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黎小果是不能倒下的女超人
少女柔软的真心，变成了一场全城轰动的笑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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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新水果机的屏幕上，闪现着微博最热话题的页面，点击量最高的不是某明星的恋情被曝光，也不是某偶像的新戏要播出，居然是普通人的相关话题。
“黎小果欺骗”，“卡拉米尔退出糖果界”相关的话题，点击量这几天已经累积到了数千万，《美食汇》记者的稿子也跟着疯转，仿佛那是一个铁证。
许乔安不安地退出微博，把通话、微信和短信通通打开，里面除了爷爷和Mini集团几个人的消息外，再没有人联系过自己。
那个被自己置顶的人，最后一条消息还停留在他回去迟了要扣工资的威胁短信上。
不对劲，太不对劲了。小果已经知道了自己的身份，可是她没有找自己质问，也没有发出任何声明，仿佛就在舆论的巨大阴谋里闭上嘴消失了儿一样。
到底怎么回事？
她是不是……不要我了？
一种未知的恐惧萦绕在他心头，他才离开N市几天，所有的一切似乎都脱了轨。
三天前，爷爷看不下去他每天那么颓废，故意支使他回了老家一趟。当他重新回到N市，爆炸的新闻却劈天盖地地涌来。
他现在内心只有一个想法，去看看卡拉米尔究竟怎么样了。
曾经熟悉的路口近在眼前，许乔安叫司机停车，自己下了车一步一步慢慢地走过去，每一步都带着忐忑。
如果果爸果妈有气，就让他们打好了，小果生气地要扣掉他全部的工资也没问题。他在心里想着，只要还能好好说话，总可以解释清楚，帮卡拉米尔渡过难关。
可是越走，许乔安只觉得越空虚，仿佛脚下踩在棉花上，让他根本没法预料下个拐弯看见的卡拉米尔究竟是什么样。
他们还会允许自己进去吗？小果愿意听自己解释吗？
这一切都变成了未知数。
心里有千万种想法，当他真的站在卡拉米尔门前时，却只觉得满心荒凉。
漂亮的玻璃门已经关上，他跟小果亲手贴上的福娃已经被拿下，换成了冷冰冰的白底黑字：“家中有事，暂时停业，请多多包涵。”
许乔安有些踟蹰。卡拉米尔对他来说太熟悉，熟悉到他清楚地知道左边角落里其实还有侧门，那是果爸果妈平时上下楼的地方。他不知道自己是否还有随意进去的资格，哪怕他的口袋里还装着侧门甚至正门的钥匙。
他拿出手机，想给小果打一个电话。手机里传来嘟嘟的声音，却很快就被挂断。他心里慢慢发凉，在这个炎热的夏天居然一身冷汗。
许乔安不知道的是，他心心念念的那个人，此时就站在跟他一门之隔的地方。
原本打算从侧门去银行的小果看着大门前的人，挂断了电话。
她知道门口是许乔安，甚至不需要许乔安开口，仅仅是走路的声音就让她确定了门外是那个人。
现在来又有什么用呢？是来看笑话的吗？小果有些气愤。
明明那个人就站在门外，只要她打开门冲出去，要打要骂，许乔安都不会还手。可是她不敢，不敢推开他们中间的这道门。小果干脆走到门边，从猫眼里看出去。
许乔安还是那么好看，哪怕现在面容苍白，眼神憔悴，可是穿着西装的他仍然像是从电视剧里走出来的英伦绅士，五官轮廓深邃，气质与众不同。
可是许乔安也不是单纯长得好看，他既能几句话就挑破闹事人的谎言，也能跟着她吃苦送外卖做苦力，还能圆滑地处理好所有跟媒体甚至宣传方面的事情，甚至连财务账目都能做好……这么优秀的一个人，自己当初怎么会以为他只是个普通毕业生呢？
小果笑了笑。也因为他这么厉害，所以才能轻易让所有人放下心防，再直接摧毁大家吧？
“乔安，你是许乔安？”
一声惊呼传来，小果看见许乔安的身边闪过一个身影。
许乔安的肩膀僵硬了一下，又放松下来。
“张叔。”许乔安礼貌地打着招呼。张叔住在卡拉米尔旁边，也是卡拉米尔的老顾客。
