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佛罗伦萨西餐厅(下)

晚上七点半,郭聪准时到了佛罗伦萨西餐厅门前,刚把车停好,就看到早已等在停车场的张瑜迎了上来,拉开副驾驶,直接坐进了车里,将手里的一套西服、一双皮鞋扔进了郭聪的怀里。

“这什么呀?”

“演戏的行头!”

“上后面扮上去,快快快!”

“就……就在这儿……”

“我不看你啊!”张瑜抬手一掰头上的后视镜,催促着郭聪上后座换衣服。

郭聪撇了撇嘴,绕到了后排换衣服。

“你这堵我堵得够准的啊,这停车场车来车往,你一眼就能找到我的车,可见这段时间我对你的训练还是起了作用啊。”郭聪的话里透着丝丝的沾沾自喜,张瑜一声冷哼,毫不留情地回怼道:“您可别自己往自己脸上贴金了。这佛罗伦萨西餐厅是个什么消费水平,估计你长这么大都没敢进来过。这儿进进出出的车,哪个是低于一百万的?你这二手帕萨特一进门,那叫一个明显,哦不!‘明显’这词都不足以凸显你的身份,应该叫刺眼!对,刺眼!”

郭聪老脸一红,推车门就要走,张瑜赶忙回头拽住郭聪,急声说道:“你干吗去啊?”

“我不是刺眼嘛,哎呀我寻思也就不耽误你事儿了,我回家了!”

“别别别别别,我错了,您不刺眼,您特顺眼,我错了,我错了,领导,您别跟我一般见识……”

张瑜拱着手,一顿告饶,郭聪找到台阶,也主动就坡下驴,坐回车里,点开手机前置摄像头,整理了一下发型。

张瑜拄着下巴,看着郭聪,暗自嘀咕道:“还别说,这人底子还不错,稍微这么一捯饬,还有点儿意思。”

“什么叫有点意思?意思大了去了!”郭聪听见了张瑜的话,反怼了一句,说得张瑜脸上一红。

“哦,对了,这个给你!”张瑜从随身的包里掏出来一把车钥匙,塞进了郭聪的手里。

“这什么?我的天,路虎啊!我说……你哪弄这么辆车?租的吧,不少花钱吧!”

“工艺品店买的,就是一仿真车钥匙,没车!给你撑场面用的。”

郭聪听了这话,脑门子上的汗都下来了,探头问道:“我说张瑜,你这场面有点过了吧!你是要见前男友啊,还是要搞诈骗啊?”

张瑜一梗脖子,扬声说道:“那你别管!我告诉你,你是个富二代,事业有成,年薪百万,有车有房,和我交往已经三年了!”

“三年了?”

“对!我前脚踹了他,后脚我就找了你!”

“这个他……是谁?”

“秦智博,男,三十岁。一家跨国集团的市场部主管,我的大学同学,前任男友……”

“等会儿,我冒昧问一下,这个秦智博,是怎么从你的男友变成前男友了呢?”郭聪打断了张瑜的话。

张瑜眼圈一红,半天没说出话,郭聪手忙脚乱地从车里掏出一包纸巾,笨手笨脚地递了上去。

“哎呀呀呀呀呀,别哭啊你,我没别的意思,这不是想着多了解点情况,我好把握一下我这个表演的尺度。好了好了,你要不方便说,就当我没问。”

