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可惜没如果

如果我暗恋你的时候，你也喜欢我，那该多好。

头一直在疼，浑浑噩噩地跟着黎烨走进教室。

往常被称为“迟到女王”的我，今天是第一次来这么早，惹得静言连呼奇迹。

趴在课桌上，我总感觉有道目光一直看着我。从我和黎烨一块来学校的路上就存在着，然而等我去捕捉的时候它又闪躲开了。

教室里人不多，我努力地睁大眼睛，一个个地扫查过去，我看见贺旭北正弯腰捡着什么东西。

数学课上，老师在奋力地讲解例题公式。隔着课桌走廊的距离，我狠狠地瞪着黎烨，小声埋怨他，要不是昨天他和我闹，害得我昨晚没回家，今天也不至于把书包丢在了家里。

黎烨无所谓地耸耸肩膀，用口型对我说了两个字——“活该！”

我有点生气了，手捏成拳头做了个威胁的动作。这显然没有任何震慑作用，他很不屑地一笑。

和黎烨的小动作被老师发现了，我被点名上台。

“易平安同学，你来做下这道题好吗？”

“啊？”我愣愣地起身。因为没有书本，我根本就没认真听课，哪里会做。这下要出糗了，同学们都看着我，底下议论纷纷。

如果当时有面镜子，我想我一定会看到一脸的通红。

静言在作业本上悄悄地画着，我知道她是想帮我。

“老师，我来解吧。”

一个温柔的声音救我于危难之中，我不禁感激地望过去。

贺旭北径直走到黑板前，拿起粉笔飞快地写着解答步骤，他的字写得可真好看。

我知道贺旭北是在为我解围，可我不知道他为什么帮我，毕竟等着看我笑话的人那么多。

中午放学后，我没有马上离开教室，我想跟贺旭北说声谢谢。

“嗯，还有事吗？”他收拾着书本，好像急着走，就连抬头看我一眼的时间都没有。

“没、没事了，你帮了我，我应该跟你道谢。”我被他问懵了。

“你凭什么认为我是在帮你？少自以为是。”贺旭北这时才面对着我。

他的眼睛真好看，像一汪深蓝色的湖水。但是，现在他的眼神写满了嘲讽：“易平安，你真是无药可救！”

我不懂他的意思，不知道他为什么说这么一句话。我听见外面有人叫他的名字，贺旭北，声音很甜。

我跑出教室的时候，还能看见贺旭北的背影，和他一起走的是个女生，也就是那道甜甜声音的主人。

那个女生不知道说了些什么，我看见贺旭北笑了。女生也跟着笑，还用手里的书在他肩膀上轻轻地拍了一下。

我不认识这个女生，我也从没看见贺旭北这样笑过。突然心里有种酸酸的感觉。

我喜欢贺旭北的事，只有静言最清楚，所以在知道我整个下午闷闷不乐的原因后，她风一样地消失了一会儿。

十分钟后静言又出现在我面前，看来她是跑着来的，额头上还有汗丝。

“安安，你猜我刚才干什么去了？”

“不知道。”我趴在桌上，有气无力。可能是对我的不配合很不满意，静言用力地扳正我要我坐好。

“你知道今天中午和贺旭北在一起的是谁吗？”宋静言眼神发直地问我。

“是谁？”听到贺旭北我就像打了鸡血，再一听她说的跟中午的事有关，我立马来精神了。

原来静言去找顾风，要他帮忙打听那个女生的来历。身为Y高男神之一，顾风的人缘很好，不一会儿就把女生的资料拿到了。

静言打开一张A4纸，这是学校的学生简历。

女生叫凌珊珊，简历的右上角贴着寸照，眉清目秀，不难看。凌珊珊在高一的时候作为艺术交换生被送出国学习，最近刚回来。

学艺术的都很有气质，难怪和贺旭北走在一起的时候，光看个背影，连我都不得不承认，他们很配。

静言说，凌珊珊和贺旭北从小一起长大，是青梅竹马一般的存在。

我一直暗恋着贺旭北，而暗恋是一个人的事情，可当知道了这些的时候，心里还是有些苦涩，就好像自己喜欢的人，马上就要失去。尽管，我从不曾真正拥有过。

我听见心里某个角落有顷刻轰然倒塌的声音。

回到家里，我意外地发现，这个时候爸爸竟然在家，他坐在沙发上，闷闷地抽着烟。

“爸，今天回来这么早？”

