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追踪（上-2）
所谓活取熊胆，在熊三岁左右就已经开始了，人们先是切开熊的腹部，将一根金属导管一端插入熊的胆囊，做好固定，另一端露在外面，使胆汁流出，因导管就此固定，所以其伤口永远不痊愈，细菌感染也因此伴随熊的终身。为了增加胆汁的流出量，必须用特制的针管抽扎进胆囊，熊因受剧痛而惨嚎，每头成年黑熊一天取胆两次，总量约在140毫升左右。按照市价，1毫升熊胆汁净利润在10美元上下，140毫升就是1400美元，而且有价无市。
“果然是摇钱树。”聂鸿声眯着眼睛点了点头。
“可惜啊……”
“可惜什么？”
“钱是不少赚，就是太费熊，咱这卫生条件不好，也没有专业的技术员，感染的厉害，熊抽胆的时候太疼，一激动就把自己的腹部抓得血肉模糊。还有……熊是保护动物，不好搞得很。”
“现在风声这么紧，你这些东西有人敢买吗？”
“有啊！怎么没有啊！你看这边那些猴儿没？都订出去了。好多野味馆子，不论大的小的，都从我这进货，咱主打性价比，东西好价格低，走量还有折扣，你看这几个笼子，猴儿还活着呢，脑子就被订出去了，明天晚上就上桌下酒了！班中先生，您二位要是有兴趣，我带您找一家手艺最好的打打牙祭，想吃啥随便点？”
“饭店直接就能点？” 顾垚张口询问。
“直接肯定是不能点啊！散客不接，只招待熟客，都是VIP制。有的是大老板好这口，不是有那么句话嘛，药补不如食补，有钱人都在乎身体，只要跟他说吃了强筋壮骨、补肾健脾，花多少钱他们无所谓。别瞧着有些酒楼饭店度假区看似半死不活没生意，实则赚钱的路数都在底下呢。近几年国内抓倒腾动物的下手太狠，搞得成本直线飙升，有道是：外来的和尚好念经。地球这么大，哪个国家没动物，眼光还是要放得长远些嘛！哈哈哈，您再国外给我搞货源，我在国内干销售，赚了钱咱们五五分，这条财路又稳定又利大，班中先生，您不考虑考虑吗？”
聂鸿声点个根烟儿，连嘬了好几口，闷声说道：
“说得倒是挺热闹，可我怎么把国外搞到的动物送到身在国内的你这里呢？”
“这个我们早有打算，前期的路已经铺得差不多了，您这边请，咱们去办公室聊，库房里太味儿，不是说话的地儿。”
“好！”
聂鸿声和顾垚跟着窦家兄弟穿过北面的仓库，到了一处僻静的后院，院内有一间彩钢瓦搭建的小屋。
“随便坐，喝点什么？阴天下雨，喝点热的吧，我这弄了些新咖啡，猫屎哟，您尝尝，要是喝得好，我再送您只猫。”
所谓猫屎咖啡，离不开一种动物——麝香猫，学名大灵猫，国家二级重点保护动物，并入选濒危野生动植物种国际贸易公约（CITES）附录Ⅲ。这种大灵猫在吃完咖啡果后会把咖啡豆原封不动的排出，因其在胃内特有的发酵过程和因其肛门下方具芳香腺囊，会使粪便中的咖啡豆别有一番风味。其腺囊会分泌出具有香味的油质膏，也称灵猫香，是一味极为名贵的药材。受以上因素影响，偷猎大灵猫的行为屡禁不止，其捕猎量远远超过种群增殖量。这也使得许多不法商贩企图圈养牟利，由于养殖不得法、卫生条件极差，经常使得大灵猫在狭小肮脏的兽笼趋于崩溃、互相撕咬、绝食自残、便血感染，死亡率极高。
“这东西不好养，我才不费那个劲儿。”聂鸿声摆了摆手，示意窦伟杰直接谈正事，不要东拉西扯。
“班中先生快人快语，我也不再兜圈子。咱们两家要能合作，打穿海关这堵墙，不是难事！”
聂鸿声闻言，心中暗暗骂道：“好你个后生仔，本事没多大，口气却不小，老子就在你眼前，非得仔细听听你是个怎么打穿法儿？”
窦伟杰见聂鸿声起了性质，呵呵一笑，用手指蘸着咖啡，在桌面上写了个英文单词——Zoo！
“Zoo？动物园？”
“对喽！班中先生，您逛动物园吗？”窦伟杰问。