“没什么不方便的……”张瑜仰起了头,清了清嗓子,轻声说道:“我和他是大学同学,从大二到研三,谈了六年,本来我们打算毕业就结婚的。二十五岁那年,我俩研究生毕业,他考上了金融系的进修班,要去澳大利亚攻读两年。我虽然舍不得他,但是他执意要去……我没办法,只能同意。在他去澳大利亚的第一年,我们还能通过上网聊天,彼此联络,虽然偶有争吵,但是我们……还是能在最后重归于好的。很快到了第二年,我渐渐地开始联系不上他,他跟我的沟通时间越来越短,我开始慌了,我……我真的很想他,以至于在每次和他为数不多的聊天里,我都会反复地说:等你回来,我们就结婚吧?婚礼你是喜欢中式的?还是西式的?我们在县城的老家买一个什么样的房子。我能看得出,他不喜欢我和他说这些,他也多次表示他还不想这么早结婚,并且压根儿就不想回到老家的县城。他有他的理想,他有他的打拼目标,他反复和我说他在澳洲学习所攻读的市场、金融、资本链、新经济,可是我对那些都不感兴趣,我只想他,我想的只有他。慢慢地,我们的共同话题越来越少了……直到有一天,我们在视频里大吵了一架,我骂他是个负心的浑蛋,他说我是个恨嫁的怨妇。这一架吵完,我们三个月没有联系,直到有一天,我在他的社交账户里发现了一个频繁互动的女孩,英文名字叫露娜,我愤怒地给秦智博拨通了视频电话,大声地质问这个露娜是谁?那一刻,我真的慌了。可是电话那头的秦智博空前绝后的冷静,他淡淡地告诉我,这个女孩也是个中国的留学生,他们相爱了……我当天晚上就直奔上海,订了最近的国际航班,直飞澳大利亚,马不停蹄地赶到了秦智博的学校,在一家餐厅,我见到了秦智博和那个露娜,两个人手牵手地和一群朋友谈笑风生。我跑过去,大声地质问秦智博,为什么要这么对我?秦智博当时表现得冷静极了,完全没有一丝窘迫和尴尬,他只是淡淡地告诉我,我们已经是不同平行线上的人,我俩不合适,他说他受够了我的唠叨、我的催婚、我的任性,他说他有事业要打拼,而我则应该老老实实地找个人,洗衣煮饭,面朝大海,春暖花开。这样一来,我们两个人各取所需,才是最好的结局。哈哈哈哈,多嘲讽啊……”

张瑜泪如雨下,郭聪又是递纸,又是递水的,忙得满头大汗。

“最搞笑的,你知道是什么吗?”张瑜抹了抹鼻涕。

郭聪一脸茫然地摇了摇头。

“最搞笑的是……有几个和秦智博在一起的外国人,还笑着问他:这个女孩是你在中国农村的童养媳吗?我就……我就不明白了,我长得丑吗?”

“不丑!相当好看!”郭聪极其有眼色地递上了一个大拇指。

“我,985的硕士,学历也算可以吧?”

“那相当可以了!”郭聪手里接过张瑜手里的一捧鼻涕纸,大声地附和。

“那他们凭什么这么说我啊?”

“那老外他平时不看历史书,这童养媳是封建时期毒瘤,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后,在1950年颁布的第一部《中华人民共和国婚姻法》里给正式禁止了!”

“你是不是听不懂话啊,我问你了吗?我用你给我科普吗?”张瑜哭得梨花带雨,郭聪挠了挠头,赶紧将话头岔开:“没问,我这不是故意卖弄卖弄嘛。然后呢?”

“然后……然后,那个露娜问我要多少钱才肯离开秦智博,我……我实在气不过,想上去给秦智博一个耳光,但是我又舍不得。我……我太没用了!我第二天就回了国,和他断了所有联系,第二年报考了公务员国考,报名的时候故意挑了一个离家远的单位,然后……我就来滨海上班了……”

张瑜抹了一把脸,不断地抽泣。郭聪看了一眼手表,小声提醒道:“还有十五分钟,你那万恶的前男友就来了,你赶紧收拾收拾补个妆,要是那小子看到你现在为他泪流满面的样子,那心底不得乐开了花儿啊!这种亲者痛、仇者快的事,咱是万万不能做的!”

要说这女人,都是天生的戏精,张瑜听了郭聪的话,连喝了好几口水,掰着后视镜,补了补妆,不到十分钟,张瑜的脸上已经浮现了一抹自信的微笑,拉开车门走下车,把郭聪拽出来,胳膊往他身上一挎,瞬间变了一个人一样。

“奥斯卡欠你一座小金人儿啊!”郭聪感叹了一句,跟着张瑜的步子,大踏步地迈上了西餐厅的台阶。

两人上了二楼,直接左转,走廊的尽头处,秦智博已经早早地候在了那里。郭聪第一次给人假扮男友,不免有些紧张,手腕有些发抖。

“你干吗呢,乱抖什么?”张瑜从牙缝里蹦出八个字。

“没经验,心里瘆得慌。”郭聪目不斜视,小声答道。

“还百步识人,你不是挺厉害的吗?”

