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7章:谁明唐诗意

王守仁在尸体堆中找到章子风,抹上他睁着的双眼,将他的脸在肩头抱了抱,握紧了拳头,再也控制不住眼眶的泪水——章子风:京都禁军的一个小队长,因仰慕王守仁的为人并与之交好,至王守仁被贬,他巧用职责之便买取通关令,私自率领自己的部下随行,想不到他为至交走上的不归路如此快速到了尽头……王守仁继而找到血肉模糊的王童……

王守仁身后,策马的将军飞身下马,官兵们一字排开。

“报告王大人!”将军行礼道,“小人北城守将伊志同护驾来迟,望大人恕罪!”

王守仁行礼:“伊大人,王某戴罪之身,恳请将军速速安排马车送我们出城。”

“这?”

“有问题吗?”

“遵令!”伊志同大声回答,安排手下去找马车之后他看向那条狂蟒,拔出腰中长剑,谨慎地移步到狂蟒巨大的头颅面前,细细观察。

“王大人,这是传说中的龙?”

“将军,这不是龙。”王守仁沉痛地说道,“龙是我华夏的守护神,这是刘瑾的帮凶,我们差不多全部殒命在此。”

伊志同望向蛇娘,目光再逐一掠过养伤的诸位高手,脸色变紫:“王大人,民间传说龙会再度出世,我以为是你代表的正义的化身……大人,这南郊城不属于我的管辖之地,现在我都明白了。你是我敬重的人,以后有机会,希望不要忘了我这无用之身。”

“大丈夫生当为国为民,我死不足惜,只望没给将军添麻烦。”

“此次大人遭劫虽然机密,但我来时已然得知。上级调令南郊守将和撤走居民,已是置大人于死地,在下官微言轻,自是无奈于事。看,马车来了。”

两辆马车飞奔而来,前一辆赶车的是彭流沙,后面的是乐逍遥。莫子睁开无神的双眼,脸上露出些许欣慰。

伊志同向王守仁抱拳作别:“王大人与众位英雄请上车,恕不能送。”

蛇娘开口道:“把这怪蛇烧了!”

王守仁往伊志同手里塞了一些银两:“请多多帮忙,料理我随从的身后事……”

彭流沙搀扶莫子和东方未明上了马车,王守仁和蛇娘一家也上了车同一辆,等觉空和东方未明上了另一辆马车,车帘垂下,马蹄轻响,马车出了城门,向南而去。沿着官道走了一个时辰左右,前面乐逍遥的马车停下。这是一片荒野,草木繁茂,清晨的太阳洒在大路上,散发出一股花卉的芬芳。乐逍遥撮唇吹哨,不大一会儿,一道细绳从坡上飞下,勾在车棚上,驼神顺着细绳滚进了乐逍遥的车厢。马车继续上路,一直走到太阳偏西,到了一个名叫“靖溪”的小镇,彭流沙找了一间不显眼的客栈,安歇下来。

晚间众人再度聚集商议行程。“计划全被打乱,”蛇娘说道,“大后天就是武林盟主大赛,我们干脆都不走了,你们在此养伤,我独自到少林寺去,无论结果如何,到时再另做计较。王大人,你以为如何?”

“也好。”

“蓝续晓不会自己出任盟主,他肯定要找一个能为他所用的傀儡。江湖就是这样,不插手便罢,一插手就越陷越深,哎,我也不知道在此耽误两天是福是祸。”

彭流沙说道:“前辈,你打算亲自出战?”

“哪倒不至于,我中原大地英雄辈出,除了你们,少林方丈是不便出手的,他在蓝续晓的监控之下,又是东道主。多年未见的仙姑子也年近六十啦,并无胜算。现在的希望是压在那些无名的英雄豪杰身上。而蓝续晓那边的人,锦衣卫里前三的都有夺魁的实力,加上隐藏未知的高手,所以,我们正派人士的表面实力并不乐观。”

此时心里最复杂的是王守仁:蓝续晓的地位是难以动摇了,大明在他的势力影响之下,实难想象接下来的十年会发生什么样的举国变动!这年代才高八斗是靠不住的,武力的巅峰又是难以企及,龙场,难道是我的老死的墓地?

靖溪属于洛阳向南的附属洲的一个小镇,离洛阳城不到两百里。洛阳自古繁华,几度成为帝都,与开封市成为历史上最耀眼的座名城,而靖溪镇接近城外山脉,自是与城内的繁华无甚关联了。

圆月高挂,一视同仁地照耀着这充满纷争的华夏大地。洛阳城中心的巡抚府邸,玉树琼花的掩映下,巡逻的卫兵时而一队队威武地走过廊前檐下。从远处看,这儿像是大地上盛开的艳丽花朵……戒备森严的府邸大厅中,灯火如昼,白天有幸逃脱一命的刘瑾一脸死色地摊在太师椅上,一张宽大黑玉桌子对面两边分别坐着两人:一人四十来岁,双目炯炯有神,身巡抚套装;另一人身材无比高大,长发披肩,脸色比刘瑾还白,透出一股不阴不阳的怪气。桌子中央搁着茶壶,阵阵清香弥漫。

“刘公公,我说等我到来再动手,你偏不听,你看,我唯一的战龙就这么损失了,你说该怎么办?”那白脸的怪人对刘瑾说,“而且你的锦衣卫全军覆没,回京你怎么向皇帝交差?”

