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眼神
孙虎的骨头确实很硬。
昨日，顾凯走后，负责审讯的特务们便开始对孙虎用刑，老虎凳、吊索、钢鞭、撬杠、电刑……七、八种刑具轮番上阵，如此审了一天一夜，特务们都倒了三班。孙虎已被打的不成人样，精神也处在崩溃边缘，整个地牢不断传出他凄惨的叫喊声。饶是如此，他也没吐露半句。
……
……
沈越神情淡然、内心忐忑的随几位队长前往地牢，虽说从冯万里那番话里听的出来孙虎在严刑逼供之下依旧没出卖周正，可沈越并不觉得此次的危机已经完全化解了。
酷刑，其实是人的意志与疼痛的较量。
纵然有些人意志强大，可一直处在生不如死的折磨之下，意志也会减退，交代只是时间问题；不然，为何屈打成招之人比比皆是？
生不如死的折磨远比死更可怕。
“啊……”
突然，一阵凄惨的叫喊声传来，那叫声听上去令人不寒而栗，似乎发声之人正经历着无法想象的痛苦。
沈越心中不由又担忧了几分，边随几位队长朝地牢走边竭力的让自己保持镇定，只见走在最前面的叶雨秋已推开了铁门，站在门口请沈越先行。沈越望了望几人，什么也没说，迈着稳健的步伐走进地牢，一入地牢，便望见俩特务正对一人用刑。
那人浑身鲜血，身上的衣物被打烂了，**在外的皮肉看上去狰狞、恐怖，显然他经历了非人的折磨。此时，那人被铁链锁在十字铁架上，俩特务一左一右分别用手抓着那人双手的拇指、食指朝下摁，只见那人两只手的拇指、食指指尖上插着四根竹签，鲜血从这四根手指的指尖流出来，顺着竹签一滴一滴的往下滴落。
那受刑之人不是别人，正是孙虎。
沈越细微的吸了口气，心里暗暗提醒自己千万不要流露出太多神情，免得被冯万里等人看出端倪；随后，他脸上瞬间闪过的怜悯之色消失无踪，缓缓止住脚步，淡淡问道：“他就是周正的那个下线？孙虎？”
“对。”冯万里回道。
沈越不再说话，神情漠然的望着俩特务对孙虎用刑。跟进来的叶雨秋、冯万里几位队长也都没吱声，默默的站在沈越旁边望着俩特务对孙虎用刑，目光还时不时望向一旁的沈越，不知是在等沈越这位暂代处长发话还是谋划着什么。
“知道你骨头硬，可你骨头再硬，能撑得了一天、一个月，但你撑得了一年吗？何必受这种苦呢？活，你肯定是活不了了；不过，只要你老实交代，哥几个至少保证你死的舒服些。怎么样？”
其中一个用刑的特务缓缓开口劝说，说完，他撇了孙虎一眼，只见孙虎耷拉着脑袋，没回应。那特务不屑的冷哼一声，与另一个特务示意了个眼神，两人分别从各自的口袋里掏出一根竹签、分别用一只手握着孙虎的左右手的中指，另一只手捏着竹签，对着孙虎中指指尖扎了进去。
“啊……”
竹签瞬间没入指头两公分。
孙虎又是一阵惨叫，拼命挣扎，可他被铁链锁着，双手还被俩特务摁着，根本移动不了分毫，稍微带动的铁链摩擦着铁架，发出细微的“呲呲”声，几乎完全湮没在孙虎的惨叫声中。
沈越面无表情的看着这残忍的一幕，一言不发。
叶雨秋、冯万里几人也都静静的看着，时不时撇上一眼沈越，同样没说话。
俩特务用竹签扎完孙虎的中指便注意到站在一旁的沈越几人，他们是冯万里的手下，进76号已两、三年了，对行动处的几位队长都比较熟悉，却没怎么见过沈越，只是觉得此人有些眼熟，实在想起来是谁，心中还疑惑此人怎么站在几位队长前面，似乎几位队长陪他而来；可此时也容不得他们多想，连忙准备上前打招呼，可还没来得及行动，却见冯万里投来一个“让他们继续”的眼神。
俩特务心领神会，继续抓着孙虎刚才被插了竹签的中指往下摁，鲜血从孙虎两根中指的指尖流到竹签上，顺着竹签一滴一滴的落在地上，其中一个特务满脸狰狞的逼问道：“说不说？”
“啊……”
孙虎痛的不断惨叫、全身颤抖，却没丝毫交代的意思。
如此过了几分钟，沈越没任何指示，依旧保持着面无表情的神情凝视着俩特务对孙虎用刑。沈越不开口，叶雨秋、冯万里几位队长也不好开口，几人彼此望了望对方，又看了看沈越，心中疑惑这位暂代处长在想什么。
