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桐城魔咒
16、
早上6点，古八沿着江边慢跑。这是他多年的习惯，除非实在太忙，一般都会出来跑步。一方面为了保证体力，形成习惯，更重要的，在跑步的时候，还可以思考。
微风习习，江水泛着粼粼波光，一抹朱红色的阳光，在水面由长变短。他有节奏的慢跑，感受均匀的呼吸。
跑步的路线基本是固定的。大概行程3到5公里。每次都会经过跨江大桥。这座桥已经起码有40年的历史。虽然老旧，却是连接跨江的唯一途径。在路基的桥洞下面，经常有一些纸皮，或者纸箱。里面经常住着一些流浪汉。今天也不例外。从露出的脚，或者头，判断起码有5个流浪汉。
古八每次经过桥下，都会稍微放慢脚步，擦擦汗。但也并没有靠近。
结束运动后，习惯性地在离家不远的街边包子店，买点固定搭配的早餐。两个肉包，一块面包，一杯豆浆。他不愿意在生活上浪费太多精力或者时间追求所谓生活品质。他喜欢一成不变，然后集中精力工作。
店面不大，不到10平方米，装修也不起眼，门头挂了一个“吉祥包子”的招牌。但是生意却很好，店门前经常排着长队。老板是个30多岁的女人，人称“馒头西施”，皮肤白皙，穿着很随意，经常穿着一件白色的体恤，稍微低头就可以看见白皙、诱人的胸部。头发简单往后面盘着，脸型圆韵，有点唐朝的美女感觉。老板员工，都是她一人兼任。额头经常挂着晶莹的汗珠，时不时用嘴往上吹一下，有时就用沾有面粉的手背擦擦额头的汗珠。
她看了一眼古八，也不问，微微一笑。麻利地掀开蒸笼，捡出他要的包子，同时从一叠纸杯下面抽出一个纸杯，接一杯豆浆。整个过程就像玩杂耍，感觉不到10秒。
古八给她准备好的零钱。在递钱的一瞬间，会触碰到她的手指。每次都有说不出的感觉。
买好早餐，经过报刊亭，再顺便买一份桐城日报。他不喜欢用手机看新闻，喜欢报纸的油墨味道，边吃早餐，边翻翻报纸，这是他认为最好的休闲方式。
到了家，他一边吃着早餐，一边翻阅。习惯性地打开今日要闻板块。一个醒目的标题马上吸引他。“咒诅杀人，货车司机血祭乌鸦岭。”
古八放下豆浆，瞪大眼睛往后看，脸色越来越难看。最后把报纸重重地往桌上一拍。用手揉成纸团，往地上一扔。再也没心情吃早餐，拿起外套，犹豫便片刻，捡起地上的纸团，起身出门。
只听到嘭的摔门声。
消息很快传遍警局。
“这些记者，唯恐天下不乱。”古八把揉皱的报纸摊开丢到伍子面前。
“我刚才在手机新闻上也看到了。”伍子说道，“是有点捕风捉影。”
“我预感，这些记者真的会掘地三尺挖新闻。”
“师父，其实你不用过分担心。一篇新闻稿罢了。”
“你看都写的什么。”
古八指着文章的文字：
标题是：乌鸦岭离奇惨案，桐城警察束手无策。
本报记者报道，7月12日，本市乌鸦岭发生命案，死者是一名货车司机。被开膛后，内脏不翼而飞。截止到目前，桐城警方毫无进展，破案遥遥无期。
下面还有一个副标题，死亡揭秘。
为了求证，记者多方调查翻阅资料，果然在100年前，也出现类似的死状。（下面还附了一张黑白照片，虽然像素不清晰，但可以看到肚子被划开。地上也是内脏到处都是，即使照片很不清晰，但还是让人作呕，和恐怖。和曹天的死状如出一辙。）
伍子看到后面，也有点来气。“居然说破案遥遥无期。”古八倒是沉默不语，好像在思考。
“你说这个照片哪里搞的？”古八指着报纸的那张小照片说道。
“肯定是电脑处理的。这些记者，为了博眼球什么都做得出。”
“是吗？”
“你看这地上的碎肉，看起来有点假。”伍子端详着照片。
