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学妹，我把你捡回家！
1
周四傍晚，机械学院的微信群里异常热闹。
经历了开学的慌乱，甜歆已经逐步适应了现在的生活，一个人住寝室，一个人去上课，只是每次一个人出去，回来都会有浩浩****的护送部队，哪怕是看着她安全进宿舍，也会不停有人发消息问她安全到宿舍没有，仿佛不问一问她就不见了。
“我到了，同志们。大家可以洗洗睡觉了。”甜歆对着手机快速打字。
“哈哈哈，甜歆，你不明白，男生的夜生活刚刚开始呢。”微信名叫“你来剥我呀”的杨聪抢答。
“你们有什么夜生活啊？这么丰富？”
“今天是10月10号星期四，游戏有活动，我们要去组队刷副本了。”“齐天大圣源源”马上回答。
一时间，微信页面马上就被刷屏了。
“齐哥，带上我。”
“齐哥，还有我，请组织带我去刷怪。”
“别吵，别吵，有笔记本的都搬来我宿舍。”
……
微信群里一时变成了他们讨论游戏的阵地，甜歆插不上话，日常跟老爸汇报过每日情况后，发现他们居然还在刷游戏，只能把手机一丢，躺倒在**。
10月10日的一个活动，他们居然会这么重视？
等下，10月10日？
有个念头从她脑海里穿过，她赶紧抓回手机打开日历，直觉告诉她马上就是个重要日子了，果然——
10月13日，三天以后，是江思铭的生日！
她怎么会错过江思铭二十一岁的生日呢？要知道，为了不错过江思铭之前的生日，她都是拜托李叔叔把江思铭叫回家去一起过的，那么这次，既然自己已经在他身边了，那自然是要让他过一个惊喜万分的生日！
一想到这里，她赶紧打开了万能的淘宝准备挑选礼物。手链？男孩子戴会不会太不爷们儿了？衣服？不行不行，他青春期长得太快了，万一买小了就糟糕了。书？这之前已经送过了，不能送重复的。
老天啊，她到底该送什么呢？甜歆一头栽在枕头上，黑色的长发凌乱地铺满枕巾。她轻轻闭上眼睛，脑子里不知道为什么居然蹦出了迎新晚会彩排时的庄非泽。他盛满星光的眼睛，微微翘起的嘴角，纤长优美的脖子，衬衫下微微露出的锁骨，还有漂亮的黑色暗纹领带……
决定了！甜歆猛地坐了起来，就送领带！这个领带，跟庄非泽才没有关系呢，是……是她觉得好看而已。
一想好，甜歆又投入了淘宝的怀抱，准备找条漂亮的领带。这条颜色不对，应该更暗一些，这条长度不错，可是怎么是细领带呢？还有这条，暗纹不对，应该是菱形稍微带点儿闪光……
等她终于找到满意的，才发现居然跟她记忆中庄非泽的那条一模一样！
喂喂喂，苏甜歆，你是脑袋出问题了吗？
一边吐槽，甜歆还是一边打开了页面，准备选个同款不同色的，只是——
为什么一条普通的领带，居然这么贵？对学生来说根本是巨款好吗！
甜歆有些不舍地看了看屏幕里那条领带，想象着江思铭戴上它的样子，最终还是下定了决心——
贵点儿就贵点儿吧，没有钱她可以自己赚！
一旦下定决心，甜歆立马就行动起来，趁着周五下课去了一趟商场，在观察过实物后最终下定了购买决心。只是……这钱到底要怎么赚呢？
她一边想着，一边走出了商场，刚好在外面看到了穿着统一红色T恤，正在发传单的工作人员，她们看上去跟她差不多大。
也许她可以试试兼职？
“同学，请问你们是怎么找到这个兼职的？”甜歆走过去，找了一个看上去比较善良的女生，期期艾艾地问。
女生对着她笑了笑：“我加入了一个兼职群，如果有兼职，群里会发布消息，我们报名就可以了。”
“那我可以参加吗？拜托了！我现在急需要钱，什么我都可以干的。”
“那你帮我填一下这个登记表，我现在帮你看看。”
“好啊。“甜歆接过女生递过来的传单和登记表，飞速填好了。等她笑眯眯地递回去时，女生也刚好打开了qq群正在看。
“我看看啊，嗯，明天的活动差不多都报满了，只有一个在电脑城举牌子的活动还差人，不过那个很累的，不适合女生。”