“那能一样吗?隔行如隔山啊。”

“行了,控制一下,你给我淡定点!”张瑜不着痕迹地在郭聪手臂内侧掐了一把,疼得郭聪差一点就叫了出来。

与此同时,秦智博也看到了张瑜二人,主动迎了过来,走上前一伸手,握住了郭聪的手。

“您好,我是秦智博,我是张瑜的……”

“大学同学!”张瑜抢先一句,打断了秦智博的话。

“对,同学。”秦智博意味深长地看了看张瑜,微微一笑。

“哦,您好,您好,我叫郭聪,是张瑜的……男朋友!”郭聪舔了舔嘴唇,总算是开了个好头。

“幸会!”

“幸会!”

“您这手,怎么这么凉啊!”秦智博攥着郭聪的手不放,笑着问道。

“额……我……这人……手凉,它凉……我低血糖,对低血糖!”

“低血糖和手凉?这……”秦智博被郭聪这句话弄蒙了。

郭聪咽了口唾沫,赶紧把话往回圆:“啊,这个低血糖吧,就会导致这个供血不足,它供血一不足,末梢神经吧它就紊乱,一紊乱,这个手就不恒温,它就凉。”

“啊?”秦智博被郭聪彻底绕蒙了,张瑜眼看形势不太对,赶紧上前,扯开了两个人的手,笑着说道:“两个大男人总这么握着,服务员都看你们了……”

秦智博率先反应了过来,打着哈哈笑道:“你看看我都忘了,那什么,里边请,今儿是张瑜订的位置,我早早就到了,备了两瓶红酒,郭先生,咱们今天好好喝一杯。”

说完这话,秦智博一马当先,走进了包间。

郭聪一皱眉头,在张瑜耳边急声说道:“你没说要喝酒啊?”

“我也不知道啊?没事,我给你找个代驾!”

“不是代驾的事儿,我喝不……”

“张瑜,郭先生,你们嘀咕什么呢?快进来啊!”秦智博高声招呼。

“先进去吧,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张瑜一拽郭聪的胳膊,拖着他进了包间。

很快,三人各分宾主坐定,服务员送上来了菜单,问了一句:“现在可以准备为您点餐吗?”

“可以。”张瑜接过了菜单,翻看了两页。

“前餐要一套低温龙虾,再来一套马苏里拉芝士沙拉,一套奶油牛肝菌汤,头盘要一套香煎鹅肝,主菜要一份澳洲安拉斯谷饲长切带骨肉眼,再来一套甜点,就这个吧,白巧克力芒果慕斯蛋糕。”

“好的,请问牛排您要几成熟?”服务员接回了菜单。

张瑜刚要开口,秦智博抢先说道:“她胃不好,七分吧!”

“好的。”服务员点头应道。

秦智博微微一笑,满目柔情地看着张瑜说道:“你呀,就是个中餐的胃,沾不得一点儿生冷油腻,上学的时候你贪吃凉的,一到晚上就胃疼,第二天就吃不下东西,我知道你爱喝学校后门那家粥铺的银耳莲子粥,每天早上都早早地顶门去,给你打包好,送到宿舍楼下……”

郭聪闻言,心里一抖,暗中思忖道:“好家伙,上来就撕破脸啊,这是直接宣战啊!”

秦智博的话还没说完,就被张瑜一咳嗓子打断:“都是过去的事儿了,还提它干什么?”张瑜一边说着一边使劲地在郭聪腿上掐了一把,疼得郭聪猛地打了一个激灵。

“你掐我干吗?”郭聪斜眼看了一眼张瑜,从牙缝里挤出了句话。

张瑜给了郭聪一个眼色,示意郭聪:“上啊!”

郭聪会意,知道张瑜是让自己给她找场子,好好打压打压秦智博的气焰。心念至此,郭聪心内嘀咕道:“受人之托,忠人之事,今天豁出去了!”

