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处理完大山的后事,再加上之前大山用药治病用掉的钱,大山的所有积蓄都已经用得精光。虽然大山的兄弟们事前事后也凑出过一点钱,但那是杯水车薪,最后是盘出了大山的肉档,才勉强够的。桂英没有营生活计,带着大山的两个孩子景华和景振在家中吃饭,又交不出份子钱日子一长,兄弟姑嫂开始有微言,开始只是私下向自己的丈夫抱怨。到后来就开始在一旁故意大声对桂英说难听的话,指桑骂槐,甚至当面给桂英脸色看,扬言要分开伙食。是大山母亲在饭桌上说了狠话,才暂时制住了这些姑嫂的口。

“谁要分伙自个分去,以后饭自个煮,菜各家炒各家,最好从这个家搬出去,我这里不养鸡肠小肚,都是自家人,谁没个困难时候!”

那些姑嫂倒是有些畏慑于婆婆,不敢过分冲撞,毕竟这房子是婆婆做的主,虽破旧狭小,总是个安身立命的住处,何况婆婆还是家里不用付薪水的厨子,这省去了不少这些姑嫂们日常煮饭买菜的时间。

婆婆虽然压下了这帮媳妇的唇枪舌剑,只是桂英带着两个孩子毫无收入,也难怪大伙儿长贫难顾。更何况家里的日子本来就艰难,儿子们也没有哪个是有出息的,大家庭里过着拮据的日子,人穷志短是人之常情。

“桂英,大山走了也有一个多月了,我老婆子若是有这能力,照顾你和孩子一辈子也行,只是我自己也是靠这一点薄产和几个子女接济度日,家里已经有了一个累赘的广元了。我也明白你一个女人要在这世道上活着挺艰难,但现在家里情况你也看到了,桂英你还是得为将来谋划呀!”婆婆苦口婆心地对桂英劝说道。

桂英这一个月里,当然也没有停顿,到处寻找活计干,却总是没有人请她。世道不好,僧多粥少,人浮于事,就算是个酒楼杂工每天只得两角钱的活,每日也有一百几十个人争着去干。

桂英被婆婆这么一说,心里也着实不好受,曾经想过用自己的一生还大山的情,现在大山的情还了,却还是得依附在大山的故居里,看来《玩偶之家》里娜拉不单出走以后是个问题,本身能出走就不简单了。

桂英每天在外问询招工,后来终于接到一项要赶工五天的散活

——在城郊一带的鸿盛皮鞋厂中对一批女式皮鞋引线、穿针和串珠的活计。

这项工作的工作地方远,工时长,薪酬微薄,早上太阳刚露眉就开始工作,晚上十点半才放工。桂英一般凌晨五点就要出门,步行到城郊,凌晨零点才能回到家。

桂英帮鞋厂赶第五天的工后,领完工钱,回到家时已经很晚。全身疲惫得像没有一寸筋骨属于自己一样。回到房间,晚饭也还没吃,倒在**蒙头便睡。

睡到半夜,房间里似乎有些声响,初时桂英想或许是外面风大,吹开了窗纸,又或是夜里老鼠在活动,窸窣作响。但声音似乎在一步步走近,而且朦胧中感到是一个身影在朝她走来,睡梦中的警惕性并没有灵敏,开始她还认为是大山,但突然,她记起了大山是已经在两个多月前去世了!

但她太累了!累得睁不开眼睛,想喊却又喊不出声,他感觉全身动都动不了,这个身影越走越近,甚至她已经能感受到它的急促的呼吸,桂英挣扎着身体,依旧无法动弹。终于,桂英强行喊了一声出来:“山哥!”

在桂英喊出声的那一刻,身体像被解锁了一样,恢复了自由,桂英睁开眼睛,房间除了自己以外空无一人。月亮悬挂在窗边,月光从窗户外照进来,把房间和床都照亮了,只有蓝靛色的花布窗帘随风呼呼飘动着。

原来刚才只是一个梦,身体太累了,以至于做梦都如此惊吓。

桂英虽然被惊醒了,但睡意并没有消散,桂英重新合上眼睛,用被子裹紧自己,继续睡了回去。

又过了一会,桂英听到门似乎轻轻地“吱呀”响了一声,直觉就告诉桂英,门似乎被谁开了一下,但桂英转念一想,这个时候,不可能有人,多半只是蛀木虫又子蛀食门扉罢了。

窸窣声再起,空气中似乎混杂着一股酒气。桂英思忖不知是哪家酒作坊夜半又开始酿酒,只是酒气竟有那么一点熟悉。

继而,桂英听到地板上的沙子被硬物碾压和粗布衣服摩擦的窸窣声,细微的呼吸声由远而近,一切都那么真切。

桂英只道自己家徒四壁、身无分文,根本不会有人无缘无故闯进来,多半只是睡梦中的错觉而已。

但是,桂英越来越觉得不妥,这时,声音似乎静止了,她感到浑身不自在,酒气似乎越发浓重了。她下意识地转了一下身子,微微地睁开了一点眼皮看了一眼。

令桂英终生难忘的可怕事情出现了!她床边竟然蹲着一个眉目和大山有三分相似的汉子!只是这个男子比大山瘦太多了,像只猴一样,酒气正是这个男子身上发出来的,而这一刻,他那只阔大的手悬停在桂英的胸脯上方!

汉子没料到桂英会突然睁开眼睛。桂英已经看清楚了这人的眉目,不是别人,是大山的大哥广元!

