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3 章 最后的一小时

齐枫确定他自己没有看花眼,刚才那一瞬间四人脸上都挂着诡异僵硬的笑容转头看向他,连正躺在**昏迷的白翊都微微转过头睁着眼咧着嘴朝他笑。

但也只是一瞬间,仅仅一眨眼的功夫,一切便又恢复原样。

白翊依旧安详地躺着**,闭着眼微微发出些呼吸声。

宫文瑾坐在床沿边抽着烟,两个女生紧挨着彼此抓着对方的手,互相寻求着心理慰藉。

‘不可能……刚刚觉得没有看错……’

‘可是,可是……’

齐枫背着手掐着手诀,随后闭上眼,指尖在自己眉心间轻轻划过。

当他再睁开眼时,面前的一切都截然不同。

原本装修风格豪华的房间,此时已然变得破烂不堪,损坏断裂的床板,掉下半边柜门的衣柜,腐烂的木桌木椅,甚至房间各个角落都结满蜘蛛网。

破损的窗户被风吹得吱呀作响,携带着一股腐臭的气息充斥在整个房间。

而**的白翊四人,此时正如之前他看到的那一瞬间的模样。

“可恶,终究是我大意了……”发现自己已经中了障眼法的齐枫心有不甘,可一时间他也不知道该如何摆脱这幻境。

“由恐惧而生,呵,天真。”齐枫自言自语道。

随后齐枫盘腿席地而坐,双眼轻合,双手半握悬在丹田前,舌尖轻抵齿根,深深吸入一口气进丹田,又慢慢呼出。

他虽然闭着眼,没法直接看到这四只厉鬼的行踪,但它们的一举一动都早已呈现在他脑海中。

四只厉鬼围着席地而坐的齐枫,不停在他身边快速来回交错飘动着,又在他耳边不断发出窸窸窣窣的低语,还时不时轻抚过他的身体各处。

可无论它们用任何方法,齐枫始终如同一座金钟般伫立在原地毫不为其所动。

随着时间的流逝,四只厉鬼的逐渐暴躁,原本耳边轻声的低语已然变成凄厉的哀嚎,同时不断撕扯着齐枫的皮肉,仅仅几十秒钟,齐枫便已浑身衣服破碎、血肉模糊。

而齐枫却依然毫无反应。

过了许久,他才发现不知何时,耳边那些声音响动都已经消失。

齐枫缓缓睁开眼,拍了拍身上的土灰,才缓慢地站起身。

“好一个幻境障眼法,竟然蒙蔽的不仅仅是视觉,连听觉、触觉和嗅觉都能一并干扰。”齐枫又在自言自语道。

可此刻的他更好奇,为什么他的心态从未有任何波动,更不用谈什么恐惧由心而生起,但为何眼前的景象还是破败的房间,仅仅那四只厉鬼消失而已。

忽然间,他想到了一个更加恐怖的可能性。

然而,事实正如他所料。

此时真实的情况,是齐枫正如同植物人般僵直地坐在**,双目呆滞地看着前方,嘴角淌着唾液,一滴一滴地滴落在腿上。

而床前那十只‘保洁员’的残肢正在不断重新粘合恢复,五点的钟声,也在此时响起,回**在整个房间。

齐枫现在才明白,被障眼法影响的程度,并不是取决于个人的恐惧程度,而是,所有人共同恐惧的叠加……

这酒店里的那个东西,正是因为在不断蚕食着他们的理智,以众人心中的恐惧为食。

恐惧的程度越高、时间越长,它所增益的能力便越强。

当接二连三的意外发生,对一众人精神状态的影响也在不断加深,以至于导致最后不断的群体恐慌。

或许刚开始能斩杀‘保洁员’,而后来它们能不断地再生,甚至恢复的速度越来越快,也是因为这个因素。

两个女生蜷缩在角落,惊吼得连嗓音都已经沙哑。

十只鬼怪已经完全恢复,其中一只已经首当其冲扑向角落里的四人。

宫文瑾看着齐枫的背影,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滞。

‘若不是他,我何至于此。’

宫文瑾从小无父无母,受尽世人的冷眼与欺负。

他明白只有变强,才能立足于冷漠的世界,他也想要变强,强大到能保护自己,强大到能在家里锁着门时依旧能安安稳稳地睡一觉,强大到不用被人打到小腿骨折浑身淤青、被人踩着头按在地上辱骂之后,只能拖着腿回家,用在路上垃圾桶里翻出来的木棍和胶带自己固定。

可奈何上天无路入地无门。

自他记事起,身边的人就只有那跛脚的老乞丐,每天带着他去路边乞讨。

那时他还什么都不懂,不知道什么是荣辱,只觉得每天和老乞丐一起在路边晒一天太阳之后,他就会给自己买糖吃。

但这也是他人生中唯一一点有色彩、有温度的日子。

六岁时,老乞丐把他送入一所小学读书,他不明白为什么要读书,但是他看着身边所有与自己相仿的人都在读书,所以自己也仿照着去做。

可没过多久,老乞丐在路边病逝,那是他第一次感受到什么是死亡,生命的流逝原来如此平淡。

而学校,也由于没有人给他供应学费,随便找了个借口把他开除。

从那一天起,他不明白现在要去干什么,只知道当肚子很饿的时候,学着老乞丐的样子,把那张破烂的毯子摆在路口,自己只需要趴着睡会儿觉愣愣神,一天的时间过去,便就有几张纸能去换些好吃的。

其他时间,他就自己默默地坐在漏风的小房子里摆弄着手指玩。

有时候也有其他比他自己年龄大一点的小孩来欺负他,可他并不觉得那很屈辱,反而有些开心。

因为终于有人能和他说说话,哪怕感觉他们的语气好像不是特别好,但有人能陪陪自己说话,他就已经很满足了。

直到有一天,两个人高马大、浑身都带着花纹的男人一脚踹开了他小房子的门,不停在房间里翻找着。

他不明白他们在干什么,便好奇地向上去问问他们,但回应他的却是一顿毒打。

等他再醒来,就已经是深夜。

浑身的疼痛和无力让他无法站起来,只能微微睁着眼,盲目地尽力看着周围,直到又渐渐失去意识。

那一晚,他好像明白了些什么。

那些曾经放学时,与自己一同出学校的他们,都有爸爸妈妈来接,而他们,似乎从来没有受到如此般的欺负。

老乞丐在的时候,自己的生活好像还不至于如此,可现在,他明白如果想好起来,想晚上睡觉时不那么冷,想饿的时候能吃一口热乎的饭菜,想不要每天身体上各处都在疼痛。

想要任何,都需要靠自己。

那一晚过去,在第二天醒来时,他见到了第二个改变他的命运的人,那个让他没有死在这一晚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