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睡冤仇2

7.天降横财

“恭喜你啊,刘先生。”苏镜一见到苏景淮就满脸笑容,言不由衷地祝贺道。

苏景淮惊讶地看着苏镜,然后笑道:“苏警官,你这么快就忘记我的名字啦?”

“啊?你不是刘东强先生吗?”

苏景淮脸色腾地变红了,但他马上镇定下来:“苏警官什么时候学会消遣人了?”

“难道你敲诈宁子晨时,给她的不就是这个账号吗?哦,对不起,我说错了,你不是敲诈,你是在跟宁子晨闹着玩。”

“我不明白你为什么还纠缠着这件事情不放。”

“不明白?真的不明白?昨天晚上,刘东强的账户里突然多了十万块,请问是你自己存的吗?”

“不是我。”

“那是谁?”

“我怎么知道。”

“苏先生真是人见人爱啊,竟然有人偷偷地往你账户里存钱,而且一存就是十万。”

“也许有人误操作了吧。”

“我看是你失误了吧。你是不是以为上次的事情弄清楚之后,我们就不会再监管这个账户了?”

苏景淮看了看苏镜,没有说话,苏镜继续问道:“田毅是谁?”

“不知道,没听说过。”

“真不知道?”

“我没必要骗你。”

“有,很有必要,因为就是田毅给你转的钱。”

有那么一会儿,苏景淮陷入了沉思,不过很快便缓过神来,说道:“也许是个假名呢?”

“苏先生说是假名,那肯定知道田毅这个账户的真正主人是谁喽。”

“这个,我哪儿知道?我又不是警察。”

“是啊,我是警察,看来你是敬酒不吃吃罚酒了。”苏镜脸色一变,再也不是嬉皮笑脸得意扬扬的样子,他的脸上仿佛挂了一层寒霜,猛然冲到苏景淮面前,说道:“说,你受谁指使杀了宁子晨?”

“啊?”苏景淮顿时大叫起来,“我没有杀她。”

“你没有杀她,为什么田毅要给你转账十万块?”

“哼哼,”苏景淮冷静下来,说道,“我哪儿知道,也许田毅是混黑社会,贩卖毒品的,用我这账户洗钱呢。”

苏镜怜悯地看着苏景淮,说道:“我警告你,不要玩火,小心会把自己烧伤的。”

“没事没事,我从来不玩火,谢谢苏警官提醒。”苏景淮又嬉皮笑脸起来。“既然你也不知道这十万块是怎么回事,那只有充公了。”

苏景淮的眼神里流露出不舍之情,他甚至挪了挪屁股,想说点什么,但最后还是忍住了。

苏镜带着邱兴华离开导播值班室后,迅速奔向夏秋雨家。一上车,邱兴华便问道:“老大,我觉得苏景淮可能知道凶手是谁,于是便故技重演,敲诈了凶手一笔。”

“是,江山易改本性难移。”

“那么给他存钱的人就是现有的几个嫌疑人之一。”

“对,肯定是这样。”

夏秋雨家收拾得整整齐齐的,苏镜走到佛龛前,盯着那尊泥塑菩萨看了很久。香炉里积攒了厚厚的香灰,他拨拉着寻找上次看到的照片的残余,但是已经不见了。廖新桐的照片还放在抽屉里,苏镜端详着那张可爱的小女孩的脸,心中不禁又泛起了对夏秋雨一家的同情。

“这小姑娘长得挺好看的。”邱兴华说道。

“是啊,可惜啊,如果她活着,现在也许成了一位名医生、名律师,或者是一名优秀的主持人,在她的眼前本来有无限种光明的可能,但是一场悲剧之后,所有光明的大门都关上了。”

夏秋雨家是三室两厅的结构,主人房的门是开着的,两人走进卧室检查每一个角落、每一个抽屉。苏镜吩咐邱兴华不要放过任何一片纸,他想,也许可以找到廖文波跟她联系的信件,但是找了半天也没有任何发现。

另外一间卧室的墙壁刷着淡淡的粉色,贴着各种卡通图案,这肯定是廖新桐的房间了。可奇怪的是,墙壁上贴着的卡通图案里竟然有功夫熊猫、福娃和长江七号,而这些卡通形象都是最近几年才创作出来的,十几年前根本不会有。苏镜继续打量,这十几年来的所有卡通图案都在墙壁上,占据了一席之地,有小丑鱼尼莫、狮子王辛巴、蓝猫、百变小樱桃、加菲猫……是了,夏秋雨一直无法接受女儿自杀的现实,她每天都躲进这个小房间里,默默地思念着女儿,她把一张张卡通图像的海报贴在墙壁上,她也许以为女儿会喜欢吧。苏镜看着这些卡通图案,眼眶不禁湿润了。他突然想起,前几天,顺宁的一位市委副书记在一次开会的时候说,未成年人犯罪一定要轻判。真是站着说话不腰疼啊,他可曾想过,未成年人犯罪也会给别人带来一生一世的伤害?

