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回 拜访克钦头人

来到矿山已经五个多月了,紧张状态有所缓解,以武克超目前的兵力,在克钦地带已经是比较强的一支军事力量。没有人敢小瞧这个矿山警卫连,这也为他们带来了暂时的平静。

除了有护送宝石的行动外,武克超他们很少离开过矿山。这几天闲着没事,武克超让付明涛留在矿山看家,他带着张子扬和岩松到山下的寨子里转转,顺便了解一下当地的风土人情和生活习惯。

听到要下山,把张子扬和岩松高兴得不得了,这段时间确实也把他们憋闷坏了,矿山的生活枯燥无味,除了打猎几乎没有任何娱乐活动。还有一点,再过不长时间就到雨季了,到了雨季,很长时间都出不了山,那时的日子,比苦行僧还要难过。

出山路途遥远,武克超他们想多看些地方,要两三天才能回来,因此叮嘱付明涛一定要注意矿山的安全。

下山的时候,武克超只带了支手枪,而张子扬和岩松则是全副武装,突击步枪和手枪都带上了,一是为了防身,这一带土匪很猖狂,时常出没在山林里,二也是为了炫耀,因为在掸邦男人们都带枪,而枪的好坏是他们身份的象征。特别是年轻人,枪是他们炫耀的资本,身上带支名枪,就如同中国的年轻人用高档手机,喜欢在人前摆弄。

在当地最普遍的枪支是半自动和五四式手枪,一把五四式几百元人民币就可以买到。各种型号、各种品牌的枪在这里基本都能买到,如前苏联托卡列夫手枪,美国的鲁格,意大利的伯莱塔等等,张子扬他们携带的柯尔特手枪,在这里如同汽车中的宝马,非常耀眼。

武克超仨人有说有笑地出了矿区。走了一个多小时,看到在山林里开垦出的一块块土地,成块的山林地里种的是大片的罂粟,雪白的罂粟花像飘**在山林间的白云,煞是好看。而鲜红的罂粟花则如同大山流淌出的血液,染红了一片山坡。

岩松指着远处成片的罂粟说:“这些就是山下村民们种的大烟,在这大山上,种什么都不长,只能种活大烟。这里的山民世代靠种植大烟为生。”

武克超感慨地说:“在世界各国都是违法的毒品,在这里却是山民们赖以生存的生活来源。真是不可想象。”

过了一道山梁,更多的罂粟出现在他们眼前,有几个人在罂粟地里弯腰在干着活,岩松对武克超说:“他们在割烟浆,我们过去看看吧。”

仨人朝山坡上罂粟种植地走过去,还没有到田边,就闻到空气中弥漫着的一股令人陶醉的微甜的芬芳气息,走到几个烟民身边,武克超笑笑,岩松用克钦语与他们聊了几句,烟民们疲倦的脸上露出憨厚的笑容,然后又弯腰进行他们的劳作,只见他们手里拿着用几片锋利的薄刀片绑在一起的一个专用工具,在罂粟壳上从上到下迅速划两三下,很快便有乳白色的浆汁从刀口处渗出,浓浓地挂在果壳上。

岩松指着割浆的山民说:“我以前为了能吃口饱饭,也帮着割过烟浆,这些冒出的生浆到第二天就变成褐色,再用弯刀刮下来,然后放到阴凉处晾干,就成了生鸦片。这个割浆是很苦的活,干一天腰都直不起来。”

“他们是不是很赚钱啊?”张子扬问。

“这么大片地最多也就能收一拽生鸦片,价钱好的时候也就是能卖2000块钱吧。”

“一拽是多少啊?”武克超问。

“这里的山民都论拽,一拽大约是你们说的三斤多一点。”

“那他们一年也赚不了几个钱啊。”张子扬惊讶地说。

“嗯,这里的山民,一年之中有半年的时间是没有东西吃,只能挖野菜来添补,日子苦得很哟。”

武克超解释说:“事实上毒品的钱都让毒贩们赚了,我听别人说,在这里花一万元买的毒品,贩到K市就成了十万,再运到香港就变成了一百万,这一百倍的利润都让毒贩们赚了。”

他们边走边聊,远远看到一处不大的山寨,岩松说:“连长,我们到那个寨子里找户人家吃点饭吧。”