“那个待遇好吗？”
“待遇倒是不错，只是太累了，所以很少有人愿意参加。”
“那你帮我报名吧，我参加，只要有钱就好了！拜托，拜托，我的信息都在这个登记表里，真的没骗你。”甜歆忍不住扯住她的袖子，就差撒娇了。
“好吧，那我先替你申请，等会儿加个微信，我把具体的情况再告诉你。”女生看着甜歆，有些无奈。
“真的吗？太好了！来来来，我这里还有几个人的信息，一起给你填了登记表，你就不用再发传单宣传了。”
“真的吗？谢谢了。”
“不用，不用。”我只是要把庄非泽的信息告诉你，不用谢啦。
晴朗的天气里，周末的电脑城人来人往。不同品牌的店家干脆在电脑城外支起了帐篷举行活动，各种颜色的帐篷和品牌宣传横幅几乎占满了电脑城外的广场。跟人等身的易拉宝和低折扣宣传旗环绕着电脑城，吸引着路过人的视线。
其中最引人瞩目的，当然是举着木质宣传牌在整个广场溜达的宣传人员。没错，甜歆也是其中一个。
此时的甜歆外面穿着橘黄色的短袖，里面是统一的白色打底长袖，衣服的背后和胸前印着大大的商品标志。不仅如此，她还戴着同款的橘黄色遮阳帽，宽宽的帽檐把她的小脸遮得严严实实。
她费力地举着几乎跟她一样高的木牌，牌子上贴着同样橘黄色的宣传纸，白色的大字清楚地印着商家名称和店号。过分宽大的衬衫让她像是偷穿大人衣服的小孩，只能将露出来的白色长袖卷起，越发显得狼狈。
可是甜歆的脸上挂着微笑。因为昨天收到消息后，她算了算，今天的报酬加上自己存下的钱就够买那条领带了。她用力往上顶了顶慢慢掉下来的木牌，心里想着只要坚持过今天就好了。
随着时间的推移，广场上越来越闷热，豆大的汗水慢慢从她的额头掉落，掉落在橘黄色的外套里，变成了深色的一小团。
不停走动带来的热气，让甜歆身体里的能量迅速流失，她甚至觉得自己的眼睛都花了。在征得店家代表的同意后，甜歆扛着自己的小木牌窝在了广场的角落里，准备稍微休息一会儿。
这时，一个熟悉的身影进入她的视线——
无论是标志性的温柔微笑，还是狭长的眼睛看着一个人时专注的目光，都让甜歆觉得无比熟悉，那是和她青梅竹马一起长大的哥哥，是她无数次花痴过的男生——江思铭啊！他怎么会在这里？昨天甜歆忍不住雀跃的心情给他打电话时，他明明说自己有事，从而匆匆挂断了电话。
他在这里又是干什么呢？甜歆忍不住站起来，想走过去。这时，身边突然传来一阵香气，一个穿着浅蓝色竖条纹裙子的女生从她的身边经过，她细长的头发像是空中摆动的柔软柳条，轻轻拂过旁边人的心。
她是直播里出现过的女生，跟江思铭合唱过的张琪琳？
为什么他们会在周末约在一起？为什么江思铭会用那样的眼神看着她？
还没等甜歆想明白，就见江思铭脸上的笑容迅速扩大，快步走到张琪琳面前，温柔地牵起她的手，询问道：“热不热？”
那个像春风一样的女生轻轻摇了摇头，对着他微微一笑。
此时此刻，甜歆第一次仔细看这个女生。她身材高挑，穿着漂亮的蓝色裙子，显得文静又优雅，精致的五官让她整个人都透露出一股楚楚可怜的味道，像是水墨画里走下来的仕女。她的右手被江思铭轻轻拉住，甜歆这时才看清楚，两人的手上居然戴着同样的红色串绳。
那是什么？
甜歆觉得那些汗水似乎掉进了她的眼睛里，刺激得她湿润了眼眶。可是她不敢眨眼睛，生怕一眨眼睛，面前的人就不见了。
甜歆觉得自己像是没有灵魂的肉体，只知道扛着牌子跟在两人后面，周围的一切她都好像感觉不到了，直到下扶梯拐角时，拿着的木牌一不小心砸到了扶梯旁边的玻璃柜，一声清脆的“哗啦”声才让她停下脚步。
“你干什么呢？眼睛瞎了吗？”一个穿着花色T恤的中年男人走了过来，二话不说，恶狠狠地抓住了甜歆不让她离开。围观的人群迅速把他们围在了中间，让甜歆没法离开。
