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章 冠冕堂皇

我本是可以很快的调转车头,在王三万的提醒后,我却将车速放得极慢,甚至我都感觉像是蜗牛在缓缓的移动一般。

在这个空档,我的视线虽然还在正视前方,但是余光的注意力,已经完全集中在了季鹏成的脸上。

他的目中分别的是在催促我先离开,由于后牙紧咬的关系,面部的肌肉,绷紧的似是给人一种咬牙切齿的感觉。

当然,我不可能就这么离开,我甚至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怎么能轻易的离开?

更何况,季鹏成刚刚教会了我怎么做一个男人,一个有担当的男人。

王三万和我一样,精神顿时紧张了起来,他轻声告诉我:“林烯,把枪掏出来,随时准备。”

我的左手刚探向了自己的后腰,便想起来在招待所的二楼,我已经将六四制式手枪,依依不舍的还给了季鹏成,旋即摇了摇头,说道:“王叔,已经给了季鹏成了。”

当时我就不想把枪还给季鹏成,王三万非说拿着枪去巫闲山心不诚,我才实在没办法顺了他的心意。

现在看来,一切已经有点太迟了。

没有防身的武器,我和王三万也没有李小龙的功夫,赤手空拳的面对一切未知的事物,无论是我还是王三万,心里都没有底。

终于,在车头快要摆正的时候,我隐隐的看见了一个人的身影。

他隐藏在季鹏成的身后,我只能大约看到他的半个身子,却看不清他的长相。

只不过,那一席便衣的模样,我突然想起了刘所长。

昨天晚上到他今天早上逃跑的时候,穿得正是这身西装。

我侧目问王三万,“王叔,你看清了吗?”

王三万微微点了点头,低沉的声音说道:“妈了个巴子的,我刚才还为这个杂种求情,真他妈的没想到他是一个卑鄙无耻的小人!”

我在驾驶位置,并不像王三万一般能从另一个角度看清那人的长相。

既然他已经认定了是刘所长,此时我也就不在怀疑。

可是刘所长一直藏在季鹏成的身后,我也不可能开着车直接撞过去。

要不然,刘所长不知道死了没有,季鹏成岂不是非死即残?

一时间,我也没有什么更好的办法能解决这个难题。

我问王三万,“王叔,你有没有什么好办法?”

王三万支支吾吾了半天,说了一句,“林烯,你要不然听季鹏成的意思,还是跑吧?”

我听了以后差点没有倒过气来,旋即从后视镜里瞥视了一眼王三万,惊异的目光中似是打量着我一直认为江湖的王叔,是不是又被什么阴魂附了体。

他尴尬的笑了笑,我才觉得他还算正常。

当然,他的提议是明智的,我接下来的举动是唐突的。

只是王三万也不在说什么,他应该知道,我是不可能留下季鹏成一个人在这里的。

我将帕萨特停在了与季鹏成距离十米左右的地方,放下车窗探着头,大叫道:“刘所长,你都已经来了怎么还不见见我了?”

刚才在招待所门口,我拿着枪顶着他的头顶时,他可没有现在的这么胆小。

更何况,他应该从季鹏成的身上摸到了那把配枪,他也应该知道我没有枪了。

刘所长并没有探出头来,还是以季鹏成当做挡箭牌,嗤笑道:“林烯,你们真的是仁义啊,还能想到再放我一马,我告诉你,老子不接你这个大恩,今天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我不知道他为什么放着退路不走,非要朝着死路一路狂奔,可是事情已经发生了,所以我也只能面对。

我继续大喊道:“刘所长,你要找的人是我,要不然咱们商量一下?你把季团长先放了,我跟你走还不行?”

刘所长冷“哼”了一声,声音虽然不大,但是我的这个位置还是听得清楚。

他紧接着怒喝道:“林烯,你当我是傻帽啊,车里是有枪的,我只要把季鹏成推开,你不是一枪就能打死我?”

最近遇到的脑子不够数的鬼不少,看来这刘所长也是刚被驴踢了。

至此,我才知道他为什么一直藏在季鹏成的身后,原来是担心我对他开枪射击。

其实我本不知道车里有枪的事,这时听了他的“善意”提醒,便翻开中央扶手箱找了一会儿,发现了一把带着棕色枪套的六四制式手枪。

我不懂枪械怎么拆分,也不知道怎么取出弹夹,为了看看枪里有没有子弹,我折腾了半天,搞得自己满头大汗。

直到最后我也不知道枪里有没有子弹,一会儿若要发生枪战,假如枪里没有子弹的话,我岂不是只有被挨打的份?

