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真的要退社了

全国赛结束后的第二天,社团的人都回到自己熟悉的城市,从失败的那一刻开始,宋嘉莉便成了众矢之的,无处遁形,几乎所有的人都在排斥她,让她难堪,她快要受不了这样的生活。

而这一切的源头,都是在全国赛给了她最低分的朱益俊造成的,这一切都应该由他来承担!所以,在一个晴朗的早晨,她鼓起勇气来到了朱益俊家门口,她要问清楚,为什么要将她所有的努力都践踏在脚底,为什么要给她低分,为什么可以对她的努力视若无睹。可是尽管她不停地按门铃,却没有人答应她,这让她原本不安的情绪渐渐变成了愤怒。

“朱益俊,你在躲我吗,还是在内疚作为全国赛的评委,却让自己的学校不能进入国际赛,为什么不开门,胆小鬼,懦夫!”气急败坏的宋嘉莉大喊起来,恨不得冲进去找朱益俊好好地算清这笔账,“胆小鬼!懦夫!笨蛋!”

就在宋嘉莉喊到筋疲力尽蹲在地上的时候,轻盈而熟悉的脚步声从身后传来,一道颀长的阴影落在了她身前的地上,遮住了她身上的阳光。

她站起身向后转去,只见朱益俊一脸惊讶地提着装有快餐盒的食品袋伫立在她身后。

“你还真是清闲,一大清早跑来我这里骂我懦夫,胆小鬼?”朱益俊脸上的惊讶仅仅持续了几秒,便被以往的冷漠取代,他用那听不出波澜的语气调侃着,轻扬唇角,不屑地一笑,睨着一脸哭丧模样的宋嘉莉,径直绕过她,伸手推开并没有锁紧的铁门。

“你没有锁门?”宋嘉莉诧异地看着稍稍用力一推便往里打开的铁门,难以置信朱益俊居然会就这样大开大门地离开别墅。

“你还是和以前一样,连尝试都不敢,却把一切的责任怪罪到别人头上,像你这种又蠢又笨的人,究竟什么时候才能学会勇敢?”朱益俊无奈地叹息着,步入大院,沿着鹅卵石小径往里走去。而宋嘉莉急忙尾随在他身后。

宋嘉莉一直都不明白为什么堂堂朱家大少爷一个人住在这样一个连用人都没有的别墅里,明明有大厨房,什么都不缺,却还是一大早出去买那些一点都不营养的快餐。

后来宋嘉莉才得知,这间别墅是朱益俊用自己赚来的钱买下的,一直空置在这里,他的家人因为生意上的事情早就移民国外,

他是因为全国赛和毕业的事情才回来这里,因为习惯了一个人独来独往,他在回来的第二个星期就遣散了所有的用人。

毕业后,他将出国留学。

“为什么你要给我这么低分?”宋嘉莉在跟着他走进大客厅之后毫不遮掩地问道,而朱益俊只是沿着地毯走到沙发上,打开快餐盒开始吃他的鸡蛋肠粉。

“并不是我给你低分,而是所有的评委给你低分,要知道,每个参赛者的得分都是去掉最高分和最低分,取平均值得出来的,这一结果需要经过所有评委的认可,并不是我一个人能决定的,所以你问这个问题,没有半点意义。”

“没有半点意义?”一股怒火燃上宋嘉莉的眉心,她气愤地夺过朱益俊手里的筷子和快餐盒,直接丢进垃圾桶里,大声地叫喊起来,“朱益俊,你够了!告诉我要去争取的人是你,告诉我绘画要坚持自己所想的是你,你花了那么多时间来纠正我的所有错误,我们一起努力了那么长时间,可是结果呢,我付出的艰辛却得到了这样的成果,害得整个社团连参加国际赛的机会都没有了,看着我出丑,你开心了,满意了吗?”