“好啊,我也饿了,快走吧。”武克超催促着他们俩。

这是一个建在原始森林里的佤族山寨,只有二十几户人家,都是简陋的竹木吊脚楼,用六棵木桩撑在上面。他们找到了村长的家,也就是竹楼最好的那家,只不过棚顶是用铁皮盖的。

山里的人虽然穷,但是很好客,村长很高兴有人来到自己的家。五十多岁的村长有两个老婆六个孩子,这里仍然是一夫多妻制,只要你养得起,可以随便娶几个老婆。吊脚楼分隔成三间卧室和一个厨房,卧室的地板上铺着被褥就算是床。在进门的客厅一角,住着村长的四个年纪稍大的孩子,里间住着他的大老婆,最里的一间用木板隔开,住着村长、小老婆和另外两个年纪较小的孩子。

房间里除了被子,最重要的东西就是一个半人高的大铁皮桶,桶里装着一点大米。村长一家人的午饭是稀饭和野菜。看到武克超他们来了,就拿出了一只刚打的山鸡,这是准备明天赶街时卖的。

看到村长家的情景,让武克超他们不忍心多吃一口他们的米饭,烟民们贫穷、艰苦的生活让他们震惊。简单地吃过饭后,村长的女人用洋铁罐炒茶叶煨茶水,倒在脏兮兮的碗里,茶汁又浓又苦难以下咽,感觉就像在喝中药。

村长告诉武克超,他们这个寨子里的人,全部靠种植罂粟维持生计,他家一年种罂粟能有两千到三千元左右的收入,在寨子里是收入最高的,寨子里三分之二的人都抽大烟,有的人家收割的烟膏都被自己抽了,穷得全家人只有一条裤子,挂在门口,谁出门谁就穿上。

临走时,武克超拿出几张十元的人民币递给村长,当是他们的饭钱,村长摇摇头,表示不要。武克超见状把钱放在了地板上,村长抓起钱塞到武克超手里,急得用土话说了几句,武克超看着岩松,岩松急忙翻译:“村长说这些钱太多了,他不能收,你如果不在意就送给他几颗枪弹,他打猎用。”

山民朴素诚实的情怀感动了武克超他们,张子扬从一个弹夹里退出十多发步枪子弹放在了地板上。

出了山寨,武克超对他们俩说:“艰苦的环境最能揭示人的本性,海波对我们说这里人的诚实时,我还很怀疑,我现在终于相信这里人民的诚实和善良,他们即使穷得没饭吃,也绝不要一分不属于自己的钱,真的是太难得了,可以说是伟大。”

“这里山民的方言里就没有欺骗这个词,所以他们都很诚实。”岩松顺口说道。

“语言事实上就是一个民族素质的反映,也是他们思想和精神的再现,有什么样的语言,就有什么样的人,在这些方面我们真的需要向他们学习。”张子扬和岩松对武克超说的这些话有点似懂非懂,只是点头称是。

在接近傍晚的时候,他们三人进入了一个叫南里的克钦族大寨子,寨子依山而建,有一条河从寨子中间穿过,河岸两边错落有致地排列着许多吊脚竹木楼,寨子的规模很大,有上百户人家。

“我们到克钦族的土司家住一宿吧,也好与克钦族的头人聊聊。”武克超提议说。

“土司家的竹木楼最好找了,寨子里最宽大的就是,另外头人家的楼还有个最明显的特征。”说到这里岩松故意停了一下。

张子扬性子急催促岩松:“有什么特征?你快点说嘛。”

“你们注意看竹楼的山墙上,有十字窗口的就是头人家,它是土司家象征世袭特权的标记,拥有这种标记,就表示在山寨里有一定的地位和威望。”

他们很容易就发现了土司家的吊脚竹木楼,他们沿着宽大的木制楼梯上了楼,遵照当地人的风俗习惯,脱了鞋,客厅的地板是高档油亮的柚木地板,显示着主人不一般的身份。

克钦的吊脚竹木楼与其他民族的吊脚竹楼有所不同,克钦族的吊脚楼开有前后两道门,后山墙上的门不是给自己使用的,而是专门留给山鬼进出的,从这一点上也能看出克钦对鬼怪的敬畏。

头人是一位四十来岁的中年人,长得很精干,竟然穿着一身笔挺的白色西装。见到有客人来,忙站了起来,也许是看到武克超他们穿着打扮不像本地人,克钦头人竟然用英语与武克超打招呼:“Good afternoon,sir. Welcome to my home.”

头人纯正的英语让武克超很惊讶:“Good afternoon,sir. Thank you very much.”

“Do you mind telling me your nationality?”

“No,I don't.I am from China.”