“早？哼，我根本就没出去。”从进门他就一直盯着我，脸色不对，说话的口气也很奇怪，“说，昨晚去哪了？”

“没、没去哪啊。”我有些心虚。昨天的事是不能老实告诉爸爸的，“哦，我去同学家补习了，太晚就没回来”。

啪！一声脆响，手拍在脸上的声音，我捂着脸颊，看见爸爸的眼睛在冒火。

“你还敢撒谎？补习连书包都不用带的吗？隔壁大磊说在酒吧看见你跟一男的喝酒！”他气的声音都在发抖。

“爸，您打我？”我捂着脸，这一巴掌很有力度，看来爸爸确实很生气。但是我没想到他会打我，即使我知道他很少疼爱我，可他也从没有打过我。

“打你都是轻的，我不指望你成绩有多好以后考什么大学，但是你居然做些不三不四的事！你怎么对得起你妈？”爸爸指着我的额头，连声质问。

“那你呢？你又对得起她吗？每天打牌回家那么晚，能和我说几句话？长这么大你什么时候关心过我管过我？”脸上火辣辣的感觉让我失去理智，泪水在眼眶打转。没有再看爸爸一眼，我打开门跑了出去。

我没有方向地跑着，满腔的情绪想要发泄。一没留神感觉撞到了人，我不想让人看到我难过的样子，所以头也没回地说了声对不起。

“请等一下！”

身后一道声音让我停住了脚，是那个被撞的人。我恼怒今天真是不顺，转过身却看见了贺旭北。

我揉了揉眼睛，装作没事一样问他为什么在这里。

“易平安，你哭了？发生什么事了？”贺旭北看着我的眼睛问我，不知道是不是我眼花，我看到他眼里有一丝惊慌闪过。

见我不出声，贺旭北有一些尴尬，他从书包里拿出一样东西递给我，“这是我做的课堂笔记，你今天书包都没带，上课肯定没听懂，你拿回去好好看看吧”。

“呵，还真是要谢谢你的好心了！”我没有伸手去接，转身准备离开。

“易平安，你什么意思？你不是答应我要好好学习的吗？”

贺旭北好像不想就这样让我走，他追上来把笔记本往我手里塞。我拿过他的笔记本狠狠扔在地上，怒道：“贺旭北，你不是说我无药可救吗？我好不好好学习关你什么事？你少管闲事，有那时间多去陪陪你的青梅竹马！”

我看见贺旭北眼中的惊愕，他弯下腰捡起笔记本：“好，很好！易平安，是我看错了你，以后你的事，我再也不会管！”

我知道贺旭北是一片好心，看着他落寞的背影，我心里突然好难过。

我好想告诉贺旭北，对不起，我不是故意伤害你，你不知道我其实好喜欢你，一直都那么喜欢你！可是你那么优秀，从里到外都那么的好，就像是一颗闪闪发着光的星球，而我，不过是微不足道的一粒尘埃，也许，连喜欢你的权利都没有。

周六去快餐店上班，中午的时候接了一个不小的单，老板和老板娘齐上阵，忙乎完了准备让我送去的时候，店里的送餐车怎么也发动不了。

周六街上人多，挤公交肯定不行，为了不耽误时间，我只好打车过去。站在路边挥了十多分钟的手，的士倒是有，可没一个是空的。正着急的时候有人拍我的肩膀，我以为是谁认错了人，没想到看见了黎烨。

“嗨，小美女去哪？哥送你一程。”黎烨摘下墨镜，一脸痞笑地调侃我。

“这车，是你的？”我有些惊讶地看着黎烨，他正坐在一辆摩托车上。

“Of course！”黎烨很是得意的样子。

我送了他一白眼：“未成年人可以驾驶机动车上路？”