朱益俊看着垃圾桶里的早餐,深叹了一口气,站起身,直直地走到宋嘉莉面前,阴郁而凛冽的眼神缓缓地移在她身上。

“第一,我从来没有教过你用不同的绘画手法和风格来创作一

幅作品,你没有记住我教给你的技巧和手法,这是你的错;第二,站在评委的角度上,我应该给你公正的分数,不会因私而给你特别待遇,每个来到全国赛的人都经过了辛苦的练习,不止你一个人;第三,我从来没有想过要看你的笑话,是你自己没有自信,不相信自己,所以你输了。”

宋嘉莉被不断前进的朱益俊一步步逼退到墙壁边,她愣愣地看着伫立在自己面前的朱益俊,哑口无言。

“害得你们社团进不了国际赛的不是我,而是你。”

宋嘉莉呆呆地望着朱益俊严肃的表情,失落地低下头,他说的一点都没有错,一直在努力的并不仅仅只是她一个人,而作为公正严明的评委,就算是自己的导师,也不可能为了她一个人而失去准则,她的分数也并不仅仅是朱益俊一个人给出来的。说到底,是她自己技不如人,是她自己害了社团所有人落选,可即便是这样,她还是忍不住哭起来。

“就算我只会逃避,一无是处,我还是来找你,我以为你会为了我尝试争取国际赛的名额,对不起,是我想错了,我不应该什么事情都把希望寄托到别人身上。”宋嘉莉捂着嘴推开身前的朱益俊,仓皇而逃……

朱益俊沿着大厅走到落地窗外的走廊,凝视着那抹哭着跑走的身影,叹了一口气,转身走入厨房,想要煮面,却因为厨房依旧保

留着被宋嘉莉炸毁的模样而放弃这个念头,他揉揉太阳穴,转身走进屋内拨通了全国赛负责人的电话……

全国赛结束了一周,社团活动也逐渐恢复了正常,虽然社团的人还是对宋嘉莉心存芥蒂,但有吴弶一直站在她身边,让她觉得没那么孤独。

因为全国赛的缘故,他们好长一段时间没有听到张丸灵的咆哮声,于是在这个周三的午后,宋嘉莉和吴弶一起沿着走廊,走向临时被当成医务室的小教室。

“人生的悲剧不是在风华正茂时夭亡,而是在懦弱和下贱中苟延残喘。”在那个楼梯转角的小教室里,传出柔情的声音,不知为何张丸灵正在医务室内像诗人般吟诵,桌上摆放着泰戈尔和莎士比亚的诗集,这让推门进来的两人彻头彻尾地感到震惊。

“表姐,你是受到什么刺激了吗?你怎么会开始看这些?”眼珠子都瞪大了的吴弶急忙伸手去试探张丸灵额头的温度,看看她的体温正不正常。

“春天来了百花开。”张丸灵一副情窦初开的暖暖笑容,娇嗔地戳了戳吴弶的额头,“你才受刺激了,我这是在为了我的幸福而做准备呢,小莉莉,你觉得我现在是不是看起来特别的有气质和文化。”

宋嘉莉表情怪异地咽了咽口水,有些僵硬地点点头,始终没能

从这巨大的反差中习惯过来。

从张丸灵的口中得知,在他们离开学校去参加全国赛的这段时间里,学校来了一名英俊魁梧的体育老师,健硕的体格掩盖不住他那颗热爱文学的心,这是最让张丸灵着迷的,所以每一个下午,路过医务室的人总能听见朗读声从里面传出来。

“吴弶,你去帮我把这个送到四楼办公室,给那个新体育老师,就说是小灵灵送的。”

张丸灵羞涩地塞了一个做工极丑无比的红绳手链给吴弶,“小灵灵”三个字弥漫着一股六月飞霜的寒冷,让人忍不住竖起全身寒毛。

吴弶受不了地赶紧拿着手链出了医务室,留下宋嘉莉和张丸灵在里面继续聊天。

“小莉莉,我听说你们社团在全国赛落选了,你遭到了排斥,是不是真的?”张丸灵倒了一杯茶坐在没有电脑的桌边,心平气和地望向表情失落的宋嘉莉。

“都是我不好,害得社团的人都失去了进入国际赛的资格。”一提到这件事情,宋嘉莉的声音便有些哽咽。

“失败也没什么不好的,起码能够看清自己,看清身边的人。”张丸灵呷了一口茶,齐肩碎发被束在后脑勺,显现出一股女强人的气场,她走到宋嘉莉的身边,轻拍了拍她的肩膀,“小莉莉

啊,每个人都有过年轻狂妄的时候,也都曾经急功近利,把每件事情都看做比生命更重要的存在。其实啊,就算是失败了,也还是得吃饭睡觉,不是吗?”