“报纸上不是说你是Mini集团的大少爷吗？怎么还会回来啊？”张叔摇着手里的蒲扇，上下打量着穿着西装的许乔安。以前只觉得这个小伙子长得好，现在才知道原来是个有钱人。
许乔安抓住了他话里的内容：“卡拉米尔现在很惨吗？那小果怎么样？果爸果妈呢？”
“哎呀，你还不知道呀？小果当时居然把卡拉米尔抵押给银行了，现在还不上贷款，前几天银行都带人上门催账来了，说是到了期限，卡拉米尔就要被银行卖掉。小果那个丫头本来挺好的，但是最近不知道怎么回事，天天有人上门说她是骗子，卡拉米尔连生意也做不下去，就关门了。”张叔的话里充满了遗憾。
张叔的话像一把利刃割开了最后一点儿遮掩，小果现在的窘境完全暴露在面前，许乔安忍不住后退了一步扶住了墙。
这……就是结局吗？
许乔安一瞬间产生了怀疑。
没有人比他更知道，卡拉米尔对于小果的意义。
那么现在，又该怎么办？
他顾不上旁边的张叔，转身跑开了。张叔连喊了几声都没得到反应，只能摇着蒲扇离开了。
门内的小果看完了一场戏，却发现自己好像被抽光了力气。她顺着门滑到了地上，双手抱住腿，蜷缩起来。
许乔安也离开了，卡拉米尔只剩下你了，黎小果。
黎小果的心声，许乔安听不见，此时的他穿着西装，一个人发泄般在路上跑着。他知道一定有很多人在看他，可是他已经不在乎了。他不知道在自己离开期间，小果究竟受了多少委屈。仿佛现在这样折腾，能让自己的心好受一丁点儿。
可是有什么用呢？如果真的勇敢，他应该站在小果的面前告诉她，什么也不用担心，一切都有他。
可是这一切都变成了幻想，因为小果的秘密被揭露，因为自己的身份曝光，也因为……可以预见的卡拉米尔的消失。
许乔安不顾秘书的阻拦，直接闯进了林如峰的办公室。
光线明亮的办公室里，林如峰正跟宣传部长和设计部长讨论下一步的计划。衣衫有些凌乱的许乔安急急地跑了进来，好像跑进了一个完全不属于自己的世界。
林如峰挥了挥手，秘书带走了其他人。
只有两个人的房间里，林如峰静静地坐在真皮座椅上，带着胜利者的微笑看着桌前明明很狼狈却一直盯着自己的人。
恐怕他也从没想过，有一天总是从容不迫的许乔安会这样闯进办公室，从前的淡然如同水滴被蒸发，仅仅在他心里留下了影子，却再也看不见。
林如峰没有说话，他知道许乔安来的目的。
“是你做的吧？小果的秘密是你派人在微博上发布的吧？”除了他，许乔安根本想不出谁会对小果有如此大的意见。
看见对面的人并没有否认，许乔安的声音都有些颤抖了：“为什么？小果只是卡拉米尔的人，你已经有了Mini集团，为什么还要抓着她不放？”
仿佛是听见了什么天大的笑话，林如峰笑出了声：“有Mini集团？许少爷，你是不是搞错了，Mini集团不是董事长打算留给你的吗？我只是个高级打工仔而已。别以为我不知道，董事长名下的股份已经偷偷转给了你一半，你现在可是Mini集团的大股东。”
突然，林如峰仿佛想到了什么好玩的事情，嘴角扬得更高：“而且黎小姐的秘密可不是我调查的，而是你！”林如峰盯着许乔安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说道，“是你这个大少爷，在老宅喝醉了自己说的，我只是碰巧听到而已。”
“你！”许乔安觉得眼前发黑，他绝对想不到事情居然是这样的。
“别激动，说起来还要算你这个卧底的贡献。虽然早就有了方案，但是一直没找到合适的突破口，所以才一直晾着跟你们玩玩，没想到许少爷你倒是拱手送上了这么好一份礼物，不收下我都不好意思了。”
“林如峰，你不要太过分！想得到卡拉米尔，你拿去就好，为什么要把她的秘密公布出来，这样你就生生毁掉了她，你知道吗？”许乔安此时恨不得上去打他两拳，可是一想到所有原因都是在于自己，又觉得根本没有这个资格。
“知道啊，黎小姐把卡拉米尔看成**，如果不先毁了她，她怎么会愿意放手呢？再说了，她现在可是你的心上人，不毁掉她，又怎么毁掉你呢？”
林如峰的眼神里透出一丝愉悦，似乎看到许乔安伤心是多么高兴的事情。
“我从小生活在底层，依靠自己的能力一步一步走到今天，其中的肮脏和黑暗自然是你这个一出生就含着金汤匙的少爷不知道的。