“服务员!”郭聪猛地一声大喊,吓了秦智博一个激灵。

“先生您好,请问您有什么需要帮助的吗?”服务员回身走了过来。

“刚才那牛排要的是几成熟来着?”郭聪眼睛盯着秦智博,脖子梗得笔直。

“七成!”服务员点头答道。

“改了!改成三成熟!”

“什么?三成?张瑜的胃不好……”秦智博眉头一皱,刚开始说话,就听“砰”的一声,郭聪一巴掌拍在了桌子上,一脸不讲理地说道:“她的胃好不好重要吗?我的胃特别好,我就爱吃三成熟!”

说完这话,郭聪扭过头问张瑜:“你给句话,你这毛病能不能为我改呀?从今天起,非生冷油腻不吃?一句话,能不能行!”

张瑜的脸色好看极了,又是兴奋又是意外,瞪着眼愣了好久,才反应过来。

“能!”张瑜一把抱住了郭聪的胳膊,郭聪一摆手,冲服务员喊道:“听见没?三成熟,要带血丝儿那种!”

服务员转身离去,秦智博自顾自地开了红酒,倒了满满两杯,给自己一杯,又推到了郭聪面前一杯。

“我说秦先生,这喝红酒,没有满上的吧!”郭聪看着满满一高脚杯的红酒,张嘴嘲讽了秦智博一句。

秦智博站起身,脱了上衣,解开了衬衫颈下的扣子,端起酒杯,看着郭聪说道:“郭先生,我是张瑜什么人,想必您也能猜出个大概。”

“那还用猜吗?拿眼睛一扫您这举止,这气质,这言谈,哈哈哈,你这身份,七个大字,那是呼之欲出啊!狼心狗肺前男友!对不对?”张瑜听了郭聪这话,亢奋得直攥拳头,心中呼道:“哎呀我的天,郭聪啊郭聪,你老给力了!”

秦智博长吐了一口气,摇头说道:“郭先生,咱们都是老爷们儿,不玩儿打嘴炮,我这次来,就是为了重新挽回张瑜,只要你肯放手,条件你开!”

“随便开?”郭聪反问道。

“随便开!”秦智博豪声一喝。

“行啊,要我离开张瑜,不是不可以。这样,长城贴瓷砖、赤道镶金边、飞机挂倒挡、珠峰装电梯,你选一样吧?”

“扑哧……”张瑜憋不住笑,乐出了声。

秦智博面沉如水,上前一步,冷冷地看着郭聪的眼睛,寒声说道:“我没有跟你开玩笑!”

“我也没有跟你开玩笑!”

郭聪微微一笑,也端起了酒杯,缓缓站起身,迎上了秦智博的眼睛。

“这么说没得谈了?”

“秦先生,张瑜是人,不是个物件儿。谈感情也不是谈买卖,不是死缠烂打就能……”

“我不用你教训我!你算什么东西,你才和她在一起多久,谈感情,你知道我们的感情有多深吗?好!咱们都是成年人,不耍嘴炮,咱俩今天喝个交心局,你敢不敢?”

此刻箭在弦上,谁怂谁就弱了气势,郭聪看了一眼气焰嚣张、满脸神券在握的秦智博,又看了看一脸担忧、满眼不安的张瑜,心中略一犹豫之后,随即将心一横,默默喊了一句:“豁出去了。”

“有什么不敢的啊!我告诉你,张瑜现在是我女朋友,我喜欢她,她也喜欢我,我们俩日子过得幸福极了,今天咱俩就把话都说清了,希望你以后不要再骚扰她!”

秦智博一声苦笑,摇头叹道:“骚扰……骚扰,这个词可真刺耳。我问你,你口口声声说你喜欢张瑜,那我问你,张瑜最爱吃的菜是什么?”

“额……”郭聪皱了皱眉头,暗中思忖道:“这上哪猜去啊?平时都吃食堂,谁能看出啥菜是啥菜啊?”