那天的午后,张丸灵和宋嘉莉说了许多话,人的一生会经历无数次的失败才能蜕变成蝶,而在失败的过程中,要学会的不仅仅是站起来重新开始,更重要的是学会去承受,去承受因为自己的过错而造成的苦果。

也许这个过程会很艰难,可这就是人生,毋庸置疑,无可逃避。

“小莉莉,你知道朱益俊喜欢你吗?”张丸灵突然冒出来的一句话提起了宋嘉莉的心弦。

那么高傲冷漠的少年怎么会喜欢她这个笨蛋呢?

“朱益俊从小就在一个缺少沟通的家庭里成长,所以他并不懂得怎样去表达自己的心情,不管是开心还是难过,他都用冷漠去代替这些,但是小莉莉,我能感受到他对你和对别人是不一样的。”张丸灵继续说道,“他喜欢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所以他抗拒除自己以外的人,但是他似乎对你敞开心扉,让你靠近他,也许你还没有感受到吧,毕竟感情的事情,都是当局者迷旁观者清。”

他,喜欢我?

宋嘉莉难以置信地眨巴着眼睛,望向走回办公桌前的张丸灵。

“朱益俊是一个就算做了好事也不会到处说的人,他更宁愿别人对他保持警惕和距离,我不知道他有没有想过告诉你他的心意,但是我猜,可能来不及了吧。”

“来不及了?什么意思?”

“还有一个月就高考了,作为特优生,他大概会出国留学在外深造,回国的机会微乎其微。我猜,这也可能是他始终没有告诉你自己心意的原因吧……”

宋嘉莉离开医务室的时候,吴弶正站在走廊对面冲她微笑,温暖的阳光肆意地泛动在他淡蓝色的校服上,一双澄澈的桃花眼流转出甘泉般的笑意,他静静地望着对面的少女,仿佛一切都回到了刚认识的那个午后。

吴弶说,不管遇上多么困难的事情,他都愿意站在她这边,成为她最好的朋友,或者最好的后盾。所以宋嘉莉鼓起了最大的勇气,在社团总结大会上做了一次深刻的检讨。

“刚来到美术社的时候,我还是一个很多事都不懂的糊涂蛋,我总是犯错,总是什么事情都做不好,可是在美术社的这段时间里,我学到了很多,也认识了很多新的伙伴,然而因为我做事没有考虑到集体,而让大家失去了进入国际赛的机会,这都是我的错,我不应该盲目地表达自己愚昧无知的想法,虽然我无法改变这个事实,但是我还是要郑重地跟大家道歉,对不起!”宋嘉莉站在社

团教室的讲台上,深深地向社团的所有人鞠了一躬,表示自己的歉意,“我知道仅仅是道歉并不能改变事实,如果大家还是不解气,你们可以骂我。”

如果是以前,遇上了这样的挫折,也许宋嘉莉会提出退社申请,但是现在的她,拒绝逃避,她要在成长中学会承担,承担自己所犯下的错误。

“事情已经过去了,就不分对错了,我们社团本来就应该相亲相爱,不应该为了一次比赛就相互排斥,这岂不是让外人笑话我们吗?”杨楚峰见到宋嘉莉如此诚恳地道歉,心有不忍,急忙从座位上站起身,鼓励社团的人要团结。

“其实我们早就不生气了,我们只是心有不甘。”

“我们的做法也不对,我们也应该向你道歉。”

“事情都过去了,也没什么好说的了。”

……

在杨楚峰的调解下,社团的人纷纷活跃起来,也说出了自己生气的原因和不满,宋嘉莉欣然地接受了大家的指责。

而面对已经接受了挫折和坦然相待的社员们,杨楚峰提出了要在周末举行一次社团户外活动……

周日的早上。

海平面依旧泛着初晨金色的光泽,随着一阵阵海风轻轻地拂过

少女飘飞的长发,她静静地伫立在离海水最近的礁石上,浪花轻轻地拍打过来,少女宽边大檐帽上的白色蝴蝶结随风扬起,小碎花裙漾开层层的涟漪,少女以最舒适的姿势张开双臂拥抱阳光,倾听海浪。

