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血肉为阶，墓虎出柙
我万万想不到，在如今的社会，还会有人用“寄死窑”这种方式来对待生养自己的母亲！
难怪村民们对郑四喜冷淡疏离，也难怪那位大婶会说郑老太死得凶，他们应该早就知道郑四喜做下的恶事，心里鄙薄万分！
“住手！”
此时我也怒火满腔，朝正准备砸倒青石砖墙的郑四喜大喝一声:“郑老板，你居然用寄死窑活埋自己的母亲，你还算是人吗？！”
郑四喜一怔，手里的锄头缓缓放下:“小吴先生，你看出来了？”
“若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我恨不得冲上去呼他几巴掌:“活埋亲娘，这是人干的事吗？”
“够了！别说了！”郑四喜被我戳中心窝，噗通一声跪倒在坟前，倚在砖墙上嚎啕大哭起来，断断续续说起了前尘往事。
原来当年郑四喜和妻子在家务农，日子过得紧巴巴，后来打算去城里做点小买卖谋生，偏偏老娘这时中风瘫痪，需要人守在床前照顾，进城谋生的事儿只好作罢。
俗话说久病床前无孝子，郑四喜的妻子尤其不堪仍受伺候婆婆的日子，天天牢骚不断。
这天有个云游的江湖术士来到郑家，说有办法解决老太太这个累赘，还能让郑四喜转运发达。
术士所谓的“办法”，其实就是用“寄死窑”活埋老太太，同时在坟洞里设下“登云阶”的咒术，利用老太太死后的阴气催旺郑四喜的财运。
郑四喜也是昏了头，居然真就按照江湖术士说的活埋了老娘，然后带着妻子进城谋生，此后果然财运亨通，没几年时间就成了富翁。
但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村子里开始流传风言风语，郑四喜心虚，于是出资给村里修桥铺路，以此堵人口舌。
“你简直丧心病狂！”我听完之后指着郑四喜大骂:“活埋亲娘不说，居然还作法下咒来助增自身财运，你就不怕天打雷劈吗？！”
我以前听二叔说起过“登云阶”咒法，这是一种旁门左道的墓葬风水术，极为阴邪狠辣，必须用受益者的父母至亲做“活祭”，将阴怨之气转化为福泽之气，以达到增强运势的效果。
顾名思义，“登云阶”指的就是用父母长辈血肉为阶梯，使子孙后代平步青云、飞黄腾达。
不过既然是旁门邪术，那自然会有隐患，被“登云阶”咒法魇镇的死人尸身，七年以后必须起骨另葬，否则受益者会好运变厄运，招来灭顶之灾。
郑四喜起初不信反噬之说，但是今年正好是七年之期，他的妻子不久前无端遭遇车祸身亡，这下郑四喜害怕了，又找不到先前下咒的云游术士，只好来请二叔帮忙起骨迁坟。
“小吴先生，我不是人，我错了！”郑四喜跪着蹚到我面前，眼泪鼻涕齐流:“我老婆的死就是报应，一命还一命扯平了，等我娘迁坟另葬的事办妥，我必有重谢！”
我看着郑四喜厚颜无耻的模样，感觉一阵恶心:“一命还一命扯平？亏你说的出口！寄死窑里埋的是你的亲娘！要还命也还是你去死！”
说完这句话，我毫不犹豫地转身就要离开，郑四喜见状突然扑上来抱住我的右腿，不停哀求我救他。
这混蛋身躯肥胖，我的右腿被他死死抱住，任凭我怎么用力，一时之间也抽不出来，气得我当场破口大骂。
这时天色已经完全黑了下来，四野突然阴风阵阵，连虫鸣声都消失了。
一阵“咔咔”的轻响从郑老太太寄死窑前的青石砖墙处传来。
我和郑四喜同时停止了拉扯纠缠，一齐望向砖墙。
我发现砖墙上原本斑驳的“日月图”此时已经完全花了，大概是刚才郑四喜抚墙痛哭，眼泪汗水将图案洇坏搅糊。
没了“日月图”镇压，难道是老太太的阴魂厉魄要破坟而出？！
就在这时，青石砖墙中心处一块砖头被顶落下来，一只枯瘦如鸡爪的手臂猛然从缺口里伸出！
不等我和郑四喜回过神，砖墙又是一阵剧烈抖动，随即完全倾塌，腾起一团灰尘！
一个黑影从敞开的洞口爬了出来，发出一声凄厉的嚎叫！
饶是我跟着二叔收尸敛骨多年，见惯了惨烈的场面，此时见到从坟口里爬出来的玩意，也不禁吓出一身冷汗！
只见这鬼东西身躯四肢干瘦，指爪尖利如钩，顶着一头花白的乱发，青灰色的皮肤上布满了紫黑色瘢痕疙瘩，宽咧的嘴里犬牙交错，绿色的涎水顺着下巴流淌！
明明是人的躯体构造，偏偏又散发着野兽般的凶猛气息，恍如九幽地狱中爬出来的千年恶鬼！
我咽了口唾沫:莫非这是传说中的“墓虎”？！
所谓“墓虎”，并不是真的老虎，而是指一种凶恶非常的“尸鬼”。
相传古代有受活埋刑杀者，其怨气不散，恨意滔天，死后尸身形变，成为非人非兽的鬼物，心智全失并以血肉为食，会在深夜蹿出坟穴，袭击牲畜活人，称之为“墓虎”。
更有传言说墓虎进食的“血食”越多，凶煞之气越重，道行也就越高，一旦成了气候，不惧雷火天罚，方圆百里人畜绝迹！
十有八九是郑老太太怨念太深重，因此变成墓虎了！
我从恐惧中清醒过来，伸手拉住郑四喜的衣领就要逃跑:“快走！”
可此时郑四喜完全被吓得僵住了，我好心拉他一起逃跑，他却反而把我的右腿抱得更紧，跟个石墩子似的将我拖住动弹不得！
“娘，是……是您吗？！”郑四喜望着墓虎，眼泪夺眶而出:“我对不起您老人家……呜呜呜……”
这混蛋显然不知道墓虎的厉害，偏偏在这时候忏悔罪过，这不是主动作死么？！
墓虎眼窝里闪烁着暗红色的幽光，喉咙里发出哬哬低吼，四肢伏地慢慢朝着我和郑四喜爬过来！
我心里把郑四喜的祖宗十八代挨个问候了一遍:你自己找死，别拉着我当垫背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