“让我走，快让我离开！”甜歆小声说着，眼睛盯着被隔在人群外的两个人。张琪琳似乎受到了惊吓，想回头看看怎么回事，可是旁边的江思铭心疼地把她揽在怀里，低头轻轻安抚着。
“你这小姑娘，弄坏了我的东西就要赔钱！别以为你装成这样就能逃了！赔钱！”耳边店家的声音越来越大，甜歆的眼里却只有揽在一起越走越远的两个人。
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呢？她为什么会在这里呢？
周围的人和事渐渐清晰，甜歆视线的焦距慢慢恢复正常，她看清了一地的玻璃碎片和面前凶神恶煞的店主，还有正对着她指指点点的人群。
“看木排是李哥店里的，应该又是网上找的大学生。”
“你说话啊，你是哪个学校的？再不赔偿我要找你们学校了。”
“现在的大学生都这样吗？犯错了要处理啊，这一地的玻璃收拾也要钱。”
“看她的样子应该是在做兼职，去找店家那里应该有她的资料。”
……
乱七八糟的声音撞击着甜歆的耳膜，她有些无助地四处张望，想要逃离这样的环境。结果，她似乎真的在人群外，看到了熟悉的面孔。
“庄非泽！庄非泽！庄非泽！”甜歆呼喊的声音越来越大，人群的声音反而小了。路过的庄非泽听到声音回头，甜歆红着眼睛狼狈的样子就这样出现在他眼前。
看到庄非泽回头，甜歆的委屈像是终于找到了发泄口，她急急地撞开人群，跑过去，伸手抓住了面前人的polo衫，原本一直强忍的泪水终于流了出来。
“呜呜呜……”哭泣的泪水像是陡然打开的水闸，从甜歆的脸上不断流下，庄非泽有些不知所措，只能手忙脚乱地掏出纸巾帮她擦泪水，语调僵硬地安慰道：“你别哭了。”
可是这话不仅没有让甜歆安静下来，反而让她哭得更大声，干脆整个人埋入他的怀里。
庄非泽已经顾不上嫌弃了，他只能僵硬地抬起胳膊搭在甜歆的肩膀上，轻轻地拍了拍，然后低下头看着埋在自己胸口的女孩，放软了语气：“别哭了，好不好？”
甜歆摇头，泪水和鼻涕蹭得他的衣服湿了一片。
从遇到开始就充满了元气的女生，让他差点儿忘记了她的性别，忘记了她也会软弱和哭泣。庄非泽只能松松地抱着她，用身体温暖着她。
她应该是遇到了什么难过的事情吧？
“你是她男朋友？正好来赔偿我的损失。一个女孩子，打破了别人的东西，居然想装傻逃过去！”中年店主走过来，大声说道。
“注意你的措辞。”缓缓抬起头的庄非泽眼神不再温暖，冷冰冰的注视让面前人一愣，“我们会赔偿你的损失，但也请你不要无畏猜测甚至诽谤她。”
“不说……就不说，你先把钱给我，你也是学生吧？就500元赔偿好了。”店主不客气地伸出了手。
庄非泽松开一只手掏出钱包，数也没数就直接拿一沓现金递过去，然后揽着甜歆离开了人们的视线。
等他终于把甜歆塞进副驾驶时，甜歆已经哭得上气不接下气了。原本漂亮的眼睛肿成了核桃，丑丑的橘色帽子歪在了一边，不知道是被汗水还是泪水打湿的头发黏在她白皙的脸颊上，小小的鼻子红成一团，看上去就像路边被抛弃的小猫。
庄非泽慢慢地开着车，打算等旁边的人稍微平静一点儿再说。过了一会儿，他再次朝她看过去，旁边的人因为哭得太累已经睡着了。哪怕在睡梦中，她的眉头还皱着，原本如花瓣般的嘴唇轻轻动着，似乎在梦里也没办法平静。
这副样子要是被机械学院护短的那一帮人看见了，不知道会怎么样？庄非泽这样想着，鬼使神差地转动了方向盘掉头，朝他在学校外的公寓驶去。
就当……在路边捡了一只小猫吧。
2
“甜歆甜歆，我们一起回家吧。”幼儿园里那个喜欢流鼻涕的小胖子搓着手过来，想拉一拉小甜歆的羊角辫。
甜歆扭头，躲开他：“我才不要！今天思铭哥哥说好来接我，我要等他。”
正说着，不远处走过来一个背着小书包的少年，虽然五官还没有长开，但是能明显看出他清秀的气质，正是小时候的江思铭。
“思铭哥哥！”小甜歆一边高兴地叫着，一边朝他跑了过去，把自己胖胖的手放到了他的手边。两个小小的人伴随着落日的余晖慢慢朝着家的方向走去。
