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轰隆”的一声巨响,一辆列车在高速行进中突然急刹车,列车发出令人不安的刹车噪音。车速不断减慢,最后终于停了下来。

“到底怎么回事?”“干吗车停了啊?”……

列车上的人在讨论纷纷,有人还把头伸出了车窗看,忽然有人喊了一声:“前面桥断了!”

大家纷纷把头伸出窗外,才看到前方有一段桥被飞机的炸弹炸断了,火车再过不去了。

列车长这时发出广播:“各位乘客,由于前方路桥受日本轰炸机炮弹袭击,请各位乘客收拾好行李从此处下车,前方往东南方向行走离上海还有八十公里。”

列车内的乘客开始**起来,许多人在抱怨列车,但也明白这是无可奈何的事情。前方便是上海,士兵正在与日本鬼子激战,日本有飞机切断上海的补给,炸毁铁路是最直接的方式。

乘客开始从车上下来,有几节车厢载的还是往前线参战的士兵,普通的平民乘客其实不过百来人。八十公里不算太远,最多就是两天的脚程,走得快些,一天到达也没什么问题。

乘客们紧跟着军队一路往东南走去,这一带荒山野岭,属于市外郊区,即使没有猛兽出现,也害怕这一路上遇到亡命之徒沿路打劫,跟着军队行进,最少能免除被打劫的危险。

军队整齐的队伍和步伐令其他乘客跟着觉得很有安全感,但士兵们的步速特别快,一般人稍微想歇一会儿,可能就会掉队。

大部分人还是跟上了军队,包括桂英。夜色降临,士兵们开始生火做饭,大部分士兵都会带着干粮,桂英她自己也带了干面饼,就着溪流河水吃下去,也能果腹。

士兵生的篝火映照中,桂英忽然发现了一张熟悉的面孔。

“云英!”桂英喊道,云英见到一个熟悉的身影坐在溪流边的大石头上,她永远忘不了这个胖乎乎的身影。

“桂姐姐!”云英转过头也看到了桂英,高兴地立刻站起身跑了过来。

二人见面都十分欢喜雀跃,紧紧握着彼此的双手。

云英的泪一下子流出来了,桂英的眼睛也已湿润了,没想到,刚回上海就遇见了熟人,还是自己最好的姊妹。

“桂姐姐,这么久以来你都去哪里了啊?我好想念你啊!”云英一边抹着眼泪一边说道。

“我回了一下我家乡武汉。听说你也去天津了,找着哥哥了吗?”桂英隐瞒了她受训的事情。

云英的泪又挂不住了,摇头道:“我到了哥哥打工的天津福门纺纱厂,他们说我哥到军营当兵去了。我问了很多人,也不知我哥哥在哪个部队。”

桂英听到云英的遭遇,感到很心酸,她知道云英一心要寻到的就是她那个十年没见的哥哥,正是这个信念,支撑着她一直好好活着。

“那你打算怎样?继续找吗?”桂英问道。

“我在外面找了大半年了,我到处问人,也去过政府问,他们都说没有这人,呜……”云英哭得让在旁的人也心酸,尤其是这种战火连天的时候,许多列车乘客就是担心亲人安危,才冒死回到上海的。

“我哥哥一定不会这样没交代就离开的,后来我想,我从蔡家离开去找他,他也不知道啊,或许他来过蔡家找我呢?又或许他往蔡家那里寄过信给我呢?”

“所以你现在是打算回蔡家?”桂英问道。

“是啊,而且我身上钱也用得差不多了,回蔡家一边等哥哥的信,一边挣些钱,我就能继续找哥哥了。”云英的圆脸总是那样使人怜爱。

“现在日本飞机不断对上海轰炸,上海市内的情况也不知怎样了。”桂英想起今日断桥的情景,她有一种不安的预感。

这时,军队中军官喊起了命令:“全军集合,收拾东西,继续出发!”

