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PLan-B(下—4)

近些年来,中国海关针对精神类药品走私的打击力度持续增强。

去年7月,郑州海关在连续查获6起走私精神药品进境案件,累计查获各类国家严格管控的精神药品1100粒,针剂150支。8月,南京海关隶属金陵海关驻邮局办事处在寄自日本的邮件中查获国家管制的第一类精神药品盐酸安非拉酮22盒1320粒。今年5月,兰州海关查获邮递走私入境的含有新型毒品“LSD致幻剂”制品5张;今年6月,大连邮局海关关员在拟出境邮包中查获我国二类精神管制类药品阿普唑仑369片。长期以来,全国海关查获毒品走私犯罪案件持续增加,涉毒走私形势依然较为严峻。截至去年6月20日,中国海关共查获走私毒品犯罪案件277起,缴获大麻、海洛因、可卡因、可待因、冰毒、氯胺酮等毒品1.93吨,抓获走私毒品犯罪嫌疑人169人。

“北哥全名叫什么?”蒋焕良问梅姐。

“不知道,干这行的,有几个是真名。我这儿VIP的客人都是他介绍来的,现在这些玩儿粉的……就是吸毒的人……吸完毒玩赛车、找冰妹,这些常规的玩儿法他们早就腻歪了。我之所以认识北哥,是窦家兄弟介绍的。窦家兄弟倒腾动物,给我这儿的厨房供货。好多喜欢吃野生动物的老板都到我这儿消费,后来北哥找到了我,说……说……”

“说什么?”

“说他有个能赚钱的大生意……想找我合作!”

“大生意?就是这些药!”

“对!他说……他的路子宽,制、贩、运、储一条龙,现在就缺场所,他想闭合整个链条,制、贩、运、储、吸全部垄断在自己的手中。让客人来自己的场子……嗑药,安全!同时,我这儿的野生动物筵席,也是个卖点,不少有钱人就喜欢猎奇,图的就是个重口味……我们也更方便推销……推销这些货。而且,北哥还可以把他手里的客人介绍到我这里。”

“你干这个多久了?”

“没多久……真的没多久。”

听到这儿,郭聪暗道了一声“不好”,心中思忖道:

“想不到,这个北哥身上的事儿这么大,董皓不明情况,千万别轻敌,万一着了道……”

“老蒋,我得赶紧去青港,你给我留一辆车。还有……我现在联系不上聂关,你有消息后第一时间通知我。对了,这仓库的假墙后头就是他们炮制野生动物的肉案……别让年轻同志看了,容易做噩梦……现在还没到收网的时候,风声一定不要漏。这儿漏了风,后面的线就断了。咱得搞明白这些个禁限类精神药品的源头在哪。”

“车牌尾号883,这儿交给我,你当心点。”蒋焕良捶了捶郭聪的胸口,塞给了他一把车钥匙,郭聪带着张瑜,小跑出了仓库,在酒店门外找到那辆车,拉开车门就要上驾驶位,张瑜一把拽住了郭聪:

“单手还敢开车?”

郭聪晃了晃打着石膏的胳膊:“我都开好几天了。”

“边上坐着去!”张瑜一把抢下了车钥匙,坐到了驾驶位上,郭聪笑着摇了摇头,规规矩矩的坐到了副驾驶。在前往青港的路上,郭聪又给聂鸿声和董皓打了十几个电话,可俩人都是无法接通。

直觉告诉郭聪,梅姐、马北、宋雨晴肯定是一条线上的蚂蚱,以宋雨晴的手笔,不会仅有一个“气蒸四海”,目前亟需弄清楚的关节点就是——宋雨晴的药品是哪来的。她是在境内有地下制药的窝点,还是在境外设计了一条走私渠道!梅姐说的“风吹”到底是怎样的来龙去脉!这个“风吹”到底是走的旅检、货运还是国际邮包?

