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 打疯了的战士（二）
17日下午，黑云吐岭最前突的无名高地上，战斗达到了白热化。
南朝鲜援兵不断涌来，不断地向我军发起集团冲锋。到下午1点时，阵地上守卫的538团6连的连长、排长、班长均在战斗中壮烈牺牲了。阵地上只剩下零散的来自不同班排的11名战士。
一阵炮火攻击后，敌人又开始向阵地爬上来。来自四川绵阳的战士赖永泽站了出来。四川人活跃而有些狡猾，他的个子不高，一双眼睛格外黑亮。他举手高呼：“兄弟们，向我靠拢，听我的指挥！”
各自为战、疲惫不堪的战士们顿时来了精神，从四面聚拢在他的周围。
“听着，刚才我背排长下去的时候，他醒过来说，人在阵地在！他委托我指挥大家。现在我们宣誓：人在阵地在，与阵地同存亡！”他操着四川话大声吼着。
战士们举起手来，齐声高呼：“人在阵地在，与阵地同存亡！”
赖永泽突然裂开嘴，白牙齿一晃，像极了猴子愤怒时的表情，说：“兄弟们，我们现在分为三个小组！”他扬手一划，把四个左边的战士划在一起，又扬手一划，把右边的四个战士划在了一起：“左边为第三小组，组长王小朋，待敌人上来打敌人的左肋，右边为第二小组，组长西门冈，待敌人上来打敌人的右肋！我是第一小组，居中阻击！在这次打击中，把你们的子弹、手榴弹给我狠命地打，一定要打出气势来！敌人退却，一路猛追，不是打敌人，是拣敌人尸体上的弹药！敌人上来了，兄弟们打呀！”
战士们一下子有了主心骨，齐高喊：“杀呀！”各自分头而去。
南朝鲜人一步步地爬上来了，赖永泽他们跳跃着，一边扔手榴弹一边扫射着。
南朝鲜人仗着人多，不断地向上涌，眼看冲到阵地边了。
忽听一声呐喊，二、三战斗小组从两肋杀出，手榴弹、手雷、冲锋枪猛烈地拦腰扫射。
霎时，呐喊着的南朝鲜人连滚带爬地向山下退去。
“冲啊！”赖永泽冲了出去，追着南朝鲜人的屁股猛揍。很快便扑入了南朝鲜丢下的尸体里，寻找起弹药来。
敌人的炮火再次咆哮起来。
战士们躲到后山，身上都背满了子弹袋，挎满了手榴弹、手雷。
不待战士们把气歇够，观察的战士吼了起来：“狗日的又上来了！”
战士们再度涌上了阵地。一场更残酷的战斗又开始了。
西天渐渐地变黄了，在短短的四个来小时里，不断增兵的南朝鲜人发动了20次成连甚至成营的进攻。
当第20次进攻打下去时，战士们或倒在了敌人的枪口下或者与敌人同归于尽，只剩下一个人了———四川绵阳籍战士赖永泽。他不断在阵地上跑着，不知道他有多久没有吃东西、喝水了，也不知道他还有没有时间想什么豪言壮语。但是，他像猴子一样不断地跳着，把一块块石头在自己的面前堆成了高高的石墙。
一个连的敌人涌上来了，一百多个南朝鲜士兵的钢盔闪亮着。
赖永泽抓起了最后两颗手雷，左右开弓扔向敌人。
敌人继续向上涌！
他又抓起最后两根爆破筒，拉了拉环，又是左右开弓扔了出去。
两根爆破筒滚入敌人堆里，一下子连人带山上的泥土都扯了出来，炸开了两个大洞。敌人这下抗不住了，再一次滚了下去。
他再一次在阵地上跳动，还是搬石头。石墙越垒越高。
西天已经开始变成清白色。
南朝鲜人又一次上来。一步步地向阵地上走来。
赖永泽已没有了一颗手榴弹或者手雷，也没有了子弹。他的雪白牙齿再次露了出来，他笑了，甚至笑出了声。
赖永泽一脚踹在石墙上。
他花了差不多一个多小时砌起的石墙，哗啦啦全滚了下去。
石头一块连一块，在被炸得高低不平的山坡上，互相撞击着，跳跃着，仿佛是泻了堤的“洪水”。
南朝鲜士兵有不怕死的当场头破血流，怕死的，纷纷退了下去。
赖永泽扭头就跑，直跑到后山，从负伤后一直昏迷的排长那里抱起所有的手雷，一口气冲回了阵地。
天已暗了，南朝鲜士兵不甘心地朝这个靠石头支撑的阵地，发起了最后一次攻击。
“哈哈！”有了手雷的赖永泽，全身是血，他身上挂满了手雷，在阵地上从东跑到西，又从西跑到东，手雷一个个狠命地砸向南朝鲜士兵堆里。
赖永泽真是打疯了。
秦明扬和他的特别侦察分队的战友们，养精蓄锐了一个白天。晚上，他们根据白天出去侦察的战士提供的情报又出发了。用秦明扬的话说：“白天看180师兄弟的，晚上就看我们的了！”
走了差不多两个小时，他们来到了一片树木掩映的地方。这里是侦察员们侦察到的最偏僻的一个联合国军炮兵阵地。
在灯火下，联合国军的炮兵阵地里士兵进进出出，有的在喝酒，有的在唱歌。
秦明扬突然皱起了眉头。
欧阳白道：“他们唱的是日本歌曲？”
用望远镜一观察：他们都留着在中国人看来触目惊心的仁丹胡。喝醉的人大声说话了，说的是日本话。
“鬼子的话！”胡希东参加过抗日战争，他听得出来。
秦明扬觉得自己的身体陡地一阵发麻：“我听说过，有日本鬼子参加过海上扫雷。难道这炮兵也是他们的！”
粗、矮、壮的身材，东方人的模样，让人讨厌的胡须、短促的日本话。
秦明扬坚决地说：“南朝鲜也被日本侵略过。南朝鲜人又是记仇、自大、敏感的民族。所以他们虽然学日本人的作派，但是，决不会这样在形式上表现出来！所以，不可能有这么多南朝鲜人说日本话！”
他再度举起的望远镜，兴奋地叫起来：“同志们，我们遇见日本人了！
上天，你真是眷顾我们啊！”众侦察员顿时瞪大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