行走在海边散心的朱益俊觉得这抹背影有些熟悉,不经意地停下了脚步。

“湖水是你的眼神/梦想满天星辰/心情是一个传说/亘古不变地等候/成长是一扇树叶的门/童年有一群亲爱的人/春天是一段路程/沧海桑田的拥有/那些我爱的人/那些离逝的风/那些永远的誓言一遍一遍/那些爱我的人/那些沉淀的泪/那些永远的誓言一遍一遍……我们都曾有过一张天真而忧伤的脸/手握阳光我们望着遥远/轻轻的一天天一年又一年/长大间我们是否还会再唱起心愿……”少女轻轻地哼唱起名为《心愿》的一首歌,纯净的歌声顺着海风飘进了朱益俊的耳畔,他曾经在校园十大歌手比赛的时候演唱了这首歌,但很不幸,他中途从台上摔了下来,这件事也不了了之,那是他人生唯一一次败笔,但也值得怀念。

“成长是一扇树叶的门,童年有一群亲爱的人,春天是一段路程……”冷冽的歌声低沉明朗,随着海风吹入心田。

宋嘉莉蓦然回首,竟发现少年已经走到了自己的身后,她不知所措地注视着他。

“你在这里做什么?”

“等,等社团的人,今天社团有户外活动。”

宋嘉莉小心翼翼地从礁石上跳下来,却一个崴脚扑进了朱益俊的怀里。

“连走路都走不稳,真是不让人省心。”朱益俊叹了一声气。两人沿着不断被海浪冲刷的沙滩前行。

“你怎么会在这里?”

“我就要离开母校了,想多看几眼,便来这里走走。”

朱益俊停住了脚步,抬头望向大海对面的学校,它被葱郁的大山环绕着,虽然他很少会出现在学校里,可离别之际,难免有些哀愁,可这样的哀愁,究竟是因为对于母校的不舍,还是对于这段时间认识的人?

“听说你要出国留学,是真的吗?”

“送一份礼物给你,我想,也许会对你有回忆价值。”朱益俊并没有直接回答宋嘉莉的提问,而是掏出了一个小盒子,递到她手上。

“宋嘉莉。”芦溪的声音从海堤上传来,她背着双肩包朝着宋嘉莉的方向挥手。

“你们社团的人差不多到了,我先走了,我还要去学校里面走走。”

朱益俊晨曦般柔和的笑容轻轻浮上无暇的面庞,他和宋嘉莉挥手告别,颀长的背影就这样沿着海岸线消失,宋嘉莉甚至没来得及开口告诉他自己的心意。

可就算告诉了又能怎样?

她还在责怪他没有为她争取高分,他们之间仿佛在无形间隔了一堵墙,在这堵墙中间隔着夏洛暖,隔着吴弶,隔着国际赛。

就算传达了自己的心意,他还是会离开这座城市,离开她,他们在一起短暂的美好回忆,也会在一个月之后失去。

所以就这样静默地走向自己的人生,保持着现在这样的感情,才是最好的结局,不是吗?

一想到这些,宋嘉莉心里空落落的,她小心翼翼地打开手里的盒子,一支画笔静静地躺在里面。

“嘉莉,刚才那个是朱益俊吧?你们在聊什么?你的眼睛怎么红红的?”

已经踏着沙滩走到宋嘉莉面前的芦溪眺望已经消失的背影,拍了拍宋嘉莉的肩膀,疑惑地看着她红红的双眼。

“沙子吹到眼睛里了,有点难受。”

“我曾经有一个出国深造的机会,模特培训,是一个可以让我走红的好机会。”仿佛能直接看穿别人内心的芦溪突然说道,“我飞机票、手续都弄好了,可是我最后还是没有去。”

“为什么没有去?”

