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中井
随着身体一阵哆嗦，世界顿时索然无味。
魏凯从充气女友身上翻下来，呈大字型平躺在凉席上，空调制冷的风呼呼吹到肚子上，身体里躁动的火和旺盛的精力迅速冷却。
他躺了好一会儿才懒散的爬起来，挂了双凉拖开门往外探了下头。怕惊动‘伪君子’的缘故，他没有开灯，蹑手蹑脚往卫生间走去。
咔哒。
百叶门轻轻打开。
他走进去脚底一滑……咚！
摔死了。
“啊！！”
魏凯猛地从**坐起来。
银色的月光从窗外洒进房间，他的双眼剧睁胸口剧烈起伏。
“是…是个梦啊……”
脑子里的惊悚渐渐消退。
他咽了口唾沫，后知后觉低头看去。
裤衩里黏糊糊的……
“我靠……梦遗了？！”
他一激灵跳下床，挂上凉拖就往外冲，“要是让老魏知道，他不得笑死我！”
蹑手蹑脚经过伪君子房间门口，憋着一口气摸到卫生间门口。
他伸手抓住了门把，
动作却忽的一顿。
脑子里忽然跳出刚才做的那个梦。
“咔哒。”
百叶门轻轻打开，银色的月光漫出来。
他的瞳孔骤然一缩，全身像踩到电门一样打了个摆子，僵在门口。
黏稠的血泊在月光中流动，在白色的地砖上缓缓淌开，没有一点声响，
另一个‘魏凯’躺在他刚才梦到自己摔死的位置，一动不动。
“呲…嗤嗤……”
地上的‘魏凯’动了，它的部分躯体融化成血糊糊的肉状物，在白色的地砖上蠕动、拉长。
魏凯的脑子里兀的想起在学校时的某些遭遇，以及陈灯和肖文杰的姑父都曾提到过的某个词汇。
“二重身？！”
猛然间，他的眼前闪过上次出门拿快递回来，进入公寓楼时迎面撞上的那个人……
所以，
“我的二重身早就出现了？？”
一个惊悚的答案跳出脑海，他的脚步往后踉跄了下。
地上的‘魏凯’扭动着站立起来，它的两条手臂像黏稠的沥青垂落到地上，不过沥青可不是这种叫人反胃的猩红状。
哒…哒…！
血糊糊的液状持续滴落到地板上，魏凯看着步步逼近过来的另一个‘自己’，他下意识地往后退去……噗通！
脚下一软，跌坐在地。
他惊恐的抬头，银色的月光为面前的人投下扭曲的阴影。卫生间上面的窗户大开着，窗外一轮银色的环月，硕大低垂。
“嗤！”
沥青般的触手陡然甩动，那满面阴寒的‘魏凯’猛地发动，狂扑而来！
嘭！！
沉闷的重响犹如一记重锤，狠狠砸在魏凯心头，他的眼瞳瞪开着，连呼吸都暂时忘记。
一道说不上挺拔的背影挡在他的面前，那扑上来的二重身被一拳轰爆，黏稠的血肉状物迸溅得整个卫生间都是。
“爸……”
伪君子背对着魏凯。
银色的月光在他脚下投下阴影，浓黑的影子蠕动着渐渐人立起来。
“回房去，把门关好。”
这是魏凯从未在伪君子那里听过的语气，简直像是命令一样。他快要宕机的脑子猛地一激，毫不犹豫连滚带爬转头就跑。
在进入房间关上门的那一瞬，他仓促瞥见一抹浓密的毛发如同银灰色钢针疯长出来！
伪君子的背影如同一只成年的银背大猩猩迅速隆起，雄壮魁梧，筋肉虬结！
另一个魁梧的‘伪君子’从他的影子里爬起来……轰！
两只雄壮的‘银背大猩猩’瞬间撞击到一起，卫生间的墙体像是豆腐渣一样碎裂！
两人立刻坠落下去，地面和公寓楼猛地一颤，紧接着，一声沉雄的咆哮响彻夜空！
“吼吼吼吼吼！！”
——
天穹灰暗，大雨滂沱。
黑雾咒魊把黑雾和水母孢子隔绝在外，陈灯和梅盈枝穿过积水的时代广场，从那些漫无目的游**着的「人头蘑菇」当中穿过。
厚重的雨幕模糊视线，间或一两道「雨夜青蛙」狩猎的身影掠过，极远处传来惨叫的声音，看起来这座暴雨城市中还有不少幸存者。
