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九章、蛙神

中华民族的传统美德中,自强不息是一条份量很重的内容。然而,大多数人还是希望在自强不息的同时,背后能站着个不错的靠山。不求在困境中直接伸手拉一把,劳动劳动金口指点一下迷津也不错。

所以,姑且不论我爸我妈梦中的绿衣老者是否真的是那只趴在罐头瓶中的小青蛙,但潜意识他们俩已经把青蛙当做吉祥物了。

全家人肥吃肥喝的养了青蛙一个礼拜,终于轮到我梦见那个绿衣老头儿了。

那天还是周五,我妈心情忐忑的去市场卖货。果不其然,饭店的采购员又来买花生。刚把钱拿到手,天空中忽然阴云密布,眼瞅暴雨即将来临。

我妈赶忙骑上车回家,前脚一进屋后脚斗大的雨点便滴滴答答落了下来。我妈暗自庆幸,长这么大也没碰到点子这么正的时候。

做完晚饭,我爸浇的跟个落汤鸡似的回来了,他口中不满意的嘀咕:“这点雨,就是给我下的。”边说边换衣服。

还没等他坐到饭桌子旁,天空传来一阵滚滚的雷声。这串雷,由远及近又由近向远,翻过来掉过去,好像有人在来回拨弄算盘珠一样。我去年暑假在农村老舅姥爷家遇到的那场雷都没有这么近,也没有这么闷。

我爸刚要发表评论,突然咔嚓一声巨响,震得我耳朵嗡嗡作疼,紧接着整个小区突然漆黑一片——停电了。

我妈吓了一跳:“哎呀妈呀!是不是雷劈着什么东西了?”

我爸以电工的职业敏感猜测:“好像是击到变压器了。”

我妈也不知道听不听得懂,反正觉得挺厉害的样子:“这么严重啊?”

我爸走到阳台向外看了看:“肯定是外线遭雷击了,今天够呛能来电了。家里还有洋蜡吧?”说完,刚想进屋去找蜡烛,滚雷声却打着滚儿似的向天边远去了。

七月份的白天还很长,平时吃饭的时候也比较亮,只不过今天的乌云压顶使天光早早暗淡下来。都说七月份的天像孩子的脸说变就变,我爸还没把蜡烛翻出来,阴云褪去天又放晴了。对边的楼房全都被镶嵌上了一圈金红的亮边,那是夕阳火烧云的杰作。

我妈冲我爸笑笑:“真让你说对了,这雨专门是给你吓的。”

我爸还是把蜡烛找出来放在桌子上,感叹道:“真是太背了,一点儿都没给我浪费。”

一家人趁天没黑透把饭吃完,我赶紧拎着苍蝇拍去走廊中给小青蛙准备伙食。就在我用筷子从塑料袋里夹出死苍蝇准备往塑料布上的窟窿里投食的时候,猛然发现,青蛙四脚朝天露出白色的肚皮一动不动。

我急忙大叫:“爸、妈,你们快来看呀,小青娃好像死了!”

由于这只青蛙的身份地位在我家比较特殊,我爸我妈潜意识中相当重视,他们马上放下手中的活一起挤到阳台上,举起罐头瓶仔细端详。

看了足足五分钟,我妈才扭头瞅瞅我爸:“真死了?早晨我走的时候还好好的?”

我爸摘下瓶口蒙的塑料布,将食指伸进去捅了捅青蛙的肚皮,可它一动也不动。我爸有些惋惜地说:“死了。可惜了儿了,挺好看个青蛙。看来这东西搁家还是养不活。”

我妈则显出了一丝担忧:“那它是不是那个……”说到一半,又有些顾虑,改口道,“这东西死了有啥说道儿没呀?”

我爸从我手中拿过筷子,想把它夹出来处理掉:“别疑神疑鬼的,这东西有啥说道啊。本来也不是能在罐头瓶子里养的玩意儿。大光,你一会儿下楼在花圃里挖个坑给埋了吧。”

还没等我回答,就在筷子尖刚刚触到青蛙身体的时候,内只青蛙居然四脚一伸,来了个懒驴打滚把后背又翻回到上面了。

我爸没有思想准备,吓了一跳。他手一抖罐头瓶子差点没掉地上:“哎呦,青蛙还会装死啊?”

我妈也陪着补充:“是不是刚才打雷给震迷糊了?”

我爸不是生物学家,对青蛙也没有研究,他抽出筷子又把塑料布用猴皮筋在罐子口扎好,交还给了我:“没死就行,好好养着吧!”

我高兴的差点没蹦起来,乐呵呵的接过瓶子重新喂食:“小青蛙,你可不能死。我还等你下小蝌蚪呢。”

我爸说的很准,当天晚上电果然没有来,三口人在烛光的映照下干完活,写完作业,简单洗漱上床睡觉。

我躺在**很快便睡着了。

朦朦胧胧中,我走进了一间墙壁,屋顶都是玻璃的房子。房子正中有一汪小水塘,水塘中的水清澈见底。一个从头到脚一袭绿衣的老爷爷正盘着腿漂浮在水面上打坐。我觉得他长得好丑,两只眼睛分的特别开,还向外鼓鼓着,有些像陆老师摘下高度近视眼镜一样。塌鼻子,宽鼻翼,一点也不夸张,大嘴岔子没有耳朵挡着绝对能咧到后脑勺去。

他见我进来笑眯眯的对我说:“大光啊,这几天辛苦你照顾我了。”

我虽然不太理解他口中的照顾有什么含义,但却程式化的回答了一句:“不用客气,这是我应该做的。”

老爷爷对我的礼貌相当满意:“好孩子。你知道我为什么会到你家来吗?”