广元显然是慌了,有点不知所措,桂英下意识要叫喊起来,刚张开嘴,广元就用手捂住了桂英的嘴。

桂英剧烈地挣扎起来,广元更慌了,用另一只手按住桂英捶打他的手。

桂英被这股蛮力摁得无法挣脱,倒是反抗得更加激烈。这广元见摁不住桂英,顺势整个身子翻到**,压住桂英弱小的身躯。

桂英这下更是惊恐,连眼泪都流了出来,喊又喊不出,身子又挣不开,不断用没被按住地那只手不断击打广元,对广元却是毫无影响。

广元本来一心只想阻止桂英喊叫,怕别人发现他闯进桂英的房间,但骑到桂英身上后,他发现眼前这个女子对他毫无反抗力,他的内心重新泛起了一种侥幸……

广元不顾桂英的捶打推搡,猛地用手撕开桂英胸前的一片衣服,米白色亵衣露出来了一截。这下桂英挣扎得更加激烈了,心里也更加惊恐,想呼救,但被按住的嘴鼻只能发出“唔唔、唔……”的声音。

广元的压抑已久的兽欲,再也无法用理智克制,心里盘算道:事情都到这份上了,索性一不做二不休,现在就把她办了,这小媚子也是个守寡好些日子了,说不定今后就成了我的女人了呢?

广元对桂英说道:“弟妇、弟妇,别怕,都是自家人,反正大山没了,你这大好年华耗着是白浪费,今晚就许给大伯,大伯往后都对你好!”

桂英听见广元这番无耻的言语,心中不仅羞辱,而且气得第一次萌生了杀掉眼前这个无耻的禽兽的心。

她突然记起了她自己床头还插着一把尖锥在床架接口的缝隙处,伸手可及,过往这枚锥子是大山用来穿破猪皮悬挂在肉档挂钩上用的。自从大山死后,桂英晚上一个人睡,心里固然有所担心,便拿了这把锥子插在床架缝口处。

大山死了两个多月后,桂英几乎忘记了这把锥子。如今受到侵犯,在这千钧一发的时候,突然记起了这个嵌在床头武器。忙乱中,桂英伸手摸到锥子的手柄,极其飞快地从广元耳边划过,把锥子转向往广元的大腿一扎,尖锐的锥子深深地插入了广元的大腿中,广元惨叫一声“哎呀!”整座屋子里正在睡眠的人都被惊醒了!广元脸上的表情极其难受,桂英狠狠地拔出锥子,广元痛得又惨叫了一声,用手捂住大腿伤口,从**退了下来,不断呻吟着往墙后靠,血湿了大半条裤子,用手摸到的都是血。

桂英拿着锥子,还想站起来,再去插广元,她心中愤怒至极,虽然害怕得全身都发颤,但她不想这个人渣活了,她想杀他!

广元见桂英握着锥子向他走过来,他又受了伤,瘫坐地上,无力反抗,想逃跑也逃不了,连忙伸手阻止桂英说道:“弟妇、弟妇,我是大伯啊,我一时冲动,我错了,我错了,你别过来,原谅我吧!”

桂英看到广元的嘴脸就觉得生气可憎,尤其是他刚才对她做的事,她想到就想杀掉他!

被刚才惊醒的兄弟婶嫂闻声赶来,婆婆也披着外衣跑了过来。一推开门,见到桂英拿着锥子走向广元,广元大腿上的血流了一地。又看见桂英胸前的衣服被撕扯破了一大道口子,大惊失色,但也猜想到了几分事情的原委,眼前救治广元要紧:“桂英,住手,你杀了他是要坐牢的!”

桂英见婆婆进来,才缓缓垂下拿着大锥子的手,坐回到床边哭泣起来。

婆婆活了几十年,知道锥子这样扎进大腿肉只要血不是喷射出来的,应该不会有生命,但必须尽快替广元止住流血才行。便蹲下帮广元捂住伤口,抚慰道:“别急别急,让妈来,放松放松。”

“妈,这女人想杀我!”广元惊惶地指着桂英说道,刚才差点被桂英杀掉的余慌还没消散。

婆婆一边帮广元按住伤口,一边骂道:“你什么心思你自己知道,这可是你弟妇的房间!”

兄弟婶嫂们都赶了过来,一看到这场景,都惊呆了。婆婆忙吩咐婶嫂们:“快去拿几根止血药和几块布来!”

嫂嫂们赶紧去拿了过来,婆婆把布塞到广元的嘴里:“咬住!”广元只有听话的份。然后打开止血药粉的瓶盖:“广元,忍住,等下会很痛,但记住千万别晕过去。”

广元咬住布,使劲地“唔、唔、唔……”点头答应,婆婆道:“放松!”

婆婆放开捂住广元伤口的手,几点血飞落到在旁观看地姑嫂脚前,吓得嫂子们赶紧退了几步,婆婆把止血药粉洒在广元的伤口上,广元咬着布,痛得牙齿都快要碎了。接着,婆婆又用白布按住了广元的伤口,血漫透了婆婆连续包了五层的白布,在药粉的凝血和纱布的双重作用下,终究止住了血,广元死里逃生。婆婆吩咐另外几个儿子:“抬他回房去吧!”

广元被抬出去了,多事的姑嫂还想问桂英事情经过,被婆婆全部叫了出去后,掩上了门,一句都没有问桂英,甚至连看都没有多看一眼桂英。

房间里重新恢复了安静,只剩下桂英一个人,无人抚慰,也无人问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