“他说的是100年前。现在是2016年。那就是1916年。你去查查看这年有没有发生类似的案例。”
“师父，你在说笑？1916年？清末？”
“当时已经有照相的技术。”
“师父，你的意思，这张照片的真伪还不能直接下结论？”
古八点头。他用手揉揉腹部。可能刚才走得有点快，加上生气。现在胃有点不舒服。
“对了，”古八忽然转移话题，“我那天在整理曹证据，又发现一张这个。”
“车易家。”伍子接过纸条看。“这是什么？”
“应该是类似汽车美容或者保养的公司。”
“你的意思，曹天可能生前去那里保养车子？”伍子说道。
伍子在旁边有点不解。“师父，这个收据能说明什么？保养车子很正常。”
古八把文件放在桌上，身体往后仰着，揉揉眼眶。
“其实你想过一个问题没有？为什么曹天的车会停下来？”
“肯定是撞着石头。车子损坏啊。”
“有没有可能是因为车子故障，比如刹车失灵，转向失灵或者其他的车辆故障导致撞向石头，然后凶手趁机行凶？”
“这有可能。但是，”伍子抓抓头发，“根据记录，他7月8日车辆做了保养。那肯定车子已经检查过了。应该没问题。”
“假如有人在车上动手脚呢？”
“你的意思？”伍子兴奋起来，“你怀疑这个保养车子的车易家？”
古八点点头。
17、
柳博士新的验尸报告，虽说不能帮王梦媛摆脱嫌疑。但最码对她有利。因为在那把水果刀上面，还发现了一个半个指纹。这个指纹不属于王梦媛。
关于王梦媛，古八做了如下的总结：两件案子都和她有关联。曹天的案子当中，没有直接的证据可以证明她杀人。虽然她有点嫌贫爱富。
但现在有点对她不利的证据，就是和陈耿义是情人关系。现在陈耿义嫌疑很大。不管怎样，都和王梦媛有关。
但是老公刚死，就到夜店嗨，至少看起来让人觉得不舒服。而且还第二起鼻环男的死可能有关。
现在关键点在于找出另外水果刀上的那半个指纹。
那只有两种可能，一是有另外的人去了王梦媛家，拿了水果刀。要么是王梦媛认识的。假如进厨房切水果，表示和她的关系可能比较亲密。那就说明王梦媛还有隐瞒。要么就是有人偷偷闯进他的房间。故意拿走水果刀，并且拭擦了指纹，不小心漏掉半个指纹。这样的话，王梦媛可能就是被人设计。那个半个指纹是凶手所为。
现在让人头疼的是，半个指纹，不能找出凶手。还有，就是早就在古八脑袋里面想了无数遍的动机。为什么要陷害王梦媛？动机到底是什么？
还需要证据!才能有实质的突破。古八躺在沙发上。望着天花板发呆。
第二天发生一件让处在胶着状态的案子有了转机的事。本来古八不太在意。也是偶然间发现蹊跷。
一大早，古八照常去到警局。泡了一壶铁观音，准备喝茶。半小时后，伍子走进来。“师父，今天有什么安排。”
古八还在想着案子。不知道接下来怎么办。摇摇头。
“今天没什么事。”
“那我出去趟。隔壁组要我协助处理一起交通事故。”
“交通事故。”古八看看伍子。“这给交通部门处理就行。用得着你去吗？”古八言下之意这事不归刑警管。
“没办法，今天他们组有个同事请假，人手不够。”
“好吧。”
古八拿出笔记本在上面划着，也就把这件事抛在脑后。下午两点，伍子风尘仆仆的又来了。一进来看到茶几上的茶，对着茶壶就往嘴里灌。
“你慢点！”古八抬头说道。把笔夹在本子里面，合上。
“惨烈。车子直接被撞成两截。”
“死人了？”
“没有。司机真是命大！”
“车子撞成两截，人那还没事？”
“对啊。警方赶到的时候，司机已经逃离现场。”
“被撞的司机？”
“对！”
古八身体往前坐坐。马上引起警觉，“是吗？按道理是对方的责任。不应该逃逸啊！是个什么车？”
“黑色奥迪。”
“你说什么？”古八有点激动。