还有一间卧室的门上着锁,苏镜吩咐道:“打开它。”

邱兴华点点头,后退几步准备猛冲过去一脚踹开,孰料苏镜突然问道:“你干吗?”

“踹门啊。”

“我让你开门,没让你踹门啊。”苏镜失望地摇摇头,拿出一张名片,沿着门缝塞进去,滑到门锁的地方,鼓捣一下门就开了。

邱兴华吃惊地睁大了眼睛:“老大,你可以做贼了。”

“警察和贼本就像真理和谬误,从某种意义上讲,不会做‘贼’的警察不是好警察。”

“深奥,太深奥了。”

“少贫了你!”

卧室里黑咕隆咚的,窗户上挂着厚厚的三层窗帘,一丝阳光都透不进来。邱兴华扯开窗帘,卧室里的情景把他惊呆了:屋子里满满的都是毛绒公仔,有维尼熊、斑点狗、查理娃娃、蓝精灵、芭比娃娃……其中芭比娃娃特别多。明眼人都能看出来,这些玩具不是给女儿小雨的,因为每个娃娃身上都贴了一张纸条……

他们看清楚了每个娃娃后,王天琦打来了电话,他的声音有点兴奋,又有点无奈:“老大,好消息。”

“什么好消息?”

“又有一个凶手来自首了。”

8.杀人凶手

王天琦和另外两个同事正在审问一个四十多岁的男子,他穿着一身破旧的西装,皮肤是古铜色的,脸部纵横交错着很多皱纹,表情却是非常坚毅。苏镜走进审讯室,让王天琦等人离开,然后拉过来一张椅子坐下:“你就是廖文波吧?”

“是。”

“你说人是你杀的?”

“是。”

“你杀了几个人?”

“四个。”

“都是谁?”

“沐悦,闫桂祥,何婉婷,宁芬。”

“你为什么杀他们?”

“因为他们该死。”

苏镜拿出一张照片递到廖文波跟前,问道:“因为小雨?”

廖文波一直是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神情,仿佛早已做好了引颈就戮的准备,突然看到了女儿照片,他连忙抓在手里凑到眼前,两行浊泪扑扑簌簌地往下掉。

“这是我从你家拿来的照片。”

“小雨,我的小雨……”一个七尺男儿竟哀哀地啜泣起来。

“你已经十多年没见过女儿照片了吧?”

“是,是,”廖文波拼命忍住了哭泣,“我走的时候什么都没有带,我想忘记小雨,忘记痛苦,可是我根本做不到。”

“于是你回来报仇了?”

“我本来没打算报仇的,你知道,事情已经过去了那么多年,我本来以为仇恨早已泯灭了,可是那天我收看顺宁卫视,看到了宁芬,虽然她改了名字,但是我还是一眼就认出她来了。她得意扬扬的样子,让我恶心。我本来已经忘记痛苦了,可是她却突然又勾起了我伤心的往事。她是个恶人,但是她现在却好好的,当上了什么主持人。你们知道吗?小雨的理想就是当一名主持人的,可是他们伤害了她,小雨永远地离开了我们。如果不是他们,现在坐在直播台上的,也许根本就不会是她。不行,我不能让他们作恶之后,还能享受美好的生活,他们必须为他们的罪恶付出代价。”廖文波越说越激动,声音也越来越大,到最后几乎变成了一场演说。

“你是什么时候回来的?”

“4月2号。”

“你什么时候找你老婆的?”

“我……我没有找她。”

“廖先生,既然你是来自首的,就不要再隐瞒什么了。夏秋雨已经跟我们都说过了,你是5月15日找她的是吗?”

“是。”廖文波垂下了头。

“你为什么找到她之后再也没有联系她?”

“有些事情我需要自己办,我不想让她担惊受怕。”

“找到宁子晨很容易,其他三个人你是怎么找到的?”

