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零敲牛皮糖
正如李泰所言，如今李世民最忧虑的并非是眼前东征高句丽一事，而是掌控朝堂内外的五姓七望。
闻言，李世民的眼睛都亮了起来。
“难道，青雀真有什么非凡见解？”
李泰端起茶盏润了润嗓子后缓声，道：“五姓七望等豪族之所以强大，无非就是地方组织能力要远强于朝廷。”
“就拿科举来说。”
“通过科举选拔上来的官员，十之八九皆出自于豪族，寒门子弟则寥寥无几。”
“再如此失衡的时局下，这就导致父皇不得不与豪族合作。”
“参考历朝历代，若皇权不愿意于豪族合作时，唯一的解法就是扶植自己的势力也就是宦官。”
“但此法无异于饮鸩止渴，并不能从根本上解决问题，反而还会让王朝走向衰落，灭亡！”
李世民不禁倒抽口冷气，面上浮现惊骇之色。
李泰寥寥数语，竟道出了皇权于豪族，宦官三大势力的我选关系。
这真是恰如其分啊！
李世民眸中异彩连连，望向李泰更好似在看一块绝世璞玉般，径直走到李泰桌前端起茶壶给其斟茶，道：“那青雀依你之见，除了扶植宦官外可还有他法？”
一旁长孙无忌看到这幕，惊的下巴颏砸地上了好吧！
这还是刚刚上朝时，那个君临天下的李世民吗？
若不是知晓李世民和李泰乃父子关系，不知道的还以为李世民这是找哪位高人请教呢。
但作为当事人的李世民，李泰却对此毫无察觉。
李泰望向李世民那精光灿灿的双眸，慢条斯理的又端起茶盏抿了一口风轻云淡，道：“这方法也不是没有。”
“还真有！”
李世民，长孙无忌二人的耳朵登时竖了起来，聚精会神的盯着李泰，生怕接下来错漏半个字似得。
李泰看了自己老爹和老舅如此夸张的反应，不禁撇了撇嘴。
这就吃惊了？
这就难以置信了？
我这才刚开始，那我之后说的计策岂不惊的你们分分钟怀疑人生？
当然，这倒也不是李世民反应夸张，纯粹就因豪族与朝廷这历史遗留问题自秦朝开始至今已有近千年了。
千年间多少千古一帝，旷世之才对其都束手无策，而如今这困扰千年的难题有希望在李泰口中听到答案。
试问，这又如何能不令李世民不激动，不兴奋呢？
“父皇可知民间有一种名为牛皮糖的小食？”
见李世民摇头，李泰便继续，道：“此物乃是粘力很强的传统糖块，百姓食此物时通常都会用小锤一小块一小块地敲下来，好供人食用。”
“世家好比这牛皮糖，小锤则为朝廷。”
“若直接食用，这牛皮糖不光难咬不说，关键还粘牙实在不便。”
“但若稍微换个思路，我们只需采用零敲牛皮糖的策略，在朝堂内一点，一点将豪族剔除从根源上解决豪族对朝廷的威胁。”
听到这，李世民和长孙无忌二人皆浓眉紧锁。
这朝野内外有多少豪族子弟或豪族附庸，这些李世民自是一清二楚。
零敲牛皮糖说来容易，但想办到却千难万难。
别说是李世民了，就算秦皇汉武，历代明君对此也都束手无策。
比如摆在眼前最现实的一个问题，李世民将朝廷豪族势力都剔除，那他除了那些肱股之臣外将面临无人可用的尴尬局面。
这也就是为什么，历朝历代这么多帝皇在面对豪族都会束手无策的根源所在。
“要怎么剔除？”
李世民急切，道。
“那当然是通过科举制了。”
“只是科举制推行这么多年，但却收效甚微啊。”
李泰话音稍落，一旁长孙无忌便迫不及待，道。
“别插嘴，让青雀把话说完。”
李世民低声呵斥，长孙无忌缩了缩脖子，登时就闭紧了嘴巴。
“青雀，快，接着说吧？”
李世民灼灼盯着李泰迫切，道。
李泰笑了笑，道：“如今的科举早已被豪族掌控，能报考的大多都是豪族子弟。”
“寒门连报考的资格都没有又何谈入朝为官？”
“这也导致了天下寒门都在向豪族聚拢，这便会更进一步加剧豪族社会组织能力。”
“而朝廷想从社会汲取资源，无论是收税还是人才能力便会越来越弱。”
“从而倒逼父皇去和豪族进行合作，久而久之整个朝堂便会为豪族所控制。”
听到这，李世民，长孙无忌身子一颤，寒气顺着脚底板直冲天灵盖让他遍体生寒。
尤其李世民，他甚至都能看到自己晚年将被豪族架空的场景。
当大舅哥的长孙无忌自是清楚妹夫的心思，急切，道：“青雀，那该怎么办？”
“改革科举制！”
“英雄不问出处。”
“将科举的条条框框都剔除，让大唐百姓人人都能参加科举。”
“只要有真才实学，人人皆可入朝为官。”
“为官者，为国为民，而不是成为豪族的附庸。”
“同时再在大力推行魏王纸，降低寒门子弟读书的门槛。”
“失去对朝堂掌控的豪族，手中的倚仗便只剩税收了，但只要兵权在手，生杀予夺还不是父皇一句话的事”
李泰说到这不免有几分唏嘘。
作为长在红旗下的好青年，李泰比任何人都要清楚这群豪族皆有小家无大义。
说白了，这群豪族就是大唐王朝的蛀虫！
别的暂且不论。
作为华夏上下五千年唯一一个被‘穷死’的朝代明朝，闯王李自成包围燕京并主动提出100万两白银私了这事。
故此崇祯帝四处筹款，但这群豪族却各个哭穷，一毛不拔。
可李自成入京后却硬生生从这群豪族手中搜刮出七千万两白银，让人唏嘘不已。
这在李泰眼中，对待这群豪族手段无论如此严苛都不为过！
语毕，李世民则同听得如痴如醉。
李泰这番话可以说是将他彻底点醒。
李世民还从未听过如此谏言，不但将豪族的利害分析的一清二楚，且有理有据。
听完，登时让他有种拨开云雾见青天的感觉。
尤其太宗深知，这改良造纸术和改良科举制对大唐王朝乃至整个华夏民族的重要意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