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拿宝物来换
“蓬！”伞剑弹开。
弹指间，预料中的重击没有到来。
越过伞面，胡不归看见上君的方锤就停在距离伞面三寸处。一道长索从侧后方卷住方锤的锤柄上端，叫上君无法再向前半分。除了上君，所有人的目光都顺着长索向后看去。火光中，又有客来。红色斗篷在黑夜和火光的映衬下分外惹眼。斗篷的主人手握长索，准确的说是长鞭另一端，并未有多么夸张的动作，就在力道上与上君分庭抗礼。
胡不归一眼看出，斗篷下是个女人。
吴成打量来者侧面，不敢造次。能与上君抗衡者，必是强者。
果然，来者道：“你想把我的客人打死吗？”声音竟有几分耳熟。
上君头也不回，已然听出来者是谁，只道：“你来作甚？”
来者道：“他是我的客人，我当然要来与他相会。怎么，我的事你也要管？”
上君道：“你一个老太婆，跟个小白脸相会个甚？”
俞章瞪大了眼，没想到胡不归竟要跟个老太婆在东塔相会，难怪大半夜偷偷摸摸的过来，要不是自己挡着，他们说不定还真就去塔上面赏月看风景了。哎呦我，胡兄啊胡兄，看你不比我大几岁，口味怎地这般重……
胡不归像是感受到俞章那熊熊燃烧的八卦之心，立刻道：“非也非也！这位小姐姐的声音莺啼婉转，如清泉流石，非豆蔻年华不能也，怎会是个老婆子？长得老也就罢了，耳朵还不好使……”
上君大怒，想出招，方锤被长鞭卷住，只好抡起右臂，奋力甩出齿轮。
胡不归轻巧避过，又喊：“小姐姐，千万不要松手！”
来客还了他一长串悦耳的笑声，道：“小哥哥，我不松手，怎地把小妹妹还给你？”
胡不归闻言大惊，是她！来客正是当日在天香阁中与她约定条件的女子！
天香女忽地撤回长鞭，上前几步道：“小哥哥，别来无恙啊？”
胡不归收起伞剑，道：“小姐姐，人有没有带来？”
天香女道：“小哥哥，我要的东西带来没有？”
胡不归道：“人带来，东西自然就在。”
天香女道：“小哥哥，在我面前耍心眼是不好地。”
胡不归道：“小姐姐……”
“够了！”上君喝断两人，居然小哥哥小姐姐的当着本座和几百人的面调情，还要不要脸了？
“小姐姐。”胡不归唤道。
“嗯？”
“我倒是有个主意。”
“嗯。”
“不如先一块儿把这老头子干掉……”
“你！”上君差点就喊出本座今年二十八来，要不是为了看起来威猛些能够服众，他也不愿意留这一大把胡子。
“也不是不可以……”天香女悠悠道。
“你！”上君只觉怒气值要爆表。
吴成有点懵，这是什么情况，要跟外人联手对付上君吗？宝物还要不要了？
俞章也有点懵，长得俊俏就是好啊，刚照面就能勾搭上坑人。也多亏了我的那把伞剑，给他加分不少。
果然，胡不归伞剑一摆，做了个起手式。
天香女轻笑道：“我改主意了。”问上君道，“老头子，东西还没拿到吧？”
上君怒道：“你再喊一声！”
天香女不屑道：“找了那么多人，劳师动众大半夜，连个门儿都没进。小哥哥，你来帮我一个忙好不？”
胡不归道：“小姐姐若是守信之人，帮忙自无不可。”
天香女道：“你帮我去塔里取了那宝物来，我就把小妹妹还给你，如何？”
胡不归一惊，她竟不要那词作了？
俞章大叫：“胡兄，胡公子，小哥哥，千万不能答应她！”
天香女道：“小哥哥，你若是不答应，可就见不到小妹妹喽！”
胡不归心念飞转，这女子看起来是在揶揄那上君，实际上却轻巧的化解了几百人都攻不进东塔的局面。她约自己在东塔相见，想必就是为夺取塔中宝物留的后手；藏头露尾的等自己跟上君打过才出来，八成是想看看自己的本事斤两。他帮俞章守塔，她却要他闯进塔里去取宝物，还真真是会拿捏人心，叫人左右为难。
天香女笃定道：“小哥哥，很为难吗？要是为难，你可以不去，我自会好好照顾小妹妹、给她找一户好人家的。”
胡不归道：“我要先看到人。”
天香女抬手，勾勾手指。
后头两个黑衣人押来一来一个绿衣少女，正是胡芷汀。
胡芷汀拼命挣扎，奈何手脚被绑，嘴里还被塞了块破布，看到胡不归的一刻，委屈、伤心、思念，千般感受涌上心头，眼泪顿时就流下来。
胡不归忽地一笑。
天香女一怔，他笑是什么意思？看到小妹妹伤心，他居然还笑得出来？
上君看看胡芷汀，又看看胡不归，心想小白脸没一个好东西，喜新厌旧，看着就来气，真替那小妹妹不值。
俞章没看到胡不归笑，可胡不归接下来的动作却叫他欲哭无泪。胡不归笑罢，并没有任何废话，直接一个漂亮的转身，抢在俞章反应过来之前从他身边掠过，在众目睽睽之下纵身跃上宝塔二层，钻进窗户。
俞章目瞪口呆：“胡兄，胡公子，小哥哥，你翻脸也太快了吧！”
