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见面
一场大雨过后，街道被冲洗的异常干净，地面上还是湿漉漉的，路灯散发出昏黄的光芒，一个身材消瘦的老头儿缓慢的走在街道上，他手里拎着一只超市的购物袋。
他在一间陈旧的小铺面面前停下，这是一间只有一个门脸儿的副食店，卷帘门边上立着一块灯箱广告，上面写着“林家副食”几个大字，下面又列了一大排经营门类，什么生鲜茶点，**有售之类。
他拉开卷闸门，听到屋子里传来细细碎碎的声音，老头儿干瘪的脸上，浮出一抹淡淡的笑容。
他将购物袋搁在货柜上，朝阁楼上喊：“孩子，你睡了么？”
“咚咚咚……”的声音，而后一片寂静。
老头儿绕到杂货铺后面，踩着木制的楼梯往上走，楼梯咯吱作响，仿佛随时可能掉下来，这声音听在他耳朵里，却格外的舒服。
阁楼上有张双人床，还有一张桌子，桌子上摆了一台陈旧的电脑，显示器还是老实的纯平，显得很笨重。
一个小女孩儿歪着身子躺在**，被子都没盖好，老头儿慈爱的摸了摸她的额头，柔声道：“小淘气，别装了，爷爷知道你根本没睡着。”
她抬眼看向电脑，显示器的电源键虽然熄灭了，可主机箱还亮着，显然她匆忙中只来得及关闭显示器。
小女孩儿睁开了眼睛，她穿了一条带碎花的裙子，大概五六岁的样子，扎着两条小辫子，眼睛很大，她歪着头望着老头儿，说：“我明明在睡觉，你怎么知道我是装的？”
老头儿抱她起来，又踩着咯吱作响的楼梯下楼，他拿了只高凳子，将女孩儿轻轻放上去，然后打开购物袋，拿出两只方便盒出来，里面是一盒新鲜的鱼，还有一盒炒肉，都是小女孩儿爱吃的菜。
屋子角落摆了一只电饭锅，还插着电源，这是他出门前煮的，他给女孩儿盛了一碗米饭，女孩儿兴奋的叫了一声，就着鱼肉，一会儿就吃了一碗。
老头儿又去给她添饭，小姑娘说：“爷爷你怎么不吃？”
老头儿笑眯眯的说：“爷爷等唱唱吃饱了再吃，爷爷看着唱唱吃。”
唱唱歪着头想了想，把夹到自己碗里的鱼，又夹给了老头儿，奶声奶气的说：“唱唱也要看着爷爷吃。”
老头儿怔了怔，眼泪顿时就下来了，他低头扒饭，喃喃自语着：“好，爷爷也吃，爷爷吃给唱唱看。”
唱唱开心的笑了起来，指了指老头儿，说：“爷爷哭了，爷爷好傻。”
老头儿爱怜的摸着唱唱的头，依着她说：“对，爷爷傻……爷爷傻……”
唱唱吃完了饭，老头儿给她洗了澡，换上干净衣服，把她抱到**，又变魔法似的从背后拿出一只小黄鸭，女孩儿兴奋的叫了起来，这可是她念叨了好几天的玩具。
女孩儿在楼上玩，老头儿收拾好了碗筷，一个人在黑暗里坐了半天，然后上了阁楼，唱唱滚到床角落里睡着了，他小心的帮她盖好被子。
他这才坐在电脑前，打开网页，看今天的新闻。
本市新闻网站，充斥着这段时间接连发生的凶杀案，老头儿逐一点开，看网友的评论。
这些凶杀案的新闻热度之高，到了匪夷所思的程度，一条新闻评论高达五六万条，有的在谴责凶手，有的幸灾乐祸，还有的摆出一副悲天悯人的样子。
可总的来说，一边倒的支持的声音还是占据了大多数，宏瑞华府女职员离奇被上千刀凌迟而死，警察局局长被大火活活烧死，还有健身教练跪在落地镜前，看着自己流干鲜血而死。每一件看似平常的凶杀案背后，隐隐都像是很有问题，网友敏锐的鼻子，早嗅出不一样的味道，纷纷对这些案子品头论足。
有说宏瑞华府女职员死于情杀；
有说警察局长涉嫌贪腐渎职，死于上层权力斗争；
有说健身教练因为骚扰女学员，被女学员的男朋友怒杀而死；