“我查遍了5460同学录、chinaren校友录、QQ校友录,新浪、网易的校友录,每个校友录上都有顺宁市第二十中学,都有小雨的班级,我在每个网站都注册加入了他们的班级,跟每个人打听沐悦、何婉婷和闫桂祥的下落,后来慢慢就查到了他们的工作单位。”

“然后开始逐一复仇?”

“是,我很开心。沐悦这个婊子当上了妓女,要杀她非常容易,只要装成有钱人,装成一个好色之徒就行了。我在金凤歌舞厅玩了三个晚上,到5月29号晚上,她就把我带回家了。当我捆绑她的时候,她很兴奋,说要多加钱。真是个臭婊子!等把她绑起来后,我告诉她我是廖新桐的父亲,这个臭婊子竟然已经忘记小雨了,忘记她作的恶了。我告诉了她,她很惊恐,眼神里充满了对生的渴望,可是我不能放过她!我回来就是要复仇的,我必须铁石心肠才行,每当我稍有犹豫的时候,我就告诫自己,想想你的小雨吧,想想这个畜生当初是怎么虐待小雨的吧。”

廖文波眼睛红红的,虽然大仇已报,但是他依然满腔怒意,是的,大仇可以得报,痛苦却只能品尝一生。苏镜微微点点头,问道:“闫桂祥呢?你是怎么杀他的?”

“我6月1号去顺业地产中介公司找过他,我要看看他现在长成什么样了。这个当年的恶棍现在也是整天干缺德事,他不知道从哪里偷来了那么多电话号码,天天打骚扰电话。我杀了他后,顺宁不知道多少人会耳根清净呢。我装做要买二手房,他非常热情地接待了我,奴颜婢膝就像条狗。当天晚上我就给他写了封信,信很简单,就是一句话:你还记得顺宁市第二十中学的廖新桐吗?第二天我又去找他,我就是要看看他紧张兮兮的样子,我问他怎么了,他还强作欢颜说没事呢。接着,我又把十几年前的新闻打印出来寄给他,然后再去观察他。我把他作弄够了,就在6月10号晚上约他出来看房。那是在金宁路上,十几年前他们就是在那条路上殴打小雨的。看完房后,我说:‘你记得这里吗?’他特别紧张,问:‘怎么了?’我说:‘你当时不是还押着一个女孩子在这里游街?’他紧张地问我是谁。我说我是廖新桐的父亲。他非常惊诧,似乎不知道该说什么好。我拿出刀来,他非常害怕,我逼着他往嘴里塞树叶,他老老实实地照做了,他以为我会放过他,但是我没有。”

苏镜静静地看着他,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最可恶的是那个何婉婷,她竟然当上了律师,一个恶人竟然当上了律师!真是天底下最大的笑话。当初就因为她父亲是副市长,才召开了那个什么圆桌会议。我一回到顺宁,就开始跟踪她观察她了。她每个礼拜二晚上都会去健身,其他晚上都不固定,可是她健身的时候总是有人陪伴,我一直没有机会下手。直到6月14号那天,她是一个人去的。健身之后,她要走过一条林荫路,我在那里把她打昏了,然后绑架了。等她醒后,我告诉她我是谁,她还假装不认识我,假装不认识小雨,一个劲地说什么我认错人了。笑话,我会认错人吗?那个用发夹扎小雨的女人,我会认错吗?我用针扎她的**,我告诉她只要她承认了我就放过她。我还没扎几下,她就承认了,她以为我真的会放了她,但是她想错了。”

“你把她的尸体怎么处理的?”

“扔到了清水江里。”

苏镜点点头,廖文波把三宗谋杀案的经过描绘得清清楚楚,基本上可以确定他就是凶手了。可是宁子晨呢?真的是他杀的吗?

廖文波继续说道:“只剩下一个宁子晨了,我也跟踪了她很久,发现秋雨竟然跟她走得那么近!我本来不打算去找秋雨的,我想等所有的事情处理完再去找她的,可是我不能容忍她跟杀害小雨的凶手关系那么好,于是我就去告诉她了。后来,我就偷偷溜进顺宁电视台大楼……”

“那是什么时候?”苏镜打断他问道。

“6月28号。”

“你是怎么进去的?”

“顺宁电视台楼下都有保安,要进去很不容易。我观察了很多天,看到送水工人可以进楼,所以我就打昏了一个工人,穿着他的衣服顺利地进了电视台的大楼。”

“那是几点钟?”

“下午五点。”

“你是什么时候下毒的?”

