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事四:恶灵画作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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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家,已经是晚上七点多了。

点了份外卖胡乱吃下,我斜靠在沙发上,慵懒地点燃一支烟,脑子却在快速运转。

简单梳理了一下当天采访的收获,我再次明确接下来调查的两个主要目标——

一是当年林凯源究竟害了谁?

二是“恶灵”究竟是谁?

对第一个问题,我虽然已经有了某种猜测,但还没有找到印证这种猜测的有力证据;至于第二个问题,目前完全没有线索。

这么想着,我喷出一口烟,轻轻发出一声叹息:“现在缺的,还是关于‘恶灵’的关键线索……管它呢,明天见了林凯源的老婆再说。”

…………

一夜无话。

第二天上午八点,我出门拦下一辆出租车,再次来到林凯源工作室。

我还没下车,就远远看见工作室外竖起了巨大的白色幡布,上面印着一行醒目的黑字:著名画家林凯源先生追思会。

工作室大门口外,摆满了各色花圈。

一些装扮各异的男女,正在大门里进进出出。

来到工作室大门口,我见到了正在接待来宾的李汉强。

就见他身穿黑色礼服,面色凝重而肃穆。

看见我,李汉强挤出一个职业的笑容,说:“路主编来了,快里面请。”

我朝他点了点头,大步走进工作室。

走进一楼,就见宽敞的大堂正中,悬挂着一幅巨大的林凯源遗像,四周同样摆满了花圈。

和肃穆的摆设不同,大堂一侧还支起了众多画架,画架上陈列着数十幅油画作品,形成了颇有气势的作品展区。

我瞄了一眼这些作品的署名,全都是林凯源。

画架旁,一列长桌一字排开,桌上摆满了托盘。托盘上,高脚杯、香槟酒、葡萄酒和放满零食的精致餐盒列成了方阵,任由宾客取用。

大约三百人正拥挤在大堂里,一边相拥着美酒零食,一边三五成群地聊着天。

其中,既有西装革履、一副精英扮相的成功人士,也有身穿机车夹克、梳着莫西干发型的时尚达人。

此情此景,让我啧啧称奇:“瞧瞧这会场,既像追悼会,又像上流社会的社交party;既有穿着体面的精英,也有朋克风的重金属怪咖……看来,著名艺术家的追思会,还真不是我这种土包子看得懂的……”

这时,身旁传来一声清脆的呼唤:“路主编来了……”

一转头,就见朱莉正朝我款款走来。

她同样一身黑色礼服,配上胸前一朵素净的白玫瑰,那气质绝对能迷倒不少没见过世面的宅男痴汉。

“幸好我是见过世面的,要不然就和李汉强一样,被她迷得神魂颠倒了。”

我心里叽歪着,笑着迎了过去,开门见山道:“朱小姐,林夫人来了吗?”

“来了。”朱莉抬起一双凤眼,朝大堂正中挤了挤眼。

顺着她的目光望去,就见一个身材瘦削的高个子中年女人,正坐在林凯源巨大的遗像旁。

这女人面色苍白、眼圈泛红,虽然已经年近五旬,但精致的五官仍然在向人们传递出一个信号:“老娘当年也曾倾国倾城……”

此时,女人正蜷缩在宽大的沙发里,面若冰霜地注视着眼前摩肩接踵的人群。

不时有宾客凑上前去,对那女人嘘寒问暖。她也只是点头作答,矜持而不失高傲。

那种默不作声却镇压众人的强大气场,想必就是林夫人无疑了。

把目光从林夫人身上移开,我又问朱莉:“朱小姐,夫人什么时候有空?我想单独和她谈谈。”

朱莉沉吟了一下,答道:“追思会九点开始,然后会有一些嘉宾发言。作为家属,林夫人是最后一个发言的。如果要单独和她谈话,可能要等到追思会结束后,大概要等一个小时。”

“行,请你先和夫人说一声,等会儿我去找她。”我说着,朝朱莉笑笑表示感谢。

朱莉也还了我一个妩媚的笑容,转身走进了人群。

我则找了一个位子,百无聊赖地坐了下来。

九点整,朱莉手持麦克风,款款来到大堂前方,宣布追思会正式开始。

随后,一个据说是全球华人画家联谊会主席的大个子老头儿接过话筒,开始絮絮叨叨地总结林凯源的人生,说他是“照耀东西方的华人艺术之星……”。

唠唠叨叨了十多分钟,老头儿恋恋不舍地交出了话筒,一个西装革履、头发油光锃亮的中年男人又站上了前台。

朱莉介绍道,这位西服男是法国某华人画廊的老板。

捏着话筒,西服男用半生不熟还掺杂着英文和法语单词的普通话,吧啦吧啦了一大通他和林凯源关系如何如何好,林凯源的画价值如何如何高……

第三位发言嘉宾,是一个涂着烟熏妆、疑似患有面瘫晚期的机车朋克男。

据说,他是林凯源嫡传弟子。

这位嫡传弟子动作机械地来到众人面前,又歪着身子、面无表情地讲述起林凯源是如何教导他,而他又是如何不忘师恩的……

在长达一个小时的时间里,多名嘉宾轮番上阵,或声泪俱下、或面无表情地吐出一大串溢美之词,努力向其他来宾证明着自己和林凯源的关系不一般……

其间,我始终很有风度地坐着,一脸微笑地欣赏着来宾们的表演,心里却早就骂开了街:“虚伪、做作、肉麻……某些所谓艺术家圈子的风气,真是让人不忍直视,也难怪林凯源对这世界生无可恋……”