“军队要出发了,我们也赶快收拾东西跟着走吧!”桂英说道。

二人赶紧收拾好行李,跟着军队行进,军人们行动灵活,翻山越岭矫捷过人,军人们按正常速度行走,桂英和云英就得用小跑跟上的。但二人的体能都相当不错,桂英是因为接受过特训,而云英是因为全国上下寻找了大半年哥哥。

“桂姐姐,”云英道,“你好像体力和动作都比以前快好多了,就像换了一个躯体似的,脸还是那张脸,但身体已经跟以前在蔡家有很大区别了啊!”

桂英笑道:“云妹妹,你不是也一样吗?你现在除了脸还是圆圆的,身材已经开始变苗条多了。”

云英也笑了:“桂姐姐你老是笑话我,你知我从小就很容易胖,我是在这大半年天天走路所以瘦了些,只要停下一些日子,就又胖起来了。”

这一路上,云英说了许多的她在路上遇到的人和事,说得起劲时有时哭有时笑,桂英听得也入迷,令这段路程变得不那么枯燥艰辛,也让二人暂时忘记了城市里的战乱。

但越近上海二人的心越来越慌,因为前方隐约轰鸣的炮火声,由远而近,又从几乎听不见到觉得近在咫尺,每一声都令人感到子弹炮弹打在心里一样,每一声枪声炮声的背后都可能卷走一条甚至上百条鲜活的生命。

在战火中的人,谁都再没心情聊天说笑,军队的士兵已经在谈论,他们这一批兵,是最后一批增援的力量,如果连他们也失败,上面就准备撤出这个东方威尼斯另作部署,后方再无增兵可能。

二人跟随军队已经可以遥望到上海市,但这座城市西北面红色火光和不断传来的轰响,让所有人都感到上海市城破之日已经不远。

一个多小时后,二人来到上海,眼前的景象吓坏了二人,这哪里是繁华的大上海,简直就是废墟!

整个上海市黑灯瞎火、房屋倒塌、崩缺的随处可见,地上散落着各种瓦砾碎片。如果说刚才枪声炮声还在远处,现在就算是喊杀声都已经那么近,子弹似乎常常从耳畔飞过。

军队开始进入高度戒备,整顿好队伍后,奔向了前线司令部,没入了夜色之中,桂英此刻的脑海蹦出的一句古诗:古来征战几人回?

云英此时只担心蔡家怎样了,而桂英除了想去看看蔡家,还在想是否应该回一趟火车站,让组织找到她。

看着云英一脸着急,桂英也暂时不忍心抛下她,于是就和云英一起回蔡家,但是她二人找了许久均没有找到蔡家。为什么?因为四下一片漆黑,又处处和倒塌的泥墙,连马路也被飞机的炸弹炸了十几个深坑,根本无法辨认。

二人找了好几次,均无法找着,便抓住沿途一个正在向她俩跑来的逃亡的人问:“这位大哥,请问你知道蔡家大宅在哪吗?”

“蔡家?你是说虹口东阳巷的蔡家?”男子问。

“没错,就是蔡建民家的大宅!”

“早没了!听说一颗飞机炸弹落在他家院子里,引起了大火,他家被烧了一夜,烧个精光了!”

二人听见惊呆了,但似乎一切又在情理中。

“那蔡家的人呢?”桂英急切得问。

“我就知道这么多,其他事情你问别人去吧!”男子跑开了。

云英听到这个消息几乎要晕倒了,了解云英的桂英安慰她道:“妹妹,不要急,蔡先生是我见过最聪明的人,他们一定有办法继续活着。”

两人终于找到了蔡家,眼前的一片狼藉,二人看得目瞪口呆,蔡家大宅已经被烧成了一堆焦土,被烧过的木桩和颓墙流着黑色的水,有些地方还冒着烟。

“姐,我们回不去了吗?”云英掩面而泣。

桂英心中恐慌,仍极力挤出一些话来安慰云英:“妹妹,只要有信心,我们一定能回去。”

一只黑手捂住了桂英的嘴和鼻子,云英同时被身后一个黑衣人击中后脑枕晕了过去、桂英由于经过长期训练,施展了脱身术,一反此人捂着自己脸的无名指,使劲一掰,差点就能折断这根手指,但此人应对神速,瞬间放开桂英,并叫了一声:“桂英,是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