衰仔也有求我的时候。”

颂琪说:“你还笑!”

谢默潭说:“你是我的仔,我能坐视不理吗?我在想办法呀。”

二狗端了一杯茶过来,说:“颂琪,喝口水,你都忙了这么久了。”

谢默潭看着二狗说:“有了,二狗,我们爷俩和全家的命这次全靠你了。”

二狗吓了一跳,人命关天,一下子愣住了,嗫嚅说:“老爷,二狗怎么啦?”

谢默潭说:“二狗,你马上去找你大哥大狗,求你大哥把这几个伤员转到黄石头寨去,必须今夜转去,这关系着咱全家人性命。现在还早,你快去找你哥,必须今晚回来答复。”

二狗一下子感觉到自己肩挑万斤担,说:“好,我立即去。”转身跑出了门。

谢默潭觉得还有事要交待,喊道:“二狗,二狗!”可是二狗已经快跑如风,瞬间只见了身影。

二狗奔跑在路上,心里只有一个念头:“快点找到哥,快点找到哥,老爷家才有救,颂琪才有救。”二狗平时就是帮谢默潭跑腿的,所以练就了一身跑功,身轻如燕。他一边跑,一边回忆着大狗教怎么找他的方法,可是有些地方忘了,急得二狗一个劲的骂自己,二狗念叨着:“一定会找到我哥,一定会找到我哥。”二狗望着黄石头的方向,一刻也不敢停留。二狗感觉树都往自己身后跑,平时也没有现在这么快过。很快就出汗了,二狗脱了件衣服,扔在路边,有上了几个山肩,渐渐,二狗跑不动了,脚步慢下来,感觉脚有千斤重,提不起来,喘着粗气,但他不敢停下来歇息。又跑过了几个山坳,山越来越陡了,二狗跑不动了,只得慢慢走,看到溪水,捧起来,咕噜喝下去,又继续走。

走来走去,二狗迷路了,其实不是迷路,本来就已经没了路,二狗只是按着黄石头的方向走而已,而现在连方向都不知道了,应该是黄石头山脚了吧?离黄石头寨很近了吧?二狗急得团团转,只得凭感觉乱闯,但又担心踩了猎人的铁剪,踩到铁剪,给夹住了,不要说二狗,就是几百斤的野猪也逃脱不了,只有等死的份,所以折了一根树枝,敲着前面探路。

这时,在深林里,已经不知识嘛时间,已经到了中午了吧,看阳光从树叶枝丫间漏下来,好像很垂直很光亮了。二狗坐下,黑黑泥土如毛毯一样柔软,顺着二狗的屁股凹陷了下去。

突然听到鸟叫,从大树的那边传过来。二狗猛然想起大狗告诉他的法子:“到了黄石头地段,你就学‘哥哥唔错,哥哥唔错’这种鸟的叫声,连续叫三声,再连续叫三声,望风的前哨就会找你,带你上山。”二狗一阵狂喜,站起来,卷起双手搭在嘴上,学着:“哥哥唔错,哥哥唔错,哥哥唔错。”连叫三声,侧耳静听,没回音,二狗又走一段,又继续叫:“哥哥唔错,哥哥唔错,哥哥唔错。”,还是没有回应,二狗一急,跑着满山叫,但是还是没有回音,二狗泄气了,坐了下来,带着哭腔自言自语地说:

“哥呀,你在哪呀?哥呀,你在哪呀?找你救命呀!十万火急呀!”

“二狗,救谁的命呀?”背后有人说话,吃了一惊,猛一回头,说话的人不就是大狗吗?惊吓成了惊喜,二狗紧紧抱住大狗。

大狗笑道:“老弟,怎么啦?发生什么事了?”