“拜托，易平安，我十八岁了好吗？”黎烨口气很是鄙夷，“哪订的快餐？”

“这是xx商场搞促销订的员工餐，店里的车坏了，我打算叫车去。”离预定送达的时间只有一刻钟了，还打不到车，我有些着急。

“上来吧，我送你。”黎烨朝他的车后座偏偏脑袋，“等你打到车，这送去的就是晚饭”。

“真的？够意思！”我拍拍他的肩膀开玩笑。

“不过，龙港路那么远，送你去了又什么好处？”黎烨嬉笑着把装盒饭的箱子绑好。

我在他头上重重地敲了一下：“赏你颗栗子吃！”

黎烨抱着头鬼叫：“你这没良心的、狠毒的丑女！”

我又敲了一下：“你这未成年的毒舌男！”

幸好路上遇到了黎烨，盒饭准时送到了目的地。黎烨这家伙非要我买杯奶茶给他，说是为了表达我对他的感激之情，可最后却是我请客他买了单。

下午我还要去店里帮忙，黎烨说他要去机车改装店看一下，要我下班的时候等他，他可以顺路带我回家。想起爸爸上次打我的那一耳光，我本想拒绝，黎烨却不等我开口就一股烟地飚走了。

快餐店忙完的时候，静言过来了，心事重重的样子。

“安安，我很不开心……”静言撅着嘴托着腮靠在桌上，我倒了一杯水给她。

“怎么了，言言？谁惹宋大小姐不开心了？嫌命长啊？”我一副义愤填膺的样子，好像真要有谁欺负了她，我随时准备拼命。

而事实上，作为我唯一的朋友，静言要是真的出了什么事，我肯定第一个站出来。

“安安，你真好！其实也没什么大事，就是最近顾风……”静言吞吞吐吐，想说又不想说的样子让我很是着急。

“他怎么了？是不是顾疯子欺负你？还是他那些什么妹妹找你麻烦？”我想到了那几个欺负过静言的小女孩。

静言摇摇头：“不是啦安安，是顾风最近老是找我借钱。其实借钱也没什么啦，反正我家有的是。但是我不知道他为什么突然那么缺钱了，虽然他家比不上我家，但是也不是很差啊。”

顾风找静言借钱？我突然想起一件事。

有天我到离A校不远的一个网吧送快餐，看见顾风站在A校门口，好像是在等人。今天是周末，顾风不是应该陪着静言吗？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我觉得有哪里不对劲，送完餐后我找个地方藏好，想看看顾风到底在做什么。不一会儿从学校里跑出来一个女生，模样比不上静言，但也不算难看。女生甜笑着扑进顾风怀里。我瞪大了眼睛，因为我看到那个女孩搂着顾风的脖子在他额头上亲了一下。

我不知道他们在说些什么，我站的地方离得有点远。但是眼前所见还是让我有些震惊，那个天天和静言甜蜜的男孩，背后却在和另一个女孩搂抱。

我不知道我要不要把这些告诉静言，我怕她的骄傲会让她承受不了。再说，我现在只是看见这些，可我没有证据能证明顾风脚踩两条船。

我想了想，最终没有把这件事告诉静言，我只是问她：“言言，你觉得顾风有哪里好？”

静言看了我一眼，然后喝了一口水：“顾风他说他喜欢我啊……”

“喜欢你就叫好啊？”静言不吭声，我继续说，“傻丫头，你连他哪里对你好都说不上来——难道送点小礼物，说些好听的话就叫对你好吗？你知道你们刚在一起的时候同学们怎么议论的吗？”

有段时间喜欢在网上看言情小说，我记得有句话说“恋爱中的人智商为零，看见癞蛤蟆都会说好美”。

“同学们？说什么？”宋静言问我。

“说顾风和你在一起是因为你家有钱！”

其实我起初是不信的。

顾风家在市场有两个门面，父母做着粮油批发生意，城郊拆迁的时候分了两套房子，一套自己住一套出租，虽然没有静言家的物流生意做得大，但是绝对不是个差钱的主。

静言听了我的话有些发愣，过了一会儿说：“安安，我知道同学们怎么说的。但是我也不是吃素的。他要真是为了钱和我在一起，我饶不了他。”

