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 媒体把交警暴力了

苏镜一进门,就吆喝起来:“我回来了,检讨写好没有?”

没动静。

这婆娘去哪儿了?

走进书房一看,这婆娘正在上网,而且是在偷菜。

“检讨呢?”

“等等等等,我把这一波偷完再说。”

“小心把你赶出家门。”苏镜威胁道。

但是他的威胁一点威慑力都没有,何旋压根没听到,只是兴奋地说道:“哇,好多石榴啊!”

苏镜一点脾气都没有,只能乖乖地站在后面看着老婆偷菜,看着看着自己也兴奋起来了:“哇,这是谁啊,真有钱!猕猴桃啊!”

“这是乔昭宁的地,哈哈,全偷到了。”

终于偷完了,何旋问道:“你刚才说什么?”

“你的检讨呢?”

“呃……这个问题是这个样子的,”何旋慢条斯理地说起来,“这个问题呢,我不能马上告诉你,马上告诉你,印象不深。”

一看这架势,就知道这婆娘又欠收拾了,于是苏镜二话不说把她抱起来就丢到了**。云雨过后,何旋说道:“说说樊玉群吧。”

“有什么好说的?就是被人杀了呗!”

“是同一个人干的吗?”

“应该是,他手中也有那张卡片。”

“我猜就是。”

“这你也能猜到?你不要表现得那么像嫌疑人好不好?”

“如果是我杀了人,你会不会抓我?”

“当然会啦!”苏镜高声叫道,“正好换人啊!”

何旋狠狠地掐了他一把:“想得倒美。”

“你说被你们曝光的网站会不会报复他?”

“网站为什么要搞虚假排名?是为了钱。杀了樊玉群会有钱赚吗?肯定没有!你说他们杀人干什么?”

“你分析得倒很有道理啊,”苏镜叹息道,“这就难办了,我还以为他的死跟之前三人都是同样的原因呢。”

“是一样啊,”何旋说道,“媒体暴力的事,樊玉群也算是亲力亲为过。”

“媒体暴力?”

“你稀奇什么?你办了这么多天案子,还不知道媒体暴力?”

苏镜恍然大悟:“哦,对了。姚琐涵曝光美光地板和网站赚广告费,刘宁故意歪曲卫生局长的观点,皮华明也是用批评报道交换广告,樊玉群也参与过类似的事,这都是媒体暴力,这也是暴力啊!”

何旋摇摇头,说道:“市里三番五次说要培养学习型干部,你连这个都不知道?”

“你怎么不早告诉我?”

“我以为你知道呢!”何旋正襟危坐,像老师教育学生一样解释起来,只是由于是浑身**,毕竟少了些严肃性,“

媒体暴力其实分两种,第一种指的是包括电影、电视、电子游戏、报刊等在内的媒体,含有或刊登暴力内容,并对人们正常生活造成某种不良影响的暴力现象,比如说美国校园频发的枪击案,比如说我国各地经常发生的校园暴力事件,都是受到这种媒体暴力的影响。”

“嗯,我知道的就是这种。”

“我们现在着重讨论的是第二种,指的是媒体本身的暴力,媒体及其从业者利用媒体本身作为大众传播媒介的话语权优势,对新闻当事人或被波及的人群所实施的一种暴力行为,比如常用的污名化都属于这个范畴。前几年歌星窦唯砸了记者的车,也是因为记者用话语权伤害了他,但是他又无计可施,只好砸车发泄愤怒;当年富士康起诉两个记者,程序都是合法的,但还是被全国媒体集体暴力了一把;深圳市长被双规后,不知道从哪儿传出风声,说瞿颖是他情妇,各媒体也不分青红皂白就把这信息发布出去了,稍微有点良知的,标题上加个‘传’字,一点良知没有的就直接把这事当真了,瞿颖后来只好在博客发布声明以证清白,这也是被媒体暴力了;还有曾经被媒体集体狂批的所谓‘史上最毒后妈’,也是媒体暴力的牺牲品……你看哪儿呢?规矩点!”

苏镜赶紧把目光从何旋的胸部转移到眼睛,说道:“说得好,长得也好。”

“谢谢。”何旋娇滴滴地说道,然后又正色道:“大部分媒体都特喜欢拿明星说事,对明星进行媒体暴力能赚来更多的眼球,比如李宇春,她很火,然后媒体就时不时把她拎出来狂欢一把,2008年有媒体就爆出一条新闻,说什么火炬手李宇春拒为灾区孩子唱歌遭网友炮轰,可是后来查明,根本就没这事,而且从网友的爆料来看,写这篇报道的记者完全是存心的,当时是在深圳搞台晚会,很多记者都在,有一个记者就问李宇春这事,还没等人家回答呢,她就溜了,后来便搞出这么一条新闻来,你说这不是给李宇春下套吗?这就是**裸的媒体暴力。还有2009年,李宇春到呼和浩特出席一次音乐节,现场被一些观众高喊侮辱性口号,还有人向台上丢杂物,为了抵抗杂物,李宇春的助理只好给她撑起了伞,结果到媒体报道的时候,有些媒体根本不管事实真相如何,说什么李宇春打伞演唱招致观众不满,李宇春唱完歌后也没急着下场,而是先跟玉米说了几句话,但是有的媒体却说她唱完歌就快速离场了,就是为了塑造一个落荒而逃的形象,你说可耻不可耻?”

