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重返普度寺

且说一群人连滚带爬地狼狈着逃出普华村,那妖怪在身后狠厉地嘶吼着,一路紧追不舍,待到村口,犹豫再三到底还是没有再追出去。

回路中却也未将来不及跑出的那些村民赶尽杀绝,只是衔住一个总角孩童,兀自回到湖中休养去了。

村子外,远处青山依旧,齐月雯等人的心情却不复从前。

逃出生天的三五个村民更仿若大梦初醒,一个喜极而泣的恨不能磕头感谢上天让自己绝处逢生,也有那父母孩子还留在村内未跑出来的夫妻俩,泪流满面,面朝村子又哭又骂又笑又泪。

李伞儿兀自怔愣地站着,直到被那位哭着瘫倒在地的妇人撞了一个踉跄,才终于反应过来了一样,甩开柳箐箐的手,哭喊着“娘!娘!”向村口奔去。

柳箐箐这才注意到李伞儿的娘亲竟没能逃出来,难怪她方才在身后拼命挣扎。

她忙将疯狂挣扎的李伞儿拢在怀中,一边劝着“你进去也是送死呀”,一边手足无措地向着师姐看去。

齐月雯等不忍再看,心内万般愧疚自责。

李伞儿年小无力,死死挣脱不能,“扑通”一声跪下,爬向着睿辰等人苦苦哀求着:“圣僧,大师!求求你们!求求你们救救我娘吧!你们本领高强,菩萨心肠的……求求你们了!”

一面说一面使劲叩头,不多时额上的伤口便破裂开来,鲜血汩汩流出。

齐月雯连忙走到她身旁蹲下身阻拦,又掏出帕子为她捂住伤口。

瘫倒在地的那位妇人见状,犹犹豫豫,终究抵不过一颗爱子之心,也跪爬着靠过来,冲着睿辰等连连磕头,哭求着他们救救自己的孩子,声声泣血,让人闻之欲泣。

她丈夫也跪在妻子身旁,苦苦哀求着。

那位逃出生天喜极而泣的壮年男人此刻也终于想起还留在村子里的爹娘,跟着走到他们身旁。

无崖子方才耗尽法力,靠着以宁扶持才勉强能够站着,双手还在控制不住地发抖着,无奈地叹气:“不是我们不想救啊!你们刚刚也看到了,我们也不过有些微末手段,勉强可以逃生罢了。快起来吧!”

一旁的以宁紧紧扶住师父,双眼通红,拼命压抑着情感,但声音里到底带着浓厚的哭意,弱弱地说:“师父,要是我们没有猜错那妖怪的原型就好了……”

那男人听了这话,双眼圆瞪,指着睿辰便指责起来:“对了,是你们说那妖怪是什么龙妖,最怕你们佛家什么鸟、什么雕来着。”

双手一摊,也和还在跪倒哀求的几人一起瘫在地上,撒泼打滚道:“乡亲们啊,不是他们几人怂恿,我可还和我爹娘一起活得好好的呢。如今他们逃出来,便想不顾我爹娘的死活了啊……”

众人本就懊悔不已,听见这话,柳箐箐第一个受不住啜泣起来。吴姮又难过又生气,轻轻搂过柳箐箐的肩膀。

齐月雯失神地看着这荒诞的一幕,悔恨交加,却又不禁迷惘起来,不知道究竟是妖怪可恶,还是人心可憎。

还是李伞儿哭着反驳道:“不是的,是伞儿的错。是我告诉哥哥姐姐们我看见了牛头,他们才误会了那妖怪的身份……”

话音未了,便被那男人可怖的目光吓得说不出话来,就连那对哀哀哭泣的夫妇也控制不住埋怨地看着她。

她害怕地哭着趴进齐月雯的怀里,又害怕又悔恨,竟然晕了过去。

其余三人或祈求,或指责,仍在闹个不停。

齐月雯搂着李伞儿,静静地看着,没有流泪,只是睁着一双水润润的大眼睛无奈地看向睿辰。

果然睿辰不忍直视地闭上眼睛,长叹着念了一声“阿弥陀佛”,制止了三人的吵吵闹闹。

“施主不必如此!我会再进村一趟,无论村内情势如何,必定竭尽我所能救出大家!”说着转向齐月雯,定定地看了片刻,努力挤出一幅安抚的笑容。

“绕过这村子一路西行,翻过一座桑洛山后向北,到一个叫玉山镇的地方,往西是便是一片连绵的群山,翻过六座山,第七座便是世空寺所在之处……”

齐月雯早已猜到了他的意图,眼泪在眼眶内打着圈,轻咬下唇,看着睿辰摇头。

睿辰虽觉心痛万分,却因天性纯善,下定决心重返村子一趟,狠下心不再看她,将目光转向一旁,继续说道。

“到时你便将我给你的桃珠拿在手上,我寺一向安排人日夜巡山,师弟们看见那桃珠必定会带你们进寺。住持缘灭便是我师父,到时你只需将桃珠给他,说是……弟子心愿,想来师父会愿意将圣菩提借与你的!”