“思铭哥哥……”梦里的甜歆忍不住喊出了声，可是却没有得到任何回应，她徒劳地伸出手想抓住什么，却只有空气擦过手心的触感。
甜歆一惊，猛地睁开眼睛，从黑色大**坐了起来。她揉了揉自己已经肿成核桃的眼睛，回过神才发现，这里既不是她简陋的宿舍，也不是家里的粉色小屋。
这是哪里？
她光着脚走下床，床边铺着米白色的土耳其羊毛地毯，柔软的触觉让她的心也跟着一软。甜歆抬起头打量着这个房间，简单的白色风格，除了必需的床和书桌柜子，其他什么装饰都没有。
她顺着半掩的门往外走，隐约听见似乎是有人在打电话的声音。等她走到客厅，她终于可以确认，这绝对是个男生的房子。
白色简约的北欧风格，简单的宜家白色双人沙发上搭着一件黑色西服外套，沙发前的玻璃茶几上有几本摊开的汽车和体育杂志，旁边随意放着一串钥匙。客厅和厨房都是开放式设计，站在甜歆的位置一眼就能看见靠近门口的厨房，从橱柜上整齐摆放的琳琅材料和大理石版上整齐放着的碗筷，就能看出这个厨房经常使用。
不知道为什么，明明自己的心理还处在无以复加的悲伤阶段，可是这会儿居然觉得有些饿了。
“醒了？”在阳台打完电话的人走进了客厅。似乎是因为在家里比较放松，庄非泽穿着简单的米黄色连帽衫，下面搭配着同色的中腿裤，看上去终于像是正常的大学生了。
“我怎么会在你家？你没有对我做什么吧？”甜歆忍不住把手护在胸前，后退两步。
“就你昨天的样子？”仿佛听到了什么笑话，庄非泽冷哼一声，从口袋里掏出手机找到昨天拍下的画面，“你觉得我有那么猎奇吗？”
甜歆伸长脖子看了一眼，眼睛马上就瞪大了，这什么鬼？照片上那个一脸泪痕、眼睛红肿、头发乱七八糟的人，怎么可能是她？
甜歆现在只想赶紧找个地方埋了自己，太丢人了！
仿佛是给她时间适应这个打击，庄非泽没有再说话，只是带着她往厨房走，甜歆这才发现做了小隔断的厨房吧台后面，居然还摆放着一个小小的白色餐桌，餐桌上面放着一碗面，黄色的面条搭配着清爽的汤，点缀了一点点绿色的小葱花，看起来让人格外有食欲。
肚子咕咕地叫了起来，一下冲淡了她刚刚的羞愧。
“你做的？”甜歆看着面前色香味俱全的面条，忍不住咽了咽口水。
“那不然呢。”庄非泽去台上拿来了筷子，递给她。
甜歆不好意思地笑了笑，伸手接过筷子，顾不上形象，狼吞虎咽地吃了起来。庄非泽转身给自己倒了一杯茶，闲闲地在她对面坐下，看着她几乎一口气吃完了一碗面。
等她终于喝完了碗底的最后一口汤，庄非泽及时递来了纸巾：“脏死了，擦一下。”
甜歆接过纸巾，带着姗姗来迟的矜持轻轻擦了擦嘴。她知道，睡了一觉吃饱以后，就该说正事了。不知道为什么，眼前的人似乎总是在她最麻烦的时候出现，然后撞见她最狼狈的模样。又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她可以平心气和地坐在他面前，而且还有了倾诉的欲望？
甜歆轻轻掰着自己的手指，反正他已经见过各种没形象的自己，也没有什么好隐瞒的了。
“你还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吗？”千万种开头，甜歆偏偏挑了最麻烦的那一个，“我一直很喜欢M城啊，从没想过有一天会离开来到南音大学。准确地说，是在我高一的时候，突然改变了志向，想考南音大学。”
“是因为……江思铭？”庄非泽淡漠地猜着，前面的人紧张地瞪圆了眼睛，“你怎么知道？”
“瞎子也看得出来。”庄非泽想起那天突然闯入的少女，嘴角轻轻弯了弯，“从来没有人对我那么说过话，一开始你还气焰高涨，一提到江思铭就蔫儿了。”
