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日西斜,公园投下一大一小两个影子,穿着小洋裙背着书包的小姑娘拉着少妇的手指,一边走一边扭头投去好奇的目光。

“妈妈,那个漂亮姐姐在哭诶~”

少妇拉了拉她的小手赶紧走过,“小孩子不要学坏,以后可不许早恋!”

肖文杰有些尴尬,周丽娜抽噎着渐渐止住了眼泪,两人并肩坐在长条椅上。

身后的马路车流不息,下班的社畜和放学的学生,在夕阳底下穿梭不停。

“学校发生的事情我们都签了协议,这个确实不能跟阿姨讲,不过你不想学医的事情,我觉得你可以尝试和阿姨沟通沟通……”

肖文杰从周丽娜的哭诉当中,断断续续的了解完整个矛盾的过程,给出自己的建议。

“她不会听的……”周丽娜抹掉眼泪,“你根本无法想象,她是一个多专横的人,家里从来都是她说什么就是什么!”

“试试吧。”

肖文杰盯住周丽娜的眼睛,除了鼓励和信心,里面还有一丝丝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

“我认可你的信条,我们每个人都是独立的个体,我们每个人的人生剧本都不应该是父母的续集或者子女的前传,更不是朋友的外篇……”

“阿姨肯定也不是不明事理的人,你试试心平气和的跟她敞开心扉,如果实在说不通的话,我们再想其他办法……我永远站在你这边。”

肖文杰的声音平静而充满力量,周丽娜有感觉自己的内心被什么东西渐渐填满,她自己也说不清楚。

总之,肖文杰的安抚让她觉得不那么委屈了,这个世界并不是只有她一个人形单影只,也会有人愿意永远的站在她这边。

她忽然想起被大水漫灌的酒店里,也是这个男生背着自己不离不弃,一步一步的淌着水往楼上逃离……

“那我试试。”

“我送你回家吧。”

“好……”

公园出入口有一个自动贩卖器,肖文杰刷脸拿了两罐汽水,分给周丽娜一罐。

橘黄的落日沉下半个城市,两个少年在马路上拉起长长的影。

肖文杰把周丽娜送到小区门口,便开始拎着自己的东西独自返回。

他的家跟周丽娜的家住在同一条街,并不算远,他的心情还算不错,在回到家之前,他甚至情不自禁的哼出两句歌词来。

门卫大叔和他打招呼,他也笑着回应,轻快的步子穿过中庭,进入5栋二单元楼,进入电梯,最后停在5-2灰色的防盗门前。

他输入密码,咔哒,房门打开。

空****的客厅有些闷热,他放下手中的东西把窗帘拉开,明黄的夕阳洒进阳台,给冷色调的装潢增添一抹暖色。

他在阳台上撑着护栏停留一会儿,微灼的高楼风带着油烟气息……隔壁在烧苦瓜炖排骨,楼下是爆炒牛肉。

他起身回到客厅,把刚买回来的半个冬瓜和一条鱼拎进厨房,熟练的系上围裙开始做晚饭。

半个小时后,一盆散发清香的冬瓜汤和一盘卖相还不错的红烧鱼摆上餐桌,素菜搭了一个空心菜和一个拍黄瓜,对于他一个人来说有些过盛。

他摘下围裙,在桌上依次摆下三副碗筷,给自己盛饭,给自己夹菜,没吃几口他的肩膀轻微**起来,他埋下头去,温热的水珠滴在大理石纹桌面上,啪嗒摔碎……

大概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姑父出紧急任务小姑加班,他放学回来后给自己做好晚饭,总是这样,习惯性的会把他们的碗筷也摆上,即使大多数时候他们并不会回来吃……可现在他们永远也不会回来了。

空****的客餐厅,暖黄的斜阳爬出阳台,室内光线缓慢的黯淡下来,他说不清楚是有什么东西爬出了胸腔,里面空****的生疼,又被凝滞的黑暗一点点灌塞进去,他哽咽着往嘴里扒着饭,疼到快要不能呼吸。

酒店里那个男人抱着二重身翻出窗口沉入深水的画面,和他第一次把自己从另一个空****的家接到这里的画面重叠,这期间的一帧帧一幕幕全部像是默片电影回放。

他教自己游泳,教自己紧急避险,亲自示范遇到歹徒应该怎样应对,还教会了自己‘为人民服务’,‘做事情要问心无愧’……现在一切的一切都蒙上死寂的灰色。

姑父牺牲在他的眼前,小姑失联半个月杳无音讯,人间蒸发一样,他拼命地动用自己一切能够想到的手段,可仍旧没有任何结果。

明明自己都已经很难受很难受了,在街上碰到和家里争吵离家出走的同学还要装作没事人一样去安慰别人。

直到拖着疲累了一天的身体回到这个空****的家,他始终坚忍着的某根神经,终于还是崩断了……

初三快要毕业那个夏天,爸爸妈妈也是这样毫无征兆的丢下他,姑父小姑把接他过来消沉了好久好久,好不容易以为就要开始新的生活,

可……

可上天啊,你为什么总要捉弄一个本来就很不幸却又很努力在活着的人?

——

“你们好像很紧张。”

随月生脸上带着笑,给陈灯的感觉像是一只披着人皮的魔鬼,只是暂时,这只魔鬼并没有急于撕破脸皮。

宋晴隐隐的站到了陈灯身侧,摆出一个立刻就可以发起进攻的姿势,显然她也察觉到眼前的随月生有问题。

气氛逐渐结冰,天台上充盈的白光被两股交锋的场域掀开,游离的光线呈丝状恐惧着逃离……

“我脸上有东西?干嘛都用这样的眼神望着我。”

随月生再度开口打破沉寂,一边说着还抬手在脸上摸了摸,表情有些啼笑皆非。

陈灯的眼皮突突狂跳,心底飞快衡量着随月生单手镇压状态全开的‘邬云开’是怎样一种实力,虽然不明白同是二重身的他为什么要这样做,但有一点是毋庸置疑的,自己绝不是他的对手,加上宋晴也不行。

“没什么。”

陈灯主动收起了剑拔弩张的姿态,至少表面上收起了。

“就是好奇你是怎么这么快就从邬云开的炎煞魊当中逃出来的?我是指那个冒牌的邬云开。”

“魊是不完整的疆,这一点你应该知道,它存在破绽。其实当你的实力凌驾于魊的释放者,它对你来说就是形同虚设。”

随月生说完又补充一句,

“疆也一样,不过要费力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