“可他现在老是找你借钱怎么办？不如你跟他分手算了，反正你们在一起的时间也不长。况且，我也看不出你有多喜欢顾风。”都说宁拆十座庙不毁一桩婚，可我却在这里劝人分手，我有些鄙视自己。

“安安，你怎么这样！只会悄悄暗恋贺旭北的胆小鬼，凭什么要我们分手啊？再说——再说，我现在还舍不得他。”我说的话让宋静言有些不高兴，她埋怨我。

“舍不得？好吧，到时候你不要抱着我哭鼻子求安慰！我只会送你一句——自作自受！”虽然说不提那件事，但我一想起来就难免为静言有些气愤，我小心地问静言，“言言，如果顾风和你在一起的时候还喜欢别的女生，你会怎么办？”

“易平安，你适可而止啊！是不是我和顾风好你就嫉妒啊？你就这么看不顺眼啊？”静言脸上有些发红，眉间有一丝愠怒。

我知道静言有些不高兴了，我也不好再说什么，毕竟这是他们两个人的事。不过静言有句话没说错，我只是个悄悄暗恋贺旭北的胆小鬼，喜欢一个人都不敢说出来，任心事孤单地在黑夜里发芽、成长。

我不敢跟贺旭北表白，我甚至怕所有人知道我喜欢他这件事。在Y高，贺旭北是有名的学霸，喜欢他的人那么那么的多，而我，一个学渣能仰望学霸的世界就很满足了。

静言走的时候，我想请她吃晚饭，静言说不喜欢在快餐店吃饭，可她又说，不介意我拿了第一次工资请她喝珍珠奶茶。

我以为黎烨说送我回家是开玩笑的，等到了五点还没有来，不过我也不是很期望搭他的顺风车。

正当我晃晃悠悠地走向公交站台时，他蹿到我面前，一只手拦住我：“干吗？打算抛下我一个人溜？真是个没心没肺的丑女！”

“黎烨！这是你今天第二次叫我‘丑女’了！再这样叫我我就把你那条毒舌剪掉！”我装作生气的样子，伸出两个手指做了个剪东西的样子。

黎烨撇了下嘴巴，可能是在想象被剪掉舌头是什么滋味，然后说：“走吧，丑女！”

“黎烨！”

我大声叫他的名字，黎烨笑着拉着我走。然后我看到他停在一边的车子，好像不是先前那一辆。

黎烨向我夸耀着：“好看吧，我自己改装了一下。其实本人自己不是非常满意啦，我最想要的是一辆越野摩托车。”

“你很喜欢车？”我奇怪一个十八岁的少年如此喜欢摩托车，甚至还学会了改装，不得不说，黎烨这样一弄，外形倒是好看了不少。

“嗯，很喜欢，我更喜欢的是正规比赛车。丑女，你看过《速度与**》系列吧？那里面的赛车场面可真是刺激啊。可惜我现在只能骑着这玩意儿，比赛专用车我是不敢想，要是哪天有个越野摩托就好了。”

“走吧，毒舌男！回家。”我扯着他的衣服坐上车。

黎烨哇哇地叫着：“别呀，我还没说完呐……F1方程式赛车比赛你知道吗？我跟你说我可喜欢法拉利车队了，当然雷诺也不错，车神舒马赫可是我偶像呢，还有那个台湾的林志颖、写书的韩寒他们都是赛车手呢，哎丑女，你听我说一会儿嘛……”

我真没想到一个人说到自己的爱好会像三峡泄闸一样，止都止不住。不过黎烨的技术还不错，一路很是平稳。到了小区门口我让他放我下来，因为我不想让别人看到了误会，再发生上次爸爸打我的事。