宋雨晴打老远的从国外回来,下了这么大的力气不可能只为了坑他郭聪一把,她肯定有大图谋。

“难道宋雨晴是想走旅检?不可能,如果走旅检,她出手坑我,纯属打草惊蛇……除非,她在玩儿虚虚实实的套路,先坑我一手,再反复炒作自己合法商人的身份,她越是高爆光,我们查她越投鼠忌器。”郭聪将头枕在车窗上,嘴里不住的喃喃自语。

像宋雨晴这种级别的走私巨头,一向小心谨慎,最擅长的就是投石问路,一旦被她找到了小缝隙,她就能给你撕开一条大豁口。郭聪敢肯定,宋雨晴现在已经开始着手搞了小试验,他必须迅速勘破宋雨晴的布局,将这个小动作在未造成大损害的萌芽阶段彻底掐死。

数个小时前……

聂鸿声离开春风冷鲜肉后,在一家路边摊的屋檐下草草吃了三个包子。

“呼——”聂鸿声吐了一大口烟圈,右手攥拳,狠狠地捶打着自己的左腿膝盖,这是他的旧伤,一到阴天下雨就针扎一般的痛。

“老板,结账!”聂鸿声手机扫码,付了饭钱,拄着雨伞站直了身子,三步并作两步,钻进了车里,发动油门直奔城西的一家电焊门市。大雨如注,店里没有买卖,大门紧紧地关着,只留旁边一扇走人的小门没锁。聂鸿声推开那扇小门走了进去,穿过两间库房,走到了一间小屋,屋里亮着暖暖的光,晁庆祥一家三口正围在一张圆桌前涮火锅。

聂鸿声探身凑到了玻璃窗前,轻轻地伸手弹了弹了窗框。

晁庆祥闻声一抬头,正好看见穿着雨披的聂鸿声。晁庆祥一下子愣住了,端着碗的手下意识的一抖。他老婆第一时间察觉到了他的异样,顺着他的眼光扭头一看,正和聂鸿声的眼神对了个正着。

“啪嗒——”晁庆祥老婆手里的碗掉在了桌子上。

晁庆祥缓缓摇了摇头,伸出手去轻轻地在他老婆手腕上捏了捏。转过头去,摸了摸桌边的儿子,站起身推门走到了聂鸿声的身边。

“聂关……”

“都是熟人了,叫我老聂就好,我今天来,是有事儿找你帮忙,我这有个车牌号,滨AKH328,我刚才请车管所的同志帮忙查了一下,系统里没有记录,这是辆黑车,我想让你帮我……”

“老聂,我不做这行很久了。”晁庆祥一皱眉头,打断了聂鸿声的话。

“我知道不是你做的,我只想让你帮我问问你以前的……以前的朋友……有没有人知道这车是怎么回事。这不是一般小偷小摸的案子……你懂的。”聂鸿声从兜里掏出了一个小本,撕下一张纸,写下了自己的手机号和需要晁庆祥帮着查探的车牌号。

晁庆祥接过了那张纸,没同意也没拒绝。

“雨大风大的,吃一口涮肉,喝点酒暖和暖和吧。”晁庆祥拍了拍聂鸿声的胳膊。

聂鸿声歪头看了一眼屋里,满目惊慌的晁庆祥老婆正一手抱着儿子,一手抓起拖布杆子,警惕地望着自己。聂鸿声叹了口气,微笑着打了个招呼,随即说道:

“祥子,改天吧。”聂鸿声转身就往外走,许是站得久了,左腿僵的厉害,这一挪步,膝盖竟然没打弯儿,聂鸿声下意识的一个踉跄,晃了好几下,才稳住架子。

“老聂……”晁庆祥伸手要来扶,聂鸿声一摇头,拂开了晁庆祥的手。

“没事儿!你这窗户底下滑,真没事儿……”聂鸿声尴尬的打着哈哈。

“老聂,我……我手头最近,那钱……”晁庆祥欲言又止。

聂鸿声一拉脸,回过头来沉声说道:“我不急着用钱,你什么时候给我都无所谓。还有……钱是钱,事儿是事儿,一码归一码,能帮你就帮,不能帮也别勉强。老爷们儿做事讲究个是非分明,搅腻裹缠不是我的脾气。得嘞,你忙你的,我走了。”