“是呀，思铭哥哥……我是说江思铭，从小我都是看着他的背影长大的，跟随他似乎已经变成了我的习惯。小时候我扮公主，他就是王子。学校要表演节目，他就必须在台下。只是越长大，我们似乎就隔得越远。”甜歆不安地拨动着自己的手，声音闷闷的，“等我到南音以后，除了第一天开学，他几乎就没有找过我。可是我想他不来我就去找他啊，马上就是他的生日了，所以我才想去赚钱给他过生日。”
“所以你就去电脑城举牌子打工？还弄得自己这么狼狈？”
“再狼狈我也愿意，就差那些钱就可以给他买好看的礼物了。可是，我偏偏看见对我说没空的江思铭带着其他女生出来，甚至……在遇到情况的时候还保护着她。”甜歆的眼睛里仿佛掉进了什么，惊起一片涟漪。水汽慢慢地占满了她的眼睛，连睫毛根部都浸满了水渍。
就在她自怨自艾的时候，庄非泽突然伸出手，一把拉着她的脸颊往两边扯。吃痛的感觉让甜歆迅速回神，瞪圆了眼睛看着面前面无表情的人：“喂喂喂，很痛的好不好？”
“我看看你是不是换人了，原来没有。”庄非泽收回手，嫩滑的触感仿佛还留在指尖，“我印象中的苏甜歆天不怕地不怕，见面就敢跟我呛声，遇到委屈就敢让我在公共场合丢脸，现在为什么躲在公寓里一个人伤心？”
对啊，为什么不相信呢？这么多年的青梅竹马怎么会比不上其他人呢？
甜歆一愣，原本低到尘埃里的心情突然像被浇过水，原本枯竭的希望又重新燃起。不论结果怎么样，自己的猜测永远比不上江思铭亲口说出的话。
想通了这一点，甜歆的心情终于放晴，她看着面前低头喝茶的人，真心实意地说：“学长，谢谢你。”
“我有什么可谢的，是你自己的想法而已。”庄非泽并不领这个人情，反而摊开手，随意地搭在椅子上，别扭地把脑袋扭到一边，不肯再看甜歆。
甜歆忍不住笑出了声，这家伙是在害羞吗？
她站了起来，恶作剧一样，想对他鞠躬感谢，庄非泽这下果然装不了木头人了，赶紧站起来准备扶她，甜歆趁机抓住他的手：“就知道你是个好人！”
庄非泽忍不住扶额，她要不要这么古灵精怪。
“既然还有时间，学长你给我介绍下你的公寓吧。这是你自己的吗？看着很干净很冷淡，果然是你的风格。”
“是什么风格不重要，反正跟你没关系。”
“不要那么冷淡嘛，我想看看。”甜歆一边说一边自顾自地走进客厅，顺手打开了客厅旁的房门——哇，居然还有这种用书柜做成的房门！
“学长，你家好独特啊！”甜歆大踏步走了进去，紫檀色的书柜整整齐齐一排靠墙立着，简单的同色书桌上摆放着电脑和摊开的书，没盖上笔帽的笔随意放在一旁。右边的飘窗上铺着日式榻榻米，随意散落着无印良品家的各色靠枕，飘窗两旁的墙壁被掏成了书柜，放着几本英文原版书。
“简直完美！”甜歆被这个飘窗吸引走了过去，简直想马上泡杯茶待在飘窗上一边晒太阳一边看书啊！等她走近了，才看清飘窗另一边的柜子里，摆放着她曾经看到过的黑色皮革小箱子。
那是……迎新晚会上没来得及表演的笙吗？，
刚刚恢复的好心情迅速低落下来，她想起自己干的“好事”有些心虚，尤其是现在知道庄非泽居然是这么好的人……
“学长，对不起，那天……”她踌躇了一会儿，还是觉得应该道歉，却被庄非泽打断。
“没关系，我本来就不想参加。”庄非泽快一步走到飘窗上坐下，说，“是我那个祸害哥哥瞒着我报名参加的。”甜歆悬着的心还没有放下去，庄非泽接下来的话却让她想打人，“再说了，就凭你的小手段我还看不出来？只是顺水推舟罢了。当时庄非池光顾着逗你也忘记了，你达成心愿，我也正好不想去，一箭三雕而已。”
要不要这样啊！甜歆快气死了，亏她觉得自己聪明，原来在他们眼里就像猴子一样。
“你是不是太过分了？”甜歆气极了。
“你不是已经适应了吗？在乎那么多不累吗？”
“累，那就更累一点儿！学长，陪我逛街挑江思铭的生日礼物当赔罪吧？”甜歆气笑了，不客气地走过去拉住了他的手，“哎呀，我忘记结账了，电脑城还没有给我钱呢，学长你顺便陪我一起去吧。”
“真是……败给你了。”
3
温莎KTV的大厅里，独特的暖红色灯光搭配着水晶吊顶折射的点点光芒，显得迷离又好看。穿着白衬衫黑马甲的服务生整齐地站成一排，欢迎着每一个进来的客人。
