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 一大早的好运气
又是一个大好的天气。一大早，美国的海盗飞机就来了。
因为志愿军没有防空武器，美军的飞机变得肆无忌惮，一会儿在天空像鹰一样翱翔，一会儿得意地摇着翅膀像个活宝。
直气得那宋宏志在那里大骂。宋宏志个子大嗓门也大，还有那眼睛和嘴巴都大，但骂终究是不管用。
突然那飞机一个猛扎，肚皮底下掉出一串“蛋”来。
战士们顿时惊呆了。
是燃烧弹！一瞬间，前沿的树木和草丛燃成了一片火海。
秦明扬静静地盯着，轻声道：“美国佬只是怕死，他们并不傻！”
“可是，没有了这草丛，我们打狙击就困难了！”
“这一招真毒辣！”
“有飞机就牛呀！”
秦明扬走出了坑道，默默地盯着前沿正在燃烧的火光。他在一块石头上坐了下来。排长姚长工走了上来，挨着他坐了下来：“总不会因为一把火就把我们烧趴下了！”
秦明扬回头盯住排长，他知道排长姚长工是游击队长出身，有着老区农民的淳朴。但他一说话，肯定就是有主意了。
排长姚长工说：“打冷枪不一定要树和草掩护，只要把敌人的弹坑连起来，再和我们前沿的防坦克壕沟也连起来。我们也可以弄成进退自如、四通八达的交通壕！”他继续说，“这个交给我，我今夜带人干出来。”
秦明扬两眉跳动，双眼放出光来，一把抓住姚长工的粗糙的大手：“我正看着这些弹坑出神，总觉得这里面该有些什么，你这一下子就搞出了个大主意！好！”
说完，他扭头就往坑道跑去，跑了两步，跑回来像个孩子似的抓起姚长工的手就跑。把个不善张扬的姚长工搞得一脸怪怪的。
入得坑道来，他就大叫起来：“来，我们的姚排长想出了个好主意。”
战士们围了过来。
他这一热情地铺垫，搞得姚长工好半天才把自己的主意说清楚。
秦明扬是越受启发脑子转得越快，这会儿指着大家：“别唧唧喳喳的！现在一切都好办了，无论敌人怎么炸，我们用姚排长这个办法都可以对付。”他眼睛瞪圆了在一个个战士的脸上瞪着，“现在这么一搞，我们在前沿可以四处跑，甚至可以跑到敌人的屁股后面去，然后跑回来。怎么做呢？每个组讨论，拿出方案的就先去！”
美军连续过了几个安稳的白天和黑夜。
这天天将破晓时，那出来巡逻的美军巡逻队员也一个个雄赳赳气昂昂的，仿佛是跨过鸭绿江的志愿军似的。在晨雾里，一个个把战靴踩得直叫唤。
当走到志愿军的阵地前沿时，他们指着像被拔光了毛的志愿军前沿怪笑起来。
有人就咬得牙根都生痛了。
那人就藏在他们后面的防坦克壕沟里。
这会儿夜露已把他全身浸透了，他与防坦克壕沟的泥土融汇在一起。只有一双眼睛睁得大大的，放着比露珠还亮的光。这个眼睛的主人，就是宋宏志，他的身边还有几双眼睛，那是属于秦明扬和宋宏志的狙击小组两个搭档的，只是他们的眼睛比宋宏志的小。
美军巡逻小组有六个人。他们怪笑够了，有一个巡逻兵嘟囔了一句：“我要撒尿！”
这对于得意的人当然是个好建议，有一个更坏的美国兵说：“我们家乡的人说，早晨对着敌人撒尿会带来好运气！”
这句话使秦明扬忍不住笑出声来了。
这笑声，在这有雾的早晨，对于正得意地撒尿的美军绝对是很受惊的。
好在很快这种惊吓就不会影响他们的人生了。因为生命对于他们来说，只能以秒计了。
宋宏志伸出来的是轻机枪：“老子送你个好运气！”
“嗒嗒嗒”轻机枪狂吼起来。
秦明扬他们的手榴弹也准确地落了下来。
待阵地上的美军醒悟过来，志愿军的前沿薄雾缭绕，那哪里还有秦明扬他们的踪迹。
他们仿佛是从地下突然冒出来，又突然没入了地里。
“可怜”的想有好运气的美军巡逻队员已变成了六具尸体。
美军不得不应付差事似的乱打一气枪和炮，就如同给在连成片的壕沟里连蹦带跳的秦明扬他们送行似的。
走回坑道，劳累了一夜的战友们还在睡觉，只有月牙儿还没有睡，正在那坑道口翘首盼望着呢，见他们回来了，乐得一双眼睛泪汪汪的。这惹得秦明扬又想起了郝妹子。惹得宋宏志的眼睛也潮湿起来，宋宏志摸着她的头：“每次我晚上出去做工没回家，我妹妹也这么在门口等着我。”
“她多大了？”秦明扬问。
“16了。我爹娘都死了，我被国民党抓去当兵时，她才十二岁。她追着哭啊，叫啊！后来她做了童养媳……”
这一下把月牙儿弄哭了。
宋宏志忙说：“她去的那户人家也是老实农户，分了田解放后，现在她过得挺好的！别哭了月牙儿！”
“那你今后就叫我妹妹吧。”
一时把个感情丰富的秦明扬也弄得眼泪直流，忙跑到坑道口望着天空。他不会又想起他的郝妹子了吧？
天是亮了，但是雾却迟迟不肯散去。
吃了早饭，望着这不散反而更浓的雾。秦明扬又兴奋起来：“这个大早还有戏！”
四人又从浓雾中摸出来。
这雾更大了，几乎十步远就看不见人。
这四个胆子大的一步步沿着交通壕摸下阵地，直摸过了前面的铁丝网，又直向敌人阵地里摸去。
浓雾把人的眼睛也蒙住了，彼此之间，只听得到对方的呼吸。
好在一切在开始出来时都商量好了的。
四人在冰冷的、湿漉漉的地上，一寸寸地向前摸，直到进入美军布的雷区。然后又在美军的雷区摸索起来。
这是秦明扬一直要求大家熟悉的一个技术———徒手起雷。
四个人忙了半天，从地里起出了美军的地雷，开辟了一条通道，然后像搬地瓜一样搬到美军巡逻的路上埋了起来。然后又一声不响地溜回来。
蹲在那比人还高的交通壕里，他们只露出个头，瞪着美军方向那满山翻滚的雾，一个个都仿佛不敢说话似的。
“轰”的几声，浓雾里闪烁出耀眼的红光。
这个大早晨，不知又是美军的什么人遇到了“好运气”。
突然“呀”的一声大叫从背后传来，把四个正高兴得手舞足蹈的汉子吓了一跳。
当然是淘气的月牙儿了。
气得秦明扬训道：“我要给你处分！你这是违反战场纪律。”
月牙儿却乐得眼睛眯成了一条缝：“我终于看到了打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