说完,不敢再看齐月雯,便打算向村子里走去。

吴姮拦着他说:“不对呀,睿辰大师!你这是……”说着看向齐月雯,见她满目悲痛,彻底反应过来,咬了咬下唇,坚定地说:“我同你一起去!”

说着转向柳箐箐:“箐箐,师姐求你一件事,拜托你将月雯送到世空寺……”

还未等她说完,柳箐箐就激动地打断她:“我不答应!师姐,我也要陪你一同去!”

齐月雯合上双眸,将泪水逼回眼内,平复了一会儿心绪。然后重新睁开眼睛,异常镇定地对吴姮说:“姐姐,让箐箐同无崖子道长他们一起先到安全的地方休息吧!我也要随你们进去!”

字字铿锵,不待吴姮反对,又接着说:“姐姐,刚刚你也看见了,你们两人根本敌不过那妖怪。倒是那万宝镇妖塔中的大妖姣兰,言语间很是了解那妖怪,也有震慑它退去的实力。”

顿了顿接着说道:“与其以卵击石,我们何不向她求助,能探听出那妖怪的原型最好,说不定还需要借她的力才能敌过那妖怪。你们又无法与姣兰对话,我如果不进村,你们根本不可能与她沟通的。况且,我知道,真遇到什么事情,姐姐你和睿辰也一定会拼死护我安全的!”

她的声音不免低沉下去,此刻更加痛恨起自己病弱无力的身子,不仅不能帮父母报仇,还总是处处拖累他人……

吴姮倒没有注意到她这番心思,认真思索一二,也知道齐月雯的话的确有道理,一时无法反驳。

无崖子久久地凝视着几人,又似出神不知在回想什么,仿佛从这群小孩身上看到了自己少年时的模样——赤忱热心,以为自己拥有可以改变世界的力量!

那么幼稚,又那样可贵,竟让他这个半老头子不知不觉间热泪盈眶。

身后的以宁知道自己人小力薄,进村也是拖累,但倘若师父能够陪同进村的话,定能为他们添一份助力,却又挂心师父的伤势。看看睿辰又看看师父,小嘴张了又张,却最终低下头,只是极轻极轻地呢喃了一声:“师父!”

无崖子却将那句“师父”中的祈求与担忧听得清清楚楚,张了张嘴,喉咙却像被堵塞似的艰涩极了,他平复平复心绪,终于出口道:“我也同你们一起去吧,多个人多份力量嘛!”

又拂开以宁的手,勉强撑起一张半哭半笑的笑脸,吩咐道:“以宁,绕过村子去那边等着师父!师父要是能出来,就继续带着你闯**江湖;要是出不来……”

他艰难地转了转头,对着柳箐箐和吴姮的方向:“你就求着你箐箐姐带你回逍遥派去。逍遥派是个好地方啊,你进去之后吃喝是不用愁了,以后逢年过节记得给我倒壶酒喝就行。”

柳箐箐还要再说什么,吴姮却咽了咽喉咙,坚定地答应道:“道长放心!”

然后严厉地看着柳箐箐说:“我现在以师姐的身份命令你,带着以宁绕过村子去西边等着,三天后如果没人出来,你就带着以宁回逍遥派,告诉师父是我求他收下以宁的!听懂了吗?”

柳箐箐抿着嘴,一张小脸哭得皱巴巴的,终于还是点头答应了。

将就休息一夜后,天光微亮,齐月雯等就起身行动了。

柳箐箐左手拉着以宁,右手搂着李伞儿,泪流满面地目送着他们四人重新进了村子。

村子中黑雾依旧弥漫,房屋倒塌破损,地上凌乱不堪,却并未见到尸体。

此时太阳还未升起,凉风拂过,四人都不禁打了个寒战。

四人小心翼翼地来到李伞儿家的地窖,下了地窖后,轻声唤着:“李大娘,李大娘!”

地窖内渐渐传来走动间摩擦的轻响,一个面色惨白的妇人咳喘着出现在众人面前,惊恐着问道:“是你们?你们,没逃出去?那我,我家伞儿也没有逃出去吗?”

齐月雯温和地解答道:“大娘你且安心。伞儿已经安然到了村外,是她求我们回来救你的。”

李大娘激动地咳嗽着打断她:“傻,傻孩子!逃出去还回来做什么,我不过一条老命,死了也就死了。如果连累你们,那才是下地狱也不安心啊!”

说着说着已是泪如雨下,又连连招手,“你们快走,快走!你们自己能出去就行!”

又羞又愧地透露道:“千万别让其他人发现你们!他们有的猪油蒙了心了,不去怪那妖怪,反倒埋怨起你们来……”

齐月雯握住李大娘的手,心内便是一酸,那双手如枯木般斑驳粗糙,又烫得惊人,安慰着说:“大娘你别怕,你安全就好。我们马上往普度寺去,一定能想出法子救,救你们出去的!”

她终究没能狠下心来不顾及其他村民的性命,假装信心满满地劝慰道。

李大娘见她信誓旦旦的模样,信以为真,整个人身上都迸发出生机,喘着粗气就要跪下磕头。月雯等人连连扶起她,送她躺回**,又为她热好汤药服下,这才向普度寺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