想到这个严重的后果,我为了验证一下这个疑惑,扯着嗓子喊道:“刘所长,枪是有,可是没有子弹啊,你也不需要害怕一把没有子弹的枪吧?”

刘所长也许是聪明反被聪明误,他连犹豫思考的时间都没有,直接告诉我,“这把枪的子弹是我自己亲手装的,一颗都没有发过,怎么可能没有子弹呢?”

他的话音刚落,我便将六四制式手枪从枪套里抽了出来。

有了子弹,有了枪,我虽然没有开过枪,但是也要拼一次。

人,迟早是要死的,若能死在冲锋的道路上,我也觉得这一辈子是值得的,没有白活一场。

我打开手枪的保险,缓缓的驾驶位置的车门打开,这时我的心里竟有点隐隐的觉得对不起高副团长。

不过,这种感觉也只是一刹那的事情。

当我的左脚迈出车门的刹那,我便再也没有犹豫,再也没有后悔的机会。

季鹏成声嘶力竭的呐喊道:“林烯,你他妈的现在给我滚,我现在就开除你的军籍!”

我没有职务,季鹏成似是还想说开除我的职务之类的话。

这时,季鹏成突然单膝跪了下去,从他的肩膀上我看到了一个漆黑的枪口正在瞄准我。

我知道,刘所长这是要拼了。

只是这一动作太过迅猛,我根本来不及闪躲。

又因为,我和他的距离还有十多米远,而自己的枪法还没有得到验证,我生怕误伤了季鹏成,所以只是呆滞的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枪声还是响了,不出我的预料,也自然是没有出乎季鹏成的预料。

不过,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季鹏成用自己的肩膀顶了一下刘所长的手臂,这一枪打歪了。

我无暇看向这发子弹射向哪里,一个箭步绕过车门,紧接着我接连几个翻滚,再抬头的时候,已经站在了季鹏成的身侧。

刘所长嗤笑的声音从我的头顶传来,“林烯,你是滚得挻快,不过能有枪快吗?”

他的枪口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顶在了我的头顶,似是我们今天早上在招待所门口时的情景。

只不过,这时是我被他顶着枪口。

冰冷的黑钢透过我的毛寸,紧紧的贴在了我的头皮,我似是感觉到了死亡的寒冷,也似是感觉到了他的手在颤抖。

我想,他也是害怕的,就似我今天早上准备要杀他一样的恐惧。

那后果,不是我们这个年纪的人所能承担的了的。

我和他,没有弑父之仇,也没有夺妻之恨,还没有到了非要对方一死的程度。

我知道,若不是一时的冲动,他是不会走上这条不归路的。

当然,现在想这些根本没有丝毫的用处。

已经走到了非黑即白的地步,我除了瞅准机会奋力一拔以外,别无他法。

我抬眼望着刘所长的凄冷的眼神,问道:“季团长已经让你回部队了,你为什么还要选择回来报复?”

刘所长嘴角勾起一丝阴冷的惨笑,淡淡的说道:“林烯,你也去过七二五零一部队的团部,那里面每天都有人死,每天都有人发疯,更何况这一切最集中的地方就是一连,季团长让我去一连,还不如直接要了我的性命来得痛快!”

他这么说,我才想起了季团长当时告诉我的情况。

我侧目凝视着季鹏成,疑惑的问道:“季团长,你既然打算要放了他,为什么又把他安置在一连呢?你明明知道那边的情况是多么糟糕!你这不是要将他逼反了吗?”

狗急了跳墙,兔子急了还咬人。

我刚开始在车上的时候,还以为季鹏成是真心想要放过刘所长一马,没想到他也是只是嘴上说说而已。

他的心,还是冰冷绝望的,他是不会放过一个恩将仇报的人。

我刚才太过善良了,竟然相信了季鹏成的话。

季鹏成微微摇了摇头,解释道:“林烯,今天看来你我难逃一死,我实话和你说,小刘本就是一连出身,那边的情况他最清楚不过,我让他调任瑞城招待所的所长,也是考虑到这一点儿,你说,他现在这样,我不让他回去,难道还能让他调到别的单位吗?”

杀人不过头点地,我一直觉得玩阴得,总会有报应的。

当然,季鹏成说得不是没有道理,只不过现在在我看来,这只是一句冠冕堂皇的狡辩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