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3章:赴中原

从此,虎仔每夜随袁木从地道上银海滩,在南面小峰修习大乘功。开始三个月,莫子每夜用真气为虎臣调理气血,后来开始传授大乘功口诀。袁木白天教虎仔诗书算数、天文地理,也开始教天狼兵法的简单阵法,晚间送虎仔上银海滩,自到一边打坐练气。如此时光匆匆,日子一天天过去,莫子或隔三岔五没来,虎仔和袁木照样上银海滩练功不辍。一年过去,虎仔又长高了些。光阴荏苒,莫子渐渐成了土司府的座上嘉宾,土司韦正宝在武篆建立了一个天狼教分舵。虎仔渐渐长大,旁人不再唤他乳名“虎仔”,而是直呼其名“韦虎臣”。武篆分舵建立的第四年,韦虎臣的大乘功修炼到第三层“禅”境,这一年韦虎臣十一岁了,活脱脱一个英俊神武的小少年。

莫子依然是乞丐般的模样,显得更其老迈。莫子离去的最后一晚,将大乘功洗髓篇口诀授予袁木:“洗髓为正宗内功法门,你之前所炼并非正轨,现赠予你参考,韦琦和韦虎麟两兄弟也偶尔修炼过少许,其他功法非大智慧者不能炼。我之所以我花费近六年时光羁留于此悉心引导虎仔大乘功入门,亦是如此缘故。往后靠他自行修炼,我要远赴中原一趟,因为少林寺将举行第二届武林盟主大赛,我得去会会老朋友。”

袁木拜接,激动得一句话也说不出来。莫子摸了摸韦虎臣的头,韦虎臣听莫子说要走,想起几年的授功大恩,不禁哽咽流涕:“我,我每夜都在这里练功等莫爷爷你回来!不然,爷爷你带我去江湖。”

莫子苦笑:“孩子,所谓江湖,人心险恶,你要勤修苦练武功,将来率领东兰狼兵为国为民,做大豪杰,大英雄!孩子,爷爷也舍不得你,但爷爷有事耽搁不得,爷爷办完事就回来,孩子,别哭,再见了。”

莫子说罢,飘然离去。

隔日,桂西北至湖南的官道,夏日艳阳下,一辆马车悠悠。马夫是个年近双十的青年,他撒缰任马行,坐在车辕上唱起山歌来:“一张白纸飞过街喽,哪个读书哪个乖,人人读书想官做,剩下禾苗哪个栽……嘿,嘿!什么水面打筋斗嘞?什么水面起高楼嘞?什么水面打阳伞,什么水面共白头嘞……”马车一路行将过去,遥远望见前面有个茶馆,马夫回首向车厢问道:“莫长老可要喝杯茶水润润喉?从桂西北到湖南,彭道长已睡了十天了,还没醒?”

车内有人回道:“好,就让马儿也歇歇。彭道长再睡个三五天也该醒了,否则都赛过张三丰了。”

“啊哈,莫长老,听说张三丰晚年以龟息功一睡三五个月,有一次道童以为他出门远游,后来发现他在房舍里全身结满了蛛网竟然还没睡醒。你说,彭道长也能这般睡啊睡啊活到几百岁么?”

“张三丰是武当开派宗师,一生历经宋、元,至今的明朝,共三朝,可谓仙人。谣传他后来逝世于武当后山,后来有人说在少林见过他,想来释心方丈断不会打诳语……”

正说着来路几匹官差快马追来,为首一人在马上喊:“兀那蛮子,停马检查!听见没有?”

车夫勒马停下。见追上来的有五名官兵,将马车团团围定。车夫下马躬身作揖,团团赔笑:“官爷,官爷,别自找晦气,俺爹误食了山上采的野菇中毒,到镇上求医不得,俺们正赶路回家呢。”

之前喊话那位官差翻身下马,抽出腰间长剑撩开车帘,只见车上一个乞丐模样的黑衫老人,撑着根竹杖,裸在衫外的脸和手脚生疮流脓,他身前直挺挺的摆着具尸体,口吐白沫,眼见死去不久……官差捂住鼻子转身上马,才长呼一口气,大骂一声:“他娘的!”几人策马向继续向前追去。

车厢内,那具尸体坐起来,笑道:“疯莫子,你道他们在追什么人?喂,乐逍遥,好你个毛头小子,有你如此诳官爷的么?”

说罢三人哈哈大笑。茶驿到了,乐逍遥下马卸鞍,店小二来牵马去饮水食草。三人在户外遮阳的檐下占了张桌子,靠着窗口,里面是一雅间。刚点了几样小菜,还没起筷,突然,窗内传出一声暴喝:“说书的,你说你打京城来的,为大爷我说说京城大人物的事,说得爷高兴了大大的有赏!”