“为什么不直接飞上去呢？”
绕过国际大厦底部的巨型蘑菇，陈灯停在了那栋折断的写字楼下，浓猩的血气让他感到一丝不安，朝着大门里面看去只有一片猩红。
梅盈枝笑笑，“你可以试试，我又不会拦着你。”
陈灯抬头看了眼压在低空转动着的铅云，涡流中心那只暗紫色的眼睛笔直锁定下来，无视咒魊，灵魂都要洞穿。
“我还是老实爬楼梯吧。”
他本能打了个哆嗦，立刻打消了控制金属浮空的念头。不过在进入写字楼时他又停下，转头问，“你不会一进去又不见人了吧？”
“我尽量。”
“？？”
陈灯的脑门上冒出两个问号，看着梅盈枝一脸似笑非笑的表情，“算了……还是指望我自己吧。”
他深吸了口气，一步踏入大门，像是主动投进一张猩红的血口。浓猩的血气**开涟漪，梅盈枝紧跟其后。
大楼中的场景完全出乎陈灯的预料，他下意识地停住脚步。扭头看去，梅盈枝还在身边，但是进来的大门消失了。
“我以为你又准备丢下我一个人呢。”
话音刚落，就见梅盈枝翩翩浮起，一串‘咯咯’的笑声传来，“我去上面等你。”
陈灯的嘴角抽了抽。
“当我没说！”
梅盈枝的身影很快消失在上方的断口，这是一栋圆形的写字楼。它的楼层全部消失，如同一口巨大的竖井，从底下直通上端的断口。
滂沱大雨从‘井口’浇灌进来，按照这种降雨量，‘井里’早应该淹起深水，但是灌进来的雨水却被‘肉壁’吸收掉了。
这口‘竖井’的内壁像是活物一样蠕动，呈现猩红的血肉状，肉壁上分泌出粘稠的滑液，同时还长出一根根灰白色的骨刺。
灰白色的骨刺横七竖八杂乱无章，抬头看去简直就像捕猎的刺笼，随着‘肉壁’的蠕动而不断的绞动着，上面挂满了尸体。
那些尸体正在被黏稠的滑液分解，被缓慢蠕动的肉壁吸收、消化……
“这怎么上去？”
陈灯还维持着黑雾咒魊，他尝试着用游戏币和骑士团的项链重组成一小块金属板，控制它载着自己飞上去。
但他刚刚脱离地面，一股恐怖的重压就降临下来，好似天穹垮塌下来一块，直接把他摁下去不说，险些把骨头都给他压断。
靠！
“是那只眼睛的力量！”
陈灯灰头土脸从地上爬起来，很不理解梅盈枝刚才是怎么做到的，“总不能这禁空的规则只针对我吧？”
他想到上次在大盲疆，同样是禁空，但是随月生完全无视规则。后面梅盈枝赶来救场，更是控制着云潮从天际涌来。
想到这里，他不禁梅盈枝的实力多了几分猜忌……“或许她凌驾于这个规则之上。”
不管梅盈枝怎样做到的，但是陈灯想要飞上去是没可能了，他不得不重新打量起这口‘井’，或者称之为长满骨刺的‘笼’。
谁又能想到一栋写字楼内部是这种场景？猩红的肉壁蠕动着分泌黏液，灰白色的骨刺绞动着组成密不透风的笼。
“怎么上去？跳吗？？”
陈灯的眸子闪了闪，他尝试着助跑起跳，冲向一根灰白骨刺，准备把它们当作一根根阶梯，纵跃向上……
但他刚踩上去，‘井’就受到某种刺激，肉状的内壁剧烈活动起来，所有的骨刺都跟着绞动不停。
噗通！
噗通！！
一具具死透的尸体摇摇晃晃，从骨刺上面相继坠落下来，陈灯也赶紧折返回到地面……
他原本借力想要跳过去的第二根骨刺扭转向上，毫无征兆，如果不是还维持着咒魊，他直接就会被刺穿。
“好险！”
他的目光再次抬头看去，那一个个贯穿在骨刺上的尸体，他好像知道怎么穿上去的了。
大楼发生畸变的时候，绝大部分还在这栋楼里工作的社畜们毫无征兆坠落下来，被密不透风的骨刺毫不留情的刺穿。
少部分躲过一劫的幸运儿，在发现自己被困在楼里，除了上面那个断口，再也没有其他出口时，他们只能攀着骨刺往上逃生。