“其实我本来就对你家的集团没什么兴趣，职业经理人只负责管理，我也习惯了。可是你凭什么一副清高不在乎的模样？是觉得我们这样争来争去很好笑吗？那些在我们这些人眼里非常重要的东西，你唾手可得，所以一直看不起我们？
“那我就要看看你究竟有多大的能力来鄙视这些你看不起的东西。没错，从把你派到卡拉米尔开始，就是我设的一个局，从它生意冷清到资金链断裂再到最后的银行欠债，都是我一手策划的。可是，许少爷你并没有破局呀，反而沉迷在儿女情长里，根本没有看清情况。
“我一步步毁了卡拉米尔，毁了黎小果，许少爷，你又能怎么样呢？你这么清高的一个人，又能怎么样呢？还不是看着自己喜欢的东西一点儿一点儿被我毁掉？”
许乔安忍不住握紧了拳头，指甲扎进手心里，带来钝钝的疼痛。他怎么也没有想到，卡拉米尔的危机原来是自己带来的，而这些都只是林如峰想俯视他的手段。仅仅因为这个可笑的原因，林如峰策划了这一切，毁掉了小果的卡拉米尔。
“哈哈哈，真是荒谬。”许乔安笑出了声，声音越来越大，“原来这就是真相，哈哈哈，原来这么可笑。我们……我们都是……可笑的人啊！”
许乔安的反应并不在林如峰的计划里，他有些困惑地看着面前的人，手指忍不住在桌上打着节拍：“许乔安，木已成舟，你别以为卡拉米尔还有翻盘的机会。”
许乔安听见他的话，忍不住摆摆手，继续笑着走出了办公室大门。他看着眼前明明很熟悉的场景，心里却感觉到陌生。
好脏，真的好脏。他低下头认真地盯着自己的手看。这双被小果称为“手控福利”的手，似乎并没有什么变化，骨节分明，手指修长。可是他知道，他之前一直避免的那些钩心斗角，那些权势斗争，已经逼得他不能在置身事外。
许乔安下定了决心，伸出手在空中轻轻一抓，那些虚无的东西，不久也会静静地躺在他的手心里。
2
Mini集团坐落在这个城市最繁华的广场，每天都有行色匆匆的白领经过。
到了周末或者下班时间，广场中间的灯光喷泉间或喷出漂亮的水柱，水溅到旁边的人身上，他们也不生气，反而有很多妈妈们带着孩子坐在附近，笑闹声远远地就能听见。
可惜这份欢笑里，没有许乔安的。
他跌跌撞撞地从广场旁边的Mini集团大厦走出来，漫无目的地走在这个熟悉的城市。
周围的人扬着笑脸，从他身边经过，明明太阳还没有落下去，许乔安却觉得自己的面前渐渐变得黑暗。
没有小果，没有卡拉米尔，甚至没有老宅，那么他还剩下什么呢？
他干脆在广场上随便找了张长椅坐着，远远避开了那群笑闹的人。所以他没有看见，身后有一个皮卡丘正缓缓走过来。
巨大的玩偶套装套在小果身上，本来就有些闷热的环境让她有些透不过气。可惜这个玩偶套装里面也没有排气孔，才走了几步她就感觉自己的额头正在冒汗，一点点打湿了她的头发。
她腾不出手去擦汗，两只手不仅套进了玩偶手臂里，还死死捏着卡拉米尔的宣传单。她不能松手，似乎一松手连这最后的希望都会飘走。
三个小时前，在冷气充足的中商银行走廊，她捏着卡拉米尔的相关资料站在行长办公室紧闭的大门前。
她不知道自己还能怎么办，只能在秘书一声又一声的“行长不在，有事请提前预约”里僵立着，像个木头人。
小果低着头，她明明看不清面前人的样子，却清晰地感觉到了她投在自己身上鄙夷的视线。
可是她没有办法了，之前的大堂经理突然联系不上，银行说他已经辞职离开。那么自己家的事情，又该怎么办呢？难道这样任凭别人夺走自己的卡拉米尔吗？
小果不想坐以待毙，可是她也想不出别的办法。
当时钟指针指向五点半的时候，要下班的秘书礼貌地请她离开，她们要锁门了。
小果动了动已经麻木的双腿，却觉得它们根本不是长在自己身上。她一个用力居然直接摔在了地上，手上的资料跟着散落一地，好像铺满了她慢慢枯萎的心。
急着下班的秘书并没有走过来帮忙，只是皱着眉头拿起车钥匙看着小果坐在地上等那一阵腿麻过去，嘴里嘀咕着：“怎么老是遇到这种人，为了贷款丧心病狂，现在还不上就耍赖，害得人家都不能准时下班。”
小果捡资料的手一顿，却还是装作没有听见，继续捡起自己的东西，然后撑着旁边的椅子慢慢地站了起来，不忘对着秘书微笑：“那请您看看，行长什么时候有时间？”
如果是以前的小果，大概会扬着下巴骄傲地甩手离开，可是现在的小果只能弯下腰，谄媚地对一个什么都不知道的秘书说话。
