序言:乱世,奇案

序言:乱世,奇案

唐末到宋初,正是中华大地最为黑暗的年代,在短短不到一百年的时间,五代纷争,十国并立,此外还有吐蕃、回鹘、契丹、南诏、归义军等各种势力犬牙交错。

在这里强者为王的大争之世,打架斗殴、杀人放火、偷鸡摸狗的事情断然不会引起官府的重视,而一个个阴谋大案,牵扯国之生死存亡和百姓芸芸众生的奇案才会引起当局者的关心。

适逢乱世,生活在这个时代的老百姓是最苦的,生命如草芥,权利才是强者争夺的王冠。一介小道士,从唐末到宋初,见证了太多的阴谋,探查了太多的诡异奇事。在道家追求不争的理念下,破解了一个个野心勃勃的争强好胜之人。

从长安到开封,从华夏大地到边塞荒漠,从细雨江南到神秘南诏,道士犹如乱世飘萍一样,无意或有意的介入了一个个天下迷局,抽丝剥茧,有惩恶除凶,也有无奈遗憾。直到遇到真正能拯救天下的英者。

引子:蝗灾

大唐自李渊建国,李世民开创贞观盛世,后唐玄宗时经安史之乱,国力强盛的大唐帝国由此转衰,更为甚者,地方藩镇势力强大,王室衰微。

唐王室传到唐僖宗时,天下大乱,山东王仙芝、黄巢纷纷举事。就在政权内忧外患,社会民不聊生之际,陕西、山西一代更是爆发了百年难见的蝗灾。

历史上是这样记载的“乾符二年,七月,飞蝗蔽日,所过赤地”。

文德元年,七月,长安,然而比蝗灾更甚的灾祸也即将降临。

京都长安,历朝古都,在战火洗礼后又重建,在唐朝后期也曾经历过短暂的繁荣。繁荣之际,京都八大豪绅,分管钱庄、丝绸布匹、粮运、流通、药材、马匹、酒楼、妓院。有些是民营做大,而更多的是官商勾结,巧取豪夺,做强做大,把控京城乃至天下的民生。

八大豪绅分别是青凤丝绸庄庄主宋平,千草堂裴友,百味园韦琮,威远镖局令狐蛮,万马堂孟博古,一言记当铺辛梓,专门经营大米、粮油及肉食的食为天当家卞福,当然,也少不了享誉京城的弄香司,它背后的幕后据说是朝廷大吏,负责经营管理的是崔独怜。

雨夜,杀

七月中旬,长安。

连绵秋雨,近似冬日之寒。

长安城最豪华的弄香司,最高最豪华的惊仙坊里。长安举足轻重的八大豪绅,一年一次的密会,正在紧张的进行着。

今年的密会与往年又有着明显的不同,弄香司里里外外有着数百名精装的汉子把守着。这些汉子都是各大豪绅从全国各地精选而来,他们每次外出都是贴身保护。有来自契丹的亡命之徒,有来自回鹘的勇士,也有忠心不二的昆仑奴,还有重义轻生的燕赵游侠。

八大豪绅一言不发,脸色铁青,他们忧心的不是犹如蝗灾一样四处迁徙涌往京城的流民,他们并不关心没有实力的购买东西的人。

但是,他们一定没有想到,这是他们最后的一次聚会。

等待他们的将是一场阴谋。

青凤丝绸庄宋庄主住城南,离他最近的是弄香司的崔老板的府邸,城东的是百味园的韦掌柜,离城中最近的是食为天的老板卞福。城北住万马堂孟堂主和一言记辛掌柜。他们两家相隔不过数百米。城西有千草堂的裴友和威远镖局的令狐蛮。

七月密会一直商量到半夜,除了八位当事人外,没有人知道他们商量什么,只是从他们离开的神情上可以看出,这次聚会并没有一个结果。

七月下旬,长安。

绵绵愁煞人的秋雨,五更十分,停了。

天微明。

刑部大堂还没开门,门外已经挤满了数十人。从他们的神情上可以看出,恐怖和焦灼已经把他们的精气神耗得所剩无几。

更让他们恐怖和不安的是,来报案的数十人,他们互相之间都认识,有的甚至衣服上还沾有血迹。

辰时,刑部大堂打开,颤抖了几个时辰的报案人一拥而入。

刑部提刑主事姓李,名近风,年过三旬,微微发福,可能是数月以来基本上没什么大案,大堂刚刚坐定,就黑乎乎的上来那么多人,有些不习惯,打了个哈欠。

“干什么,那么多人一起来报案?”