怀着这样的想法,我终于忍耐不住、满心厌恶地站起身,转身出门吸烟去了。

吸了一支烟,我再回到会场时,发现已经轮到林夫人发言了。

“终于快结束了……”我精神一振,脑子里也开始盘算等会儿要怎么套林夫人的话。

十多分钟后,林夫人发言结束,朱莉随即宣布:“请各位来宾移步展区,在林老师的画作中追寻故人的身影……”

话音未落,人群立即**起来,开始涌向作品展区。

这时,林夫人也黯然转身,独自走向电梯。

见状,我立马挤过人群,朝她一路追了过去。

在电梯门口,我追上了她。

昨天进行采访准备时,我就详细查询过林夫人的资料,也知道了她的名字——她叫马玉琴,是河东美术学院油画系教授。

在追上马玉琴的一瞬间,我决定用她的姓氏来称呼她。

于是,我开口叫道:“马老师请留步。”

闻言,马玉琴停住脚步,转身一脸狐疑地看着我:“你是哪位?我们……认识吗?”

我笑了笑,双手递过一张名片:“马老师,我是话锋传媒《暗角》编辑部的路晓。刚才朱小姐应该和你说过,关于林老师的事,我想单独和你谈谈……”

马玉琴愣了愣,苦笑道:“刚才小朱是和我说过。但我觉得这件事没什么好谈的……”

“不,我想聊的不仅是林老师,更是马老师……”我一脸严肃地说,“马老师,圈子里的朋友都知道,当年在河东市艺术界,你可是极具潜力的油画才女。但为了支持林老师的工作,你毅然放弃了很多。如今,林老师虽然去世了,但他的成就大家有目共睹。因此,我想采访一下你,挖掘一下在林老师背后默默付出的贤内助的故事……”

听到我充满真情的游说,马玉琴先是一愣,随即眼圈就是一红。

片刻后,她朝我使劲点了点头:“凯源去世后,人人都在议论他,你倒是第一个来关心我的……好,就冲这一点,我就要和你好好聊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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闻言,我大喜过望,急忙伸手点开电梯门,笑道:“马老师,我们找个安静的地方说话?”

马玉琴笑笑,和我一起进了电梯。

来到画室四楼办公区,整层楼空无一人。

马玉琴轻车熟路地推开会议室的门:“就在这里吧。”

我道了声“好”,和她一起进入会议室。

坐定后,马玉琴直入主题:“路主编,你想采访什么?尽管问吧。”

我也开门见山道:“马老师,你和林老师结婚已经二十三年了吧?”

马玉琴点点头:“对,凯源出国前,我们就认识了。”

“这么说来,你应该是最熟悉林老师过往经历的人了。”我双眼开始放光,“能给我讲讲你们是怎么认识的吗?”

马玉琴苦笑了一下:“路主编对这个感兴趣?”

我郑重其事地点点头:“你们二位,是本市乃至本省艺术界的一对深情伉俪。完整了解你们的情感心路,我才能在稿子里还原你们的真挚感情……”

听到我一本正经地胡诌,马玉琴信以为真:“好吧,那我就给你说说……”

接下来二十分钟,马玉琴向我简单回顾了她和林凯源的情史——

二十七年前,马玉琴二十二岁,正在河东美术学院油画系念大三。

那年暑假,系里组织了一场针对业余画家的油画技能培训,她作为学生干部,被老师叫来帮忙。

就是在那场培训上,她认识了林凯源。

当时,林凯源主动报名,成了培训班学员。很快,马玉琴和培训老师就发现,这个来自偏远林场的护林员拥有极高的绘画天赋。

不仅如此,林凯源对人也非常热情,经常在放学后主动留下,和马玉琴一起整理教室。

一来二去,林凯源对绘画的热情打动了马玉琴,两人不知不觉就走到了一起。

后来,林凯源决定到法国学习绘画,已经考上河东美院研究生的马玉琴不顾家庭反对,当即变卖了父母买给她结婚用的房产资助林凯源,并申请休学陪同林凯源远赴巴黎。

一年后,两人在塞纳河畔完婚。随后,马玉琴回国继续念书,每逢寒暑假就到法国和林凯源团聚。

此后整整二十年,同样热爱油画的她几乎放弃了对艺术的追求,全身心地支持林凯源的事业……

听马玉琴说到这里,我故作惊叹地嚷嚷道:“二位可真是伉俪情深,特别是马老师的默默付出,让我听了深受感动。”

听到我貌似真心的感叹,马玉琴似乎得到了某种满足,于是很矜持地笑道:“路主编见笑了。这都是些陈年旧事,不足挂齿。”

见马玉琴已经敞开心扉,我脑子里闪过了《空间》上出现的那个女人和小男孩。

于是,我决定进入主题,不动声色地问道:“对了,马老师,我听说认识你之前,林老师是结过一次婚的?”

面对这个突如其来的问题,马玉琴不禁一愣,眼神里闪过一丝不悦:“路主编,你消息可真灵通。但凯源这段孽缘,和你想写的稿子有什么关系?”