叶雨秋犹豫一番，凑到沈越身旁，开口说道：“沈处长，这孙虎连如此酷刑都能忍得住，骨头实在太硬了，想从他口中撬出东西，恐怕还得花些功夫。这地牢又脏又臭，用刑就交给下面的兄弟，不如，咱们先回去？”
沈越扭过头，打量着叶雨秋。麻生太郎虽任命自己暂代两处处长之职，可种种迹象表明他并不相信自己，他交代自己审讯孙虎实则是想验证自己是否与周正合谋，这几位队长各怀鬼胎，其中又有可能有麻生太郎的人，自己来见孙虎，却审也不审，连个照面都不打，这恐怕更令麻生太郎生疑；更何况，他自己也想知道孙虎到底知不知道周正的计划，知不知道自己也在这个计划之中。
纵然此时被人盯着，沈越也得与孙虎面对面说上一番。
“我没那么娇贵。”
沈越淡淡回了句，迈步朝孙虎走去，走到孙虎面前，他止住脚步，目光凝视着耷拉着脑袋的孙虎；突然，他抬起右手，张开手掌，一把抓住孙虎的下巴往上托，让孙虎的脸往上仰，只见孙虎的那张脸被打的肿胀、乌青还有血痕，都已看不出模样，双眸只能睁开一条线，眼神迷离的望着沈越，实在惨不忍睹。
“如此酷刑都忍得了，确实是条汉子。”
沈越缓缓开口了，见孙虎没任何反应，继续说道，“你的上线周正死了，你应该知道他为何而死。”孙虎依旧没任何反应，沈越脑袋往前凑了凑，脸快贴在孙虎的脸上，让后面的人无法看到孙虎的脸，继续说道，“再告诉你个消息，顾凯这个国民党间谍也暴露了，周正以为自己的布局很完美，不惜暴露自己保护顾凯，只可惜，人算不如天算，我找到了顾凯杀死蝴蝶的证据。”
若孙虎知道周正的计划，听闻此话，便会明白自己与周正合谋陷害顾凯是国民党间谍。沈越此话一出，只见孙虎突然睁大双眼望着沈越，之前迷离的眼神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惊愕、惊喜。
果然，孙虎知道周正的计划，也知道自己在这个计划之中。
沈越担心叶雨秋几人察觉，立即向孙虎示意了个眼神，见孙虎心领神会，眼神又变成之前的迷离之态，沈越这才放心，稳了稳心神，继续说道：“一个是周正不惜暴露保护的人，一个是周正的下线，你说，哪一个更有价值？”
“我……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孙虎虚弱的说道。
“好。”
沈越爽快的松开孙虎的下巴，得意的说道，“放心，就算你没什么价值，我也不会轻易让你死。”
这话在外人听起来是威胁之词，然而，沈越是想向孙虎传递自己会救他的信息。其实，这只不过是沈越的安抚之词，他担心孙虎受不了酷刑出卖自己，故意先稳住对方，可心里根本就没打算救对方。之前，楚云归分析麻生太郎是在试探自己，那无论自己救孙虎还是杀孙虎都有嫌疑，他唯一能做的就是坐视不管。
孙虎不屑一笑，说道：“别费力气了。我什么都不知道，你有什么手段，尽管使出来。”
孙虎这话是给沈越吃了颗定心丸，让沈越别费力气救自己，自己保证什么都不说。
对方都这样了还在保护自己，可自己呢？竟然只想着稳住对方，保证自己的安全，一时间，沈越心中生出浓浓的愧疚，可此时叶雨秋一干人盯着自己，他竭力的控制心中的情绪，摆出一副仇视的姿态，淡淡说道：“那就试试。”说完，朝站在一旁的俩特务勾了勾手，冷冷吩咐道：“继续用刑。”
沈越说完，转过身，迈着步子走去地牢，叶雨秋、冯万里几位队长跟着走了出去。
“啊……”
沈越刚迈过地牢的铁门，里面又传来孙虎歇斯底里的惨叫声，沈越面无表情的走出了地牢。
谁也感受不到他的苦。
谁也不知道他的痛。
只有他自己知道，他的心很苦，他的心很痛。
或许……有人知道，只是……那人已经死了。
周正，你可真是个王八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