“杀人啊”

“太惨了”

“大人,求求你,去看看吧”

“头都不在了”

……

李主事一下子打了个激灵,慌忙坐正,一拍惊堂木,颤声喝道:“一个一个的讲,当头的先讲。”

当头的是穿红色衣服的一位偏旁的中年女子,此时手紧紧的按着脚,尽量不让全身颤抖,可以说话,还是口吃起来。

“老爷。。。。。。。求求你,为我做主啊。。。。。。。。。。。以后我该怎么。。。。。。。。过啊”

“你这妇人,不说清楚怎么做主,来啊,先扶到一旁,下一位,仔细讲来,其他的先到偏厅等候,一个个的来”。

旁边的是一位清瘦,较高的男人,留着八字胡,显得比其他人镇定,但是脸色苍白,难掩恐惧之色。

“大人,小人是京城千草堂管家崔大福,今日三更十分,小人起夜,忽然发现老爷的卧室有黑影,小人就大喊一声,急忙赶过去,才发现老爷卧室门敞开,老爷倒在血泊中已经死了,二夫人晕过去了。”

“崔管家,慢慢说,你具体发现的时间是什么时辰,发现几个黑影?”

“回大人,时辰是丑时,我还听到三更的更声,因为下雨,所以人影不是很清晰,很明显的有一个,其他的没怎么看清楚。”

“你看到崔友的时候还有气息吗?”

“没有,他已经死了!”

“已经死了,你怎么会那么肯定?”

“回老爷,是头,是头,头没了。。。。。。”

头没了

没了的不只是崔友,参与密会的宋平、韦琮、令狐蛮、孟博古、辛梓、卞福,以及最有权势的崔独怜。

全死了,死在自己的家中。

头都没了,一阵阵恶心的惊恐感涌上李主事的心口。听完数十人的陈述后,他不是感觉疲倦,是感到发麻,口干恶心。

京城八大豪绅,可以说是大堂社会、经济的半边天。虽说是巧取豪夺,贪赃枉法,但别说是他一个小小主事,就是刑部侍郎,乃至刑部尚书,对八大家族都好礼让三分。

现在一下子全死了,那么明显的他杀,那么明显的针对八大家族。

你让一个小小主事,该如何办啊?

换而言之,查下去面对的会是些什么强匪巨寇,亦或者是什么阴谋集团,何等的凶险,和平日里偷鸡摸狗,或者是**通奸的小案卷相比,李主事迷茫了。

擦了擦额头的汗,深深的闭了下眼睛,喝了口已经微凉的茶。不管如何,眼下也只能走一步是一步。

李主事对身边的人说:“去叫一下仵作,我们准备去现场看看”

“大人,老闫这几天病了,在刑部日值的是他的女儿。”

“开什么玩笑?一个姑娘家能做仵作?”

主事一脸不悦,也没办法。

“叫上她,先赶往千草堂崔府。”

身在,头何方

千草堂经营着数千种药材,有来自关外契丹的,也有来自回鹘、吐蕃,也有来自党项、南召的,还有从闽南一代运入的,以及通过丝绸之路进入大唐的各种珍稀药材。

大唐各节度使管辖范围内上至州府,下至县、乡,甚至一些村、里,基本上都有千草堂的分号。

就连御医掌药司每次选购药材,都是从千草堂直接批量定制。

千草堂有着数百年的历史,最早可以追溯到南北朝时候。崔友从小就被送去跟着医圣孙思邈嫡传孙处学医,三十余岁掌管千草堂,崔友头脑精明,善于借势打点,短短十余年就把千草堂从之前的药材老字号发展成为掌控天下疾病的药材巨贾。