瞧着聂鸿声的身影渐行渐远,晁庆祥深吸了一口气扭头回到了屋里,给自己满上了一杯白酒,一仰头灌进了嗓子眼儿里,热辣的酒气上涌,激得他血脉偾张。

聂鸿声开着车在大雨中穿行,驶离了电焊门市,在两条街外停下了车,点了一根烟,仰着脑袋靠在了车玻璃上,看着窗外的疾风骤雨,车里的广播滚动播放着台风鸿鹄的即时新闻:风力方面陆上6-8级、水上7-9级。雨势方面,预计未来8小时内全市将普降大到暴雨……伴随大风和降雨,今天的最高气温将下降到30-31℃,降幅在4℃左右……

这天气,像极了三年前。

三年前,那是一个深夜的郊外,在一片废旧的工地内,聂鸿声带队抓捕一伙儿走私汽车的犯罪团伙。

晚上11点整,5名犯罪分子驾驶着两辆准备交易的车辆到达工地,聂鸿声下令收网,早早埋伏在这里的关警员按计划展开围捕。犯罪分子中,有一个男的慌不择路,爬上了烂尾的工地楼,聂鸿声从后紧追,黑暗中两人扭打在了一起,在楼顶上翻滚撕扯。

聂鸿声眼尖,发现了地上有一块凸出的钢筋,眼看就要刺进那人的后背。

“小心——”聂鸿声顾不上扭他的胳膊,一把拽住了他的裤腰带,那男的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觉得胳膊一轻,被死死扭住的手腕松开了。

“啊——”那男的发了一声喊,狠命的一推,聂鸿声重心不稳,从三层楼的高处栽了下去。那男的彻底吓傻了,还没来得及跑就被赶来支援的同事按住了。

聂鸿声昏迷了很久,而他幽幽转醒,见到的第一个场景就是穿着白大褂的医生一脸歉意的握住了他爱人的手。

“对不起……我们已经尽力了,他的左腿粉碎性骨折,我们已经给他做了牵引复位,并做了带锁髓针内固定,但是……”

“但是什么?”聂鸿声的爱人瞬间红了眼睛。

“但是……他的膝盖骨受伤特别严重,属于暴力直接着力于骨面所致的星状骨折,治疗后很可能会留下一些后遗症……比如因关节僵直导致的功能障碍、关节肿大、下肢跛行疼痛……如果康复的好,平时的症状可能会轻微一些,但是一遇到阴天下雨……怕是离不了止痛药!”

“大夫……拜托您了,无论如何您再想想办法……”

“您的心情我们理解,但是我们真的已经尽力了,他伤得太严重……”医生摇摇头,走出了病房。

“哭什么?我这不好好的吗!你控制控制,这么多同事在呢,别让大家看笑话……”聂鸿声生来嘴笨,不会安慰人,几句话没说成,自己先憋了个大红脸。

此后不久,法院开庭宣判涉案人员,晁庆祥虽然判了五年,但由于在案件侦破中有立功表现且在狱中表现好,所以减了刑,提前一年出了监狱。晁庆祥入狱的时候他老婆还在坐月子,聂鸿声直到现在还能记起晁庆祥宣判那天,他老婆看自己的眼神,那眼神里充满了恐惧、愤怒和憎恨。他老婆知道,就是眼前这个拄着拐的人抓了她的丈夫。晁庆祥出狱后,改过自新,重新做人,和老婆开了一间电焊门市,凭着手艺过上了平平静静的小日子。前两年,晁庆祥经营不善,在外面亏了不少钱,回家又不敢跟老婆讲,只能一个人坐在河边喝闷酒,却不料正和聂鸿声撞了个正着。

彼时,聂鸿声刚见到晁庆祥就一个箭步冲了上去,揪着脖领子给他掼倒在地,扑上身去,咬着牙攥紧了拳头。

可是这一拳,却怎么也打不下去。

“你打吧,我绝不还手,你的腿我都知道了……你是为了救我……我却……”

“行了,都过去了。”聂鸿声喘了几口气,定了定神,缓缓松开了手。

“这……为啥?”晁庆祥傻了眼。

“哪那么多为啥,虽然你伤了我这一条腿,但我毕竟是个国家公务人员。你犯了罪,能惩罚你的只有法律。我就算再恨……也没有随便打你的权力……你走吧。”

