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凶手6
钟妍赶到的时候，于枫已经在了。这个小区全是六层楼高的老式公寓房，无电梯。死者躺在六号公寓楼的楼道处，也是五楼和六楼的转角。六楼只住了一户人家，也即死者的家，而五楼的住户很晚才回家，所以案发后六个小时，死者的妻子下班回家才发现丈夫死在楼道里。
从死者的伤势看，死者生前与人发生过搏斗。摔下楼之后被人用刀刺中心脏死亡。凶器就在死者身边，是一把刀身约三十厘米、刀刃长十八厘米的厨房多用刀，江勇表示和葛万被杀的刀身差不多长度。
死者名叫茅军，四十岁，在写字楼做保安，身型壮硕，穿一件黑色长袖，脸庞宽大，左眉毛上有一颗醒目的大黑痣，下巴处有一块灰色的椭圆形胎记。
——又跟邱岳幻想的第三个死者的外貌特征分毫不差！
钟妍不禁感到毛骨悚然，竟然演变成了连环凶杀案……
次日，于枫和钟妍又把邱岳“请”到了刑侦队审问。钟妍在审讯桌上再次摊开五张照片，让邱岳认人。邱岳“不负众望”认出了茅军，只是跟认葛万一样，他不知道茅军是谁。
钟妍又把昨晚打印出来的农民工兄弟和欠薪老板的照片给邱岳看，问他认不认识。钟妍几乎把所有希望都寄托在农民工兄弟身上了！
但非常遗憾的，邱岳回答三个字：不认识。
“昨天下午两点到三点你在哪？”于枫接力问道。
“我在方宙医生那看病。”
这个不在场证明比他儿子给他作证严实多了，但就是因为太严实了，让于枫有些生气：“你不是昨天去看过了吗？怎么今天又去？”
“我这不是还没好吗……我儿子让我再去看看，我就去了。”
钟妍不死心，跑出去把另外两个跳楼自杀的研究生和女网红的照片打印出来，让邱岳认人。邱岳一脸蒙圈，表示不认识。
之后于枫又问了几个不痛不痒的问题，邱岳的回答对案情没什么帮助。于枫就让他回去了。
在案情研讨会上，于枫说虽然葛万和茅军的案子看似没有联系——警方询问过两方家属是否认得对方死者，他们都表示不认识——，但鉴于凶器都是厨房多用刀、两个案子发生的时间非常接近、邱岳同时认得出两名死者——可见两人有微弱的联系，所以凶手很可能是同一个人，决定并案调查。
现在邱岳幻想的三起命案中，已经有两起命案应验，如果他的“预言”没错，那就还剩第一起命案没有发生。于枫表示这是他目前最为担心的一件事，因为凶手可能已经在预谋杀害邱岳幻想的第一个死者，而警方却一无所知。又或者他已经死了，只不过警方还没找到他的尸体。
周磊提出一个独特的想法，目前葛万和茅军两个案子的发生顺序是按照邱岳幻想的杀人顺序进行的，所以照这个逻辑，第一个幻想出来的死者富豪应该先被杀，但最近没有出现富豪被杀或失踪的消息，所以会不会凶手看在钱的份上，抓到富豪后又把富豪给放了。富豪破财免灾，也没报警，所以富豪的案子其实已经过去了。
于枫不禁为周磊的脑洞鼓掌，但马上朝他扔去一个纸团。“你当是写侦探小说呢？什么‘照这个逻辑’，凶手又不是听邱岳指挥的，先杀谁后杀谁难道是邱岳能做主的？”
话音刚落，赵坤一副受到于枫的话启发的样子，说道：“于队，会不会邱岳就是幕后主使，他雇了一个杀手在替他杀人？”
于枫站起身，猛地朝赵坤头上拍去。“坤儿，你跟着我这么多年，怎么一点都没变，还是这么傻呢？邱岳一边雇凶杀人，一边跑来自首，他是精神分裂吗？”
“这方面你有经验你看他像精神分裂吗？”赵坤此话一出，引得众人哈哈大笑。于枫知道下属总在背后叨叨他的发型和球鞋，说他有精神分裂潜质，但还是头一回被这么明目张胆地回怼。
于枫抄起椅子准备砸向赵坤，赵坤脑子不行，腿脚灵便，一阵烟的功夫跑了。于枫放下椅子大叫一声回来，赵坤又灰头土脸地回到会议室。
接下来大家又各抒己见，提出各种可能性，但都被一一否决，最后，周磊感叹一句，如果邱岳没有得老年痴呆就好了，因为他很有可能就是因为老年痴呆才忘了葛万和茅军的身份，忘了在哪见过这两个人，忘了跟他们是什么关系。