听到“孽缘”这个词,我心中不禁一阵狂喜:“终于被我蒙对了!原来,林凯源之前真的结过一次婚!这么说来,画面上的女人和小男孩,恐怕就是……”

想到这里,我一脸真诚地说:“马老师请不要误会。我之所以提到林老师的上一段婚姻,是想和林老师认识你之后的幸福美满做一个对比,说白了,就想要衬托你作为贤内助的无私和贤惠……”

说着,我又坏笑道:“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林老师和前妻的不幸福,正能衬托他和你的幸福,不是吗?”

听了我的解释,马玉琴这才有些释然,但随即又说道:“路主编想得很周到,但我觉得,稿子里还是不要提到这件事比较好……”

说着,她发出一声叹息,随即说出了一句令我无比震惊的话:“毕竟……死者为大。”

“死者为大?”我察觉到马玉琴话里的深意,急声问道,“马老师,莫非林老师的前妻……已经死了?”

马玉琴轻轻点了点头:“凯源认识我的时候,其实已经结婚了,还生了一个儿子。当时他很坦诚地对我说过,这段婚姻是父母包办,那个女人又没什么文化,因此他们过得并不幸福,更谈不上有什么共同语言了。认识我半年后,凯源就从那个家里搬了出来,在美院附近租房子住。”

“林凯源有一个儿子!这就对了!”听到这话,我心里的狂喜已经冲出了天际,急忙又问道,“这些年,林老师和他们还有联系吗?”

马玉琴摇了摇头:“和凯源离婚之后,那女人很快就去世了。至于他儿子,后来也没了音信。”

“原来如此。”我若无其事地点点头,心里却激动得像有火在烧,脑子也开始快速运转——

“我果然没有猜错,林凯源之前的确结过婚,而且还生了一个儿子!

“这说明,那幅画上的内容,就是林凯源自己的真实经历!也难怪看到画面变化后,他会受这么大的刺激。

“接下来要搞清楚的,就是那幅画的作者了。显然,作者创作这幅画的动机,应该是要报复林凯源。但这个作者究竟是谁?”

而对于这个问题,我心里已经有了模模糊糊的答案。

想到这里,我又开口道:“对了,马老师,请问你认识一位名叫圆子的画家吗?”

“圆子?”马玉琴一愣,显然这个问题有些出乎她的意料,皱眉想了好一会儿,她才应道,“我印象里好像不认识……”

闻言,我并不气馁,换了个方式又问道:“那么,之前林老师买了一幅名叫《空间》的油画,这件事你知道吗?”

马玉琴再次摇头:“凯源不仅是画家,也很喜欢收藏艺术品。只要是自己喜欢的,他就会买回来放在工作室。至于他买的是什么,我就不太清楚了,也从来不管。”

谈话进行到这里,我已经提出了所有问题,并且获得了远远超出预期的收获。

于是,我笑着站起身来,朝马玉琴伸出了手:“马老师,在今天这样一个特殊的日子,你还能接受我的采访,真的非常感谢。”

马玉琴也站起来,和我轻轻握了一下手,有些勉强地挤出一个矜持的笑容:“哪里,路主编,应该是我感谢你才对。”

我也点点头,转身和她一起朝门外走去。

马玉琴并不知道,就在从座位到门口的过程,我已经决定再放出一个“大招”……

12

来到会议室门口,我假装又想起了什么,突然发问道:“对了,林老师突然去世,他的财产是怎么安排的?你这么多年含辛茹苦,可别便宜了他儿子……”

看到我一脸嚼舌根的表情,马玉琴不禁一愣,随即就察觉到了我话里的深意。

她苦笑了一下,说道:“多谢路主编关心。三年前刚回国的时候,凯源的遗嘱就立好了——他还没卖出去的画作,都作为工作室的资产,由小朱和小李负责运营,所得的收入工作室和我平分;家里的几处房产归我;另外还有两千多万元的存款,他也分成了两半,一半给我,另一半……”

说着,马玉琴停了一停,眼里忽然闪过一丝尴尬。

看到她的眼神,我心里没来由地一震。

果然,她接下来说的话,印证了我的猜测:“家里的另一半存款,他给了和前妻生的儿子。但因为很久都没联系,他委托律师在他死后寻找这孩子,如果能找到,就把钱给他;如果没找到,就把钱捐给慈善机构……”

闻言,我一脸震惊,急声问道:“这么多钱都给了外人?马老师,你不觉得委屈吗?”

“委屈?”马玉琴摇了摇头,一脸严肃地答道,“订立遗嘱的时候,凯源就和我商量过。他说,因为自己追求梦想,这么多年并没有尽到一个父亲的责任。对这一点,他觉得我能理解。他是了解我的,没错,我不仅能够理解,而且支持他这样做。”

说这番话时,马玉琴的神情平静而坦然,语气也平和自然,没有一丝装腔作势。

看着马玉琴的脸,我不禁生出一丝敬意:“当年,马玉琴闯入林凯源的生活时,扮演的角色并不光彩。但不能否认的是,如果她这些话是出自真心,那她毫无疑问是一个深明大义的女人……”

心里这么感叹着,我又问道:“马老师,那除了你之外,还有哪些人知道遗嘱的内容?”