晁庆祥咬了咬牙,朝着聂鸿声鞠了个躬,转身离去。

聂鸿声家也住城西,河边这处公园面积不大,俩人都常来遛弯,低头不见抬头见。就这样一来二去,聂鸿声和晁庆祥从脸熟慢慢成了朋友,俩人有什么烦心事经常到河边互相吐吐苦水,聂鸿声听说晁庆祥的电焊门市经营不善,立马拿了八万块钱,给了晁庆祥。

“这……怎么合适?我不能拿你的……”

“我这个人花钱大手大脚,也没存什么钱,你别嫌少。再说了,这钱不是给你的,是给你老婆孩子的,你拿着这钱,把小店好好经营好,把老婆孩子伺候好,这样才能把你入狱那几年亏欠的都补上。”

“这钱,我一定……”

“什么时候有什么时候还。”聂关拍了拍晁庆祥转身离开。

“轰隆——”一声雷响,将聂鸿声从回忆拉回了现实,他膝盖疼得实在厉害,只能一根接一根地抽着烟,狠命的揉搓着腿弯儿。

烟气袅袅,熏得聂鸿声直咳嗽。

“咳咳咳……咳咳……”聂鸿声推开了车门,站在雨里大口地喘着气。

前头一条上坡巷道,积水及膝,两个十几岁的学生,一个在前面蹬着自行车,一个在后面推,没蹬出去多远,就扑通一声栽在了泥水里。聂鸿声淌着水跑了过去,抹了一把脸上的水,把那俩小孩从水里拉起来,大声喊道:

“谁家的孩子,闹台风不晓得吗,还在外面野!快回家去!”聂鸿声一边喊一边帮着那俩孩子把自行车从水里捞出来扛在肩上,一瘸一拐的淌出了这片积水的区域才放下,照着俩学生的屁股,虚踢了两脚。

“赶紧回家!出点啥事看你们家长不扒了你兔崽子的皮!”

俩学生接过自行车,顺着大街飞跑着消失在了路旁的一个小区里。

聂鸿声揉了揉自己的左膝盖,疼得呲牙咧嘴。

“这咋还堵住了……”聂鸿声强咬着牙,淌着水弯下腰在水面上打着旋儿的地方探手往下捞,鼓捣了半天,才将堵住下水口的杂物掏干净。看着排水渐渐通畅起来,聂鸿声一瘸一拐地走到了旁边的公交亭子底下,坐在长条凳子上挽起裤脚,使劲甩了甩鞋里的水。

“嗡嗡嗡——嗡——”裤兜里的手机响,聂鸿声接通了电话。

“喂——”

“是我……祥子……你那事我帮你问了,那车是从朱老五的拆车场淘出来的黑车,买车的人姓窦,叫窦伟杰,他还有个弟弟叫窦伟志,这哥俩儿是干狗场的……”

“狗场?”

“没错,狗场!地点在哪我没问出来,这兄弟俩神龙见首不见尾,神秘得很。”

“朱老五是个什么情况?哪能找到他!”

“朱老五这人很油滑,狡兔三窟,听说公安那边找了他好几轮,都没逮着他。不过我知道他有个情人,开了个KTV,叫玫瑰时代,剩下的我就不清楚了。你知道的,我洗手很久了,认识的人有限,卖我面子的也不多……”

“我明白。谢了!”聂鸿声挂断了电话。

晁庆祥所说的“黑车”和一般人理解的黑车不同,普通人说的“黑车”,多指没有在交通运输管理部门办理任何相关手续、没有领取营运牌证而以有偿服务实施非法运营的车辆。而晁庆祥说的“黑车”单指盗抢车辆。这种盗抢车辆有两种销赃途径,一是把车辆拆解,卖掉车上的零件,尤其是那些零整比大的车型,拆车件卖出的价格甚至要比买整车还高;二是伪造车牌,低价倒卖。也就是说伪造车牌是盗抢车辆销赃的一条主要渠道,且一般情况下,犯罪分子都是偷车、改车架号、造假证假牌一条龙服务。

玫瑰时代KTV,店面不大,玻璃门上贴着“白天嗨唱不限时,啤酒果盘六折起”的彩色海报。聂鸿声推门走了进去,吧台后头的服务员正在玩儿手机,头也不抬地问了一声:

“大爷,一个人来唱啊?”

