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八号储藏间里众多关于云端起义的资料并不像杨帆想象的那么直观。后代的评价、研究资料及文学作品与当时的原始记载混放在一起。杨帆和林静无法查找计算机上的书目,也没有一个参考指南,两人被难住了。

“你肯定地宫的资料会在这里吗?”林静问。

“我也不知道。但既然云端的资料都在这里,我们只能在这里面寻找。”

“好,只要你认为在这里面,那就开始。”说着,她往左走,杨帆往右走。

两人头与头碰在一起

“哗啦”一声,几只箱子敞开来,堵住了去路。放在上面的是真正的杂物箱,手套、口罩、钳子、扳手、螺丝、钉子等,倒了一地。

下面的两只箱子里却仍是资料,看起来是一些没来得及整理的原始文物类物件。其中有一个黄色皮质包裹,上面张贴着一张发黄的标签:

云端地宫资料

林静在他身边蹲下来,两人一起用力拉。那个箱子整个地被拉出来。他们将整个箱子一起抬到储藏室外,在走廊的一块空地里摊开来。

“还没拆封?”林静抱起那个黄色包裹,似乎很惊讶。

“不知是从哪里找到,然后包好送过来的。”杨帆说,“这也说明研究云端起义的专家太少了,没人对这个包裹感兴趣。”

“打开吧!”

杨帆根本就不需要催促。冷航交代的事项眼看着就能完成,而且时间有限,空气稀薄,他不想磨蹭。他从杂物箱里拿出剪刀,剪开包装的皮面,掀开来。里面是一只黑色的帆布袋。布袋没用胶带封口,打开后,又用报纸包裹着。

“我以为是什么宝物。”林静说,“这个看起来像乡下人送给来客的几块豆腐干。”

“跟我来。”杨帆说。他像托着一件神圣的祭品般把报纸方块托在胸前,走到档案室门口的阅卷桌前。

杨帆将方块放在桌上解开封口,林静则站在了一旁。他把一个档案管理员的工作盘翻了个遍,找到毡垫钳,档案员把这称作指钹——也就是特大号的镊子,握手的两端为平的小圆盘。杨帆越来越激动,真怕马上会醒过来,发现堆在自己面前的只是一堆破布片。

他深吸一口气,打开方块,那戴着棉手套的手指哆嗦着捏着镊子伸了进去。

“别紧张。”林静说,“那是一堆纸,不是定时炸弹。”

杨帆将镊子挨着一沓文件纸边缘塞进去,非常仔细地保持用力均衡,然后,他不是将文件拖出来,而是夹住文件使之不与包装纸接触,慢慢去掉包装纸——这是档案管理员的操作方法,为的是最大限度地减小对资料的扭转。杨帆一直屏住气,直到拿掉外包裹的纸,并且把桌下的检测暗灯打开后,才又开始呼吸。

在玻璃桌面下射出来的灯光映射下,林静此时看上去像个幽灵。

“都是些破纸片,”林静皱着眉头说,话音里充满了鄙视,“还有些小布条。”

杨帆点点头。他们面前的这叠文件稿看上去就像是档案馆或图书馆的废纸篓里倒出来,不经清理,便扎在一起的垃圾。杨帆看到,最上面的那张是发黄、发黑甚至发枯的牛皮纸,上面有一行古体的隶书:

云端王朝地宫图册

此时此刻,杨帆忘记了这狭小局促的档案,忘记了他的精疲力竭。他只是瞠目结舌地看着。与历史的亲密接触总让他满怀敬畏,目瞪口呆……就像看到最伟大的历史足迹一样。

这陈旧破损的牛皮纸让杨帆毫不怀疑它的年代和真实性,除了褪色在所难免,文件保存得相当完好。颜色有点儿发黑,纸张有的地方有点儿裂了,有的地方有点儿黏,但总的来说……保存得好极了。

他审视着封面上华美的手写体,由于空气干燥,长时间用眼,他的视线有点儿模糊。

林静沉默不语。

“将那把小镊子给我。”杨帆指着桌子侧面一个盛满不锈钢档案整理工具的盘子对身旁的林静说道。

她拿起两把镊子,其中一把递给杨帆。杨帆把镊子握在手里,觉得很轻巧,好用。他用手抹了一下脸,干燥的空气让脸火辣辣的。

接着,他小心翼翼地将镊子贴着封面背面塞进去,然后抬起镊子,翻开了封面。

因为纸质很脆,每夹一页都需要万分小心,只能一人夹,一人读。

书的第一页是手写的,那种极小的行草字体,是明朝的印刷文本式样,笔画直线化,呈现出硬朗的风格。但因年代久远,让人一时难以阅读。冷航立即注意到了这一页既没有图形也没有数字,是一篇解说性文章。

“大概是建筑说明一类。”林静把第一页标题用白话说出来。她扫了一眼文章。“嗯,是说为什么要建地宫,地宫的用途。不过,是个读古书的人写的,有些话一时难以读懂。”

“别管它。”杨帆说,“先看下去,主要是找图案。”他用镊子翻开下一页,又是纯文字性的篇章,没有符号和图形。杨帆戴着手套的手满是汗水。

“介绍内部通风。”她说,“没有图形,没有构图说明。”

杨帆又翻开一页,也没有。他差不多翻了二十多页,没有,没有,都没有图形。

杨帆觉得翻书的手越来越沉重,几乎夹不起书页来,他的希望越来越渺茫。这一叠破纸片越翻越薄。

“这儿什么都没有,”林静说,“虽然说是介绍地宫,却与地宫结构没有关系。都在说为什么要建,建些什么,但没有说建了些什么,内部结构怎样。”

杨帆翻到最后一页叹了口气,跟前面的一样,还是一篇说明文章。

“一堆很有历史价值的史料。”林静皱着眉头反讽道。

杨帆点点头。

“古人真会瞎扯!”林静说,“四五百字可说清的事,写了一本书。”

瞎扯!杨帆想。玻璃上映出他的影子,仿佛在嘲笑他似的。“这里面一定有什么东西,”嘶哑的声音里流露出的自信让他自己都感到吃惊,“这明明白白地标示是地宫说明,它不可能只解说建筑原因。”

“也许还有一本专门记载建筑结构图形的书。”

杨帆低头瞪着她。

“就算在这本里,”她说,“为什么没有图形,为什么没有结构说明?”

“也许古人喜欢用纯文字说明。”杨帆说,“刚才翻得快,你没看清?”

“我是一目十行,可——”

“一目十行,还不挂一漏万吗?”杨帆不想就此认输。

“就你行?那你来读,我来翻。”

杨帆把镊子递给林静。翻过一次的纸张,比第一次好翻些,却需要更加小心。

“这是全手写的书,对图形的表达,肯定是文字描述,而不是画面。因为这里涉及一个比例尺的问题。”

“嗯,也对。”

“不过,要把这本书都读完,得花很多时间呢!”

“我们现在缺的就是时间。”林静说,“不过……”

“怎么啦?”

“我感觉想吐。”

杨帆无疑也感觉到了。这里的空气质量太差了,氧气含量越来越低。他明白他们得抓紧。档案中的谜对他来说一点儿都不新鲜,但他常常需要稍微多点儿时间来解决。杨帆二话不说,埋头开始阅读那沓资料。

但愿能找到预想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