对这个很隐私的问题,马玉琴并不设防:“除了凯源、我和工作室的代理律师老张之外,没有其他人知道。当然,既然凯源已经去世了,老张应该很快就会公布遗嘱的内容。”

我点点头,抬脚朝电梯走去。

马玉琴却没有跟上来,而是对我笑了笑:“路主编,下面人多,我想找个安静的地方自己静一静。”

说着,她的眼眶竟有些泛红。

“看来,马玉琴还是很伤心的。只是像她这样的人,在外人面前不愿流露真情罢了。”

我心里发出一声叹息,向马玉琴轻轻道了声“请保重”,转身快步钻进了电梯。

回到一楼大堂,我找了个僻静的地方,掏出手机快速编辑了一条文字信息,又从通讯录里调出长丰区公安局李局长的号码,悄悄发送了出去……

发送完信息,我长出了一口气:“现在,只要李局长回复就行了。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恶灵画作’的秘密就快解开了……”

这时,手机忽然响了。

低头一看,是朱莉打来的电话:“路主编,你和夫人聊完没?”

我应道:“刚聊完。”

“那正好,你先过来跟我们会合,等会儿我们一起吃个饭。”

我一听,急忙推托道:“和那些艺术家一起?算了吧,我最不擅长应酬这些……”

朱莉乐了:“不,就你、我和汉强几个人。追思会一结束,来宾就回去了,工作室不包伙食。”

闻言,我这才有些释然,于是点头道:“那行,你们在哪儿?我这就过去……”

几分钟后,我来到林凯源的作品展区,找到了朱莉和李汉强。

此时,来宾们已经参观完,三三两两地结伴离开。

等了约莫半小时,来宾全部离开后,朱莉和李汉强召集了工作室其他员工,开始把价值不菲的林凯源作品收集起来,重新运回安保严密的库房。

当天中午十二点半,他们忙完了手里的活,拉着我来到工作室附近的一家川菜馆。

朱莉点了一些家常菜,随后几个人就有一句没一句地先聊起来。

可能是因为追思会很成功,今天朱莉显得很轻松,主动发问道:“路主编,今天和夫人聊了什么?”

我笑笑:“也没说什么,就是聊了一下她和林老师的情史。”

朱莉也笑了:“哟,好浪漫的话题啊,你这篇稿子就想写这个?”

“对。”我点点头,看了看朱莉美丽的脸,又瞥了一眼正在埋头喝水的李汉强,心里忽然冒出一个鬼点子。

于是,我笑着问二人:“二位,你们觉得,林老师究竟是怎么死的?”

面对这个突兀的问题,朱莉和李汉强同时一愣。

良久,朱莉才犹豫着说:“怎么死的?林老师不是自杀的吗?”

李汉强也帮腔道:“对啊,警察不都说了,林老师是自杀的吗?”

我笑笑,随即放出了一个“大招”——

“林老师之所以突然死亡,不外乎自杀或他杀两种可能。但不管是哪一种可能,他的死都和那幅画有关。

“如果是他杀,凶手为什么要费尽心机、故弄玄虚地整出这么一幅‘恶灵画作’?这样做的目的是什么?

“如果是自杀,那么这幅画很可能就是刺激林老师自杀的主要原因。那么新的问题又来了——究竟是谁画了这幅画?这个作者又是怎么知道林老师的过去的?”

面对我的一连串疑问,朱莉和李汉强面面相觑,一脸的不知所措。

愣了好一会儿,李汉强才试探着说道:“路主编,如果林老师真是自杀,那么你刚才说的这些还有意义吗?”

“当然有。”我笑容依旧,语气却严肃起来,“这幅画,记录了林老师过去的‘大恶’——如果林老师自杀是因为受到了画面内容的刺激,那么这幅画的作者,自然也就犯下了教唆他人杀人或自杀的罪行。”

此话一出,李汉强面色一紧,低声嘟囔道:“这么诡异的画,说不定里面真的有恶灵呢。”

闻言,我发出一声轻哼:“李助理,你对我是不是有什么误会?你觉得我一天到晚调查超自然事件,就应该相信这样的事?你可能还不知道,根据我这么久的经验,有的事情越是超自然,往往背后就越是人在捣鬼。要不怎么说,‘鬼’是存在的,只是住在人的心里。”

听到我这番话,李汉强陷入了沉默。

这时,朱莉接过了话茬:“路主编,那接下来该怎么做?”

我面色一沉,闷声道:“怎么做?当然是找出这幅画的作者,弄清楚他这么做的目的,究竟是什么。”

朱莉的俏脸上闪过一丝兴奋:“怎么找?”

我高深莫测地笑道:“两天之内,应该就会有答案。”

13

吃过饭,我告别朱莉和李汉强,回到了编辑部。

刚进门,就接到了总编室编务秘书小胡的电话:“路哥,你到哪儿去了?之前那篇展览的稿子,领导很不满意,正在满世界找你呢……”

我满不在乎地说:“一篇熟人稿,有必要这么认真吗?你转告领导,两天之内,我交一篇绝对劲爆的大稿子给他!”

“我就知道路哥最厉害了!”小胡的语气变得有些花痴,随即又坏笑起来,“对了,今天下午三点,集团采编部门所有中层开会。路哥,你也要来参加哟。”

“又开会?”我心中一紧,立即开始叫苦,“妹子,我这还有正事呢,能请个假不?”