小果目送着无动于衷的秘书开车离开，她不想回家面对父母希冀的眼神，因为注定会让他们失望。旁边刚好有玩偶套装出租，她干脆收好资料，拿出在复印店临时打印的广告单，决定先在广场上试试。
毕竟卡拉米尔多接一个单，就多了一份希望。
她穿着笨拙的玩偶套装，在这个热意还没有散去的傍晚，小心地在人群聚集的广场上傻乎乎地发传单。她不敢露脸，网上的热搜还没有撤下去，关于她的消息早就被查出来，她不敢冒险。
刚刚还聚集在喷泉边的孩子们看见她摇摇晃晃地走过去，都欢呼着跑了过来围在她身边。只能看见眼前一小块地方的小果很高兴，毕竟这都是自家潜在的客户。
小果弯下腰去，努力表现出皮卡丘在动画里的样子。旁边的小朋友们看着，大声议论起来。
“快看快看，皮卡丘要发电了。可是它为什么没有念台词呢？”
“笨，因为这个皮卡丘是玩偶啊，不过也好可爱啊。你能发电吗？”
面对这群小天使，小果轻轻摇了摇头，把手高高举起，让自己手里的传单更醒目。然后她再次弯下腰，确保自己每次都正确地把传单放到眼前小朋友们的手上。
接到传单的小朋友没什么兴趣，他们左右翻看了下传单，发现并没有什么特别，而眼前的皮卡丘，既不会发电又不会说话，瞬间就散开，朝喷泉边的妈妈跑去。
喂，回来啊！传单还没发完的小果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办，只能孤零零地站在那里，不知所措。
小果看着不远处的人群，孩子们把手上的传单给家长，家长拿过随手翻了翻，然后聚在一起说着什么。
他们……都知道了吧？小果有些害怕，赶紧转过身像离开。可是孩子们欢呼的声音从身后传来，他们转瞬间就跑到了她身边。透过狭小的视线框，她只能看见面前穿蓝色T恤的小胖子仔细盯着她，像是在观察什么。
周围一时安静下来，小果有些紧张。
眼前的小胖子突然指着她哈哈大笑，说出的话让小果当场愣住：“哈哈哈，她是大骗子啦，妈妈说卡拉米尔是大骗子，不要吃卡拉米尔的糖！”
他的声音如同一个开关，打开了旁边的小朋友的声音，他们围在一起，一声声地喊着骗子。
小果不想听，却没法捂住耳朵。相比大人的心机，越是这样无心的伤害越是让她害怕和受伤。
明明她只是想做好一切，可是为什么事情会发展成现在这样？她努力地想绕过身边的人，却被这群小朋友逼得不得不往后退。尽管这样，她还是不敢拿下卡通头套，仿佛只要拿下，一切都成了定局。
“你们在干什么？”
一声斥责响起，刚刚还围成一团的小朋友仿佛看见了什么恐怖的东西，瞬间散了个干干净净。
小果在皮卡丘套装里缩成一团，哪怕再慌乱，那个熟悉的声音响起时，她还是忍不住湿了眼眶。
她没有抬头的勇气，外面那个人也没有搭话的勇气。一人一玩偶就以这样可笑的姿势对峙着，彼此都知道对方是谁，却再没有多说一句的勇气。
小果深吸了一口气，把宣传单轻轻放在地上，然后试图慢慢站起来。
许乔安看着她狼狈的样子，忍不住伸出了手，却被小果轻轻拂开。明明只是轻轻一推，许乔安却觉得那一下重重推到了自己的心上。
小果艰难地取下头套，汗湿的头发一缕一缕地贴在脑门上。在看清眼前人的模样后，小果有些懊恼，早知道就该化个妆穿着裙子美美地站在他面前，而不是现在这样狼狈得连脸上的汗都没法擦干净。
他好像无论什么时候，都是这样完美。一看就价格不菲的西装，剪裁得体的线条将他的身材衬托得更加修长，雕刻般的脸上，如大海般深沉的眼神正静静地盯着自己。
小果忍不住想起罗思琪当时的提醒，也怨不得自己瞎。这么一个长得帅，气质好，还十项全能的人，自己怎么会以为光凭合同就可以拴住呢？这么优秀的一个人，怎么会安心待在小小的卡拉米尔呢？当时的自己要不就是被美色迷惑，要不就是被心迷惑，所以才忽略了他那么多的格格不入。现在想来，强行分享自己的梦想，在他眼里也分外可笑吧？
小果有些自嘲地想着。
那已经是自己最好的东西了，拿出来分享却还怕他看不上。
她理了理情绪，平静地开口：“我的秘密……你是怎么知道的？”忽略前言，忽略寒暄，小果想了很久，觉得只有可能是他泄漏了自己的秘密。