我摇摇头,看着这间漂亮的玻璃房子,心中充满了疑惑。

老爷爷站起身,踩着水面走到我面前,伸手摸了摸我的头:“我被人追的没地方躲没地方藏的,只好钻进了韭菜地里,想借着这身绿衣裳让追我的人花了眼睛,看不见我。没成想,被困在了韭菜里,这才到了你家。”

我突然意识到什么:“老爷爷,你真是那只小青蛙呀?”

老爷爷倒背双手:“你叫我小青蛙也行,但我岁数比你大的多。”

我若有所思的“哦”了一声,继续问:“是什么人追你呀?追你干啥呀?他们是坏人吗?”

老爷爷笑盈盈地摇头:“他们倒不是坏人,只是不允许我活这么久。刚才的雷就是找我的,我实在躲不过去,只好装死啦。哈哈哈,把你们一家都给骗了吧?”

我觉得太不可思议了,简直跟《西游记》和《封神榜》有的一拼。刚想问,可还没等张嘴,老爷爷便先开口了:“大光啊,你现在太小,有些事我说了你也不懂。我就是来跟你打个招呼,该躲的我都躲过去了,现在我要走了。”

我十分意外:“啊?你去哪呀?”

他朝玻璃房子外面的远处望去:“去我该去的地方啊。”然后,又语重心长的对我说,“我现在就走了,大光,你要记住,明天你无论如何都不可以吃青蛙肉。过了明天,你怎么吃都行。”

我莫名其妙:“青蛙肉也能吃啊?”

老爷子点点头:“听我话就行了,咱们俩以后有缘再见啦。”

说到这里我梦中的记忆点断片儿了。这一宿我睡的挺香,直到第二天早上被我妈叫了起来。

我妈站在床前手里端着装青蛙的罐头瓶子,问:“大光,你昨天是不是给青蛙放走了?”

我揉揉眼睛:“没有啊!”

我妈看看瓶子里面:“那就奇了怪了,青蛙咋没了呢?”

我一听青蛙丢了,立马翻身起床,从我妈手里抢过瓶子仔仔细细打量了一番。瓶子里的水还在,瓶口的塑料布依然被猴皮筋扎的结结实实的,塑料布上的气孔也完全没有被扩大的痕迹。可瓶子里面除了飘在水面上的几只死苍蝇以外,空空如也。

一直到早饭吃完,我和我爸都没讨论出关于这起离奇的青蛙失踪事件一丝一毫的线索,于是成为了我家至今还未侦破的一桩悬案。包括十几年后老房改造的工程中,我爸还提起过这只青蛙,想看看在把东西都翻出来,地面都刨开的情况下能不能找到它的尸体——结果仍然和不见蛙,死不见尸。

在写这段经历之前,我无意中在网上看到了一则“青蛙会土遁”的帖子,说:将青蛙用盆扣在黄土地上,第二天会消失,即便是压上几块砖,盆边与地严丝合缝还是会没,而且扣青蛙的盆和砖一点都没动,土也没有翻动的痕迹。

发帖人的描述勾起了我这一段奇异的回忆,只不过我的那只小青蛙是装在罐头瓶里,放在瓷砖地面上,并没有挨着土地。具体算不算土遁,我就没有什么发言权了。

以前我曾经以为我爸我妈不想让我养,偷偷把青蛙给扔了,又怕我不高兴才编瞎话调理我。前几天跟我妈聊起这件往事,说出了我的猜疑。可我妈却回答说:“真不是我和你爸扔的,那时候我和你爸都挺稀罕那只青蛙的,多好看啊!绿的跟个玉佩似的。再说那青蛙也挺邪乎的,它在咱家的时候我花生米卖可好了,那鱼缸天天都能见底。它一丢,连那家饭店都不来批发花生了。”

我妈一提醒,我也觉得小青蛙的确神奇。特别是梦中老爷爷给我的第二天不要吃青蛙肉的忠告:

第二天午休结束上课之前,李叶给了我一把小零食,小小的长长的中间还有一根儿硬棍儿。我问他是啥,他得意地告诉我是田鸡腿。

我根本不知道啥叫田鸡,看零食的形状也真像什么小动物的大腿,便以为是一种比较袖珍的家禽,跟麻雀差不多,于是饶有兴致地尝了尝。

味道充满肉香,虽然有点腥,不过滑嫩中带着一丝淡淡的甜味。我赞不绝口,和李叶两个人把一袋子田鸡腿都给消灭干净了。到了晚上上吐下泻浑身无力,折腾了一宿才算止住。

后来听说李叶回去也跟我犯了一个症状,他爷为这事儿还补给了他一顿打——那袋子田鸡腿是李叶从冰箱里偷出来的,其实还是半成品,没做熟呢,吃到肚子里不食物中毒才怪。

估计,梦中的老爷爷忠告我第二天不要吃青蛙,就是这个原因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