武克超的英语也很专业,岩松听不懂英语,急得问张子扬:“他们在说什么?”

“头人问我们是从哪里来的,大哥告诉他是从中国来的。别说话,老实待着。”张子扬低声对岩松说。

克钦族居住地虽然深处偏远落后的山区,但是他们的教育相对来说开展的比较好,他们有自己的文字,景颇文字,在这个山寨里还有学校,这是大山里其他民族的山寨没有的。另外,缅甸政府对他们这些世袭的头人也非常尊重,头人家的子女被政府接到仰光,接受免费教育。这位头人就是接受了政府的资助,在仰光读完中学然后又到英国读的大学。现在是缅甸的国会议员。也在致力于他们民族的发展和繁荣。

与头人的谈话,让武克超对这个大山深处的民族有了新的认识,在他们的身上,有原始落后的生活习惯,又有现代社会带给他们的冲击。

吃过晚饭,武克超他们想洗洗澡,一身的汗泥还有咸鱼味的脚臭,也让他们不忍心在人家客厅里那干净明亮的柚木地板上睡觉。头人告诉他们到寨子外面,河的下游去洗澡,因为寨子里的人都喝河里的水,还要在河里洗菜做饭。

劳作了一天的村民们,也喜欢在睡觉前洗去身上的汗臭,河里已经有很多人在洗澡了。

心急的张子扬第一个冲到河里。武克超正在脱衣服,已经跳到河里的张子扬像遇到鬼一样,跑到武克超身边,一脸惊恐,说话也磕磕巴巴:“河……河里……有人。”

武克超觉得奇怪,平时天不怕地不怕的张子扬是怎么了:“遇见鬼了,看把你吓成这样,河里当然有人了。”

“河……河里有女人,都没穿衣服,还有男人,都在一起。”张子扬总算把话说出来了。

听到这话,武克超把正在脱的**又连忙提上了,向河边望去,明亮的月光下,河水泛着微波,依稀可以看见在河水里洗浴的人们,女人们响亮而清晰的笑声伴随着男人们快乐的吼声不时地从河面上飘过来,有在岸边洗衣服的,还有正在脱衣服的,人们都赤条条毫无顾忌。

这里的人们还保持着原始的男女同浴,在他们的心中没有任何邪念,他们的表现是那样天真、纯朴和无拘无束。他们的行为恰恰折射出武克超他们这些来自于现代社会的人们,内心所存有的阴暗。武克超他们抱起衣服,走到下游一处没有人的地方,然后下水洗澡,他们没有勇气与山民们男女同浴。

山寨之行,让武克超体验到了原始生态下山民们纯真的人性表现,这些森林深处的民族,他们的清贫让他感到震惊,而他们的诚实和淳朴更让他的内心震撼。

第二天,他们踏上了回去的山路,穿梭于森林中的小路,时而爬上山峰,时而又下到山谷,回去的路好像比来时要快。刚过中午,他们就到了距离矿山只有十多里的大山边。

还没有向山上爬,武克超发现前面不远处有一支长长的马队行走在林间的小路上。他心里感到有些奇怪,这条小路是通向玉矿的,很少有这样的马队通过,每匹马的马背上搭着马鞍,两边都有一大包货物。马队的前后左右还有十多个荷枪实弹的人跟着。

这样的马帮在其他地方经常有,而在这人际罕见的原始森林里,却不能不让武克超感到奇怪。

“你们俩有没有看出这个马队有些奇怪?”武克超问张子扬和岩松。

“再向里走就是原始森林,除了我们的矿山没有地方去,他们会去什么地方?”张子扬轻声地说,“还有,你们看他们带的枪,都很精良,不是一般马帮能有的。”

“我们远远地跟着他们,看他们是干什么的。”武克超对他们俩说。

只见前面的马队忽然离开小路,进了旁边的森林,他们显然对这一带的地形很熟悉。在森林里穿梭了两个多小时后,马队拐进了一条山沟里。

窄窄的山沟里没有大树;视线很好,武克超怕被发现,隐蔽在沟口等了会,等前面的马帮进去一段距离后,他们才又继续跟踪。

奇怪的事情发生了,他们一直追到山沟的尽头,山沟越向里越窄,最后根本就没有路,但是却没有发现马队的踪迹,一个马帮竟然从他们的眼皮下面消失了。

武克超他们又返回到山沟的入口处,仍然没有发现任何踪迹。眼看天色已经变黑,他们只好先回了矿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