崔府整体规划设计很有特色,整体按照中医及五行布局,五行,五色,五味均摆布其中。但在各种细节处理又过于凸显,琉璃瓦、汉白玉、雕梁画栋的风格又与中医精髓格格不入。

李主事看了几眼,心想我一个五品命官,可在这些豪绅眼里,都是穷鬼,都是奴才。别看这些平时在官员面前低声下气的不入流的商人,生活却如此奢华。想着想着,都觉得有些不平衡了。

崔大福在前面带路,曲曲折折走了一会,到了卧室门口。只觉得一股浓烈的血腥味扑面而来。李主事用袖子捂住鼻子,对身后说:“仵作,快去验尸?”

“是,大人。”

一声明脆的声音,李主事身后闪出一个姑娘。头扎垂鬟分肖型,身着黄色裙子,基本上没戴首饰,连耳环都没有,瓜子脸,眼睛明亮。在这黑压压的长安秋雨时节,只觉得眼前一亮,犹如泼墨荷花中,用朱丹点缀的尚未绽放的荷蕊。

一般家的姑娘见到尸体都吓得魂不守舍,更别说那么血腥的场面。但这位姑娘打开身边的一个包,从里面拿出各种各样的东西,左动动,右量量,又用手按了按。

“这是老仵作的女儿?她叫什么名字?”李主事问。

“她叫闫子秋,是老闫的女儿,她妈妈死的早,父女相依为命,一打小就帮着老余验尸什么的。”

“难怪啊,你说我大唐都出过女皇帝,可女仵作本官是第一次见到啊!”李主事感慨道。

也是,如果家庭条件好的女孩子,谁会来做仵作啊。就算是穷人家的孩子,从小没见过什么世面,就算真有这个胆,也未必能做的了仵作这事情。

卧室很大,除了床榻外,还有专门喝茶、看书的地方,另外在床榻胖,还有一些各种各样的东西。平常人看不出什么蹊跷,明眼人一看就知道,这准时崔友平时和夫人、小妾晚上欢愉的道具。听说崔友还时刻调制各种大补之药,这里或许就是演练场所。

床榻前一丈左右,一具尸体躺在地上,头已不见。

在头前方径直通往床的地方,一股喷溅血迹,足足有一盆有余,光从现场就可以强烈的感受到一股刀锋从崔友脖颈处划过。其力道之大,已经足以让崔友的头瞬间割断。

平常人可没这股力气,就算有那么大力气的人,不经过锻炼,也无法将头就一刀齐齐割下。

可最令人不解的是,头呢?

李主事一手挽着衣服,蹲下身,朝床榻下看去,也没见到头。

“崔管家,你到现场的时候,没看到崔友的头吗?”

“大人,我到现场的时候,没敢细看,等后来点亮蜡烛,才发现没有头。”

“哦,对了,把你们的二夫人带来。”

二夫人此刻眼睛有些发呆,估计是受惊吓所致,但可以看出来,是个美人胚子,特别是现在衣衫有些凌乱,隐隐约约能看到性感的身躯,想必这也是崔友经常在这里住的原因吧。

“你不要怕,把昨晚所见,详细的说一说”

“是鬼,是鬼,太可怕了!”

“什么鬼?别紧张,慢慢说”

“昨夜三更左右,老爷刚睡下,我也正准备睡,只见房梁上有一个没有脸的鬼,我被吓得正准备喊老爷,忽然被什么东西打了头,就晕过去了。醒来,醒来就。。。。。。。。”

李主事看了看现场,走到院子里,屋子里实在是憋闷,毫无头绪。这时候闫子秋走了过来。

“大人,初步验定,死者崔友,年方四十五岁,全身除颈部伤口外,没有其他伤口。为失血过量而死,死亡时间为昨夜三更十分,崔府家人称死者为崔友尸身,头未发现。死者颈部为一刀伤口所致,并没有第二刀,从施力的角度看,这一刀至少需要五百斤以上的力气,同时需要非常锋利的凶器。”

李主事没听完,便打断闫子秋的话,说:“走,下一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