“你还记得大家都喝醉的那天晚上吗？你在天台告诉了我。”其实对那晚的记忆，许乔安有很多，有那温柔的月光，有小果柔软的脸颊，还有搞笑的小天鹅舞，却偏偏回答了最尴尬的那一个。
“原来是这样……我记得自己没有跟你说过，原来在你面前，还是守不住啊！”听到真相的小果低声喃喃，原来是自己疏忽告诉了他。
真的好讨厌呀。小果的眼泪已经打湿了眼眶，怕他看见，她只能假装回忆，抬起头不让眼泪留下。
明明那晚的回忆那么美，现实却这么糟糕。她记得那晚温柔的月光照在天台上，也照进了自己的心里。
那一晚她把自己一片柔软的少女心捧到他面前，想让那时有些若即若离的他感受到自己的真心，现实却给了她狠狠一巴掌。
真心换真心？呵呵，现实告诉她，自己的真心，变成了他毁掉她和卡拉米尔的筹码。
“好吧，这是我活该。可是我明明已经中了银行贷款的圈套，卡拉米尔很快就是囊中之物了，为什么……为什么你还要揭穿我？你就这么迫不及待地想得到卡拉米尔吗？”小果的声音带着鼻音，仿佛正在哭泣。
这声音刺得许乔安心里一痛，从林如峰那里得知的真相再次涌上心头，让他的眼睛也跟着湿润。
他没法告诉小果这一切都是因为自己，因为可笑的不服气，因为可笑的对比，才把卡拉米尔和她拖下水，变成了牺牲品。
许乔安只能抿紧嘴唇，什么也没说。
空气中流淌着沉默的气息。
小果把许乔安的沉默当成了承认，这些天经历的委屈慢慢涌上心头。在银行里的低声下气，被小朋友嘲笑时的伤心难过，还有……知道他接近自己目的不单纯时的震惊和失望。
许乔安，你是不是从一开始就没有对我坦诚，所以从头到尾都是在演戏？
可笑的是，只有我一个人沉迷其中。当我投入所有的感情学会放下铠甲依赖你，你却像是冷静的群众，静静地看着我全情演出，偶尔配合我几段，却能完全抽离。许乔安，你是不是觉得我就是个玩笑？所以直到最后，连真相都不让我知道？
小果忍不住抬起手，猛地打了他一巴掌。
许乔安的脸红了起来，他却依旧没说话。
小果努力做出坚强的样子，决绝地转过身去。
她以为自己会很勇敢，可是转身的一刹那，忍了好久的眼泪无声地滚出了眼眶，打湿了玩偶外套。她只能维持最后的骄傲，不让许乔安看见自己的眼泪和无声的哭泣。
在她背后的许乔安看着那连背影都在抖动的“皮卡丘”，沉默着，却没有追上去。
此时的她应该在哭吧？她绝对不会想让自己看见。
晚风吹过，扬起他的刘海，那双大海般深邃的眼睛里聚集了太多的风暴，却根本没法发泄。
许乔安弯腰捡起小果放在地上的广告单，轻轻拍了拍上面的灰。
小果，我们不说再见，好不好？
等等我，再等等我。
3
小果还了皮卡丘外套，顾不上此时因为满脸汗水和泪水而狼狈不堪的自己，急急地在路上拦了辆出租车就往卡拉米尔赶。天知道当她哭着接起电话时究竟是怎样的心情。
“小果，你在哪儿？家里出事了！银行的人又来了！”
出租车上，小果已经把许乔安的脸重重地踢出了脑袋，此时的她顾不上儿女情长，只能飞快地用现有的线索分析到底是怎么回事。
明明她从中商银行走的时候，行长还没有回来，秘书也已经下班，为什么还会有银行的人在这种非正常上班时间去她家？到底是谁这么迫不及待？又或者说到底是谁在背后鼓动这一切？
没等车停稳，小果甩开车门就大步向家里跑。
远远地，她看到卡拉米尔的小楼前围着一群老邻居，喧闹的声音一阵阵传过来，让她急速奔跑的脚步都忍不住跟着一颤。
顾不上突然而来的腿软，小果挤进人群里，双手扒开围观的人努力想挤进去。原本不高兴的人回头看到正主回来，居然快速地给她让了道。
小果刚一站到门口，就看到一群人正背对着她站在卡拉米尔的大厅里大声嚷嚷，“贷款”“还钱”“抵押”这样的词语撞进她的耳膜。
“你们在干什么？”小果顾不上别的，大喊一声跑过去，躲开面前的人走进大厅里面，果然看见了果爸果妈。
果爸把果妈护在身后，不善言辞的他看见小果回来，眼睛都跟着亮了亮。
小果走到他们面前，轻轻拍了拍果妈的手，算是安慰，然后才转过身，带着怒气盯着眼前的一群人。
哪怕现在天气还有些炎热，他们也穿着统一的黑西装，猛地看上去倒真的有些像专业人士。可是小果仔细观察，却看到了他们有的人脖子上隐隐露出了青色的线条，有的袖口边也有一些遮不住的痕迹。