黎烨走的时候很正经地跟我说了一句话，我看到他脸上的坚毅，那一刻我是相信他能做到的。

黎烨说，他现在只能开着改装车过过瘾，但是总有一天，他会让我见识什么叫甩尾入库、极速漂移。

晚上爸爸在家，我奇怪的是这个时候他居然在家而不是在牌桌上。

吃饭，洗澡，然后他在客厅看他的电视，我在卧室刷我的微博，貌似我们父女一直是这样的相处模式。

咚咚咚，有人敲门。

我抬眼一看，爸爸站在门口，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爸，有事？”我准备站起来。

逆着房间的光线，我发现爸爸的身影有些苍老了，妈妈离开了这么多年，他一个人撑起一个家，也是很辛苦的吧。我突然原谅了他那一巴掌。

“没，没事，你不用起来，我就是看一下你。对了，你每个星期六在干什么？白天都不见你在家。”

原来是想问这个，想必是上次夜不归宿的事爸爸还惦记着。为了不让他多想，我决定跟他说实话，“爸爸，我找了个兼职”。

“兼职？是做什么的？为什么要去做兼职？”他又问我，脸上有些担心。

“给快餐店送外卖，很轻松的，只是周六工作一天。”我故作自然地回答，我不想让他担心。

听到我说送外卖，他眉头一皱：“那不是要骑车？安全吗？”

“爸，放心，店里是那种女式小电驴，很安全的，我会慢慢骑的。”

父女俩很久没有这样安静地说话了，平常不是视而不见就是在争吵，鸡毛蒜皮的事也在吵，这种有些担心的话，上次听到是什么时候了？

离上课时间还有五分钟，前排的付晓玉贼兮兮地看着我，特意压低声音说道：“易平安，新来的那个转学生是不是和你关系很好啊？”

“你说谁？”我正在课桌里翻东西，没太听清楚又问了一遍。

“就是那个黎烨啊。”付晓玉说完转过身去，正好静言急急忙忙地走进来。

我笑话静言，今天居然比我来的还迟。静言喘了几口气，两手扒拉着我：“安安，我跟你说一件事。”

我把宋静言从头到脚地打量了一遍，然后摇着头说：“什么事啊？你换手机了？还是换男朋友了？”

“就是……哎，要上课了，等会儿下课了我再跟你说。”静言正要说的时候铃声响了。

下课的时候，我看见凌珊珊站在门口，贺旭北朝她走去。最近这几天，贺学霸再也没有给我塞笔记本，也不跟我说要好好学习的话，甚至相互遇见的时候，当我是空气一样。我总觉得他好像是在生气，可我不知道他在气什么，难道是气我拒绝了他的好意？

凌珊珊来找贺旭北的次数越来越多了，每次两个人见面都是有说有笑。我不知道他们说些什么，但是我看见贺旭北脸上的笑不同于平时，那笑，很温暖。

那天静言告诉我，同学们都在说，凌珊珊向贺旭北告白了。贺男神没有拒绝。

五一放假三天，三天假挨着周末，五天的时间可以出去旅游，而我却在店里待了五天。快餐店有些忙，下班后有些累。

今天，我拿了人生第一笔工资，虽然不多，但足够我零花。我把阳光喊了出来，我说我想请他吃烧烤。

初夏的天气渐渐变得热起来，但是晚上还是很凉爽。夜市的烧烤摊上人不多，但也算不上少。

街上的人们来来往往，霓虹灯像搁浅的鱼在黑暗里闪烁，这车水马龙的世界不会理解一个少女的心事。

阳光坐在我对面，开心地和鸡腿较劲，满嘴的油腻。

我叫了一瓶冰啤，我对着啃鸡腿的阳光说着心事。我说阳光，你知道喜欢一个人的感觉吗？偷偷地暗恋一个人的感觉。

阳光当然不会回答我，他啃着鸡腿的时候，眼里就只有鸡腿。

我灌了一口啤酒，没有马上咽下去。啤酒的泡沫在嘴里炸开，我的味蕾感觉到有些苦涩。

不知道是酒苦还是内心里苦。这是我第二次喝酒，上次是和黎烨在“FIRE”酒吧。

我说阳光，听说他们在一起了呢，那个很有气质的女孩和他真般配啊。可是阳光，我连跟贺旭北表白的勇气都没有。他可能都不知道我喜欢他吧。

阳光阳光，你说我要不要勇敢一次？

阳光不懂我在说什么，憨憨的笑容单纯地像个孩子。

有时候我很羡慕阳光的世界，虽然在外人眼里，智力稍差的阳光傻乎乎的。可是我却很羡慕他那份单纯，不思世事，似乎整个世界都和他没关系。他啃着鸡腿的时候，眼里就只有鸡腿，那份快乐，不含任何杂质。