聂鸿声摆手应了一句:“我不唱歌,我找人。”

“找谁啊?我们这儿一个客人都没有!”服务员放下了手机,站起身迎了上来。

聂鸿声微微一侧头,耳朵依稀听到东北角上的包房里有音乐声传来,随即一伸手,指着声音传来的方向说道:

“三个8,就那间!”

“那不是客人,我们老板自己练歌呢。”

“那就更没错了。”聂鸿声微微一笑,轻轻推开了服务员,大踏步地向里面闯。服务员是个小姑娘,拦不住聂鸿声,急得大喊:

“保安!保安呢!有人闹事啊!保安呢?”

话音未落,两个膀大腰圆的保安从边上围了过来,左边来人伸手抓聂鸿声的肩膀,聂鸿声微微一侧身,右手刁住他左腕,身子一缩一撞,闯进他里怀,拱背弯腰甩臂,使了一个过肩摔,“砰”的一下将他大头朝下,摔倒在地,另一个保安从前面一扑,两手一合抱住了聂鸿声的腰,聂鸿声向后一腿,后背靠墙,抬膝上顶,结结实实的撞在了他的下巴上。

“啊——”保安吃痛,下意识的一松手,聂鸿声伸手下捞,两手穿过他颈下,抱住了他的脑袋,保安怕折了脖子,不敢反抗,任凭聂鸿声顺时针旋转手臂,直接将他按倒在地。

“都滚蛋!”聂鸿声一脚蹬在了他大胯上,将他踢出老远。俩保安知道这是遇上了硬茬儿,不敢再斗狠,连滚带爬的退到了一边。聂鸿声挽起了袖子,伸手推开了包厢的门。

包厢内震耳,一男一女背对着聂鸿声,正在对唱。

“树上的鸟儿成双对……绿水青山带笑……”

“啪嗒——”聂鸿声直接把音响的电给断了。

“你我好比鸳……”男的刚唱一半,话筒突然没了声音,一回头正看到门口站着的聂鸿声。

“你谁呀?”那男的一张嘴,呵出了满口的酒气。

“你叫朱老五?”聂鸿声问道。

那男的眨了眨眼,缓缓地松开了怀里的女人,抄起了桌上的一瓶啤酒,慢慢地走到了聂鸿声的面前,抻着脖子看了半天,皱着眉头问道:

“咱们……见过?”

“没有!”聂鸿声摇了摇头,反手拉开了包厢的门,看着那女人说道:“没你事,出去!”

朱老五一梗脖子,攥着啤酒瓶子顶了顶聂鸿声的胸口:

“我说大爷,你跟谁说话呢,这是老子的地盘……”

朱老五的话还没说完,聂鸿声早已不耐烦,上前一脚踹在了朱老五心口,伸手捉住朱老五手腕,反关节一拧夺下了他手里的啤酒瓶子,“当啷”一声碎在了他的脑门子上。

“砰——哗啦——”啤酒瓶瞬间炸开,碎玻璃四散横飞。

“啊——”女人一声尖叫,抱着脑袋跑出了包厢。

“我日你……”朱老五被这一瓶子彻底砸蒙了,下意识要爆粗口。

“啪——”聂鸿声抡圆了胳膊,一个大嘴巴子抽在了朱老五的脸颊上,半边脸瞬间肿了起来。

“一个脏字一个大嘴巴,不信你就试试!”

“我跟你拼……”朱老五气急败坏,从地上滚起身来,俩手直奔聂鸿声的脖子掐来,聂鸿声不躲不避,上步一个勾拳,打在了朱老五的胃上。

“呕——”朱老五胃肠一阵**,隔夜的饭全呕了出来。

“小子,打过架吗?双手高举肋下空的道理不懂吗?”