“结果就是，全部被刺笼捕获。”
躁动的肉壁逐渐恢复到先前的状态，陈灯抬起头隔着杂乱无章的骨刺以及一具具尸体，隐约看见那个环状的断口……
淋到就会让人变成「雨夜青蛙」的雨水从那个‘井口’漫灌进来。
除此之外，「人头蘑菇」产生的孢子也从上面的断口飘进来。
“这栋楼里一只「雨夜青蛙」和「人头蘑菇」都没有，也就意味着，是先发生的畸变，人都死光了，大楼才断裂的。”
那么，
是什么原因导致大楼断裂的？
“会跟出去的规则有关吗？”
“或者导致原本的规则发生某些改变？”
大大小小的水母状孢子朝着陈灯汇聚过来，他很清楚自己的咒魊对那些水母状的孢子存在某种吸引，但他却不能解除咒魊。
“这种情况解除咒魊只会更糟糕。”
事实上陈灯如果想离开的话，用黑雾咒魊去找到大门位置，就和在周晚晴家书房一样，费点工夫总可以出去的。
但问题是现在他不是要出去，而是要上去……等等！
“我为什么要执着于找到出口？”
“黑雾咒魊可以找到出口，应该也能找到其他入口……”
陈灯回想起之前在周晚晴家的尝试，她爸的书房变成了一个咒魊。
黑雾咒魊在那个咒魊当中张开，抵消掉了来自波的侵袭。
并且，
当陈灯把咒魊范围缩小，注意力集中到一块，他看到了原本的、现实中的书房。
这也是他在当时能找到书房门，可以随时离开的原因……
“如果这个办法行得通，我就能找到其他途径上楼，完全可以避开刺笼，更不用去理会它的规则。”
陈灯的目光闪烁，心头打定主意，立刻缩小咒魊的范围。
其实他本来撑开的范围也不算大，3米，上次在周晚晴家，3米已经让书房显露出来。
但是现在却没能让写字楼原本的场景显露出来，他只能推测上次周晚晴家那个咒魊刚刚生成，强度有限。
而他现在面对的是一个成型的咒魊，需要集中更多的力量去抵消，或者说打开缺口。
“再试试……”
陈灯控制着咒魊寸寸缩减，跨过2米的界限，外面猩红的场景开始模糊、摇晃，隐约显露出一些杂乱的情景。
“成了！”
透过一层黑纱的雾气看出去，这栋写字楼原本的大厅，模糊显现。
陈灯心头微动，把咒魊范围控制在2米以内，确保能够透过那层‘肉壁’的同时，还要保证自己的安全。
接下来仍然不敢掉以轻心，一楼大厅的场景模糊显露出来，陈灯分辨方向朝着里面走去，同时还要小心避开那些灰白色的骨刺。
黑雾的咒魊和‘竖井’当中的场景部分重合，那种图层重叠的复杂视感再次出现。
表层是黑雾的咒魊，中层是长满骨刺挂着尸体的‘笼’，底层是写字楼原本的一楼大厅。
右边有接待的前台和一个水吧，旁边还有旋梯可以上到二楼。
不过陈灯并没有选择右边的楼梯，他略做思考，选择了左边。
左边有条通道进去是两部电梯，当然电梯肯定是没指望了的。
他继续往里边走，果然在经过一组消防箱后，看到了消防通道。
“咒魊破开的视野有限，右边的楼梯只能确定通往2楼，保险起见我还是走消防通道，应该能直通上面的断口。”
消防通道的铁门刷着灰漆，原本应该是紧锁着的。看得出来这栋楼的事故发生十分突然，不像酒店那边有人打开消防通道跑了出来。
但这原本应该紧闭着的门，此刻却不知被什么东西破坏了，撕裂开一个大窟窿。
总之不会是普通人。
而且种种迹象表明，撕开铁门的那东西，并不是从里面逃出来，而是从外面进去了……
“看来不能掉以轻心，消防通道里还有东西，在等着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