已经五天没有上微信了，QQ没登，微博也没有更新。我看了访客记录，出现最多次数的是“暗夜狸”。有几条留言也是他的。

暗夜狸：望君安，在吗？

暗夜狸：节日快乐，假期有打算去哪里玩吗？

暗夜狸：嘿朋友，几天没在线啊，戒网封号了吗？

……

暗夜狸还在我很久前发的一条微博上评论——望君安，你很喜欢他吗？每条微博都有他的名字呢。

终于关注他的微博啦，原来他的昵称叫“勿悲”啊？

这是在我刚开始喜欢贺旭北的时候，发的第一条微博，甚至我注册这个微博号都是因为他。

评论的后面暗夜狸还加了两个吃醋的表情。

后来在我知道暗夜狸就是黎烨后，他告诉我，当他看见我为贺旭北写的微博的时候，他心里很难受。他想和我聊天，却发现我好几天都不在线，他心里又很失望紧张，还有些害怕。

害怕我不再理他，毕竟那时我们还只是网友。

当然这些是黎烨后来告诉我的，所以我现在还不知道暗夜狸就是他，我不解他为何吃醋，只当是个玩笑，我没有回复。

暗恋是一朵寂寞的花，只在夜里悄然绽放。

签名档改成了这句话，静言说我最近在走文艺范，矫情得要命。

从凌珊珊回来后，我再也没有写过微博。那么，现在还有人会写情书告白吗？

抽出好久不用的信纸，我拿起了笔——

我想把心事告诉你，贺旭北。

可是，我要怎么告诉你，暗恋是件很累人的事情。贺旭北，喜欢你好久好久了，久到都忘了从什么时候开始喜欢你。

或许是初见的一身衣白，或许是醉在你浅笑的酒窝里，怎么你挥笔解题的样子也那么好看呢？就连每一个擦身而过的瞬间，我的心跳都不属于自己了。

在你把辛苦做的笔记拿来给我的时候；在你要我好好学习的时候；在你为我的逃课找理由开脱的时候，在你帮我赶走小混混的时候……我就会心里偷偷地想，在你心里，我是不同的存在吧？不然你为什么对我和对其他人有些不一样呢？

班里成绩差的女同学不只我一个，可至少你不会因为别人的“无药可救”而生气。

有时候我会想，贺旭北，如果我暗恋你的时候，你也喜欢着我，那该多好。

可惜没有如果。优秀的你，身边出现了一个同样优秀的她。他们都说，你们会在一起。

可惜我的喜欢还没有见光生长。可惜你还不知道我喜欢你。

……

我趴在桌上，胡乱写着，写到最后，我竟难过得不得了。

“啪嗒啪嗒”眼泪落在信纸上，晕开成一朵朵花。我心绪复杂地折好那一张带着清香味的信纸，想着什么时候能有机会将它送出去。

星期天，有小雨。

我想把上次写好的信投进贺旭北家门口的信箱里。鼓起勇气，做了三次深呼吸，不管结果是什么样，我想我已做好接受的准备。

贺旭北家也在一楼，是他舅舅的房子。在贺旭北两岁的时候，他的父母就离了婚。跟着妈妈长大的他从小就很懂事，所以沈阿姨总是说贺旭北就是她的命。沈阿姨虽说离婚这么多年一个人带着孩子，但保养得很好，皮肤让她看起来一点也不像一个18岁孩子的妈。

我家在小区东边。贺旭北家在西边，去他家要绕过一条小巷。我把信紧紧地捏在手里，生怕弄丢了，我能感觉到手心里的汗丝。

刚靠近他家那栋楼，我听见有人在吵架。

“你这疯女人，有病啊，拉着我干吗？”