“当然可以请假——只要燕总他老人家同意。”小胡撂下这句,就挂断了电话。

我抬手看了看表,已经两点五十四了,于是只得悻悻地出门,到隔壁集团大楼开会……

开完会,已经快五点了。

“又浪费了我一下午的时间。”我满心牢骚地回到编辑部,沏了壶茶,又点燃支烟,开始梳理和“恶灵画作”有关的线索。

在脑子里梳理完线索,我更加确信,“恶灵画作”事件很快就会真相大白。

抽完烟,我把烟蒂插进烟灰缸,靠在椅子上愣起神来:“现在该做的都做了,就等着李局长的证据了……”

可能是上午兴奋过度,我一边这么想着,一边靠在椅子上睡着了……

不知过了多久,我被一阵尖锐的电话铃声惊醒。

一看时间,已经晚上九点多了。

“好家伙,竟然睡了这么久……”我睡眼惺忪地嘟囔道,抓起手机一看,发现是李局长的电话。

我立马按下了接听键:“喂,李局,有收获了?”

李局长的声音传来:“路老弟,你这是要老哥我限时破案吗?帮你小子办个事,催得比市局领导还急……你让我查的两件事,刚才都已经有结果了。你还别说,还真有收获!”

“查到什么了?”我噌地坐直了身子。

“我就一件一件地说吧。”李局假咳了两声,语气也变得严肃起来,“先说说林凯源的儿子吧。今天上午,你让我查一查他儿子的户籍信息。我就让户籍科的同志上网查了一下,你还别说,还真给找到了。”

“话说他儿子还真命苦。他原名叫林国强,七岁时父母离婚,他就和母亲相依为命。但不到一年,他母亲就去世了,林国强只能在亲戚之间辗转,吃起了百家饭。幸好,他后来遇到了一户好心人,把他收为养子,还供他念完了大学。因此,他也随养父母改姓了李……”

听到这个姓氏,我猛然间想到了一个人,于是急声插话道:“李局,林凯源的儿子现在叫什么?”

“路老弟,你脾气比我还急。”李局念叨了一句,说道,“收养林国强那家人姓李,他就改名叫李汉强了……”

听到“李汉强”三个字,我兴奋得跳了起来:“果然和我猜的一样!”

因为白天我已经把自己的推测告诉了李局长,因此听到我嚷嚷,他丝毫不觉得意外:“是是是,名记者路晓果然名不虚传。我们接着说第二件事……”

“按照你提供的线索,我们还调查了林凯源去年送过礼的那个心理医生。说来也扯,那家伙虽然是心理医生,心理素质却差得很。见到我们之前,他已经知道了林凯源的死讯,紧张得都快精神崩溃了。因此今天我们一上门,他立马就撂了,不仅坦白了他假借心理治疗之名,通过药物控制和催眠,诱导林凯源自杀的犯罪事实,还交代了他的幕后指使人……”

我忍不住插话道:“指使他的,就是李汉强?”

“对。”李局长朗声笑道。

见李局长气定神闲,我急了:“那你还等什么?还不快去抓人?”

李局长更乐了:“路老弟,你这不是小瞧我们吗?刚才一坐实李汉强的犯罪事实,我就已经派人出去了,相信这次一定可以找到他装神弄鬼、诱使林凯源自杀的证据!”

闻言,我总算松了口气。

这时,李局长又问道:“路老弟,林凯源无疑是自杀的。但在他的自杀背后,却潜藏着犯罪的阴谋。路老弟,你又是怎么发现这一切的?”

“因为凶手故弄玄虚,而我,又恰巧对这些故弄玄虚的事情特别注意。”我苦笑了一下,解释道,“之前你们调查林凯源案件的时候,并不知道‘恶灵画作’的存在,因此仅仅把调查重点放在了刑侦技术的层面。幸运的是,我偶然知道了油画的事,并把这幅诡异的油画和林凯源的自杀联系到了一起。要知道,像这样邪乎的事,其背后必定有更加邪乎的人性……”

“说得太好了,名记者果然名不虚传!”李局长由衷夸赞道,“行,等我们抓住了李汉强,再跟你通个气。”

我点点头,正想挂电话,忽然想起了什么,于是又补了一句:“哦,对了,因为林凯源的遗产划分问题,我怀疑李汉强可能会对林凯源的妻子马玉琴不利;另外,林凯源工作室的运营总监朱莉是李汉强的恋人,也有可能知情。”

“路老弟,又小瞧我了不是?”李局长朗声笑道,“林凯源的利益关系人,我们都已经安排警力盯上了,确保万无一失。”

听到这话,我悬着的一颗心也终于放了下来,道了声谢,挂上了电话。

因为案子有了重大突破,我只觉得浑身轻松,就连肚子也欢呼起来。

看看时间,已经十点二十了。

我决定去吃点儿东西,然后回家睡觉,第二天再问问李局对李汉强的审讯结果。

于是,我走出编辑部,慢悠悠地走向附近的好吃一条街。

行走在灯火阑珊的街道,我只觉得神清气爽,也不知道是因为轻抚过面颊的春风,还是因为案件即将真相大白。

来到好吃一条街,我挑了一家常来的烧烤摊,要了两串烤鸡心、一串辣酱五花肉、两串花枝鱿鱼和一瓶绿茶,准备好好解解馋。

身旁,几个年轻妹子正在七嘴八舌地聊天。

“你们听说了没,因为老六帮阿珍抄作业的事,阿花把老六甩了。”

“老六长得一般,个性也太老实,被甩也是天经地义的。”

“谁说的,我觉得老六挺可怜的,都怪阿花太小气。这女人的嫉妒心啊,杀伤力真是深不可测……”

听着妹子们叨叨,我一边在心里感叹“年轻真好”,一边继续等着我的菜上桌。

不一会儿,泛着油光的烤串端了上来,早就饿得前胸贴后背的我,立即大快朵颐起来。

吃完饭,已经过了十一点。

付完钱,我溜达着来到街边,拦了一辆出租车回家。

刚来到小区门口,我的电话又尖叫起来。

“谁啊,这大半夜的……”我嘟囔着,按下接听键。

耳旁,传来朱莉惊恐的声音——

“路主编,那幅画……又变了!”