“我记不清时间了,大概是七点半左右吧。之前人来人往的,我一直没有机会动手,于是在厕所里藏了很久,后来等到人很少了,我就离开厕所去化妆室下毒。”

苏镜脑子里灵光一闪,困扰许久的谜团终于解开了:“你是在最靠窗的蹲位里?”

“是。”

“那你听到宁芬在说什么。”

“她在嘲笑一个人有狐臭,这个女人很粗俗,我不明白电视台领导怎么会看上她。她在女厕所打电话,男厕所有人骂了句婊子就走了。我一直等着那人走了,才准备离开洗手间,可就在这时候,又有人来厕所了,那人的脚步似乎很匆忙,我听到他拧开水龙头洗手……”

“等等,”苏镜打断他问道,“他直接洗手的?”

“是。”

“你确定?”

“电视台的小便池是自动冲水的,如果那人小便的话,肯定会有冲水的声音,可是没有。”

“哦,”苏镜若有所思地点点头,问道,“那时候是几点?”

“我不知道。”

“你是什么时候离开洗手间的?”

“等那个洗手的人走了之后,我就走出厕所,找到化妆室。”

苏镜沉思半晌继续问道:“你是怎么下毒的?”

“我把氰化钾放进她粉盒里了。”

“当时是几点?”

“我没有看时间。”

“你从哪儿弄来的氰化钾?”

“上海。”

“上海?那里的氰化物管理如此不严格?”

“哼哼,百密一疏嘛。”

“廖先生,听上去,你就是杀人凶手了。”

“我本来就是。”

“可问题是,今天早上我们已经有一位杀人凶手自首了。”

“这……不会吧?”

“廖先生,你有没有觉得对不起哪些人?”

“没有。”

“真的没有?”

“他们都是该死的,我有什么对不起他们的?”

“我觉得起码有两个人你对不起,一个是你,一个是你老婆。这十多年来,你过的日子一定很辛苦吧?当年你选择了逃避,其实你根本逃不了,逃避的生活反而让你生不如死。另外,你有想过你老婆的感受吗?十几年来,她独守空房,孤零零一个人度日,你有想过她的感受吗?这些年来,她变得神神道道,有些时候就像个疯子一样,这些你知道吗?”

廖文波的眼眶又湿润了,他双手揪扯着自己的头发,啜泣起来:“我对不起她,我对不起她。”

“你知道另外一个凶手是谁吗?”

廖文波抬起头茫然地看着苏镜。

“今天早晨,夏秋雨来自首了。”

“什么?这不可能!”廖文波大叫道。

“她说那四个人都是她杀的。”

“不,不,你们搞错了,不,是她搞错了,人是我杀的啊!”

9.夫妻相见

夏秋雨自首后被暂扣在顺宁市公安局的拘留室里,苏镜离开廖文波后径直找到了夏秋雨。面前这个女人刚刚哭过,眼圈红红的,见到苏镜进来,又恢复了坚决果敢的神情。

“夏大姐,我们不虚此行啊,”苏镜笑道,“在你家里我们找到了你杀人的证据。”

“我早就告诉你人是我杀的了。”

“可惜的是,你的杀人方式,人间的法律是管不了的。”苏镜说完一挥手,邱兴华将一堆玩具娃娃倒在桌面上,每个娃娃身上都贴了一张纸条,有的上面写着宁芬的名字,有的写着宁子晨的名字,不过生辰八字都是一样的。

娃娃身上到处插满了钢针。

苏镜说道:“巫蛊,只能算是诅咒,不能算是杀人。”

“不,是我杀的,我不但下蛊,而且……而且我还真的杀了他们。”

苏镜呵呵一笑,突然问道:“6月28号监控录像里那个送水工人,你知道是谁吗?”

夏秋雨一怔,说道:“我不知道。”

“刚才,那个送水工人来自首了,他说他叫廖文波。”

“你说什么?他来自首了?不,不是的,他不是凶手,凶手是我。”

“比起你来,廖文波更有作案时间。”

“不,不是的,他不会的,苏警官,你放过他吧。”

“夏大姐,刚才你老公也是这么跟我说的,他要求我放过你。”

“不,是我干的,与他没有关系的。”

苏镜站起来说道:“我想,还是让你们单独谈谈吧。”

苏镜吩咐王天琦把廖文波带进来,然后众人退了出去。拘留室里,只剩下廖文波和夏秋雨两个人。老两口面对面坐着,互相看着对方,打量着对方身上的每一处变化。终于,廖文波忍不住了,哽咽道:“秋雨,对不起,让你受苦了。”