“怎么了？师父”伍子有点诧异，古八怎么这么激动。
“走，带我去看看！”
到了交通部事故处理部门，古八找人在被撞烂的车上提取了车上的指纹。
没错！这辆黑色奥迪，就是之前跟踪他们的那辆车。现在出了事故。肯定是忘了或者来不及拭搽指纹。古八又给柳博士打了电话，提了检验的要求。
晚上11点，接到柳博士的电话。证明了他的假设。古八松了口气，现在总算能想明白一些事。他起身到冰箱拿了几罐啤酒。一口气喝了四罐，然后倚在沙发上。任凭啤酒刺激多八胺。
现在问题的关键，就是西装男。看来绝对是受雇于人。而且是专业人士。古八好像思路清晰了点。
18、
上午9点，古八到了警局，今天要召集他们这组的人开会。现在方依依调走了，严重缺人手。古八已经递交了一份报告。张局长说会安排一个人手。
“学长！”
一声清脆的叫声从古八后面传来。他一开始没在意。又传来一声——“师哥”。这才回头。一个梳着长辫子，身穿一条背带牛仔裤的女孩出现在他面前。露出两个酒窝，歪着头，看着他。
“你是？”古八一脸茫然。脑袋里拼命回忆女孩的形象。但怎么也想不起来。
“不记得我了？我是公安大学的陈丫凡，陈志艮的妹妹。”小姑娘故意开玩笑的凑近他的脸。古八被她突如其来的靠近，居然吓得连连后退。
“有，有印象。”古八脸有点发痒，因为丫丫的吸的气吹到他脸上。
陈丫凡好像注意到他的窘态，咯咯直笑。
她是比古八低了十多届的小师妹。去年公安大学校庆，他们20周年同学聚会，陈志艮带了他妹妹过去，就是这个小姑娘。2年前的一面之缘，这也难怪古八不记得了。
“你来这，有事？”古八打量着这个小姑娘，穿着一条背带牛仔裤。两个长长的马尾辫甩来甩去。一双溜圆的眼睛，看起来让人感觉古灵精怪。
“我是过来报道的，实习警员。”
“你做警察？”
“嗯，而且，分在你们桐城刑警大队。”
“哦。”古八觉得有点尴尬，本来就不善于和女孩子打交道，他实在找不到什么话题。也不是说不擅长和女孩子打交道，，主要是和女孩子搭讪的技巧总不能用在同学妹妹身上。另外年龄相差实在太大。他赶紧收回盯着女孩胸部的眼神。咽咽口水。
陈丫凡似乎完全不理会这些。不停地说，“我大学刚毕业2年，去年刚绕了大半个中国一圈，就差喜马拉雅，齐齐哈尔没去了。打算今年去攀登喜马拉雅山脉。”古八盯着她看，上下打量，意思就是，你这幅小身板就算了。但说出口的却变成，“好啊，其实我也一直想去，但就是找不到机会。”
“真的，有机会一起去啊！”陈丫凡云真地说道，激动地直扯古八的衣服。搞的他有点不知所措。
“你怎么想着当警察？因为是公安大学毕业？ ”古八问道。
“我觉得非常刺激，有意思，尤其是去到破案现场。跟着现场的线索，最后慢慢抽丝剥茧，找出真凶。这个过程实在太有意思了。”陈丫凡露出向往的表情。
古八只想笑，干警察20年，除了留下胃病，老婆离婚，为了弥补曾经犯的错，至今都是一个在前线的队长，不然按照他的级别，起码是局长级了。当然还有几次被凶犯威胁，身上伤口，现在还疼。血腥的暴力现场....。这个小姑娘居然说干刑警有趣。
“好了，今天我还有事，等我忙完了，再找你。”
“开会吧？”陈丫凡淘气地笑笑。“我也要参加！”
“这不行！别闹了！”古八严肃地说道。
古八说完就快速逃也似的离开。
“现在有几个情况，我先说下。”古八坐在会议桌前面。桌上坐着伍子，柳飘飘，尤里，麦秸和其他警员干事。
“首先是关于王梦媛，现在我们掌握了新的证据，证明还有其他的指纹。”他看看柳博士。“而且关于案发当晚，王梦媛的不在场证明也有人证和视频为证。”