14

“又变了?”我心中一紧,急声道,“又变成什么了?”

“你自己看……”朱莉应了一句,我手机上随即响起一声清脆的信息提示音——

“叮。”

一幅《空间》的最新照片传送了过来。

我急忙低头一看,画面上的内容果然再次发生了改变——

画面上,墨蓝色的天空中,群星依然在闪烁。

上一幅画面中的八层小楼,仍旧屹立在满天繁星下。

但不同的是,小楼灯火通明的窗户里,已经没有了人。

而在小楼外,一个黑漆漆的人影正行走在茂密的树林间,人影手里还提着一个硕大的行李包……

看到那幅画,我脑子里猛然闪过一个念头:“李汉强在哪里?”

朱莉一愣,低声说:“今天下午,他说约了一个大买主,要商量一下过几天拍卖会的细节……”

“也就是说,从今天下午开始你就没见过他了?”我近乎吼叫起来。

朱莉显然也被我吓到了,声音也一阵颤抖:“对,从今天下午开始,他就没在工作室了……路主编,刚才警察也来找过他,莫非……你是在怀疑汉强?”

“对,我就是在怀疑他!”我发出一声咆哮,也不再解释什么,直接挂断了电话,又火速拨通了李局长的号码。

电话接通,我立即吼叫起来:“李局,你们抓到李汉强没有?”

李局长愣了愣,说道:“路老弟,我正想给你打电话,你就先找我来了……大记者消息可真灵通,刚才我们民警兵分两路,到林凯源工作室和李汉强家里找他,但都没找到……经过对工作室员工的询问,我们听说他约了客户,随即又联系那名客户,但对方说,压根儿就没联系过李汉强……”

闻言,我闷声应道:“李汉强是畏罪潜逃了?”

李局的声音也低沉起来:“按照现在的情况来看,很可能就是这样。目前,我已经安排民警调取了相关监控,同时给机场、火车站、汽车站发出了协查通报,争取在他离开本市前堵住他。”

说着,李局长沉默片刻,又自顾自地补了一句:“既然今天下午李汉强就逃了,那幅画怎么还在变呢?我可不相信,那里面真的住着‘恶灵’……”

李局长这话像是对我说的,又更像是自言自语。

但在我听来,却好像一声惊雷,震耳欲聋。

因为听到这句话的同时,我也猛然意识到之前被忽略的一个细节:“作为诱导林凯源自杀的工具,《空间》画面内容的改变一定是凶手捣的鬼。但李汉强已经潜逃,那幅画怎么还会变化?难不成……”

想到这里,我的心咯噔一紧:“难不成……李汉强不是幕后真凶?”

见我沉默,李局长也心领神会,接口道:“路老弟,你觉得有没有可能……凶手不是李汉强,又或者,凶手不止一个?”

我点点头,闷声说:“现在看来,的确很有可能。”

“看来,我还得加派人手,进一步扩大调查范围……路老弟,我们随时联系,你如果有什么进展,也及时跟老哥我通个气。”李局长语气凝重地嘀咕了一句,随即挂了电话。

放下电话,我的脑子嗡嗡作响,整个人就像掉进了冰窖。

在这种强烈的挫败感笼罩下,身旁灯火阑珊的高楼和远处来往奔驰的汽车,好像都变得模糊起来。

我头昏脑胀地回到家,蜷缩在客厅的沙发上,点燃一支烟吸了起来,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

“如果真凶不是李汉强,又到底会是谁呢?”这个萦绕在心头的巨大疑问,很快就让我身心俱疲。

把烟蒂放进烟灰缸,我依然没有答案,于是只得愣愣地盯着天花板,不知不觉睡了过去……

第二天上午九点一过,我猛然惊醒。

翻身从沙发上坐起来,我只觉得喉咙像着了火,于是起身来到冰箱前,取出一听饮料,一仰头喝了一大半。

解了渴,我重新坐回沙发,掏出了手机。

手机上有两条未读信息。

第一条信息是李局长发来的:人还没找到,继续排查。

第二条信息是市文化艺术协会的张会长发来的:路主编,之前你想找的画家圆子已经有消息了。你空了回个电话,详聊。

电话一接通,我立即急声问道:“张会长,画家圆子找到了?”

张会长不紧不慢地说:“路主编,我可是费了好大力气才找到的,你可欠我一份人情啊……”

我哪有心情和他扯这些,于是又重复了一遍之前的话:“张会长,圆子到底是什么人?这件事万分紧急,请你立即告诉我!”