“因为某个笨蛋跑到机场哭着要我留下来。”芦溪得意地笑了笑,似乎在回忆着当初美好的画面,却又像是在暗示宋嘉莉什么,“我至今都没有后悔留下来。”

“嘉莉,芦溪,过来这里集合,要走这里去海滨公园。”

杨楚峰的声音从海堤上传来,他的身后跟着整个社团的人,吴弶也朝着宋嘉莉的方向招手,芦溪应了一声后拉着宋嘉莉朝着大家跑去。

在那个踏着浪花和习习海风的夏日,他们在大草坪上铺开了餐布,席地而坐,唱着歌谣品尝大家带来的吃的,再后来,他们租了自行车,沿着洒满阳光的公园和海堤绕行。在日落之后,他们在奔跑的浪花上跳跃,拍下了一张社团大合照。

一周后。

国际赛的入围团队都收到了通知,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的宋嘉莉在上午最后一节课时收到了杨楚峰发过来的社团紧急会议短信。

就在吴弶和宋嘉莉齐齐推开社团教室的门时,礼炮突然“啪”的一声响起,纷飞的彩带和细碎的彩纸落得满地都是。

“惊喜!”

一阵狂欢和雀跃让被喷了一身彩带的两人一头雾水。

“你们两个还不知道吧?”杨楚峰欣喜地搭着他们两个的肩膀朝着会议桌走去,那里摆着一个大蛋糕,起初他们只是以为今天是杨楚峰生日,没想到大蛋糕上面写着‘庆祝进入国际赛’!

“国际赛?我们不是落选了吗?”走到会议桌前的吴弶诧异地说道,而杨楚峰从裤袋里掏出了一张国际赛的通知单。

“今天一大早我就收到了通知单,还有评委会发来的电文,让我们作为特例进入国际赛,因为评委们经过商议,认为我们是一支有潜力的团队,不希望我们错过一个能为国争光的机会,所以特许我们参加一个月后的国际赛。”

听到这个消息的宋嘉莉第一时间想到了朱益俊,想到了那天他临走前说的那句话。能逆转这个局面的人也许只有朱益俊了,所以这个特例入赛通知也一定跟朱益俊有关。

虽然心里有这样的感觉,宋嘉莉却没有勇气去问他,为什么要帮她。

在得知社团进入国际赛的第二天,宋嘉莉正式提出了退社申请。

“嘉莉,你真的想好了吗?你真的要退出社团?你是不是因为全国赛的事情才……”

“是我自己想要退出,其实一直以来,进军国际赛是大家的梦想,但不是我的。”宋嘉莉微笑着解释,“在社团的这些时间里,

我学会了很多,也从中得到了很多,我觉得已经足够了,现在社团能进国际赛我替你们高兴。”

“那你的梦想是什么?”杨楚峰有些惋惜地攥着手里的退社申请书,问道。

“我的梦想只是做一个平凡的杂志社画手,做自己喜欢的事情,画自己喜欢的画,像国际赛这样的大舞台,不一定适合我。”宋嘉莉勇敢地说出自己的内心想法,以前她总是以为绘画一定要得到很多人的认可,以为能登上大舞台就是最辉煌的事情,可是在和朱益俊相处的这段时间里,她渐渐地明白,一个人最重要的是自己认可自己,不要活在别人的看法下,而大舞台并不一定适合自己,有时候,最简单的平凡最刻骨铭心。

杨楚峰知道了宋嘉莉内心真实的想法后,没强求她留下来,而是和她握了握手。

“如果你想回来,美术社随时都欢迎你。”

“谢谢。”

宋嘉莉点点头,朝着门外的走廊走去,而杨楚峰却突然叫住她。

“嘉莉,有件事,我觉得还是告诉你比较好。”

“什么事?”

“是关于朱益俊的。”

……

温热的风随着奔跑摩擦着皮肤,穿着水手制服的宋嘉莉沿着大街快速地奔跑,她争分夺秒地朝着某栋建筑跑去,汗水将水手制服浸得透明,以褶皱的模样紧贴着肌肤,被炎日蒸发出的汗水顺着她两鬓滑落,她甚至来不及擦拭。

而当她气喘吁吁地跑到新城花园门口时,朱益俊刚好钻入小车内。

黑色的轿车缓缓地关上挡风玻璃,从她身边擦肩而过。

“朱益俊!”

呆滞在原地看着小车开过的宋嘉莉突然转身朝着小车大喊起来,可小车内的人并没有听见外面的声音,加快速度地开向机场。

“朱益俊提前办理了毕业手续,他将在今天下午乘坐6:00的飞机飞往纽约市,入学手续和移民手续都已经办理好了。”

杨楚峰在她临走前说的话仿佛晴天霹雳,足足呆滞了5分钟的宋嘉莉转身就从学校跑了出来。

朱益俊,你这个笨蛋,为什么提前离开也不告别?为什么做什么事情都这样我行我素?为什么你害怕别人知道你的好?笨蛋,你才是笨蛋,大笨蛋!

