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死马当活马医

一时间,一道响亮的声音在宫殿里回**。

朱厚照的注意力登时被吸引了,从刘瑾背上翻身下来。

他不悦道:“是哪个敢打扰我的兴致?”

“殿下,在那儿呢!”

刘瑾从地上爬起来,当即指着台阶下的江宁道。

朱厚照定睛一看,抬脚朝之走去,在江宁身边转了几个圈。

忽地,他“咦”了一声:“你把头抬起来。”

江宁抬头道:“殿下,臣是陛下新点的侍读。”

“原来是你啊!“

朱厚照看清了他的脸,一拍手道:

“我记得你,你那天说的话挺好玩儿的。”

江宁挤出笑容,再次躬身道:“臣的荣幸。”

“好了好了,不要这么多礼数,一点意思都没有。”

朱厚照随手指了个位子:

“你坐那儿吧,今天太傅授课还未开始,我先玩会儿。”

一旁的谷大用和刘瑾,见他对江宁的态度和其他东宫官儿不大一样,不禁互相对视一眼。

刘瑾使了个眼色,谷大用点点头,主动走过去,给江宁倒茶。

“咱家谷大用,见过江侍读。江侍读请暂歇片刻,先喝杯茶水。”

“多谢公公。”

江宁站起身,双手接过茶杯,看了眼面前的谷大用。

未来的八虎,在日后的朝堂有着举足轻重的地位。

他若是现下好生交往一番,说不得可以借用他们的力量,来发展自己,以对抗日益壮大的文官集团。

不说怎么样,至少要能有自保的手段。

“江侍读客气了。”

谷大用满面笑容,接着道:“日后江侍读在东宫若是有什么需要,尽管跟咱家说便是了。”

“如此多谢公公了。承蒙陛下赏识,如今我们互为同僚,江宁少不得有许多地方要叨扰公公。”

江宁客气地拱了拱手。

“好说好说。”

谷大用见他如此作态,脸上笑容多了两分真诚。

不提江宁话中的意思,光是称谓,便叫他无比受用。

要知道,这些掉书袋的文官,几时与宦官是称作同僚的。

“大用,再来想个玩法儿,这没劲了!”

朱厚照一边喊着,一边朝谷大用看来。

在瞧见他和江宁说话时,三两步跑了过来,对江宁道:

“你也莫在这儿杵着了,陪我一起过去玩玩儿。”

江宁看着眼前尚显稚嫩的少年,心中不住思索起来。

此时的朱厚照不过是个贪玩的孩子,心性依旧有如一张白纸。

而日后的正德却是个干出不少荒唐事的奇葩天子。

其中的原因,大抵是由于弘治过早崩逝,他少年继位,正是叛逆时候。

朝堂上又多是板直顽固的老大人,他自是烦不胜烦,更加依赖终日陪他玩耍的八虎。

多种因素糅合之下,才成了那般模样。

想到此处,江宁开始产生了一个想法。

如果他在朱厚照左右陪伴,通过加深感情的途径,来向他传导一些思想以慢慢改变他。

等到了那个时候,会不会诞生一个与众不同的大明天子呢?

由此影响历史进程,使得大明达到前所未有的巅峰。

心中有了计较,江宁行礼道:

“殿下,玩了这般久,想是有些疲累了吧。

不如,臣给殿下讲些故事听,暂且解解乏?”

“故事?”

朱厚照眼睛一亮:“你有好玩新奇的故事?快快讲来。我最是喜听故事,若是讲得好了,少不得你好处。”

“殿下言重了,若能叫殿下露出开心颜色,臣心中即是欢喜无比。这便是臣想要的好处了。”

谷大用、刘瑾等八虎互相看了眼对方,都嗅到了一丝臭味相投的意味。

他们可是头次在文官中发现如此妙人,当下看江宁的眼神更是和善。

江宁瞧见了几人的神情变化,心中微微一笑。

他想要利用八虎,莫过于先和他们打成一片,成为同一类人。

只有这样,才能得到想要的效果。

当然,他绝非是真正的一丘之貉,不过是虚以为迤的手段罢了。

而且同时还能在朱厚照心中加分,一举两得。

暂且抛开心中计较,江宁清了清嗓子,开始娓娓道来。

他将从新航路开辟,到西方各国争夺海上霸权的一系列事迹,以故事的方式讲了出来。

不仅如此,还有各大陆的新奇轶事,总之大明没有的,统统加了进去。

而伴随着他的讲述,朱厚照和八虎从一开始的略有好奇,变作了后来的如痴如醉。

每个人都听得是津津有味,惊叹不已。

一个两个竖着耳朵,生怕错过什么精彩处。

等到江宁故事讲完了,所有人的脸上都浮现了意犹未尽之色。

好半晌后,朱厚照回过神来,激动地拍起手来。

“好玩好玩,江侍读,想不到你还有如此经纶的才学,万里之外的事情都知道得一清二楚。

等以后我造艘艨艟大船,也要出海玩玩。

江侍读,你以后就给我指路,咱也去那什么好望角看看。

还有大用,刘瑾,你们都去,给我作侍卫,我们在海外给大明打下一个大大的疆土!”