刘瑾毫无血色的脸**几下:“蓝大人,战龙之失我会赔偿到你满意为止。王守仁此人文武俱佳,不为我用就必须要除掉!如果没有杨微兰那臭婆娘,十个王守仁也早挂了。”

“这么说我留着你也没用了。你就安心养伤,我回京城的时候会带你去向皇帝请罪的,哈哈!”

刘瑾浑浊的眼神一暗。“老妖终于撕脸皮了,我的五大锦衣卫啊!怎么办?”刘瑾心如电转,平静地说:“我自会向皇帝交代,不必劳烦蓝大人。”

“如此甚好!你堂堂东厂大总管亲自率领五大锦衣卫至洛阳捕杀流放的朝廷命官,你如果得手那是自然可以一手遮天,我最多在皇帝面前打个小报告,但是你输了,我会禀报皇帝说刘公公你被杨微兰所杀,王守仁么,当然是你杀的!”

“蓝续晓你别得寸进尺!”刘瑾也豁出去了,“我在皇帝身边呼风唤雨的时候你还在塞外放羊呢!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比我更早抵达洛阳,就等着我去拼命!”

蓝续晓笑了,笑得很开心。“是又怎样?对我而言,王守仁是牵制你的棋子,我为你驯养战龙,用你的血液融入战龙体内,你是可以对付杨微兰,要不然你怎么有信心出手呢?要知道杨微兰与我齐名,你一出手,那是也没将我放在眼里,你说我能放过你吗?现在你和王守仁都跑不了!从京城到洛阳,我就是等刘公公你给的这个机会啊!”

“张钰高,你听听,蓝续晓这叛徒!”刘瑾把巡抚当成了救命的稻草。“蓝续晓是塞外欧阳白,你快叫人拿下他。他乱我大明朝纲,他是匈奴人啊!来人!”

刘瑾大叫起来。然而巡抚张钰高大人站了起来,摆出两只白玉杯,给蓝晓续倒了一杯茶,自己也倒了一杯。

“张大人你这什么意思?”刘瑾猛地站起来,“来人!来人!”

张钰高慢条斯理地说:“刘公公,张某人得到过你的提拔,但你记住,是过去,不是现在。你瞒着我私下调走南郊城防,疏散居民,现在城街毁了一大片,又让我善后,提拔的恩情早没了。至于蓝大人是不是匈奴人,皇帝都不管,你以为我是你爹啊?”

“妙极!这叫做作孽不可活,刘公公,先到死牢里蹲两天吧,等我帮你收拾了王守仁他们,咱兄弟俩再喝杯庆功酒。来人!”

两名带刀侍卫快步走进,挟走了刘瑾……一代宦官,大名鼎鼎的刘瑾被押下地牢。

“张大人,洛阳以南的官道可有险要之地?”蓝续晓问张钰高。

“有,靖溪之外就是山区,小半日路程有一处天险桥,在两山之间,下面是绝谷。”

“好,如此,就多谢张大人了。”蓝续晓举掌轻拍一下,不一会儿,两名侍卫抬来一口青铜的箱子,放在桌上。“这箱黄金,还请张大人笑纳。”

张钰高眉开眼笑,两眼放光:“大人客气了!”

“这算什么?这只是样本,同样的十箱明日送到,张大人前途无量!”蓝续晓哈哈长笑,告辞而出。张钰高端起先前的茶杯,一口喝光。

夜,深沉,巡抚府邸的灯光不合时宜地亮着。张钰高走进大厅里间的书房,取下一本书,在灯下读起来:“春秋兮寒夜秉烛,青龙兮宝光蒙锈。千里兮一骑绝尘,无恨兮月照长廊。”

窗外,一个老人提着灯笼,消失在远处的墙角。那儿,是一溜马棚。

张钰高的脸上浮起淡淡的笑容,继而读起李太白:“问君西游何时还?畏途巉岩不可攀。但见悲鸟号古木,雄飞雌从绕林间。又闻子规啼夜月,愁空山。蜀道之难,难于上青天,使人听此凋朱颜!连峰去天不盈尺,枯松倒挂倚绝壁。飞湍瀑流争喧豗,砯崖转石万壑雷。其险也如此,嗟尔远道之人胡为乎来哉!若此剑阁峥嵘而崔嵬,一夫当关,万夫莫开。所守或匪亲,化为狼与豺。朝避猛虎,夕避长蛇;磨牙吮血,杀人如麻。锦城虽云乐,不如早还家。蜀道之难,难于上青天,侧身西望长咨嗟!”

提灯的老人走过窗外,进入后院,熄了灯笼。张钰高走到窗前,明月当空,并没有照进书房。他低声吟道:“床前明月光,疑是地上霜。举头望明月,低头思……”

“大人”,一道娇媚的声音打断了张钰高的雅兴,书房的门微启,一个艳丽无双的少女走进来。“该歇息了大人,奴婢都等不及了。”

“诗雨姑娘,你怎么来了?如此良辰,正好赏月。”

“咯咯”诗雨笑道,“奴婢也正有此意。回房吧,大人,那里春光更好。”

诗雨姑娘依在张钰高身上,满室生香。两人出了书房,向深处的寝室走去,只传出张钰高轻轻的坏笑和诗雨姑娘的几声娇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