“朱益俊,停车!停车!”宋嘉莉追着小车奔跑,不停地大喊着,可前面已经拉开了一段距离的小车并没有要停下来的意思,宋

嘉莉就这样一路追着小车跑,直到司机发现了她。

“少爷,后面有个女生在追车,需要靠边停车吗?”

朱益俊从发呆状态回过神,往后看了一眼,宋嘉莉正一边追着车跑一边招手,一边大喊,虽然他听不到她在喊什么,却从嘴型里看出来,她一定在喊他的名字,只是……

“不停,直接开去机场。”

“是,少爷。”

小车突然加快了速度,这让已经没力气再追下去的宋嘉莉停在了路边喘气。

一辆出租车从她身边开过,里面的乘客在路边下车,宋嘉莉快速地跑过去钻进车内。

“快,跟着前面的那辆黑车!”

司机一脚踏上油门,一路跟着前面的小车。

两辆车一前一后行驶在公路上,在十几分钟后,相继停在机场外。

只见小车内的朱益俊从车内下来,打开后备厢,将里面的行李箱提出来,拖着往机场里面走去。

宋嘉莉急忙推开门追出去。

“小靓妹,你还没给钱呢!”司机朝着宋嘉莉的背影吆喝着。

“朱益俊!”

歇斯底里的呼喊回**在机场内,来来往往的旅客纷纷将注意力落在她身上。

前方拖着灰色行李箱的朱益俊停住了前进的脚步,却迟迟没有回头,在迟疑了片刻后继续前进。

“朱益俊,你给我站住!”

见前面的人并没有打算停下脚步,宋嘉莉继续大喊着,快速地跑上去,张开手臂拦在他面前。

“你拦着我,打算做什么?”冷冽的目光从那双狭长的凤眸中透出来,朱益俊微微推了推镜框。

“为什么你要提前走?为什么你要不辞而别?为什么你可以做什么事情都不告诉我?”

“我提前走,跟你有什么关系?我不辞而别,跟你又有什么关系?我做事情,为什么要告诉你?”对于宋嘉莉的提问,朱益俊一一反驳,在她找不到理由回答的时候,他再次拖着行李箱,从她身边绕过去,“我准备登机了,你快回去吧,不用你送我。”

“谁说我是来送你的!”

再次追上去的宋嘉莉做了一件连自己都想不到的事情,在众目睽睽下,她拦在了朱益俊的面前,突然拽住他的衣领往自己的方向拉拢,努力地踮起脚尖,迎着他与肤色相融的薄唇狠狠地吻了上去,深深地咬了一口,直到甜腻的血腥触动她的味蕾,她才徐缓地

松开脸上浮现出惊恐的朱益俊。

“痛!”朱益俊发出一阵短促的呻吟,轻轻舔舐着被咬破的嘴唇,伸手擦拭不断溢出的鲜血,他不悦地蹙眉,望着突然做出这种举动的宋嘉莉,“你在做什么?”

“可不可以不要出国?”宋嘉莉突然低下头,眼泪不争气地坠落,“我希望你能留下来,留在这个我们熟悉的城市。”

一时之间不知道说什么的朱益俊呆呆地站着,下视着哭起来的宋嘉莉,心底微微一颤。

“我会努力地做出你想吃的提拉米苏,我知道我没有夏洛暖那么优秀,可是我不会再放弃,也不想再这么软弱。朱益俊,我喜欢你,很久以前就喜欢你。”

“你可不可以为了我留下来,不要走好不好?”