见他异常的兴高采烈,谷大用讨好道:

“太子如此雄心壮志,老奴自然生死相随。

只是出海风险甚大,需得有海图才是。

而老奴正巧知道当年下西洋时的海图,有机会拿了,便呈于殿下,以助殿下出海。”

不等朱厚照开口,江宁便惊道:“谷公公说得是,当年太宗时期,郑公公七下西洋的海图?”

这不是被烧掉了嘛!

听得他的惊呼,谷大用并不恼怒。

他在朱厚照身边陪伴多年,熟知他的心性。

按照江宁今天的表现,很快就会变成太子面前的红人。

而如此人物恰恰又不排斥他们这些内官,甚至有亲近相类之意,那自然要紧着巴结才是。

谷大用当即露出笑脸,耐心解释道:

“正是郑公公的海图。

咱家机缘巧合得知,兵部尚书刘大夏当年有心烧掉这些海图,但到底不敢做出此等欺君之事,于是便将之藏匿与兵部衙门之中,谎称遗失了。”

江宁心下大喜。

按照谷大用讨好朱厚照的心思,断然不可能撒谎。

所以这件事情八九不离十。

要是能拿到海图,对日后大明开海,可是大有裨益。

江宁连忙对朱厚照道:

“殿下日后若是想要出海,非这些海图不能功成。

以臣之见,不若尽快将此拿到手,早早准备起来才是。”

朱厚照一拍巴掌,激动道:

“江侍读说得是,我已经等不及见故事里的西洋风光了。”

只是他很快又变得为难起来。

江宁见了,疑惑道:“殿下是怕刘尚书不给?”

朱厚照摇了摇头道:

“我亲自去问兵部索要,他不敢不给。

只是近日几位师傅督促监管得紧,课业又多,怕是不好出宫。”

江宁沉吟道:“殿下明日不若咬定自己身子不舒服,太医纵使检查不出,也不敢轻断结论,只得让殿下静养。如此便能停掉课业。”

“妙极!那就这么定了!”

朱厚照激动地大笑起来,似是觉得这种事情很有意思。

紧接着,他招来刘瑾和谷大用等人,商议明天溜出宫的个中细节。

时间来到下午。

江宁从宫中出来,拖着疲惫的身躯往家走去。

但一想到乖巧可人的娘子还在家里等他,他便又有了使不完的劲儿。

不知不觉,他走入了一条街巷。

听着耳边不绝如缕的吆喝叫卖声,江宁决定给李芸儿买些东西。

现在有了钱,可不能亏待这个好娘子。

打定主意,江宁频繁出入各式店铺。

不一会儿,他手里便拎得满满的。

这时,他不经意一瞥,瞧见前边有家药材铺,心中一动。

就现在这个病恹恹的身子,每晚抱着李芸儿睡觉有心无力的,实在憋屈,是该调理调理了。

江宁当即大踏步走进药材铺,扫视了一圈,发现只有一个年过半百的山羊胡小老头站在柜台后。

应当就是掌柜的了。

而老头瞧见江宁进来,看了两眼他身上的官服,眼中精光一闪。

他走到柜台前迎上去,拱手道:“这位大人,可是要抓药?”

江宁解释道:“在下体弱,想弄些补气调理的方子,不知掌柜的可有推荐?”

说着,他拿出一块碎银放在桌上。

一般开药材铺的,都多少通些医理。

“大人客气了。若是不介意,可否让小老儿把把脉?”

“掌柜还会看病?如此最好。”

“大人请。”

两人坐到椅子上坐下,江宁挽上袖子,将手臂伸过去。

掌柜一边把脉,一边拈着山羊胡,好一会儿才道:

“若小老儿猜得不错,大人这体弱之疾,自小便有吧。”

“正是如此,可能医治?”

江宁有些焦急。

这可关乎到他后半生的幸福啊。

“寻常药方是不成了,但小老儿懂些针灸之术,或可医治。

大人可想试一试?”

江宁沉吟了一会儿,道:“有劳掌柜了。”

反正身体已经差到了极点,权且死马当活马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