甜歆从出租车上匆匆下来，脚上的银白色细钻高跟鞋让她走起路来姿势奇怪，可是为了搭配她漂亮的米白色针织裙，她还是穿上了。此时的她手上拿着用黑色绸带包好的礼品盒，就像拿着一个小小的黑色宴会包。
她一把拉住正在门口微笑的服务生：“你好，请问1230包厢怎么走？”
“小姐，请跟我来。”有酒窝的服务员小哥礼貌地回答她，带着她往里面走，看见她走路不稳的样子，还很绅士地问：“您有什么需要吗？看您不是很舒服的样子。”
甜歆摇了摇头示意自己没问题。她想让江思铭看见自己最好的样子，自然要打扮得美美的。
等他们到了包厢门口，服务生就离开了。隔着门听到里面唱歌的声音有些紧张，甜歆摇了摇头，深吸了口气，推门走了进去。一股凉气迎面扑来，让她忍不住打了一个寒战。昏暗的灯光下，她只能勉强看清包厢里的沙发上坐满了人，起哄的声音摇铃的声音唱歌的声音在她闯进来的那一刻突然安静，仿佛被人按下了静止键，耳边只剩下《小酒窝》的伴奏。
“不好意思……打扰了。”甜歆有些尴尬，小声说着。
坐在沙发上的纪晚风站了起来，打破尴尬说：“这不是江思铭的妹妹吗？来来来，快过来坐。”
甜歆顺势坐在了旁边，她小声对季晚风说了一句谢谢。气氛又热络起来，坐在点唱机旁边的女生带头起哄：“刚刚不算，不算，来来来，我们的院草院花重新唱一遍。”
甜歆这才看清楚站在主屏幕前的那两个人。张琪琳穿着白色蕾丝长裙，细长的头发像瀑布一样披在身后，衬得她的脸更加小。即使是在昏暗的环境里，她也仿佛白得发光，吸引着所有人的视线，包括她身边的江思铭。江思铭今天也穿了白色的衬衫，他微笑着看着旁边的人，哪怕看不清也能感觉到他周身柔和的气息。
“小酒窝，长睫毛，迷人得不可救药，我每天睡不着，想念你的微笑……”
好听的男女混声响起，伴随着清澈的伴奏声，让整个房间都像充满了粉色泡泡。
“两个人果然很般配。”甜歆左边的女生跟旁边的女生说着，丝毫不顾忌其他人是否会听见。
“毕竟是院花院草嘛，走出去登对，也能代表我们法学院的形象啊。”旁边的人也跟着起哄。
自来熟的纪晚风甚至大大咧咧地把手搭在她肩膀上：“看见没，你有嫂子了，漂亮吧？”
漂亮什么？谁是嫂子？
甜歆的心早已从之前的雀跃变成了失落。她的脑子里仿佛有两个人在拉扯，一个人告诉她要面对现实，这么多人说的话都是真的，另一个却让她坚持，不是江思铭亲口说的话都不要信。
可是，她真的还能相信江思铭吗？
她抬头再次看了看前面还在唱歌的人，不知道为什么想起了初中的一件事。那时候还是小公主的自己，第一次登台表演希望江思铭能够看到，于是偷偷瞒着爸爸拜托了李叔叔，果然在表演时看到了一直忙着高考复习的江思铭。
当时她是怎么想的来着？
她欢天喜地地在台上看着台下的他，江思铭却只回了一个安抚的笑容。
现在他的脸上，一定是不一样的笑容吧？
一曲终结，在其他人的掌声里，张琪琳害羞地低下头，慢慢坐到了点唱机旁边的女孩身边。江思铭没有坐回来，反而示意其他人安静下来，连音乐都暂停了。
“谢谢大家今天来参加我的生日会。”江思铭的声音在包厢里响起，带着往常的温柔，“今天我要借这个机会跟大家说一件事情。”
“来南音大学是我的福气，因为我终于尝到了自由的滋味。进法学院是我的运气，因为有了你们这一帮朋友。而现在，我也找到了让我安心的理由。”江思铭的声音越来越温柔，可是听着的甜歆却忍不住有些手抖。
她把双手紧紧握在一起，却连抬起头的勇气都没有。福气、自由、运气……在此之前，他都没有吗？接下来，他又会说些什么呢？
“我有喜欢的人了。她很厉害，会做好吃的料理。她很温柔，每次我打完球都会在球场边等我。她很体贴，从来不做让我为难的事情。她美好得就像小仙女一样，我很感谢她能出现在我的生命里。”