“不,文波,你受的苦比我还要多,”夏秋雨伸出手摩挲着老公的脸,“你走的时候没有这么多皱纹的。”

廖文波拿起老婆的手,拼命地吻着:“对不起,对不起。”

“毕竟我们小雨的仇报了啊。”夏秋雨挤出一个笑容说道。

“是,是,你……你不要傻了,人是我杀的,不管是谁,都是我杀的。”

“不,不,文波,你受的苦已经够多了,杀人偿命,这命就由我来偿吧。”

“秋雨,不要说了。十几年前,我不负责任地离开了你,让你一个人孤苦伶仃。今天,我不能再辜负你了。”

苏镜等人站在拘留室外面,把二人的对话听得清清楚楚,每个人都感动得热泪盈眶。两个人说了十几分钟之后,苏镜推门走了进去,把其余警察都挡在门外。进屋后,他把暗藏的麦克风关掉,然后坐到两人对面。

“廖先生,夏大姐,你们的话,我们都听到了。以前都说什么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临头各自飞,真是败兴。可是从你们身上,我们却看到了一种超越生死的夫妻情谊。夏大姐,你今天早晨来自首的时候,我就怀疑你根本不是凶手。如果你真要杀人的话,也不会下蛊了。”

“不,苏警官,我……”

“哎,什么都别说了,我现在是要跟你们说点别的事情。”苏镜说道,“每个人都有优点也有缺点,有时候优点也会变成缺点。比如说我吧,其实我这个人不是很适合当警察的,当警察要求的就是铁面无私,一切用证据来说话,切忌的就是感情用事。可是偏偏我经常感情用事,真是没办法。”

廖文波和夏秋雨互相看看,不知道他在说什么。

“当然了,”苏镜继续说道,“要放了廖先生肯定是不行的。我是在想,廖先生十几年前离家出走,说明你心理承受能力很差;又隐姓埋名十多年,心理状态肯定很不稳定,”苏镜指指自己脑袋,“廖先生会不会是这里有问题,经常不清醒,所以才连杀四人呢?”

廖文波争辩道:“不,我清醒得很,我就是要杀了他们。”

苏镜摇摇头:“唉,果然是有问题。”

夏秋雨看着苏镜,突然间明白过来了:“哦,我知道了,你是要……”

“嘘——”苏镜食指往嘴边一放,说道,“有些事情是不需要说那么明白的,到时候我会给你们推荐一位好律师的。另外,有时候我脑子也不好使,这时候我动不动就发脾气,甚至用头撞桌子。”

邱兴华、王天琦等人看着苏镜走进拘留室,接着发现里面的声音关掉了。苏队长处事一向不按常规出牌,对此他们早已熟悉了。几个人站在门外,透过单向玻璃看着里面的情景,最后突然发现,廖文波猛地站起来,神情激动,挥舞着拳头,接着脑袋不停地往桌子上撞。苏镜上前劝阻,他一把将苏镜推到一边;甚至夏秋雨拉他胳膊,也被他用力一甩……众人见状,连忙开门闯进去,只听廖文波大声叫道:“小雨,小雨,你在哪儿?你出来啊?”边说边撞着桌子,他本来只是演戏,可是当说起小雨时,便也假戏真做了,眼泪如滂沱大雨滚滚而落。

苏镜大声吩咐:“快,他精神有问题,快送医院。”

10.绝地逆转

晚上八点,《顺宁新闻眼》又按时播出了。在一段时政新闻之后,是一条《0628主持人暴毙案告破》的新闻,新闻很短、很简单,把五个W交代清楚就结束了。不过这条新闻之后,又编发了一条新闻背景,介绍十几年前的那场校园暴力案件,杨宇风竟然找出了十几年前那次所谓“圆桌会议”的新闻画面。

随后,欧阳冰蓝又说道:“之前警方怀疑凶手就是我们同事,这几天,我们一直在收集观众的意见和投票,虽然说凶手已经落网了,但是我们还是更新一下每个人的得票情况。”

这起匪夷所思的谋杀案终于告破了,但是苏镜心头却没有那么轻松,以前每当完成一次任务,他都有一种如释重负的感觉,但是这次没有。也许是因为廖文波和夏秋雨的悲惨经历吧。他拿起几天前打印的串联单和所有的文稿,再次看了起来。这几十页纸,他已经不知道看了多少遍了,每次看都觉得哪里不对头,但是每次看又看不出个所以然来。他一度怀疑抓错人了,可是廖文波一口咬定是他杀了所有的人,难道会错吗?