二狗把颂琪藏红军的事说了,大狗沉吟半响,不说话。二狗急了:“哥,咱家人的生死就靠你了。”

“二狗,先别急,你先和我上黄石头,我再想办法。这里毕竟我不是寨主,也不是由我一人说了算。”

二狗心燎火急地跟着大狗上黄石头。这黄石头还真是个迷宫,这里一转那里一拐这里钻钻山洞那里跨小溪,接着爬软梯,才到了一个暖呼呼的大山洞。

这大山洞有桌有凳的,人还不少,还有雾气绕绕,像仙境呀。

大狗问一些兄弟:“寨主呢?”都说不知道。大狗说:“二狗,你坐下来等等寨主回来。”二狗坐立不安,一会又跑出看看天色,一会儿又问别人,寨主回来没。大狗说:“二狗呀,看你急的,那家人你这么放在心上干嘛?”二狗说:“老爷一家待我还有二叔像自己家人一样,我能丢得下呀?况且,几百年来,咱家就没有和大爷家分过家,实际上是一家人!”大狗只得苦笑。

外面突然传来哈哈哈大笑,声音洪亮,中气十足,有人叫:“寨主回来了。”一群人拥着一人进来,此人并不很高大,比大狗矮了一些,骨骼也不魁伟,但有一股精干之气,两目非常有神锐利。二狗想,这是老爷说的能飞檐走壁的寨主了吧?

大狗起身拱手:“寨主!”寨主拱手,于正中坐了。

寨主说:“大狗,听说你有急事找我。”

二狗急忙说:“寨主,是呀,正有急事找您救命!”

“这位兄弟是?”寨主见一个不认识的人,疑问地说。

“寨主,是我亲兄弟。”大狗挡在二狗前面。

“大狗的兄弟,就是我邓某的兄弟。”寨主笑了,“兄弟,你等我救嘛命呀?说说。”

大狗说了事情的原委。

寨主说:“听是听说过红军,据说红军也是一些穷苦百姓。但是红军历来和我们没有交情,大狗,你看怎么办?”

大狗说:“全听寨主定夺。”

寨主笑了:“大狗,谁不知你的心思,你把兄弟情看得比谁都重要。大狗你自己定夺吧,你带你本部人马,我当做没看见你在干嘛。哈哈。”

大狗大喜,拱手谢寨主,转身拉上二狗出了洞,看看天色,月亮都已经露头了,大狗叫上本部人马,向谢屋飞奔而去。

谢默潭草草地吃过晚饭了,还不见二狗的消息,纵是面对土匪面不改色稳如泰山的谢家族长,还是露出了焦急的情绪,嘴里念叨:“二狗呀二狗,你要快点呀你要快点呀。”颂琪走了进来问:“大爷,你在念叨什么呀?”谢默潭压住情绪,笑着说:“没嘛,我只是在想,二狗见到大狗没有?”颂琪说:“希望吧。我去扔掉伤员的血衣和绷带。”转身出去了。

刚出门,见到谢德安鬼鬼祟祟的,就问:“德安哥,你在干嘛呀?”

谢德安忙脸上堆笑:“颂琪呀,你嘛时回来呀?怎么不到哥家里玩呀?”

颂琪很讨厌谢德安,没好气的说:“谁愿意到你家玩谁去,脏兮兮的谁去!”

谢德安只能尴尬地笑着,又问:“颂琪呀,你去干嘛?你捞着的是嘛呀?”

颂琪来气了:“你管这么多干嘛?”谢德安无趣地走了。

颂琪回来,说:“这个谢德安,有事无事的在咱家门口转,还问我嘛时回来,手里捞的是嘛?”

谢默潭说:“你遇见谢德安了?”颂琪说是呀。

“不好,颂琪。你太年轻不经事了。”谢默潭说,“颂琪,你要这样这样······”

颂琪惊讶地说:“不会吧?”但他还是按谢默潭的话做了。

谢默潭出来大门,看看夜已深了,天上满是星星,整个村子已经静下来了。远处的李家屋场偶尔还有一两盏昏黄的灯在亮着,渐渐地,一盏都没了。谢默潭心里急得有些按捺不住了,拍拍胸膛,让自己顺口气。