甜歆的脸色瞬间变得苍白，因为她知道，自己离江思铭嘴里的那个人距离很远很远。她不体贴，也不厉害，她从没为他做过饭，也没有在球场边等过他。而她也不知道，自己每一次的出现，是不是令他为难的事情……
“张琪琳，我喜欢你，做我女朋友吧。”
表白的声音淹没在人群的欢呼里，包厢瞬间变得吵闹起来。周围的人纷纷站起来围到主角的身边，孤零零坐在沙发上的甜歆反倒成了异类。她张不开嘴，也动不了身子，仿佛整个人都陷入了沙发里不能再动弹。
她能说什么呢，她能做什么呢？她又为什么要出现在这里呢？明明周围都是高兴的声音，只有她一个人沉浸在悲伤里，跟其他人格格不入。
“甜歆？你是叫甜歆没错吧？”温柔的声音在耳边响起，甜歆抬起头，发现旁边站着的正是刚刚还在人群中心的张琪琳。
看着甜歆怯怯抬起的头和她有些发红的眼睛，张琪琳温柔一笑，伸出了手：“你好，我是张琪琳。我听思铭提起过你，你们以前一起长大，肯定有很多好玩的事情吧？”
甜歆费力仰着脖子看面前的女生，她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也不知道该有什么样的反应，只能抓紧手里的包装盒。她的视线顺着面前人漂亮的手臂滑下来，落在她手上红色的串绳上。
如果没有记错，初中的时候有一阵子班上的女生流行编绳子，她也编了一条，并且在一次两家人的聚会上送给了江思铭，江思铭虽然接受了，却从没见他佩戴过。
现在，他的手上一定也带着跟张琪琳一样的绳子吧？
甜歆长时间的愣神让其他人有些不满，江思铭直接走了过来，顺势拉起了张琪琳伸出的手紧紧握住：“是啊，甜歆一直是我很重要的妹妹。”
妹妹吗？
甜歆感觉自己的心脏像是被一只手狠狠抓住，她不想露出难看的表情，只能强撑着扯开嘴角，露出一个笑容：“祝……祝福你们了。”
众人的目光都落在了甜歆身上。这时，一直在点唱机旁边的长发女生顿了顿，然后拉了拉旁边黄头发的女生，说道：“她……是不是开学的时候，江思铭领进门的女生？”
“说起来好像是她啊，当时就是因为她，江思铭见琪琳都迟到了。”
“对啊，对啊，是不是还在迎新晚会上带着机械学院一群男生，特别威风的那个？”
“就是喜欢出风头吧，不知道安了什么心思。”
……
不怀好意的猜测和打量的目光像是能看见的利箭射在甜歆身上。甜歆想解释，可是抬起头却看见了江思铭眼里一闪而过的不耐烦，这点不耐烦成了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甜歆再没有解释的想法，她低下头，努力睁大眼睛，不想让在眼眶中打转的眼泪落下。
苏甜歆，你争气点儿好吗！起码，不要让其他人更看不起你。
可是……又有什么用呢？最在乎的那个人，已经不在意她的一切了吧？她可不可笑又有什么关系？
张琪琳挽着江思铭的手臂，感受到旁边人瞬间的僵硬。她微微皱了皱眉头，很快又恢复了微笑，然后轻轻拍了拍江思铭。江思铭回头看见她一如既往温婉的笑脸，身体跟着放松下来，紧紧握住了她的手。
张琪琳悄悄舒了一口气。她不着痕迹地打量了一眼低着头的甜歆，隐隐看见她的脸上似乎有水光。张琪琳心里有一丝高兴，却也不喜欢自己跟江思铭公开的这天有其他意外。他们在一起不久，可是在人前没有公开过。所以张琪琳特地要求江思铭在他生日这天，在所有人的见证下再表白一次，算是公开他们的关系。
“甜歆，你是不舒服吗？不如……”
柔柔的声音刚响起，ktv半掩着的门突然被推开，打断了张琪琳的话。
甜歆吸了吸鼻子，她感觉到自己脸上缓缓流下的泪水，因此更加不想抬起头。周围突然安静下来，耳边只传来皮鞋踩在地面一步一步走来的声音，仿佛走在她的心上。
甜歆的眼前出现了一双棕色的小牛皮牛津鞋，鞋头漂亮低调的镂空雕花设计让鞋子看上去英伦范儿十足。
只是，为什么有些眼熟呢？