几乎是一刹那，小果就断定他们不是真正的银行工作人员。她暗暗放下心，口气也跟着强硬起来：“你们到底是谁？故意来我家找碴干什么？”
带头的黑衣男子虽然也穿着统一的黑西装，可是编着小辫的发型和耍酷的黑色眼镜遮掩不了他身上的猥琐气息。
他隐在墨镜后的眼睛，小果看不清楚，却看见他突然提了提嘴角，扬起手挥了挥手上的文件：“我们是中商银行的人，你们欠银行钱没有还上，我们现在是来催款的！”
“你说是就是？你手上的单子上有行长签字吗？有银行盖章吗？如果没有，我完全可以报警告你私闯民宅！”小果看了看面前的小辫男，心里已经有了判断。
“你……”似乎没想到眼前的小姑娘居然这么伶牙俐齿，小辫男有些接不上话。
“你什么你？要是不想惊动警察，现在就请你们离开。欠债还钱是天经地义的事，但是也不需要其他的人从中作梗！”小果相信自己意有所指的话小辫男绝对听懂了，所以也不再多说，静静地等着他做决定。
小辫男看了看受到惊吓的果爸果妈，再看了看镇定自若的小果，知道今天的任务至少完成了一半。他也没多说，挥了挥手就带着手下离开了。
找碴的人都走了，围观群众也跟着慢慢散开。
直到听见汽车发动驶离的声音，小果这才转身扑到果妈面前，上上下下打量着她：“妈妈，你没事吧？他们有没有对你们怎么样？”
“没事没事，他们只是突然闯进店里来，吓了我一跳。”果妈被果爸半抱在怀里，有些虚弱地回答。
“小果，他们这究竟是要干什么？”看着女儿愁眉不展的样子，果爸有些犹豫地问了出来。
小果抬头看了他们一会儿，没有说话。
“到底是怎么了？你这孩子快说呀。”果妈也有些着急，催促小果，想知道真相。
“你们别急，我今天刚去过中商银行，现在又是下班时间，他们不可能派人过来的。可能……是谁听说了消息，想趁机讹我们吧。”最终小果还是没有把事情扯到Mini集团身上，她下意识地选择了保护许乔安，并没有把自己的猜想说出来。
爸妈对他那么好，如果知道这些事情也许许乔安也有份，会很伤心吧？
小果安慰着自己，同时也安慰着父母：“别担心，就算我们现在暂时没有了卡拉米尔，我也一定会再挣一个回来给你们的！”
“小果……”果妈有些不忍，她知道女儿的责任心很重，可是就现在这种情况来看，这未必是件好事。
“别担心，我弄丢的，也会自己找回来。”小果铿锵有力地回答道。
我们现在暂时的后退，是为了明天大踏步地前进。
卡拉米尔，我绝不放弃。
收拾好混乱的店面，送爸妈上楼之后，小果悄悄回到房间打电话：“王律师，我是之前去找过你的黎小果，不知道拜托你的事情……”
电话那头不知道说了什么，小果的眼神有些闪烁。
“好的，具体的我会看传真内容，实在是谢谢您了。”
挂断电话，小果还来不及喘气就转身进了隔壁房间。她站在传真机旁边，等着那头的传真慢慢传过来。
直到一口气看完传真内容，她才忍不住舒了口气。
为了自己这个家，为了保住卡拉米尔的招牌，她现在只有求助法律。
在跟律师深谈过后，她终于找到了解决方案：只有暂时卖掉自家这栋小楼尽快把钱还给银行，才能补上漏洞。而王律师的传真，也肯定了这个办法。
小果拿着那张薄薄的A4纸，离开时却不小心带动了摊开放在桌上的账本。
她停下脚步，看着上面自己弄错的地方用红笔细心标出来改正后的数字，一时有些茫然。
她忍不住抬头看了看周围，还搭在椅子上的格子衬衫，放在床头摊开的书，床头柜上甚至还有一只随意放着的手表。这个房间处处充满了主人离开时的气息，小果仿佛只要深吸一口气，就能闻到那股清新如同柠檬一样的味道。
鬼使神差般，小果走到床头柜前，拿起了那只手表。嘀嗒嘀嗒的机械表仍然在规律地转动，一点儿也没有因为自己被抛弃而偏离轨道。
有什么好慌张的呢？
小果走了几步，啪的一声重新带上了门。
可惜这个房间的主人，再也不会回来了。
小果把决定跟果爸果妈说了，果爸沉默着摸出烟说去外面转转，果妈拍了拍她的手表示支持。
小果有些内疚，毕竟这栋小楼是祖上留下来的，毫不夸张地说，爸爸是在这里出生，在这里长大的，人到中年却不得不离开。