听到我急切的语气,张会长也意识到这件事的严重性,于是正色道:“路主编,前天我就查找了我们协会三百多位会员的档案,并没有找到这个圆子。后来,我又请教了圈子里的好几个大腕,但就连他们也没听说过这位画家。当时我就琢磨,这个圆子要么是已经封笔,不再从事创作了;要么就是不在本市了……”

听着他东绕西绕老是说不到重点,我更着急了,急声吼道:“张会长,我的亲哥,你只需要告诉我,圆子到底是谁!”

闻言,张会长吞了一口唾沫,憨笑道:“马上就到重点了——后来,我又找来好些个德高望重的老画家,请他们回忆了一下,本市是不是出现过一个叫圆子的画家……没承想,还真被我问到了!一位教油画的老教授说,以前,他有一个学生的笔名叫圆子,不过这个学生自己已经不画画了,而是在学校里教人画画……”

听到这里,我整个人猛地一震,急忙问道:“那个老教授……是不是在河东美术学院工作?”

张会长一愣,随即笑道:“路主编,你怎么知道?”

“我……就是知道。张会长,你这次帮了我大忙,等改天空了,我请你吃饭!”我很敷衍地应了一句,就准备挂上电话。

张会长乐了:“吃饭就不必了,路主编如果觉得我这人不错,就多帮我们协会宣传宣传……”

我很认真地道了声“好”,随即挂了电话。

我点燃一支烟,又怀着无比激动的心情,拨通了李局长的电话:“李局,我知道谁是真凶了,请你立即派人控制住林凯源的妻子马玉琴!”

15

听到我的话,李局长一愣,急声问道:“林凯源的妻子是凶手?你有证据吗?”

我被他问得一愣,随即反问道:“从昨天晚上到现在,马玉琴的活动轨迹你们都掌握了吗?”

“当然,昨天我就说过,本案的利益关系人早就被我们盯上了。”李局长闷声道,“根据监控和民警的蹲点观察,从昨天晚上到现在,马玉琴一直在工作室……”

闻言,我长出了一口气:“那好,我这就过去——证据就在林凯源工作室!”

半个小时后,我来到林凯源工作室。

就见工作室大门紧闭,门口正停着三辆警车,一名民警正守在大门前。

我点点头表示感谢,快步钻进了大门。

来到八楼,我直奔画室,就见李局长、朱莉和马玉琴都在里面,旁边还站着八九个警察。

见我进来,朱莉动了动嘴唇,好像想要说什么,却一个字也没说出来。

马玉琴则朝我点点头,一脸的云淡风轻。

而那幅《空间》,依旧悬挂在画室墙上。

画面里,那座林间小屋屹立在满天繁星下,屋子里的一家三口仍然幸福美满。

盯着那幅温暖的画面,我心里却感到一阵阴冷。

“人都到齐了。”李局长看了看我,闷声说,“路老弟,开始吧。”

我点点头,拉了把椅子坐下,开口道:“两位,今天请你们参加这个会,是因为我们已经发现林老师的真正死因……”

“真正死因?”听到这个词,朱莉的身子轻轻一抖,一双水汪汪的眸子里瞬间溢满了惊恐,“路主编,你是说,林老师果然不是自杀?”

“他是自杀,但也不全是。”我模棱两可地应了一句,随即又继续说道,“接下来,我想给各位讲一个故事。相信听了这个故事,你们就会明白,林老师到底是怎么死的……”

说着,我一脸神秘地朝朱莉和马玉琴笑了笑——

“很多年前,有一个少女。她不仅天生丽质,更拥有令人惊艳的绘画天赋。

“后来,她考上了河东美术学院,又邂逅了一个年轻的护林员。

“护林员不仅长相英俊,更令人心动的是,他和少女一样拥有得天独厚的绘画天赋,并且对绘画同样也有着远超常人的痴迷和执着。一来二去,少女就和护林员产生了情愫。

“但遗憾的是,护林员此时已经成了家,而且还有了一个儿子……对少女而言,要么挥剑斩情丝,另寻意中人;要么就只能横刀夺爱,争取小三儿转正。

“这时,护林员告诉少女,自己有一个梦想——那就是到国际艺术之都巴黎学习绘画。这又何尝不是少女的梦想?于是,她当即表示,愿意资助护林员出国留学,也愿意和他一起白头偕老。

“可能是因为护林员和他的妻子没有真感情,也可能因为少女的美貌、才华和殷实的家境太过诱人,护林员毅然决然地抛家弃子,和少女一起远赴法国,开始了一场浪漫的追梦之旅。

“在随后的很多年里,少女渐渐变成了少妇,又从少妇渐渐变成阿姨。但她心中不变的,却是对护林员的爱。为了这份爱,她放弃了另一份爱——对于油画艺术的爱!就这样一路走来,护林员功成名就,少女却成为丈夫背后那个默默付出的女人,在画坛上默默无闻。

“如果他们就这样白头偕老,这个故事也算是有了一个圆满的结局。但令人遗憾的是,护林员功成名就之后,却突然提出要给自己多年不见的儿子留一笔钱,而且这笔钱的数量和他留给少女的一样多。护林员做梦也没想到,就是这样一个决定,为自己招来了杀身之祸……”

一脸震惊的朱莉,也圆瞪着一双大眼睛,看着马玉琴愣愣地说:“夫人,难不成是你……”

而马玉琴,则一脸冰霜地坐在椅子上,一动不动。

“朱小姐,我的故事还没讲完呢。”我笑了笑,继续说道——

“我们并不知道,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少女内心经历了怎样的煎熬。但我们可以确定的是,当时她一定觉得,自己默默付出这么多,但护林员心里还惦记着那个和前妻生的儿子!莫非他爱的并不是自己,而是那个女人?如果真是这样,那么她的所有付出、她为了爱所放弃的一切,岂不是都打了水漂?