聂鸿声顺自己腰间一拽,抽出了皮带,将朱老五两手背后,捆了个结结实实。

“敢问您是哪条道上的,不知是哪得罪了您,兄弟在滨海认识不少朋友,咱们不妨摆一桌酒席,化干戈……”

“嘴闭上,我问什么你答什么,一句废话一个大嘴巴。”

聂鸿声揪着朱老五的头发,将他的脑袋按在了桌子上,伸手捞起桌面上的烟盒,抽出一根叼在嘴里,掏出打火机点着了烟,幽幽说道:

“年轻人,大爷手可能重了,在这先跟你道个歉,我家里是真遇着急事了。我要找两个人,一个叫窦伟杰,一个叫窦伟志,他们在你这买了一台黑车,现在你告诉我,他们俩……人在哪?”

朱老五听了这话,眼珠子一阵乱转,故作茫然地说道:

“什么黑车?我可是诚实劳动、合法经营的正经人,您这说这话我怎么听不明白啊,举头三尺有神明,可不敢随意造谣诬陷啊!”

聂鸿声嘬了一口烟,沉声说道:

“你要是非这么聊天,我也没办法,我十万火急地找到你,不是为了闲扯犊子的。机会我给你了,可你不珍惜。得嘞,今儿就给你长长记性!”

言罢,聂鸿声使劲的抽了一口烟,烟头霎时间红的刺眼,只见他用左手拇指和食指掐住了烟,右手五指一张,按住了朱老五的脸,手指上使劲儿,扒开了朱老五的眼皮。

“你……你要干什么?来人啊!杀人了!”朱老五吓得魂不附体,撕心裂肺的发出阵阵惨叫。

“年轻人,我只烫你一只眼,但你要是乱动,把另一只也搭上,可怪不得我。”

聂鸿声的表情平静的如有一潭死水,眼神中波澜不惊,朱老五从他的神态里看不出一丝犹疑和激动,这种感觉太可怕了,以至于朱老五对聂鸿声要烫他眼睛这事儿丝毫都不怀疑。

“你敢?你……你这是犯罪!冲动是魔鬼啊——”朱老五的嗓子里明显带上了颤音儿。

“这事关我乎家里两个孩子的性命,要是有了差错,我拿你一只眼睛当补偿,不过分吧?”此时,聂鸿声的烟头距离朱老五的眼睛已然不足一公分。

“我说!”

“这就对了。”

“您把烟头先拿开……”

“行。”

“我……我虽然不知道那哥俩儿在哪,但是我手机里有个软件,能定位到车在哪。我是卖黑车的,卖出去的车上都装着大大小小好几个GPS,以便过一段时间偷回来好再卖。反正买主这车来路不正,就算丢了……也不敢声张,我偷回来之后喷喷漆,换换色,再卖别人……”

“黑吃黑,够损的你。”聂鸿声从桌子上的果盘里抓了块西瓜咬了一口。

“我这买卖风险大、利润薄,不这么干也不够糊口的啊。”

“手机呢?”

“在兜里,密码六个8。”

聂鸿声伸手在朱老五身上摸索了一阵,掏出了他的手机,解锁了屏幕,按照朱老五指引点开了一个定位的软件,在界面上检索那辆黑车预编的号码,点击地图定位,不到半分钟就找到了那车的位置。

“手机借我用用。”聂鸿声起身刚要走,突然好像又想起了什么。

“你喜欢……戏曲?”

“有……有这个爱好!”

“戒了吧,你唱得太难听了。”

“砰——”聂鸿声一脚踹开了包厢的门,单手拎起朱老五,大踏步地往外走,五六个大汉持着电棍分作两边,你推我,我推你,没一个敢上前,聂鸿声一声嗤笑,旁若无人的出了KTV大门,自顾自的上了车,将朱老五扔在了副驾驶上,掏出自己的手机,点开微信,给魏局发了一段语音:

“喂,老魏啊,听说你们有个黑车的案子,主犯朱老五一直没逮着对吧?我现在在湖州道,我把这人给你送到最近的派出所,你让人接一下。”

十五分钟后,聂鸿声把车开到了湖州道向阳路派出所门前,刚一挺稳,聂鸿声便走下车,拉开副驾驶的门,把朱老五揪出来,扔到了地上。

前来对接的民警刚要致谢,聂鸿声摆手说道:

“辛苦各位,我有急事先走一步!”

言罢,聂鸿声点开朱老五的手机,发动汽车直奔定位所在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