这番话又激发了赵坤的灵感，他说：“钟妍，你不是说那个方宙很厉害吗？他们心理咨询师不是都会催眠吗？你说请他给邱岳催眠，会不会帮助邱岳想起过去的事，想起葛万和茅军呢？”
赵坤说完，会议室一阵寂静，突然，于枫朝赵坤吼道：“催眠能管用，还要警察干什么！吴队发话，要我们五天内把两个案子都破了，所以接下来五天不得有人请假。好了，今天先这样，散会！”说罢，于枫怒气冲冲地离开了。
从会议室出来后，钟妍以外出买咖啡为由，跑到刑侦队外面打了一通电话，对方接通，传来悦耳的声音。
“钟警官，有什么事？”对方正是方宙。
“方医生，你会催眠吗？”
“催眠？”
“对，就是拿个怀表在病人眼前晃啊晃，把人晃晕催眠那种。”
“你受电视剧毒害挺深啊。”
“我又不知道怎么催眠，就是打个比方，但你会吗？你们心理医生都不是会这个吗？”
“我不会。”
钟妍一愣，颇为尴尬。“好吧，我以为你会。”
“因为它没什么用，你问催眠干什么？”
“就想死马当活马医，想请你把邱岳催眠了，看能不能帮他回忆起葛万和茅军。”
“茅军？”
“嗯，又有一个人死了，就是新闻上说的死在老式公寓楼内的人，虽然他不是死在邱岳说的安全通道楼梯上，但人是同一个。”
“竟然变成连环凶杀案了啊。”
“对，我们排查了两名死者的社会关系，跟他们有仇的有几个，但都有不在场证明，都不是凶手。所以我们也是走投无路才想到用催眠，看能不能帮邱岳恢复过去的记忆。”
“这样啊……那不一定要用催眠，可以用其他方法。”
“其他办法？你有办法帮他恢复记忆？”钟妍欣喜若狂。
“可以一试，但不保证有效。”
叮咚——
门铃响起，男人从沙发上起身，走到玄关，从猫眼望出去，看到一个手拿包裹的快递员。男人看一眼时间，晚上八点，打开门。
“麻烦签收一下。”快递员戴着一顶鸭舌帽，仅露出下半张脸。
男人接过包裹和笔，正要签字，他的余光看到一样银色的东西突然出现在快递员手上，紧接着，男人的腹部感到有异物侵入，伴随着一阵剧痛，他不禁浑身抽搐了一下。电光火石之间，快递员猛推了一把男人，闪进屋内，关上大门。
晚上八点，邱岳被带到S酒店大堂。回到三年前的工作地点，邱岳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跟着邱岳一起来酒店的还有于枫和彭瑞。唯独没有方宙。因为方宙不愿出门，于是他请彭瑞去现场主导。彭瑞正好特别想见“先知”邱岳，二话不说就答应了。至于方宙说的帮助恢复记忆的方法么，就是最常见的也是疗效最好的故地重游。
在酒店大堂经理的帮助下，彭瑞拿到一张总统套房的房卡并叮嘱大堂经理几句，大堂经理点头离去。彭瑞没有急着带邱岳去总统套房，他先带邱岳去了清洁工的休息室，让他感受过去工作的地方。他跟清洁工们平易近人地交流，问他们工作累不累，工作的时候要特别注意什么。邱岳在一旁听着，偶尔会插上几句，因为他还记得一些工作内容。
接着四人跟着一位清洁工来到客房，观摩她的工作，邱岳走进客房的时候，站在客房中央，有那么一会儿神情恍惚了一阵，仿佛灵魂出窍。彭瑞看在心里，没有多说什么。
然后四人乘坐电梯前往套房楼层十九楼。电梯门打开的瞬间，一条铺着红色地毯的长廊赫然出现在眼前，钟妍敏锐地觉察到邱岳的脸色有些不对劲——他微微皱了一下眉头——，钟妍一阵暗喜。这一点，彭瑞也发现了。
彭瑞陪同邱岳走出电梯，于枫和钟妍跟在后面。四人来到总统套房门口，彭瑞刷卡，推开房门，笔了一个请进的手势。邱岳走进去，走在套房柔软的地毯上，桌子上大堂经理已经按照指示事先放了很多酒瓶，莫奈的睡莲安安静静挂在墙上，酒店的三棵树logo出现在拖鞋上、便笺条上、浴室的毛巾上……
回忆如潮水般向他涌来，将他淹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