听得远处一两声犬吠,脚步声越来越近,谢默潭心想:“一定是二狗他们来了。”只听得二狗轻轻地叫:“老爷,老爷。”谢默潭一听狂喜,终于等到了,他忙叫醒趴在八仙桌上睡着了的颂琪。颂琪迷迷糊糊地问:“怎么啦?”一听说二狗回来了,猛地跳起来就去开门。当看到二狗带着大狗一大帮人进屋,差点就哭了。二狗说:“颂琪,快点带我哥他们去见红军伤员,”颂琪带着大狗一帮人进来偏房,叫醒伤员,说了转移的事。伤员们对转移这种情况早就像吃饭一样普遍,都积极配合。

大狗叫兄弟们,抬的抬,背的背,搀扶的搀扶,出了谢默潭家,望黄石头去。谢默潭送出大门,叫了声:“大狗。谢谢。”大狗站了一下,没回头,搀扶着红军伤员走了。谢默潭看着大狗他们直至不见了身影,才放下心来,转身对二狗说:“二狗,你立大功了。”二狗说:“这没什么。”颂琪也过来谢二狗。二狗反觉得有些不好意思了。只是太累了,二狗坐下来歇息。

看看天色,东边已经有了亮光,天就要亮了。谢默潭拉二狗进了厅堂,说:“二狗,咱爷三个喝酒。”二狗不敢坐,谢默潭强按他坐下。三人慢慢喝酒,说些开心的事。直到四个娘和丫鬟煮好了早餐,叫吃饭。二狗起身,要站着,谢默潭和颂琪按住他,谢默潭说:“二狗,今天咱们家没有主仆之分,你和颂琪一样,都是我的后生仔。今天大爷高兴,叫小荷和大娘炒多了几个菜,咱爷三个慢慢吃慢慢喝,嘛事都不要理了。”二狗无奈,只得坐下吃饭,其实二狗也是肚子太饿了,昨晚花了几乎全部体力,要好好补充。三人一边吃一边开心地聊天,不知不觉,这餐饭吃了很久,菜吃光了,谢默潭又叫再炒,炒蛋炒腊肉炒鸡肉炒鱼······

正吃得香,突然,刘乡长带着一帮乡丁气势汹汹地闯了进来,枪口指着谢默潭他们。四个娘吓得大惊失色,站都站不稳了,手里拿着的团扇都掉在地上。谢默河脸不改色心不跳,继续吃菜喝酒,头也不抬说:“刘乡长呀,你这是闹得哪出呀,一早的就来吓我们。”

刘乡长说:“谢乡贤呀,你给人家告了。”

谢默潭说:“告我嘛了?我一个山里人,从来就是守法的榜样。”

刘乡长说:“还真有人告你伙同你的仔颂琪藏匿共匪。”

谢默潭说:“刘乡长,这么大的罪名,谢某可承担不起呀。总得有个证据呀。”

刘乡长说:“好,叫谢德安。”

谢德安瑟瑟缩缩地从乡丁背后出来:“刘乡长。”

刘乡长说:“谢德安,你是怎么看到谢默潭一家藏匿共匪的?说说。”

谢德安说:“我看见颂琪拿的血衣和绷带,不是共匪的还是谁的呀?”

谢默潭冷笑说:“谢德安,亏你还是谢家人,你还叫我一声叔。这样诬陷自家人可不好呀,怎么向祠堂里的列祖列宗交代?”

谢德安说:“刘乡长,搜查一下就全明白了。”

刘乡长说:“搜查!”

谢默潭说:“且慢!刘乡长,假如没有共匪,是不是诬告罪就成立?”

刘乡长说:“那是自然。”

谢默潭说:“那就搜吧!”

乡丁搜遍谢默潭家,都出来对着刘乡长摇头。

谢德安急了说:“我明明看见颂琪捞着血衣和绷带的。”

谢默潭冷冷地说:“叔待你也不薄呀,怎么为了几个钱就可以这样诬陷我呢?”