“我也很自私,看到你和夏洛暖走在一起我也会吃醋,我一直都害怕承认,因为我害怕自己不够优秀,害怕自己会受伤……”

一枚吻,堵住了宋嘉莉哽塞在喉咙里的话。

朱益俊突然捧起她的下巴,俯身吻上她的唇薄,腥甜的味道在彼此的味蕾交织,身边来往的,正赶着上飞机的旅客们纷纷围了过来看热闹。

从未有过的悸动随着回应的吻怦然而起,踮着脚尖的宋嘉莉被缓缓离开她唇薄的少年紧紧地拥入怀中。

“嘉莉,谢谢你,能在我回国的时候出现,也谢谢你,能在我临走之前来送我。”朱益俊轻轻凑到宋嘉莉的耳边,呼吸微凉,薄唇轻合,这句话让宋嘉莉久久不能从呆滞中缓和过来,“谢谢你喜欢我……”

朱益俊低头吻了吻她覆盖着细碎刘海儿的额头,松开怀抱,拖着行李箱,前往登机口。

站在原地忘记呼吸的宋嘉莉颤抖着抬起残留着余温的手,眼泪哗的一下划过双颊,

“前往纽约的旅客们请注意,您乘坐的MU587次航班现在开始登机,请带好您的随身物品,出示登机牌,由二号登机口上飞机,祝您旅途愉快,谢谢!”

机场内响起了登机广播通知,宋嘉莉快速转身追寻那抹背影而去的时候,拖着行李的朱益俊已经过了检票口,消失在走廊的尽头。

他还是走了。

或许,从一开始就没有人可以留得住他。

宋嘉莉拖着疲惫的身体艰难地走出机场。

“其实我的梦想很简单,可以画自己喜欢的画稿,能在最美好的年龄遇到喜欢的少年,可以一起在彼此熟悉的城市一直到老。”

宋嘉莉在告诉杨楚峰自己梦想的时候并没有说出这些话,可现

在,就算说出来了,也无法实现了,朱益俊走了,那个她喜欢的少年,走了……

走出机场的时候,外面的天空已经变得暗沉,就和宋嘉莉现在的心情一样,一抹淡蓝色的身影从一辆徐缓停在机场边的出租车里钻出来,他着急地寻找着什么,最后将视线定格在站在机场门口的宋嘉莉身上。

从杨楚峰那里得知宋嘉莉追了出来之后,吴弶便不安心,也急忙追了过来,没想到一到机场就看到宋嘉莉哭成泪人的画面,他并没有说安慰的话,只是掏出纸巾递给她,并帮她付清了来时的车费,将她送回家……

距离朱益俊离开这座城市已经有一个星期,没有人再联系过他,也没有他的消息从远方传回来,仿佛一切都回到了那个还没有遇见他从走廊经过的午后。

宋嘉莉也逐渐地接受了他已经离开的事实,一如往日地坐在靠窗的位置绘画。

放学后,她独自背着书包走在回家的小路上。

在那条车辆川流不息的路口处,红绿灯交错闪烁,人流如织,而在斑马线的对面,一抹淡蓝色的身影隔着熙攘的人群,坠入她的眼中。

吴弶随着行人一路沿着斑马线走来,走到宋嘉莉的面前,他澄

澈的桃花眼仿佛**漾着四月的春风,吴弶就这样低头凝视着茫然的宋嘉莉。

突然,他从背后拿出一朵鲜红的玫瑰花,玫瑰花上挂着一个小卡纸,上面写着我爱你的英语。

“今天是5月20号,送你一支红玫瑰。”

“可是我……”

“我准备跟社团的人一起去参加国际赛,所以这段时间可能不会出现在学校,我是来跟你告别的。”吴弶打断了宋嘉莉还没说完的话,直接将玫瑰花塞到她的手里,笑若十里桃花。

“那你要加油,不要让社团的人失望,虽然我退出了社团,但是我还是衷心祝福社团越来越好,也祝福你,能实现国际赛的梦想。”

宋嘉莉接过红玫瑰,凑到鼻尖嗅了嗅,淡雅的芬芳被吮吸进身体里,异常美好。

“如果我在国际赛中取得了第一名,你可以答应跟我交往吗?”吴弶握住了宋嘉莉的手,轻轻地安放在自己的胸口,“我这次,是说认真的。”

宋嘉莉瞪大了眼睛,不敢相信这番话是从吴弶的嘴里说出来的。

而就在她惊愕之际,轻轻握着自己的手缓缓地松开了,吴弶并

没有等宋嘉莉做出回答,便一个转身跑走了,消失在茫茫人海中。

静静伫立在原地的宋嘉莉低眸凝视着手里的红玫瑰,唇角泛起一抹浅浅的笑意。

如果你真的得了第一名,我答应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