接着是几人起哄的声音。莫子向彭道长一挤眼,乐逍遥也立即会意,三人一边吃着,却凝神听窗内声音。竹板啪啪地响了几下,一略带沧桑的声音传来:“说京城,道大明,弘历初开天气晴,而今皇帝求长生,信妖拜神百姓愁。话说我朝孝宗皇帝继位,勤政贤明,一扫成化年间的腐朽朝纲,清廉如一股清风,吹遍神州大地,虽没有起着翻天覆地的变化,全国处处却也是难得一见的繁荣起来。然而皇帝前生多灾,出娘胎前其生母纪妃被万皇后逼服打胎药,得宫女相救,躲出皇宫外生下了龙种,脑袋上留下坠胎未果的印记,长到六岁幸得和父皇宪宗相认时才剪胎毛,接着母亲纪妃横死,人生的多悲再次侵蚀着他本该夭折的幼小生命,由于宪宗再无别的子嗣,他名正言顺得大宝,即为孝宗……孝宗身体积弱,登基后勤政爱民,清廉自洁,日理万机更让他体力难支,这就让那些打着神仙术士的小人钻了空子,说炼有长生丹的,说会不死神功的,纷纷取得孝宗皇帝的青睐。这些人里面有个叫蓝续晓的妖僧最得孝宗信任,在宫廷大开鼎炉炼丹,孝宗封他做了统管全国各教门派的大官,他借着官府的兵力,谁不听话剿谁,道是谋反,这不,天下武林人士人人自危,比东厂锦衣卫还叫人害怕。”竹板啪啪响几下,话语告一段落。

莫子眉头微皱。彭道长以秘语问道:“莫子,蓝续晓是你把教主之位让出的直接原因?”

莫子嘴唇微动,回道:“差不多,我讨厌跟官府的人打交道,好在我们桂西北的皇帝是土司爷。现在他蓝续晓出面重启‘武林盟主’大赛,不知打的什么主意?五年前那场,最后胜出的是东方未明,可他将盟主令牌扔下少室山的悬崖,一走了之。武林各派自由自在到现在,这次蓝续晓是要出手掌管武林啊,盟主大赛是个幌子。”

“咱只是去瞧瞧热闹……”

窗里竹板响起,说书的老人又讲开了:“咱们老百姓,天不怕地不怕,就怕泱泱大国出小人。各位,宦臣刘瑾当道混乱朝纲也就罢了,一个新进宫的小太监严嵩,聪慧异常,得到蓝续晓的举荐,也步步高升,想想,日后此人如何得了……”

“啪”的一声,有人气愤地将碗碟砸在地上,“大爷,我看茶馆内外也没小人,你消息灵通,你说,这一批批官兵在追查什么人?我兄弟几人在小梁山多时不曾出山,听闻七月十五的少林寺武林大会,想凑凑热闹,这才途经此地,却不曾料想碰见大爷你,你敢说前朝正史,我冷搬山佩服!”

“原来是小梁山五兄弟,老朽范仪失礼了。”

“啊?原来是‘赛诸葛’范仪前辈……”

“五位义士,官兵追查的是驼神……”

赛诸葛略带沧桑的声音说下去:“话说蓝续晓献给皇帝的长生丹刚出炉就被盗了,你道是谁这般大胆?武林中除了大盗驼神,还有谁能办到?或许武林七大高手如少林的释心方丈、武当的觉空禅师、东方未明、西门如玉、雪山仙姑子、天狼教疯莫子,他们中的一人方可有一试的本领。蓝续晓的炼丹房在皇宫内’,丹欲出炉有锦衣卫青龙、白虎、朱雀、玄武四大高手护守,蓝续晓之所以哄得皇帝团团转,因为他本身更是武林高手,在如此戒备森严的大内皇宫,驼神偷走了普天之下最珍贵的长生丹!驼神早年大盗出身,后来归隐居昆仑山,这次是看不惯皇帝受害而再度出山。所谓长生丹,谁知是不是毒药?新任皇帝武宗失去久盼的即到手的丹药,自然大怒,派出锦衣卫和地方官兵搜捕驼神。这次天下无辜受累的人不知道有多少要冤死。”

“如此说来驼神岂不是殃及百姓的罪人?”

“也不是。我大明从洪武开国,一直威慑四方。到后来英宗皇帝时的‘土木堡之变’却差点亡国了,一代名将于谦救国于危难,虽然保住了江山,可是随着被瓦剌俘虏的英宗得以回国,于谦反而被害,国势已如大厦将倾。皇帝一代不如一代,孝宗已算是贤明的皇帝了,如果不是受迷妖道,实是百姓之福,但孝宗驾崩,武宗皇帝袭位,逆贼依然当道,天下只怕难有宁日。”

莫子、彭道长、乐逍遥三人在窗外听了好半晌,开始是范仪一人在说,冷搬山偶尔插两句,后来冷搬山的几个兄弟也打岔起来,接着交杯碰盏,变成了意气相投的兄弟聚会。窗外的三人吃喝好了,正要起身上路,里间一人推窗笑道:“南方来的朋友,前路漫漫,何必急于一时,进来同饮一杯如何?”

说话的正是范仪,盘着发鬓,状如道士的一个老叟。彭道长哈哈大笑:“桂西北十万大山紫云观的老道找到镜子了!你看,你们看,这老鬼活脱脱的不是和我一个模子刻出来的么?哈哈,再见!”

的确,天下容貌相似的人原本不少,但彭道长和范仪却像一对道士的双胞胎兄弟。范仪望着窗外三人离去的背影,面露微笑,说道:“妙极,他终于来了!五位义士,贫道即赴河南洛阳,武林盟主大赛之前,天下正派高手将在洛阳龙门聚会,到时候希望各位执牌与会。”

范仪将五支精致的竹牌发给冷搬山五兄弟。

“他们是谁?”冷搬山的五弟冷青山问道。

范仪哈哈一笑:“贫道打起说书人的旗帜就是在此等他和你们这般热血男儿,那道长是桂西赫赫有名的彭沙流,那年轻人是天狼教的高足,至于——”

“天狼教?莫非那位乞丐是南天一绝莫子?”

“哈哈,正是!贫道在此路等的就是他,各位,贫道即刻去追赶他们,此次武林大会凶多吉少,你们各自保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