“说啊!张瑜最爱吃的是什么?”秦智博追问道。

郭聪眼神一瞥,向张瑜瞄去,只见张瑜的手在桌子底下用两根手指比作筷子,向下一捞。

“海……海底捞!”郭聪灵光一闪,大声喊道。

“不对!是豚骨拉面!这杯,你干了吧!”

郭聪一嘬牙花子,仰头喝干了一满杯干红,秦智博拎起瓶子,给郭聪又添了一杯。

“我再问你,张瑜喝牛奶是喝舒化牛奶,还是高钙牛奶?”

郭聪接着挠头的劲儿,又扭过头看向了桌子底下,张瑜一头大汗,比画了好几个手势,又轻轻地拍了拍自己的肚子,郭聪一头雾水,实在看不懂。

“算了,蒙一个吧!”郭聪把心一横,张口答道:

“高钙的!”

“不对!是舒化牛奶!张瑜有乳糖不耐症,不能喝带乳糖的牛奶。喝!”

郭聪腮帮子一抽,仰头又喝干了一满杯红酒。

“我再问你,张瑜最喜欢玩儿过山车,她和你坐过几次过山车?”

张瑜闻言,赶紧伸出右手,张开五指,在桌子底下晃了好几下,郭聪此刻有些酒劲儿上头,瞥了一眼张瑜,一举胳膊,平伸五指,大声喊道:“坐过!五次!”

“张瑜恐高,她不可能跟你坐过过山车!你再喝!”

郭聪打了一个酒嗝,喘了一口气,端起杯,强忍着上涌的酒气,又喝了一杯,整个人晃晃悠悠地甩了甩脑袋,一屁股坐在了椅子上,整个人从脖子到脸,红得好像一只过了火的大虾。

张瑜被郭聪的模样吓到了,赶紧拽着郭聪,小声问道:“这才三杯酒,你怎么就这颜色了?”

“我……我什么颜色啊?”郭聪有点大舌头。

“红的!”

“红吗?”

“红!”

“有多红?”

“特别红!要不咱走吧,别喝了……”说完这话,张瑜架起郭聪的胳膊就要给他扶起来,秦智博见了站起身,走过来一把按住了郭聪的肩膀。

“秦智博,你闹够了没有?咱俩已经不可能了!我今天来就是让你死心,别再纠缠我了!”张瑜急得面颊微红。

“张瑜……我不会死心的,你就算想打击我,也没必要找这么个冒牌货吧?”

“你说谁是冒牌货?”张瑜的语气有些心虚。

“还能有谁,就是他,他就是你找来的冒牌货,他连你爱吃什么,不能吃什么这些最基本的事儿都不知道,你还说他是你男朋友?”

“啪”醉醺醺的郭聪一把扇开了秦智博搭在自己肩膀上的手,抬头笑道:“不瞒你说,我还真是她男朋友,你说的那些问题,我确实是不知道,我承认,我对张瑜的关心不够。但是……我们有的是时间,这些事儿我都会了解的。我告诉你,三年前我就开始追求张瑜了,对你的狼心狗肺,我也是有所耳闻。今天……你不是要喝个交心局儿吗?刚才那一轮,是你定的喝法,敢不敢按我的喝法,来一轮?”

秦智博眯着眼,打量着话都说不利索的郭聪,略一思索,便坐回到位置上,一仰头,冷声说道:“好啊!来吧!”

郭聪“咚”的一声,把两肘拄在了桌子上,探着身子,伸长了脖子,向秦智博看去,张瑜起身要扶他,却被郭聪摆手拦住。

“我知道你很多事儿,你信不信?”郭聪咧嘴一笑。

“我不信!”秦智博摇了摇头。

“你现在是一名股票经纪人,或者说是证券经纪人。”

“你怎么知道?是张瑜告诉你的,不可能,我都还没来得及和张瑜说这事儿呢!”

“刚才你解锁手机的时候,关闭了一个闹钟,我瞟了一眼,那是纽约证券交易所交易的时间,距离北京时间,刚好相差十二小时,现在算起来,几乎刚刚好。和那个闹钟并列的两个时间分别是东京和伦敦的证券交易所的交易时间,所以我猜,你是一名股票经纪人!”