小果心里的内疚像疯长的草，瞬间淹没了她湿润的心。她看着妈妈温柔的眼神，声音都带着哽咽：“妈妈，对不起，如果不是我自己不谨慎，我们也不会落到这个地步……”
果妈却一把搂过她的肩膀，轻声对她说：“傻瓜，我们失去的只是房子，又不是共同的记忆。我们走到哪里，卡拉米尔也会在哪里。”
果妈的话成了小果的定心丸，她撑着已经疲惫不堪的身体迅速处理完了最后的事情。
她从网上找了一家靠谱的房屋中介公司，要求在最短时间内以她定的价格区间卖出房子。
很快，中介公司那边就有了回应，已经有买家答应了所有条件，请小果带上资料和身份证，第二天去中介公司签合同。
小果没想到会这么快，她还没有找房子，也没有找到适合放材料的仓库，一大堆的事情都还没有准备好。
她只好寄希望于明天去中介公司签合同的时候跟买家谈谈，期望能有几天的缓冲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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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高气爽，小果裹了裹身上的薄款针织外套，向着不远处临街的中介公司走去。
快到门口时,她突然停住了脚步，随手拿出包里的手机，确认今天化了淡妆的自己神采奕奕没有什么异常，才准备进去。
手机屏幕突然亮起，一条来自罗思蒙的短信出现在屏幕上：小果，希望你能再考虑考虑。
小果盯着这条短信看了很久，直到手机屏幕自动黑掉才抬起头，扯出完美的微笑，踏进了面前敞开的大门。
不得不说自她选的这家中介公司很专业，到处都是穿着黑色工装的工作人员，他们脸上都带着客套的微笑，甚至连现在引着她往会议室走的前台小姐也一样，笑容完美得无懈可击，这让原本打算问问卖家情况的小果都失去了多说的兴致。
早已等在会议室的中介先生一看小果进来就站了起来，微微欠身把她引到了背对着门的位子坐下。
简单的寒暄过后，这位戴着工作牌的中介先生显然对自己的成绩很满意，开始絮絮叨叨地说起这次合同的相关情况。
“黎小姐，您的运气真好，我们的消息放出没多久，买家就过来找我们谈合同了。”
“买家跟您的要求一样，都是越快越好，甚至连价都没有还就直接付了部分定金，我们这单比预计的价格多拿到了大概10%。”
“买家今天会派代表来签字，据说是一个大型集团想要重新开发……”
小果没有心思听他的絮叨，她双眼无神地盯着窗台边的植物，脑子里不由得想到了天台上妈妈最宝贝的那盆。如果要离开，究竟要不要带它呢？如果不带，妈妈可能会伤心吧，毕竟上次自己乘着酒兴把它砸了后，妈妈硬是把它救活了……
发散的思维被一个刺耳的声音拉了回来，回过神的小果看着刚刚还滔滔不绝的中介先生急切地站了起来，椅子碰撞地面发出噪声也不管，眼神热切地盯着小果身后会议室的玻璃门。
是买家来了吗？小果下意识地理了理衣服，也跟着站了起来，她还需要他多宽限几天，先给对方留下好印象也是必要的。
等她再次挂上微笑转身看清来人时，那抹微笑却变成了巨大的讽刺，她不由僵在原地，连扯回嘴角的勇气都没有。
命运真是爱开玩笑，不久前在广场被自己打了一巴掌的人，此刻就站在自己面前看着自己，他还是一如既往的帅气，银色的休闲西装外套被他闲闲地搭在手臂上，身上只穿着白衬衫和银色西装马甲，乍一看跟他身后的黑衣人都是都市精英的风格。
那双常年淡然的眼睛，在看见她的那一刻猛地一缩，如同水面晃**的涟漪，让她清清楚楚地看清了自己破碎的影子。
同样没想到的还有许乔安。
他在爷爷的要求下重新回到了Mini集团，还是林如峰的助理。他怎么也没想到，林如峰今天把他从行业峰会上叫回来分配的临时任务，居然会是这个。
“你不是看见了吗？许乔安。”小果没心思跟他玩叙旧那一套。此时此刻，此情此景，她只觉得异常讽刺。
“小果，如果我说自己并不知道，你相信吗？”许乔安一边挥手让身后的黑衣人和中介先生先出去，一边试图解释。
可是小果明显不在乎他说什么，只是叫住了见势不妙有些忐忑的中介先生：“你别走，不是要签合同吗？你走了我们怎么办？”