吴成本想招呼手下冲上去拿下俞章，不想被来客抬手拦下。
“且看他用什么手段拿到宝物。”天香女客道。
“是，上君。”吴成应道。能让那位上君吃瘪，喊她一声上君也不为过。
胡不归跃入二层。塔中没有点灯，黑漆漆的只能靠稀薄的月光辨别前后，依稀能看出东塔以一根粗壮的圆柱为轴，以轴为内壁，以塔身为外壁，内外壁间是类似佛堂的空间。胡不归不清楚塔里有多少人，但从俞章以机关守塔的阵势看，俞章他爹既守在塔中，又是闻名远近的大匠，必定会在塔中布下重重机关，以阻止贼人突入塔中抢夺宝物。东塔七层，底层和二层空间最大，最适合布置机关。
胡不归以伞剑探路，小心翼翼的往前挪步，尽量不发出声响来，很快就在二层走了一圈，发现二层是由相连的四个佛堂组成，每个空间里都供奉有佛像，并在第二处佛堂中有楼梯通向上一层，未触发什么机关。难道是时间仓促，来不及布置？胡不归寻思。走到楼梯前，胡不归用伞剑在台阶上触碰几下，没有异常。来到三层，仍是一间佛堂。塔外火光熊熊，四明帮众密密麻麻的一大片。俞章仍然坐在台阶上，将剩下不多的木篱笆聚集在身前，摆出人在塔在的架势。东海盟的两位上君盯着高塔，目光正落在二三层间。
胡不归在三层走了一圈，三间佛堂，各有供奉，既没有任何机关，也不见有人守护。俞章他爹到底在哪？走到三四层间的楼梯顶端，发现出口被一块木板挡住了。胡不归用伞剑顶了顶，木板纹丝不动，竟是被从上层给钉住了。
“果然在上面。”胡不归没有硬砸。他人在楼梯上，任何触动塔内物件的动作都有可能触发机关，万一砸出个乱箭毒烟来，连躲都没地方躲。他从楼梯上下来，走到三层窗前，借助月光和火光朝上下左右一看，纵身跃出，手扶窗沿，双脚落在下发二层的瓦面上。
这一跃，叫塔外众人都看到了。胡芷汀又惊又怕，想叫又叫不出声，无助的挣扎几下，却被左右两个粗壮侍女牢牢按住，只能眼睁睁看着胡不归在瓦面上挪了两步，接着一记纵跃，抓住三层飞檐下端，身子腾空而起，双足向上倒勾，身体从狭窄的飞檐外侧翻了上去，有惊无险的停在三四层间。
“倒是好身手。”两位上君同时心道。
“怎么就不摔下来！”吴成有些失望，不过不要紧，这才上了一层，要上到顶层还得翻两次，越到上面越害怕，总会失手掉下来的。
胡不归稳住身子，轻巧的跳进四层窗户，顺手弹开伞剑，以伞面护体，防有暗器偷袭——俞章他爹既然能把三四层间的通道封死，可见是在四层动了手脚的，不可不防。
“没想到他把伞给了你。”黑暗中忽然有人说话，吓得胡不归一个激灵。话音落，既没有暗器，也没有机关。前方不远处的墙边坐着一个人，身前摆了一个物件，发出幽幽白光，照出他的身影来。
“俞师傅。”胡不归唤道，收起伞剑。对于这位不畏强敌、以身守塔的大匠，他发自内心的敬佩，并不想与他动手为敌。
“人来了却不动手，如何回去交差？”
胡不归道：“就算我拿到宝物，他们也不会放人。”
俞师傅道：“你倒是想得明白。”
胡不归道：“我只是好奇，这七级高塔之中到底藏了什么宝贝，能叫他们兴师动众前来抢夺，能叫俞师傅父子舍命相护。”
俞师傅道：“那小子没告诉你吗？”
胡不归道：“他说是舍利，我却不信。区区舍利，于佛门信徒或是至宝，可对四明帮这等江湖贼寇来说，既不能度化其心中贪念，又卖不出几个钱，还会惹来一身麻烦。这等亏本买卖，偏偏来做了，想必另有缘由。”
俞师傅道：“因为一句话。”
胡不归问：“哪句话？”
俞师傅道：“玉玺在东南。”
胡不归道：“玉玺是玉玺，舍利是舍利。玉玺又岂会在佛塔之中。”
俞师傅道：“不把塔拆了掘地三尺，他们又岂会相信。塔是我造的，身为大匠，岂能眼睁睁看他们毁去三年心血？”
胡不归将信将疑道：“只靠俞章和一道木板挡不住他们。”
俞师傅道：“我已在上三层布下硝石火药，他们敢强闯，那便玉石俱焚。”
胡不归心下一惊，此人如此坦白，总觉哪里不对。是故意出言恫吓，还是真打算玉石俱焚？他若点燃火药焚毁高塔，岂不是亲手毁去三年心血和佛门圣物？再者俞氏父子出身匠门，匠门最重传承，他让俞章守在塔外，他留在塔内，父子二人面对强敌，就不怕全都被杀，家学失传？他们可是懂机关术的人啊，机关机关，岂会不给自己留下后路？他跟我说这些，一定别有所图。
就在这时，塔外一阵**。
胡不归扭头看去，只见火光中又有一批人来到东塔院。仔细一看，这批人不是自己来的，而是被人押来的，正是早先在戒律堂救下的那些僧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