还有一些更离谱的。
老头儿无奈的摇了摇头，关掉了网页，他躺在**，两眼瞪着屋顶，发了半天呆，没有半点睡意，决定起床干点什么。
他在衣柜里翻找了半天，找出一件小孩儿衣服出来，在唱唱身上比划了两下，衣服明显矮了一截儿。
他苦笑着摇了摇头，决定明天去商店给唱唱买几件换洗的衣服，这孩子可怜，既然是他捡到她，他就得尽可能的让她过上好日子。
唱唱翻了个身，滚到了被子外面，她半边身子闯入灯光下，能赫然看到，她右手上只有半截手臂，裙子袖管里空****的。
老头儿又给她盖好被子，唱唱皱着眉头，像是有心事的样子。
他帮她把眉头抹平。
窗外传来歌声，悠悠扬扬的小调，像是来自另一个世界的歌谣。
老头儿跟着哼了两句，一阵倦意袭来，然后，他在唱唱身边躺了下来。
这时，电脑喇叭里响起“叮”的一声，是他设置的邮件提示音，他急忙翻身起来，点开邮箱，是他发来的邮件。
我明天要见你一面。
这是他一贯的说话语气，简洁、有力、毋庸置疑，但是很冰冷。
他从来不用商量的语气跟人说话，听他说话的人，除了无条件服从，没有任何质疑的权力，可是所有听他说话的人，都不会有质疑他的勇气。
他没有回复邮件，就关上电脑睡觉去了。
他的邮件不需要回复，他只需要执行就行了。
第二天晚上，忙碌了一整天，夜幕降临的时候，他哄睡了小唱唱，便关了店铺拉上卷闸门，背着手出了门。
出了学校的东门朝前走几百米左右，有处地下老鼠街，里面卖的都是衣服和一些日用品，是专门为学生做的市场，价格便宜，样式很多。
林老头儿在里面转了一圈出来，经过一番讨价还价，给小唱唱买了两条裙子，上面都画了可爱的图案，唱唱应该会很高兴。
他还给她买了一只小口琴。想想她吹口琴的样子，老头儿眼睛眯成了一跳缝，他将口琴揣进衣兜里。
然后坐上公交车，在第四站的时候下车，在巷子附近转了几圈，沿着一条路一直朝前走，前面吹来清爽的风，他知道马上就要到了。
这条路的尽头，是片湖，湖面上吹来的风甘甜清爽，沾染着湿润的水汽，吹在人脸上，令人心旷神怡。
湖边有片林子，林子并不茂密，里面摆了一些社区居民的建设设施，一般早上和晚上，会有附近居民过来散步锻炼。
老头儿背着手走进林子，里面人太多，没人注意到他，因为像他这样的老头儿，林子里实在是太多了。
他在林子里转了一圈，找了块无人的地方，打起了太极，过了片刻，有个年轻人朝他走过来。
年轻人在他身边停下，望着不远处波光粼粼的湖面，有打渔船从湖上经过，抖落一路的发动机声。
“最近谨慎点儿。”年轻人轻声道。
他没说话，现在是他最有自信的时候，他相信自己的实力，足以把这些事做好。
“他可能已经发现尾巴了。”他扔下这句话，扭头走进人群里，他用目光追逐着他，他很快消失无踪。
他有些震惊，因为他深知自己手段的高明，再加上他很谨慎，把可能留下的痕迹全都抹掉了，警察不可能找到什么。
他一组太极拳打完，旁边路过的汉子高声喝彩，他冲他礼貌性的点点头，心里却有一个疑问：“连他都这么谨慎，看来这个人不是一般人物，能让他看上的人，会是谁呢？”
他有些跃跃欲试，想会会这位高人。
虽然年纪已经不小了，可他内心好斗的气质，可一点没变，还是这么冲动。
天色渐渐完了，锻炼散步的人渐次离开，他也跟着他们走出了林子，朝回家的路上走去。
那种冲动，憋在他心里，越发的清晰。
要是能会会他就好了。
他这么对自己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