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不共戴天的仇人

姚琐涵死了。

《顺宁新闻眼》炸开了锅,这个消息最先由李晓涛传播开来,然后就一传十十传百,当天晚上就传到了每个同事的耳朵里。于是第二天上班的时候,每个人都在谈论姚琐涵的死,谈着谈着就谈到了他跟何欢欢夭折的恋情,然后每个人都唏嘘不已一番。何欢欢的心情比较复杂,毕竟她曾经喜欢过姚琐涵,起码姚琐涵曾经是名候选人,如今他突然遇难了,她还是很伤心的,但也仅仅是失去了一个同事的伤心。苏楚宜的心情则比较复杂,姚琐涵是他曾经的情敌,而且这个情敌一度非常强劲,自己本来几乎没戏了,可谁都没想到,事情后来有了转机。跟姚琐涵相比,苏楚宜不够成熟,由于爱说话,尤其爱讲笑话,于是便给人一种轻佻的感觉。而轻佻,是很难赢得美人归的。爱情这种东西实在是很奇妙,在同事们看来,何欢欢长得并不算太出众,在美女如云的电视台,她只能算是中品。那是一个长发飘飘的女孩子,有点胖,脸蛋圆圆的,白白的,美中不足的是,总有几粒青春痘倔强地生长着。但是在苏楚宜和姚琐涵看来,那些不是缺点,而是优点,胖是丰腴丰满,青春痘是可爱的精灵。总之,情人眼里总是出西施的。

如今,姚琐涵死了,苏楚宜不知为何有点愧疚了,在这之前,他从来没觉得自己是捡了便宜,而现在,他越来越觉得自己不如姚琐涵了。

上午,每个记者都接到了制片人樊玉群的短信,通知他们中午开会。每个人都不胜其烦,中午正是休息的时候,开什么屁会啊?但是制片人的通知又不能置之不理,于是只好去了。这些敏感的记者一猜就知道这次会议的主题是什么,樊玉群以官方会议的形式通报了姚琐涵的死亡。他先是对姚琐涵的遇难表示惋惜,说他是优秀的记者,总是冲锋在前,多年来做出了非常优秀的成绩。同事们陷入了对老姚的追忆中,不少人眼眶湿润了,还有人忍不住啜泣起来。但是谁都没想到,樊玉群接下来的发言让每个人都感到吃惊继而愤怒,也许樊玉群只是想借此杀鸡儆猴,姚琐涵的意外遇难被他拿来做了一篇花团锦簇的文章,他本以为这番说教可以收到事半功倍的效果,却没想到,下属们眼中的怒火简直要把他烧得体无完肤了。

他是这样说的:“话又说回来,如果姚琐涵没有迟到,按时上班准时采访,他也不会出事了。所以,以后大家采访要积极主动一点,准时准点不迟到。”

就是在这时候,他感到一股杀气,几十双眼睛愤怒地盯着他。会议室里本来还有啜泣的声音,此刻则声息全无,他只能听到自己的怦怦心跳声。他知道自己言多必失捅了马蜂窝了,赶紧回旋道:“这样说似乎也不太对,不过理还是那个理。姚琐涵虽然走了,但是我们的工作还要继续完成,今后我们每个人都要以老姚为榜样,做好本职工作,完成好每一次采访任务。”

在瞪视他一会儿之后,很多人的眼神收敛了一点。樊玉群赶紧进入下一个议题,重复了一遍对这次事故报道的几点要求,最后又说道:“另外,这次日全食,台领导已经决定进行全程直播,希望大家也做好准备。”

会开完了,每个人都大感意外,因为这次会开得好短,实在不是樊玉群的风格,大概是因为刚才说错话了,想早点收场吧。可偏偏这时,苏镜来了。这个消息是由坐在门口的苏楚宜先报料的,他嚷道:“何旋,你老公喊你回家吃饭。”同事们都笑了,苏镜也笑了。

何旋迎上前来问道:“你来干嘛?”