“我就是干这行的。没事逛那个干什么？不嫌味儿吗？”聂鸿声嗤笑了一声。
“逛和逛不一样，您有没有想过，同样是养动物，凭什么动物园光明正大的卖门票赚钱，咱们就得东躲西藏见不得光？”
“为什么？”
“来源！动物的来源不一样。动物园的动物来源合法，咱们不合法！”
“废话！我要是能做合法生意，还跟你在这扯什么！你莫不是在消遣我？”聂鸿声被绕得有些迷糊，气得直拍桌子。
“班中先生，您别急，慢慢听我说。进口动物是需要取得相关资质的，有资质就能光明正大过海关，没资质只能被围追堵截，搞得赔了夫人又折兵。这资质的取得，简单来说可以归纳为九项：一是对濒危野生动物及其产品的使用符合国家有关规定；二是具有有效控制措施并符合生态安全要求及公共利益；三是来源合法；四是申请人提供的材料真实有效；五是不属于国家野生动植物主管部门禁止出口的；六是申请者属商业性进出口的，必须具有进出口经营权；七是申请者属非商业进出口的，应具有经有关主管部门确认的从事野生动物驯养繁殖、科学研究、文化交流、宣传教育等相应资格及具有合法拥有野生动物的相关证明文件。八是申请活体野生动物进口及申请《进口种用野生动物证明》的饲养繁殖单位、个人必须有适宜的饲养繁殖野生动物的固定场所和必需的设施；具备与饲养繁殖野生动物种类相适应的资金、人员和技术；饲养繁殖野生动物的单位、个人必须首先取得《野生动物驯养繁殖许可证》且饲养繁殖野生动物饲料来源有保证；九是野生动植物主管部门公示的其他条件。”
听着窦伟杰将一项项条目如数家珍一般的完整复述，聂鸿声心中不禁泛起了一阵恶寒。随着时代的进步，新的犯罪形势日益复杂，手段日益丰富。珍稀动物走私犯罪现象在走私对象、走私渠道、走私规模、走私手法上不端呈现出新特点。成规模的智能化、科技化、网络化走私集团层出不穷，并已开始着手打造整体运作且分工明确的“贩、运、贮、销”的走私链条。而且，聂鸿声看过意大利海关转送的一些资料，窦伟杰所说的这种明修栈道暗度陈仓的模式，依稀有宋雨晴的影子。
“班中先生？”
“你接着说，我在听。”
“好！这几条我们摸得很透，咱们重点看六、七、八三条。有个地方能同时满足这些条件，那就是动物园。您想想看，动物园有两项被法规允许的公用资质：动物展览和引种繁育。而且绝对具有合法拥有野生动物的相关证明文件。所以，我可以借鸡生蛋、借刀杀人、借花献佛、借……”
“好了好了，您的意思我明白了，不用再引用成语了！只不过，我有个问题……”
“您说。”
“动物园这么大的单位，你们都能搭上线吗？”
“您说的动物园和我说的动物园，不是一个动物园。就像人有高有矮有胖有瘦一样，这动物园也有大有小啊！八达岭那种动物园不敢搭，偏远地市、郊县里的小动物园还搭不上吗？实话告诉您，有些动物园，人都吃不上饭了，还顾得上动物吗？”
“此话怎讲啊？”
“您看啊！这动物园的动物主要有这么几种来源：在野生动物保护的相关法案颁布以前，都是从野外直接逮，后来口子越收越紧，就改成用现有动物人工繁育，只不过这野生动物繁育比较慢，跟不上需求，别的不说，光咱们市里今年一年下来，就新建了两个海洋馆，三家花卉百鸟园。大的野生动物繁育中心就那么几个，两只手都能数得过来，全国这么大，肯定供不上。所以一些新建的动物园将目光对准了境外，通过向职业的动物商人或是国外动物园进口购买。当然，买卖双方彼此之间都要有资质，并提供证明文件，否则被海关盯上可就麻烦大了。”
“中国海关的事，我早有耳闻！”聂鸿声点头附和了一句。
“可不是，那就是一帮精神病，缠上就甩不掉。来来来，给您续一杯，听我接着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