恶童5
“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过了一个周末，你的气色好像比上周好了很多？”方宙看着对面的甘琦说道。
“可能是昨天我一个人呆着，耳根特别清净的缘故吧。”甘琦回答。
“你一个人呆着是什么意思？”其实方宙早就从针孔摄像头看到，昨天周日尹仲一早带着尹泰出门，一直到晚上九点才回家。
“尹仲带他出去周边的古镇一日游了。”
“你没一起去？”
“我不想去。”
方宙点点头。“尹仲经常这样带尹泰出去旅游吗？”
“也不是经常，偶尔吧，尹仲工作比较忙。”
“我记得你之前说过尹仲要出差，他经常出差吗？”
“嗯，隔三差五要出差，他是个工作狂，以前跟着我爸的时候就很拼命。我就是被他这股拼劲吸引的，我爸妈在世的时候也很喜欢他努力上进的样子。”甘琦提起老公工作努力时不自觉地露出笑容。
“有句话我问你或许会让你生气，但我还是想问问，尹仲经常出差，以他的长相、地位，你会不会担心他……”
“不会。”甘琦迅速回应，她已经知道方宙的意思，“他不是那种会包养情妇的渣男，我跟他是高中同学，我知道他的为人，他家庭不富裕，所以很拼，当年他娶我的时候，在我爸面前发过毒誓，这辈子会对我一心一意。我相信他。”
“我们暂时先不聊尹仲，我们说说你上周六的感受吧。”
“上周六的感受？什么意思？”
“你气色好仅仅是因为周日耳根清净吗？会不会跟周六也有关系？”
“周六……”
“上周六整天都在下大雨，你们没有出门吧？”
“尹仲白天出去了，他周六也会去公司加班的，我和尹泰都在家。”
“你不觉得尹泰上周六的表现跟以前不一样吗？”
甘琦惊讶地睁大眼睛。“方医生，你难道还会心灵感应吗？说实话，我确实觉得有点不一样。”
“说说看，哪里不一样。”
“具体也说不上来，就是感觉他变乖了。以前周末，我一个人带他的时候，他经常会给我搞各种恶作剧，我上次跟你说过。但是上周六，他突然变得很乖，乖得甚至有点不正常，害我一直担心他是不是在搞什么阴谋，但一整个白天，他都没有搞事情。除了晚上九点的时候，我在看电视，他突然从后面靠近、大笑，把我吓得不轻，然后我把他训斥了一顿，结果被尹仲说我太苛刻。”
“但他变乖了，你对他的态度有缓和吗？”
甘琦的脸颊微微泛红。“我……我好像没有，方医生，你没跟他相处过，这个小孩，总有一种能力让你对他放心不下来，他突然变乖，会更加让人心惊胆战，害得我更加神经敏感。”
“所以你不知道他上周六为什么突然变乖？”
“不知道。”
“因为他知道客厅里有摄像头在拍他。”
“什么？”甘琦震惊。
“上周五我给了尹仲一个针孔摄像头，他在周六早上五点安装在客厅里。尹泰知道那里有摄像头，所以他表现得非常乖巧，而你却没有改变态度，就显得你——”
“等等！”甘琦从惊恐中恢复，“你说尹仲在家里安装了一个摄像头？”
“对。”
“为什么？”
“因为我想知道你和尹泰谁在撒谎。”
“他竟然在客厅里安装……”甘琦用手撑住头，仍然很讶异惶恐，“你刚刚说尹泰知道那里有摄像头，他怎么会知道？”
“当然是有人告诉了他。”
“谁？那个人是谁？”
“你觉得还有谁？知道那里有摄像头的人除了我还有谁？我没有尹泰的联系方式，我也不会私下联系他。”
甘琦的眼珠子快要从眼眶里跳出来。“你是说尹仲？是尹仲告诉他的！为什么？怎么会！”
“甘琦，接下来我要说的话可能会让你很难接受，我给你一分钟的时间考虑你想知道真相还是在美好的假象下继续活着，不过这种假象或许不会持续很久。”
甘琦的眼眶忽然湿润了。事后方宙一直在想，在他说出那番警示的话时，甘琦或许就预感到了什么，以女人神奇的第六感预感到了，甚至在更早的时候，她就知道一切了，只不过她不愿意去面对。
一分钟后，甘琦哽咽地吐出三个字：“你说吧。”
“上周四，在我们进行第一轮的交流时，你列举了一些尹泰过分的行为，有的甚至会威胁到你的人身安全。因为许多被害妄想症患者会夸大周围的刺激，所以我对你说的那些事保留态度。然后第二天我让尹仲将尹泰带过来，我想听听他的解释，到底你说的这些行为他有没有做过。不出所料，从他嘴里说出的那些事，完全是另一个版本。他表现得非常好，我几乎就全部相信了，除了一个地方，他露出了一点破绽。当我问他知不知道妈妈想把他送走的时候，他突然诧异地看着我，然后看了看尹仲回答不知道。”
“这个回答有什么问题吗？我倒确实没有在他面前提过把他送走的事，他应该是不知道的。”
“问题不在他的回答，而在他的反应。你知道一个在儿童福利院长大的孤儿最大的心愿是什么吗？”
甘琦思忖片刻。“离开那里？”
“对，他们最大的心愿就是找到一个属于他们的家。反之，他们最痛恨或者也可以说最惧怕的事你知道是什么吗？”
“离开那个家？”
“对，也就是被送走，送回福利院。那是他们最惧怕的一件事。所以当我问他那个问题的时候，一个真的从福利院出来的孤儿的反应应该是恐惧，而不是诧异。我在他脸上没有看到那种恐惧，也没有愤怒。那不是一个从福利院出来的孤儿应该有的反应。因为这一个疑点，我对他所有的言行都开始质疑。人们都说孩子是天使，但其实孩子天生根本没有辨别是非的能力，他们对自己的行为没有道德意识，他们可以行善，也可以行恶，完全凭他们的心情而定。
“有一位教育学家曾经说过，如果没有后天的教化任小孩野蛮生长，那将是一个灾难。换句话说，尹泰可以是一个恶童，他完全可以做到人前人后两副面孔，而你也根本没有什么被害妄想症。再回到我刚刚说的那个疑点，他不像一个从福利院出来的孤儿，那他是怎么会混进福利院被你们挑走呢？他又为什么要这么做呢？于是我找到我的朋友帮我做了一件事。”
“什么事？”
“跟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