这是伍子的功劳，后来在转角的便利店老板证实见过王梦媛，而且还有视频为证。时间刚好就是鼻环男遇害的时间。大概就是8月6日晚上11点左右。这个是有利的证据。
“但水果刀杀毕竟有她的指纹。”尤里反驳到。似乎现在是古八说了算这件事感到不满。
“我并没有完全说她没嫌疑。但不在场证明是板上钉钉的。这么多疑点不能视而不见。”古八看着尤里说道。
“你怎么说都行。”尤里扭过头，把脚踩在椅子上。
整个房间散发着一股火药味。
一阵短暂沉默。
“现在还有一个问题，大家想必已经知道了。就是现在闹得沸沸扬扬的新闻。”
“哼！现在直接定罪王梦媛，什么事都没了！还堵不住媒体的嘴？”尤里阴阳怪气地说道。“算了！我们各查各的！”说完尤里站起来，把椅子往后面一踢。椅子发出令人不悦的吱嘎声。然后大摇大摆地走出房间，麦秸自是跟在后面。对在座的做了一个鄙夷的神色。
古八也不说话。静静地看着。等他们出去后，伍子说道：“哼，狗鼻子插大蒜，装什么蒜！”
“算了。”古八摆摆手。
“师父，新闻我也看了，真是领教什么是众口铄金。媒体一张嘴，掌握资源可以随心所欲啊。”
古八点头。现在所有的媒体，不管是网络，还是纸质，头条都是关于乌鸦岭的离奇命案。现在人心惶惶。古八有种不好的预感。一开始可能低估了这件事的社会影响力。
现在一起杀人案。成了灵异事件。这是古八没料到的。
古八看看时间已经上午11点08分。
“好了，会就开到这，大家分头行动。”大家正准备散会，一声——“师哥！”大家忍不住往声音的方向望去。
一个穿着牛仔背带裤，扎着两个大辫子的女孩处出现在大家面前。一双水灵的眼睛闪烁。
大家自然是惊叹不已，不知道怎么回事。古八有点尴尬，为什么尴尬他也不知道为什么。好像做了亏心事，不像一个多年的老刑警，说话竟然有点结巴。脖子都红了。
“你怎么又来了？”古八故意生气地说道。语气的感觉很奇怪。
大家这才反应过来，刚才喊师哥，原来是叫古队长。都忍不住笑出声。
“师哥。”伍子也模仿小姑娘的口气叫了一声。大家再也忍不住笑起来。
“痞！”古八假装生气地瞪着伍子。“没大没小！”
“大家好，我叫陈丫凡，你们可以叫我丫丫。”陈丫凡完全是自来熟，好像和大家很久以前谁都认识了。
“这是我大学同学的妹妹，当然也是我的小师妹，武北公安大学的。”
“哦，这得隔了多少届了。”伍子捂嘴笑着说道，打量小姑娘，人家绝对的90后，再看看古八，妥妥的60后。
“你等下带她出去逛逛。”古八对着伍子使眼色。
“我不是来逛街的。师哥，我刚才就和你说了。我要跟你出警。”
“这不行，你以为破案子是好玩呢？”古八义正言辞，“胡闹！”
“谁说我是胡闹，你自己看！”陈丫凡掏出一张纸递给古八。
古八接过一看，发现是调令。陈丫凡调入刑警队1组。他明白过来。张局长说的调了个人过来，就是眼前这个丫头片子。搞什么！他在心理说到。恨不得马上就去质问张局长。
“报告队长，警员编号1173，陈丫凡报道。”忽然陈丫凡一脸正经的站好，然后行了一个军礼。
古八不得已回礼。
伍子他们幸灾乐祸的站在旁边。都觉得这个小姑娘挺好的。
“你....。”古八更是无语。“好吧，你暂时留在这儿。”
“遵命！师哥！”陈丫凡兴奋地说道。站的笔直，做了一个敬礼的手势。“不，遵命，古队长。”
又是一阵哄笑。
正在大家准备出门，忽然古八的电话响起。古八接听电话，表情变得严肃而沉重。大家都不出声，静静看着他。
“乌鸦岭又出事了！”古八言语简短，又恢复之前冷静睿智的状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