苏镜小声说道:“我找你们领导告你刁状。”

樊玉群迎上前来,开玩笑道:“苏队长,来探亲啦?”

《顺宁新闻眼》此前曾发生过两起命案,那时候樊玉群还是个小角色,所以跟苏镜并没打过交道。直到何旋婚礼的时候,他才算认识了苏镜。此时,他自然想不到,他面临着跟前几位制片人一样的使命,提供死者的详细情况。

苏镜离开殡仪馆后,心存侥幸地来到事故现场,希望能找到案发现场的蛛丝马迹,可是整栋楼都已经塌了,还到哪里去寻找线索?唯一的办法只能调查姚琐涵的社会关系了。

苏镜一走进会议室,乔昭宁就看见了,此时他迎上前来,问道:“苏队长,找到什么了吗?”

苏镜沉着地点了点头。

当樊玉群得知姚琐涵是被谋杀的时候,他吃惊地张大了嘴巴,苏镜很想低下头研究一下他的扁桃体,但是办案重要,他控制住了自己的冲动。

副制片余榭倒很沉着,问道:“你有什么证据?”

“他被人捅了一刀。”

杨湃是一个工作狂,当他接到了苏镜的指示后,立即将姚琐涵的尸体带回了鉴定室,将姚琐涵身上大大小小每个伤口都检查了一遍,最后得出结论,致命伤正是背部那个伤口,那里直通心脏。根据伤口推断,凶器是一把宽五厘米单面开刃的匕首。死亡时间大致是昨天晚上10:00—12:00。

苏镜说道:“我想了解一下姚琐涵的详细情况。”

樊玉群喃喃道:“想不到啊,想不到啊,他怎么会被杀了呢?谁会跟他有仇呢?”

余榭说道:“姚琐涵工作是很积极的,只要遇到感兴趣的选题,整个人就变得**四射,他主要做一些社会新闻,特别有正义感,好打抱不平,何旋就跟他合作过多次。不过,脾气有点大,经常为了片子的事情跟我们吵架。”

“吵架?”

“这都是工作上的事情,不提也罢。”

樊玉群说道:“苏队长,你们会不会搞错了?他会不会是自杀?”

“他为什么要自杀?”

“他失恋了啊,”樊玉群说道,“最近他反正一直很消沉。”

“他女朋友是谁?”

“其实也谈不上是女朋友,”余榭说道,“他只是在追我们的一个女记者,结果没追到。关键是,他跟苏楚宜本来关系很好,却没想到两个人同时喜欢上人家了,最后那记者选择了苏楚宜,老姚就有点受不了。”

苏楚宜,他是打过交道的。美女主持被谋杀一案中,这个苏记者曾经是重要嫌疑人。

“姚琐涵社会关系怎样?他有没有什么仇人?”

樊玉群说道:“社会关系我们就不清楚了,但是仇人应该是没有。如果说得罪过什么人,那他得罪过的人还真不少,干记者这行,我们谁没得罪过人啊?可以说,没得罪过人的记者就不是好记者。”

苏镜一阵头昏脑涨,两年前,也是在这个《顺宁新闻眼》,几个记者连番被杀,他最初也以为是批评报道惹祸上身,于是把记者大佬们批评过的每个当事人都调查了一番,最后累得够呛却一无所获。难道这次又要重复老一套?他想起来就发憷,实在不行就让小弟们去干吧。

“那他把谁得罪得比较深?”

“刚倒闭的美光地板你知道吧?”

“知道。”

“那就是姚琐涵的手笔,”余榭说道,“今年‘3·15’前夕,是他做了第一条揭露美光地板进行虚假宣传欺诈消费者的新闻,此后又进行连续报道,最终引起网民的关注,掀起了一场声势浩大的舆论讨伐,工商质检迫于压力查处了这家公司,并最终导致公司倒闭。”

苏镜沉思着,如果自己是美光地板的老总,这个姚琐涵还真可以算是不共戴天的仇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