是沈阿姨，拉着她的是一个我见过但不是很熟的人，好像是小区保洁员，但是没有穿工作服，可能今天不当班。

“我真没偷你东西，你不能去报警。”保洁阿姨说话的声音很轻，好像在害怕着什么。周围聚拢了些看热闹的人。

“没偷？没偷你在我家门口鬼鬼祟祟干什么？还有我晒在院子里的衣服怎么不见了？”沈阿姨连声质问她，“你知不知道我那条裙子多少钱？两百多块！刚买了才穿一次呢，你就偷了，可真是有眼光啊！你也不看看，你一乡下来的配穿那么好的衣服吗？”

在沈阿姨的气势下，保洁阿姨眼泪都快要掉下来了，嘴里只是念着不要报警，手还拉着沈阿姨的衣服不松。

围观的人群开始议论，要保洁阿姨把衣服拿出来道个歉就算了，可是她怎么也不承认是自己拿了。

我仔细打量着保洁阿姨，虽然是一身纯朴的农村妇女打扮，但是身上衣服很干净，手里拿着一个黑色袋子。沈阿姨也看到了那个袋子，伸手去抢。保洁阿姨拦着，像是什么宝贝一样地护在胸前。

我打算上前劝一下的时候，贺旭北回来了，手里拿着篮球，背后跟着凌珊珊。显然是没料到我在这里，看了我一眼，又去看别人拉着的沈阿姨，贺旭北眉头一皱：“妈，你在干什么？”

沈阿姨听见自己儿子的声音住了手，马上换了副笑脸：“旭北，你回来的正好。这人是小偷，偷了我晒在院子里的衣服。”

小偷？衣服？贺旭北想起那条裙子，走进屋里，不一会儿又走了出来。

“是这件吗？”贺旭北手里拿着一条米白色的裙子，镶着蕾丝边的领子加上丝带装饰，的确挺好看，难怪沈阿姨那么心疼。

但是在看到贺旭北手里的东西后，她愣了：“这、这。你在哪儿拿的？”

贺旭北无奈地看了自家老妈一眼，走过去扶起蹲在地上的保洁阿姨。

“中午下了点小雨，我就把衣服收了，你还没回来我就忘了告诉你。”贺旭北一边解释，一边安抚着保洁阿姨。

“阿姨，对不起！我妈错怪你了。我跟您道歉！”说着，他又转身对周围说：“别看了，散了吧，没事了。”

沈阿姨有些尴尬，但又有些不甘心，她指着保洁阿姨手里的袋子说：“那她拿的袋子里装的是什么？为什么不敢给大家看？”

就这样，大家又不由自主地把目光又聚焦在保洁阿姨身上，好几双眼睛盯着那个袋子，想看看里面到底是什么。

“其实……其实这是塑料瓶子，是我在他家门口的垃圾桶里捡的。”

可她为什么不敢拿出来看呢？

保洁阿姨继续说：“下个月我就要回老家了，我小儿子生日，我想多挣点钱给他买礼物。”说完打开袋子，里面几个矿泉水瓶。

我没有想到性格那么好的贺旭北居然有个这么会变脸的妈妈，演技堪比奥斯卡影后了。

在看到确实是瓶子后，沈阿姨拉着保洁阿姨的手，脸上笑开了一朵花：“哎呀大姐，你说这都是什么事！你早说就不至于……唉，误会、误会！”