苏镜打断她的话说道:“我记得好像李宇春她爸也被搞了一次。”

“是啊,说他卷入一宗警匪勾结案,这都是无良媒体干的,”何旋叹道,“丢人啊!”

苏镜嘿嘿一笑说道:“先别急着丢人,还是说说咱的案子。现在,照你这么说,这四个遇害的人都参与过第二种意义上的媒体暴力了?”

“是。”

“那卡片上的八个圈十一个箭头是什么意思?”

“这我就不知道了。”

“你刚才说,媒体暴力的事,樊玉群也亲力亲为过,曝光那个网站,不是姚琐涵采访的吗?”

“我说的不是那事,而是樊玉群当记者时干的。”

“那是什么事?”

何旋呵呵一笑:“那次,是你同行被暴力了,而且我也参与其中。”

“啊?那……这个凶手好像……那……我得赶快破案,你得小心点知道吗?”

“知道了,其实我只是摇旗呐喊了一下,主谋又不是我。”何旋说道,“还记得两年前我们栏目组几个记者被谋杀的事吗?”何旋的声音突然有点异样,接着马上恢复了正常,苏镜知道她想起了遇害的李大勇,那是她的前男友。何旋继续说道:“当时你来调查的时候,说起我们曾经玩过一次杀人游戏,但是这次杀人游戏玩到一半就结束了,所以没人知道杀手是谁。”

“嗯,记得,我一度还以为你就是凶手呢。”

“你知道我们那次杀人游戏为什么没有继续下去吗?”

“为什么?”

“我们去暴力你同行了。”

下午五点多,樊玉群接到一个热线电话,他本来已经做完了当天的新闻准备回家了,所以接了电话只是咿咿啊啊地敷衍着,可是听着听着,他突然来了精神,马上坐得端正,上身前倾,急切地问道:“你住在哪儿?我们马上过去!”

二十分钟后,樊玉群和凌岚见到了打来热线电话的王先生,这是一个中年人,微微有点发福。王先生昨天晚上发生一起交通事故,他觉得自己特别冤,于是就打来了热线电话。原来,他晚上十点多,驱车走在滨河路上,由于晚上车流少,所以车速较快。可是行驶到桃花岭附近时,前方路面上突然冒出一块石头——那石头自然不是冒出来的,只是晚上光线不足,王先生之前没有看到,直到汽车开到跟前,这才发现了那块石头,可是已经来不及了,王先生急刹车也没用,车子飞快地撞到了石头上,接着便失去了方向,撞倒了隔离栏杆。王先生一头撞到了挡风玻璃,撞碎了,额头上被玻璃碎片割出了一个血窟窿。

王先生对着樊玉群的镜头说:“还好当时路上车不多,否则我还不知道能不能站在这儿跟你说话了。滨河路本来是在修路,前几天一直用栏杆拦着,还有指示标志。昨天晚上,路大概刚刚修好,路面也平整了,护栏全撤了。可是他们留了一块石头在路上,于是我就撞上去了。”

王先生这个热线电话,就是投诉路政部门的。

“车撞成什么样了?”樊玉群问。

“已经不像样了,车玻璃全碎了,保险杠也断了。”

“车在哪儿?”

“在兰岭扣车场。”

于是樊玉群便在王先生的带领下,前去兰岭扣车场。停车场的大门开着,岗亭里一个保安在值班,大概二十出头,腮骨凸出,嘴唇很薄,鼻子尖尖的。

樊玉群吩咐司机径直开了进去,保安一见赶紧下来拦住了,问道:“你们是干什么的?”

樊玉群说:“兄弟,我是电视台的记者,来拍一下一辆出了事故的车辆。”

“跟我们领导打过招呼吗?”

“没有,拍几个画面就好。”

“那不能进的,你得跟我们领导打招呼,我们领导同意了,我才能放你们进去。”

樊玉群就来气了,你算老几啊?跟你客气客气你还当真了,于是跟司机说道:“不管他,走!”

司机一脚油门进了大院,把保安甩在了身后。在王先生带领下,找到了那辆面目全非的车,王先生说:“你看都这样了,这还算个车吗?”

樊玉群扛着摄像机拍了个够,拍完之后,他发现出事了。采访车开到扣车场大门口,按了几声喇叭,可是保安却迟迟不出来,樊玉群急了,冲下去质问保安:“开门啊,你没听见我们鸣笛吗?”

保安似笑非笑地说:“对不起,没有放行条,我不能放你的车出去。”

樊玉群当时就愣了,问道:“为什么?”

“这是扣车场,必须有交款发票或者领导签字才能放行。”

凌岚问道:“我们进来采访的,你又不是不知道。”

“那我帮不了你。”

樊玉群吼道:“我告诉你,你这是非法拘禁!”