“越是这样想,少女越生气,渐渐陷入了一种歇斯底里的狂怒……于是,她决定,既然付出真爱却没有回报,那就捞一些实实在在的好处,也可以顺便出一口恶气。

“做出这个决定后,她动用一切关系,找到护林员失散多年的儿子,并重新挑起了男孩对自己父亲抛家弃子的仇恨。随后,少女把他安排到护林员身边。经过三年的准备,护林员的儿子逐渐获得了父亲的信任,少女复仇的时机也终于成熟。

“几个月前,少女展开了复仇。凭借对护林员的了解,她知道丈夫乐善好施,是因为笃信神佛鬼怪,于是就决定利用这一点。首先,她再次拿起画笔,按照当年护林员和妻儿生活的场景,绘制了一幅油画,取名《空间》。我猜,之所以取这个名字,是因为少女即将给护林员营造一个‘死亡空间’吧……

“随后,她又通过某种方法,让护林员看到了自己的这幅作品。作为当年的油画天才,少女的画作精准地勾起了护林员心灵深处的某种回忆,让他想起了当年老婆孩子热炕头的温馨。正是这种温馨,让护林员买下了这幅画,并把它挂在了画室的墙上。

“接下来,少女又画了四幅画,分别展示了护林员抛家弃子、前妻死亡、灵魂化成厉鬼前来索命的故事情节,每隔一段时间,就让护林员的儿子把这些画替换到画室的墙上,有意让别人看到后,再偷偷把原画换回去,以此来营造画里住着‘恶灵’的假象,用来扰乱护林员的心智。

“同时,她又让护林员的儿子教唆自己父亲,去接受心理医生和风水大师所谓的‘治疗’,并授意心理医生通过催眠和药物控制等方法,不断从心理和生理上对护林员进行诱导,最终迫使他相信‘恶灵’来找自己索命的假象,在惊恐和愧疚中选择了自杀。当然,出面执行这一切,并不是少女自己,而是由护林员的儿子代劳……

“现在,护林员已经自杀,她只需要处理掉作为替罪羊的护林员的儿子,营造出他畏罪潜逃的假象,就能获得丈夫的全部遗产。”

这时,朱莉却似乎察觉到了什么,突然插话道:“路主编,你刚才说护林员的儿子……莫非就是汉强?”

我转过头,看着她美丽而惊愕的脸,默默点了点头。

朱莉一愣,沉默几秒钟后,随即爆发出一阵歇斯底里的尖叫:“你是说,汉强是林老师的儿子?还……还参与了杀人案?不……这不可能!”

见状,李局长急忙朝两名女警使了个眼色。

两名女警立即走过来,把朱莉带出了画室。

我一脸怜悯地看着她离开,轻轻叹了口气,随后又转过头,盯着马玉琴一个字一个字地说:“马老师,我说的故事,你觉得熟悉吗?”

面对我咄咄逼人的提问,马玉琴依然不动声色,只是发出一声冷笑道:“路主编,你刚才说的‘恶灵画作’,我可是第一次听说。听你话里的深意,凯源是被我谋杀的?没错,你的故事很精彩,但可惜口说无凭……”

此话一出,众人的目光又聚集到我身上。

“马老师果然是见过大风大浪的,心理素质很高啊。”我打了一句哈哈,反问道,“请问马老师,你开车吗?”

面对这个貌似平常的问题,马玉琴却下意识地面色一紧。

看到她的反应,我心里立马有了底,坏笑着说——

“《空间》每次发生变化,都是在深夜十一点之后,第二天又会悄悄变回来。按照这个规律,昨天晚上《空间》发生了最后一次变化。这说明,一定有人替换了画面,完事后又把原画换了回来。”

“据我所知,你在工作室没有办公室。而从昨天晚上到现在,你一直都在这里。那么,问题就来了——被你替换下来的画,究竟藏在哪里了?”

说着,我忽然话锋一转:“既然在工作室,你没有藏画的地方,那么被替换下来的画一定还藏在你的车里!”

听到这句话,马玉琴浑身一颤,随即低下头不说话了。

见状,李局长立即安排了两名警察,下楼去检查马玉琴的汽车。

几分钟后,两名警察回来了,手里还提着一幅被塑料布包裹的画卷。

把那幅画展开一看,果然就是昨天晚上朱莉发给我的画面。

这下,我更加十拿九稳,再次发问道:“李汉强还活着吗?”

见证据确凿,马玉琴终于放弃抵抗,默默点了点头:“昨天下午,我把他骗到了家里,用药放倒了他。本来,我是准备等这里的事情了结之后,再到野外下手的……”

听到李汉强还活着,我长长地出了一口气。

这时,李局长却黑着脸,说道:“马玉琴,你明明都已经身家千万,为什么还要做出这样的糊涂事来?你害了自己丈夫性命,还把李汉强拖下了水,就连你自己现在也要接受法律的严惩。你这么做,究竟是为什么啊?”

而我脑子里,却悄然飘过了答案。

那是昨天在烧烤摊上,听邻座妹子说过的一句话:“这女人的嫉妒心啊,杀伤力真是深不可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