众人散去，我也悄悄地准备离开。走到拐角的时候，贺旭北追了上来。

“易平安，你干吗去？”贺旭北的话还是传了过来。

有一种当小偷被抓住的感觉，我心虚地停下来，手里的信放进了裤袋里。

“没干吗啊，我路过，纯属路过！”我故作镇定，我想我还没有胆子当面向贺旭北告白，我怕会被拒绝得很惨。

“是吗？没事你跑我家门口干吗？难道是特意来看热闹？”贺旭北显然不相信我说的话，他继续问。

“贺旭北，你够了啊！不是说了再不管我吗？站你家门口怎么了？犯法啊？”我有些着急，怕继续下去会被他发现我的真实目的。

贺旭北可能是被我呛着了，有些脸红：“呃，我是说过不管你的事了。那，再见。”顿了顿又说，“易平安，其实你真的不是那么差，好好学习成绩会赶上来的”。

我心里又好气又好笑，说不管了还在担心我的学习，口是心非。

可是贺旭北，你要是也喜欢我就靠近我，要是不喜欢，能不能不要对我好。

时间像飞驰而过的动车，将每个昨天碾得粉碎。

黎烨来Y高居然一个多月了，我却有一种认识他很长时间的感觉。

黎烨以前是跟着黎爸爸在外地上学，黎妈妈在黎烨只有几岁的时候就病逝了。我从没有听黎烨提起过他爸爸，只是知道黎烨一个人住在离幸福小区不远的地方，偶尔他姑姑会来看看他。

在学校，尽管来的时间这么短，黎烨人缘却比我还好。黎烨长得也算帅气，但是他的帅和贺旭北的好看却是截然不同的。

贺旭北性格温和，就好像天塌下来都不会感到害怕，因为你知道有贺旭北在身边。

而黎烨，当他痞痞的坏笑时你就得注意了，毒舌霸道、爱捉弄人是他最大的特点。奇怪的是女生都喜欢他这一点，甚至被他酷酷的样子迷得神魂颠倒。而男同学则觉得他很重情义。

黎烨跟我炫耀他的魅力的时候，我很不屑，我觉得这都是最近霸道总裁范的影视剧害的，让女生们产生了幻想。

“那你怎么解释男生呢？总不能说是上个世纪的香港古惑仔电影带坏的吧？”黎烨不服气地看着我。

我抵着下颚装出一副思考的样子，然后正儿八经地说：“黎烨，这也不是没可能。”

然后黎烨不停地给我送白眼。

午休的时候，黎烨和几个同学在走廊里站着。我刚好出去上厕所，转回来看到了他们，而黎烨背对着我所以没看到我。

黎烨手里拿着什么东西，又露出他坏坏的笑容，这是个“危险”的信号，每次他要捉弄人的时候就是这个样子。

他面前一个矮他一截的男同学两手不停地挥着，全身像筛糠一样抖着，嘴里还在说着什么。隔得有点远，我听不太清楚。

黎烨把手里的东西拿到那男同学嘴边，我模糊看着像是一条蛇。

我再也没忍住，跑过去就往他脸上招呼了两拳，下手好像有点狠了，黎烨嘴边竟有血丝。

哼，活该，谁叫这小子就知道捉弄欺负人！蛇，能这样塞人嘴里去吗？

黎烨摸着脸一动不动地看着我，似是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而等他反应过来后，该我待着不动了。

因为我和黎烨的“斗殴行为”刚好被经过的教导主任看到了。

然后我们被光荣地请进训导室，被罚写检讨书。这检讨书的事情经过我也知道该怎么写了。

原来那男同学是隔壁班的，他拿着一条假蛇守在走廊里，看见女同学过来就吓唬她们。

我们班的女生被吓了就告诉了黎烨，黎烨就带了几个本班男同学抓住那个人，并威胁他，要是在这样做就要他把这条蛇拿去炖汤喝。这就是我打黎烨前发生的事，而我只看到后半段。

我一脸讪笑着靠近黎烨，心里无限内疚：“那个黎烨啊，我不是故意的，我不知道……”

“不是故意的还能打这么重，要是故意的那不是要我半条命？”黎烨捂着脸，恨恨地说瞪着我，“我真不敢相信你是个女孩子，你跟我有多大仇啊？”

“呵呵，黎烨，我错了，我要是知道你是在‘行侠仗义’我怎么都不会打你，我还会帮你一起‘惩奸除恶’！”我继续凑得离他近些，“要不，要不你检讨书我来写？”

我欲哭无泪，哑口无言，我是不是又被这狐狸给耍了？

我和黎烨在训导室笑闹着，谁也没有发现，有一个身影站在窗外很久了，一直看着里面，眼里好像写满了悲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