中介先生悄悄看了许乔安一眼，见他没有反对，便又回到了桌边。说实在的，他并不希望这单生意出什么问题，毕竟中介从中的抽成还是很可观的。
“既然这样，那么黎小姐和这位先生，我们先坐下好好看看合同，有什么问题可以问我。”中介先生如同平常一样准备履行程序。
小果依言地坐下，逐字逐句仔细看着他递过来的合同。吃了一次亏，她决不能让自己再在这方面跌跟头，她已经输不起了。
看着小果淡定地坐下，聚精会神地看着合同，许乔安也接过了合同，可是合同上的字他一个也看不进去。
不久前，他还在为了小果签了银行合同而辗转，而现在看到她那么仔细地看合同，心里却只觉得空落落的。他知道，小果这么仔细是怕再遇到合同陷阱，换句话说，她是在防备自己。
多可笑！
许乔安没有说话，低头假装翻着合同。时间一点一滴地流逝，除了遇到几个问题，小果轻声询问中介先生，其他时候没有人说话，也没有人动作，整个会议室都笼罩在一片低沉的气氛里。
直到小果看完没有异议签了字，中介先生才悄悄地舒了口气。
许乔安看她签了字，二话没说就在自己面前的合同上签了字。
等双方交换签字完毕，中介先生拿着合同就赶紧撤退了，把整个会议室都留给了明显有话要说的两个人。
气氛一时凝固，连呼吸的声音都湮没在无边莫名的情绪里，变成了一场无声的胶着，或者是抗议。
“小果……”许乔安看着眼前淡然的女生，有些无力地喊着她的名字。
她曾经明媚的笑脸，她看着自己时亮晶晶的眼神，还有对自己不自觉的依赖，好像都成了一场逝去的梦。现在的她站在自己的对立面，仿佛从她的眼里都能看清自己的狼狈。
“许乔安，恭喜你，终于得偿所愿。”小果不想跟他多废话，她能维持平静已经很难得，再多说几句她怕自己的情绪会喷涌而出，让谁都不好过。
“不是的，收购卡拉米尔是爷爷让林如峰操作的计划案，我只是……只是想让他老人家开心而已。”一头是养育自己长大的爷爷，一头是自己快乐的源泉，站在天平中间的许乔安急切地想解释，却在看到小果嘴角的冷笑时僵住，仿佛连奔腾的血液都冻住了。
“哦。”果然，平静的反应，平静的语调，小果脸上是他从来没有见过的冷漠表情。
“许乔安，现在你说这些又有什么用呢？你觉得说这些话，我又该有什么反应？破镜重圆？感同身受？不好意思，我现在只是个为了自家店奔波的普通人，没有伤春悲秋的时间，也没有重新接纳你的打算。”
许乔安安静地听着小果的话，不辩解。
林如峰在公司有意无意地向他透露现在卡拉米尔的状况，没法营业，没法还贷，现在甚至连世代居住的房子也要拿出来拍卖。而自己只能站在一边看着，无能为力。
或许……小果不嫌弃，他还是可以帮忙，毕竟，现在的卡拉米尔，最缺的是钱。
许乔安从自己的西装口袋里拿出钱包，棕色牛皮钱包里装着厚厚一沓钞票，他数也没数就全拿了出来，什么都没说递给了小果。
小果看着伸到眼前的手，白皙修长的手指还是那么好看，第一次她的目光从他的手上移开，落到了那厚厚一沓红色钞票上。
如果是以前的小果，可能想也不想就会把钱重新摔回他脸上，可是现在——
小果伸出手接过了那些钱，把它们叠整齐后，放进了自己的包里。
“许乔安，这不是你的施舍。我们的用人合约是你违约在先，那么这些就当是你的违约金。”小果拍了拍自己的包，继续说，“我们的关系也两清了。
从此，你许乔安跟卡拉米尔没有关系，我们就当彼此是陌生人吧。”
一说完，小果就拿起装着钱的包转身先走出了玻璃门。她没有笑，也没有哭，仿佛刚刚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可是她的心空落落的，仿佛有什么东西被挖走了。
不能这样，黎小果你不能这样！
她伸出双手用力地拍打着脸颊，让自己清醒过来。还有很多事情没办，合同还没有完全弄好，钱还没有拿到手，贷款也没有还上，她是身披披风的女超人，不能这么快就倒下。
她给自己鼓足了劲，又转了个弯朝走廊尽头中介先生的办公室走去。
她没有回头，也不会回头，所以没看见身后许乔安无声的口形——小果，对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