不,不对!

一定有什么地方出问题了。

四宗命案。

沐悦,身上被浇了可乐;闫桂祥,嘴里塞满了树叶;何婉婷,**被针扎过。这些都是十几年前廖新桐遭受的屈辱,十几年后被一一在她的仇人身上如法炮制了。可是宁子晨呢?她只是死在直播台上,廖新桐遭受的屈辱,她一点都没有尝到。难道是廖新桐**游街,当众出丑,所以宁芬就死在众目睽睽之下?这样似乎也能说得通,但总有点牵强,因为宁子晨至死都不知道自己为何而死,而另外三个受害人都知道自己是咎由自取的。

他回忆着夏秋雨和廖文波的对话,当时苏镜觉得他们把什么话都说得清清楚楚的了,可是现在仔细一想,总有点不尽不实。廖文波对夏秋雨说:“人是我杀的,不管是谁,都是我杀的。”——这“不管是谁”四字,倒是大可值得推敲的,这四字里面有一种不分青红皂白大包大揽的意味。廖文波还说:“我不能再辜负你了。”——廖文波肯定认为是夏秋雨杀的人,为了保全老婆,于是全揽在自己身上,反正已经有三条命案在身,再多一条也无所谓了。

想到此,苏镜立即关掉电视走出家门,奔向顺宁市第一人民医院,廖文波正在精神科接受治疗。王天琦和邱兴华守候在病房外,见到苏镜,两人都很疑惑。

“老大,你咋来了?”两人几乎是异口同声。

“想你们了啊。”苏镜笑道。

“拉倒吧,”邱兴华说道,“你是不是又想到什么疑点了?”

“别这样嘛,好像我是工作狂似的。”

王天琦说道:“老大,你是不是工作狂,大伙都清楚着呢。”

“你小子,”开完玩笑,苏镜问道,“犯人怎么样了?”

“医生给吃了片镇定药就好多了。”邱兴华说道。

“好,我进去看看,”苏镜说罢便推开了病房的门,王天琦和邱兴华刚想跟进去,被苏镜拦住了,“我自己进去就行。”

“可是,他精神不稳定……”

“拜托,我是警察啊!还怕一精神病人不成?”

两人笑了笑便停住了,看着苏镜单独走进病房。

“苏警官,你好。”病**的廖文波语气平静地问候道。

“廖先生感觉怎么样?”

廖文波并没有回答苏镜,只是说道:“苏警官这样对我,难道不怕犯错误?”

“哈哈哈,一个人犯错误并不可怕,可怕的是,工作一辈子总是四平八稳,不犯什么错误,也没什么**。我只要做我认为对的事就行了,其他的,管他娘的!”

“我从来没遇到过你这样的警察。”

“我这样的警察越少越好,要不就天下大乱了,哈哈哈。”

“苏警官这么晚来还有什么吩咐吗?”

“不敢当,”苏镜压低声音说道,“有两件事。第一,等你病情稳定之后,我同事会找你再录个口供,你想想,你杀人的时候,是不是并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当时脑子里一片空白,什么都不知道。虽然你之前跟踪过他们,但是你有好多次动手的机会,但都是犹犹豫豫没有行动,后来不知道为什么就控制不住自己了……”

“谢谢。”

“不用,”苏镜突然又问道,“宁子晨真的是你杀的吗?”

“啊?”廖文波没想到苏镜会突然问出这个问题,禁不住愣了一下。

“廖先生,你不要大包大揽。要知道,你包庇的可能并不是夏秋雨。”

“你什么意思?”

“在宁子晨周围,有很多想杀她的人,而我觉得夏秋雨肯定没动手,她没那胆量。”

“你是说,凶手另有其人?”

“对,”苏镜斩钉截铁地说道,“你还坚持宁子晨是你杀的吗?”

“不,我没有杀她,”廖文波说道,“那天我本来想进去杀她的,可是那里人来人往,我一直没有机会动手。我一直躲在洗手间里,等我出来的时候,宁子晨已经上直播台了。于是我只好离开了电视台,我在门口一直等着,后来发现警察来了,我特别害怕,以为行踪暴露了,马上走了。”

苏镜长长地叹了口气,一个疑点澄清了,而这意味着,他还有大量的工作要做。宁子晨被杀案的新闻都播出了,怎么这么糊涂呢?操之过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