谢德安急得大汗淋漓:“刘乡长,我知道血衣埋在那,我带您去。”

刘乡长说:“你带乡丁去就可以了。”谢德安带着几个乡丁去找血衣了。

坐下来,丫鬟小荷上茶,刘乡长啜了一小口茶水,赞了一下,探头到谢默潭脸前,说:“谢乡贤呀,你和我什么交情,我会让谢德安这种宵小害你吗?”谢默潭刘乡长相视而笑。

谢德安惦记着刘乡长说举报共匪有十个大元奖励的说话,睡觉都有些不安落,刚起来要想去举报,眼前又出现族长寒冰一样的眼神,又躺下,但躺下眼前有晃动着十个大元,似乎在嗡嗡响,召唤着他:“去吧去吧,去举报吧,我就属于你了。”金钱的魅力确实太强大了,最终谢德安还是站起来,出了家门。

“也不用怕,举报成功,实际上就扳倒了谢默潭这尊神,倒下了,就不是神了,就是泥菩萨了。你谢默潭在谢家作威作福也够了,也该轮到老子了。”“能成功吗?”“能,我有证据,千真万确的证据,这次谢默潭逃不脱了,死定了牢底坐穿,说不定还会枪毙,哈哈!”

天蒙蒙亮就去乡公所举报,可是左等右等不见刘乡长,好不容易等到刘乡长上班。

“刘乡长,我有急事要报告。”刘乡长见是谢德安,他对这人就没一点好感,说:“嘛事呀?快点说。”

“报告刘乡长,谢默潭伙同他的仔藏匿共匪伤员。”

刘乡长说:“有这事?”

“千真万确,我亲眼所见。”

“现在走了没有?”刘乡长慢吞吞地说。

“没走,在谢默潭家。有好几个那。”

刘乡长说:“那没走就不急,反正也走不了。谢德安呀,喝茶呀,一起喝茶。”

谢德安急了,说:“刘乡长,走是没走,说不定现在就走了。”

“现在大白天,共匪敢这样大张旗鼓的走吗?”

谢德安点头哈腰说:“刘乡长英明,共匪确实不敢。”

“这就对了,急什么嘛!”刘乡长一边吸烟一边喝茶,然后慢吞吞地叫上乡丁,“谢德安,走呀!”于是就这样闯进来了,谢默潭一家还在吃早饭喝酒呢。

谢默河跑了进来,满头大汗地问:“哥,出什么事了。”

谢默潭说:“没嘛事,默河你先见过刘乡长。”

谢默河拱手说:“见过刘乡长。”刘乡长轻轻地点了下头。

这时乡丁带着谢德安进来说:“刘乡长,嘛都没有。”刘乡长端起茶杯,一饮而尽,站起来说:“已经查明,谢乡贤和共匪没有任何关系。刘某别过,至于谢德安,他本是你家族人,谢乡贤,你看着办,告辞,”说完带着乡丁骑着他的破单车打道回府了。

谢德安吓得大汗淋漓两腿发抖,扑通地跪下来,说:“叔,都是侄子一时糊涂,为了几个钱,出卖叔,侄子不是人。”

谢默河大喝一声:“你这个王八蛋谢德安,老爷嘛时候对你不住了,你的木排,谁帮你运了?你吃鸦片,谁帮你戒了?狼心狗肺的东西!”谢默河过去就揪住谢德安的衣领,狠狠地对着他腮帮就给了一拳,打得谢德安鲜血流出嘴角,牙齿也脱落几个,哎呦哎呦地嚎叫,谢默河还是不放过,狠劲一推,啪地一声把谢德安摔落地,又过去踢几脚。

谢德安哀求说:“叔,您大人大量,就饶了不懂事的侄子吧。”

谢默河狠声说:“饶了你,我巴不得一刀砍了你。”边说便要去寻刀。

听说要拿刀砍他,谢德安吓得差点晕过去。

颂琪在旁边拍手叫好。二狗和谢默潭忙过来拉住谢默河。

谢默潭说:“默河,算了,怎么说,德安也是自家人,也是一时糊涂,反正咱也没嘛损失。”

谢默河住了手,踢几脚谢德安的屁股,喝道:“老爷宽宏大量,你还不快滚!”

谢德安爬起来,屁滚尿流地溜了。

谢默潭颂琪二狗二叔相视而笑,哈哈有声,房梁上的灰尘簌簌而落。梁上的燕窝里燕子以为发生了嘛事,探出头来张望,叫着飞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