“苏甜歆。”一如既往冷淡的声音响起，皮鞋往前走了两步，黑色的缎面西装裤紧接着也进入了她的眼帘。
明明是冷淡至极的声音，她怎么会想要抱住面前的人大哭一场呢？
可是甜歆没有动，她维持着一开始僵硬的姿势，双手紧紧握住礼物盒，连抬头的力气都没有。
面前的人似乎叹了一口气，然后一只大手落在了她的头上，轻轻揉了揉。甜歆似乎听见周围人倒吸一口气的声音，可她的心奇异地慢慢安静了下来。
“庄非泽，你来干什么？”
依然是张琪琳温柔的声音，只是声线隐隐有些颤抖，也不知道是太激动还是太紧张。
庄非泽没有回答，只是弯下了身子。甜歆感觉左耳边突然一热，低沉却温柔的声音响起：“笨蛋。”
甜歆还来不及反应，庄非泽就已经直起了身子，骨节分明的右手朝她伸过来，握住了她的左手，轻轻一使劲，拉着甜歆站了起来：“你有东西落在我家了，走吧。”
说完，也不顾其他人的反应，他直接拉着甜歆往外面走。太意外的甜歆只能迈着小碎步跟着他的大长腿跌跌撞撞一路往外面走。直到进了电梯，甜歆才抬起头，露出了红红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面前按下电梯的人。
庄非泽回头看见兔子眼一样的甜歆，又看了看她被自己揉乱的发型，越发觉得她像是路边被遗弃的小动物。
“傻了吗？”庄非泽的声音还是很冷漠，可是仔细听能感受到里面藏着的关心。
“你是来救我的吗？”苏甜歆看着眼前的人，原本冰冻的心渐渐暖和起来，仿佛泡在温水里，“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
“因为你是傻瓜。辛辛苦苦赚钱买的生日礼物，居然会在包装时没有放进盒子里。”庄非泽的声音带着隐隐的笑意，“我怕某个人哭鼻子，就送过来了。”
“怼我的时候这么活力满满，怎么刚刚就委屈地窝在那里不说话？”庄非泽带着她走出电梯，突然蹲下身子，蹲在了她面前。
“你干吗？”甜歆吓得后退了两步，庄非泽眼疾手快，已经握住了她白皙的脚踝。
“别动，受伤了自己都不知道吗？”庄非泽一只手握住她的脚踝，小心翼翼地抬起她的脚，一只手握着高跟鞋慢慢脱下来。果然，脚后跟的位置上，早已经一片通红。
“你怎么知道我不舒服？”甜歆低头看着脚边人的脑袋，心里泛起一丝柔软。
“你走路走得这么艰难，怎么看不见。”庄非泽没有抬头，仔细看了看她的脚，确认没什么大碍后才松开，“鞋子你就别穿了，再穿要破皮了。我的车不远……”
“我才不要光着脚走过去！”甜歆拒绝光脚踩在地上，要是这样她宁愿穿着高跟鞋。
站起身的庄非泽拍了拍手，然后背对着她又蹲了下去：“上来吧，我背你过去。”
他宽阔的肩膀充满了让人安心的力量，甜歆磨蹭了会儿，还是趴了上去。温暖的感觉瞬间传遍了她全身，鼻尖充满了庄非泽身上淡淡的沉水香，她忍不住在他肩头蹭了蹭。
庄非泽没有说话，腾出一只手摸出车钥匙按下，不远处传来车子解锁的声音。
“我……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当时就是说不出话来。”甜歆突然开口，那些隐藏的情绪跟着喷涌而出，原本强行压下去的泪水再次流出，沾湿了庄非泽的肩膀。
庄非泽背着背上静静流泪的人，什么也没有说。只是走到车边打开副驾驶的门，小心地把她放在副驾驶上，珍贵得像是在保护珍宝一样。
甜歆再一次感受到了，被宠爱的味道。
等两人坐定，庄非泽这才扭头看向旁边的人。甜歆搓着手佝偻着背，眼神下意识地回避了他。从心理学上来说，这是不自信的表现。
庄非泽在心里叹了口气，按下了启动键。
算了，既然捡回来了，就再做一次心理治疗师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