郭聪轻轻地推动高脚杯的杯底,将杯子推到了秦智博胸前,秦智博端起杯子一饮而尽。郭聪揉了揉胀痛的太阳穴,拎起红酒瓶,给秦智博倒满。

“再来!”秦智博长出了一口气。

“你有一个同居的前女友,不久前,你们闹了矛盾。”

“嘶”秦智博听到这儿,不由得倒吸了一口冷气。

“当当当”郭聪弹了弹秦智博的酒杯,秦智博看了一眼张瑜,随后又满脸不可置信地看了一眼郭聪,端起酒杯,一饮而尽,随后自己夺过酒杯,给自己又续上了一满杯。

“邪门儿了,再来!”

“她的脾气很不好,你们争吵得很激烈,她甚至和你动了手。”

秦智博闻言,下意识地拉了拉衬衫的领子,遮住了一抹若有若无的指甲抓痕。

“当当当”郭聪又弹了弹秦智博的酒杯,秦智博想都不想,就又喝干一杯。

“你在调查我?”

“我可没那个闲心。”

“我就不信了,你还知道什么?”

“订婚!你曾经订过婚,而且是在不久前。你的太阳穴上有两道浅色的印痕,应当是晒日光浴的时候墨镜腿儿留下的色差,看深浅,应该距离现在不远,你的中指上也有一道深浅类似的圆环形印痕,这是怎么回事呢?阳光、沙滩、海岛、订婚!”郭聪一边说着,一边贴心地给秦智博的杯里又续上了酒,秦智博不敢去看郭聪的眼睛,那对醉醺醺的瞳孔里闪烁着异常刺眼的光。

“咕咚……咳咳……咳……”秦智博喝得急了,呛进了嗓子,坐在椅子上不住地干咳。

张瑜脸上露出一抹杂糅着无奈、嘲讽、苦涩,又心酸的笑:“是那个露娜吗?”

“张瑜,我……你听我说……”

秦智博正要解释,却听郭聪猛地一拍桌子,指着秦智博的腕表,大着舌头喊道:“不是……不是……不是不是!不是露娜。他手上戴的是订婚的情侣表,表环上有刻字,那个女方的首字母是个A,应该叫安娜,或是安迪,或者是……”

“好了!别再说了!”秦智博“哗啦”一声,站了起来,满头大汗地喘着粗气。

“呕”郭聪实在压不住酒劲儿,嗓子里一阵干呕,张瑜一边忙着递水递纸巾,不断拍打着郭聪的后背,一边对秦智博说道:“秦智博,我以前怎么没发现,你怎么这么不要脸,和别人订了婚,还来回头追我……你……怎么好意思呢?我真是服了,呵呵,佩服!”

“张瑜,你听我解释……”秦智博急得直跺脚,上来就想拽住张瑜。

“还解释个什么啊?”郭聪“哗啦”一声站了起来,一手揽住了张瑜的肩膀,将她护在怀里,同时右手一伸,将秦智博推了一个踉跄。

秦智博一瞪眼,一撸袖子,就要上来动手,郭聪两脚前后一分,退后了半步,伸手一拎,将椅子搬到一边,清出了一大片空地,指着秦智博笑道:“兄弟,打过架吗?没有吧!”

郭聪此话一出,秦智博不由得一愣。

郭聪咧嘴一笑,指着秦智博的脚下说道:“教你个打架的门道儿,这贴身对打,动手的时候,两脚站立要一前一后,面对对手,要微微侧身,这样无论进退,都能用两腿的松紧虚实控制身体平衡。你再看你,平着身子对着我,前扑使不上蹬的力,后退接不住坐的力,晃晃悠悠的,怎么打啊?”

秦智博一愣,讪讪地晃了晃脑袋,手足无措地愣在了原地。

郭聪顺手从兜里一摸,掏出了那把路虎的车钥匙,往张瑜手里一拍,揽着她喊道:“亲爱的,咱回家!”

“好嘞!”张瑜应了一声,在手机上埋了单,狠狠地瞪了一眼秦智博,扶着郭聪出了包间。

秦智博嗫嚅了一下嘴唇,踌躇了很久,却最终没有追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