“你可以走啊,我又不是不让你走。”

“我的采访车也要走!”

“那不行!”

采访这么多年,樊玉群还从来没遇到这种人,车辆停在扣车场,一晚上就是几百块,这个保安是明火执仗地抢钱。他说道:“我懒得跟你说,把你们领导叫来,我跟他说!你是哪个交警大队的?”

“我还懒得跟你说呢!我们领导忙着呢,哪有时间见你!”

樊玉群感到受到了莫大的屈辱,恶狠狠地说:“好,你小子有种!”

王先生也走下车,跟保安理论,但是保安就是不喜不怒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架势。于是樊玉群便给当时的制片人朱建文拨打了电话:“朱制片,我被非法拘禁了,有没有兄弟过来帮帮忙?”

当时朱建文正在跟记者吃饭,吃完饭玩起了杀人游戏。他刚刚被杀,庄雪涯和林美丽发言完毕,就接到了樊玉群的电话,听了经过之后,立即说道:“别玩了,樊玉群和凌岚在兰岭扣车场采访遇到麻烦了,我们现在马上去支援。”

除了朱制片外,其他在场的记者呼啦啦都去了,五辆采访车、七台摄像机把兰岭扣车场围了个水泄不通。此时,一个交警已经赶过来了,樊玉群见到来了这么多支援的兄弟,底气更足了,不停地质问那个交警。

那交警大声呵斥着:“你们想干嘛?想打架吗?他妈的,老子不怕!”

何旋问道:“你们为什么扣着我们的车不准走啊!”

“我怎么扣你的车了?你的车不是在外面吗?”

樊玉群说道:“睁开你的三角眼看看,我们的车不是停在里面吗?”

“谁让你们进来的?”

“这个保安同意的。”樊玉群说道。

“我没同意,是你们闯进来的。”保安叫道。

舒茜问道:“你们还有没有法律观念啊?谁给你的权力私自扣车?”

“少来这一套,”交警大手一挥,“都滚出去,不要妨碍我们公务!”

“闭上你的臭嘴,”樊玉群骂道,“看你人模狗样的,穿上一身人皮就以为自己是个人了?”

交警气得真想狠狠教训一顿眼前这个狂人,他手都举起来了,但终于冷笑一声,又放下了手:“哼哼,老子不跟你一般见识。”

樊玉群逼问道:“你还是国家公务员吗?你一口一个老子,你是谁老子,谁是你老子?”

“你!”交警瞪着眼睛说道。

樊玉群说道:“不可能,我还年轻,生不出你这么大的儿子!”

此话一出,同事们都笑了起来,交警气得脸色越发像猪肝一般,他大手又是一挥,说道:“都滚出去,不要在老子地盘上胡搅蛮缠!”

樊玉群得理不让人:“第一,我已经说过了,我不是你老子;第二,这不是你的地盘,这是国家的土地;第三,你的公务是什么?你的公务就是随便扣我们的采访车吗?你不就是想要钱吗?你就直接说不就行了?”

打来热线电话的王先生这时候也闯到前面来,指着交警骂道:“你配当警察吗?警察有你这样的吗?你给警察丢脸,你就是警察队伍里的败类。”

交警瞪着三角眼:“小心我揍你!”

王先生见身边这么多记者,自然不怕,依然骂道:“你除了揍我们这些纳税人,你还会干什么?你穿着这套警服,不为我们服务,却来欺压良善,你对得起这套制服吗?你摸着胸膛看看,你的良心还在吗?简直被狗吃了!”

“你们就是一群刁民,不可理喻!”交警一甩手,走进了办公室,狠狠地把门一摔不出来了。

一群记者在办公室外叫喊着,交警就是不出来,他不出来,采访车就开不走,局面陷入僵持状态。

那个保安黑着脸,恶狠狠地看着一个个记者,看着一台台摄像机。樊玉群扛着摄像机,对着保安问道:“怎么,小子,你不服气啊?”

“服你干嘛?”

“你怎么长得猪头猪脑的,穿着一身保安的衣服就把自己当人了?简直就是一头猪!”

“我操你妈,小心我打死你啊!”保安握着拳头怒气冲冲地看着樊玉群。

“你除了打人还会干嘛?说你是猪你还不承认是吧?不信你撒泡尿照照,真的是个猪样!你赶快把我们的采访车放了!”

“休想,你们的车进来了就别想出去了!还有你们!”保安转身走向大门,本来大门上还开了一个小门,供人进出,现在他把小门也锁了。樊玉群一看倒是乐了,他依然扛着摄像机问道:“你锁门干嘛?”

保安不说话。

“你这是非法拘禁,你知道吗?”

“非法拘禁你又怎么样?你能把老子怎么样?老子想怎么样就怎么样!”

一群记者围在一起唧唧喳喳地说着话,不知道该怎么办了,交警和保安都躲到屋里去了,连吵架的对象都没有了,采访车没开出去不说,连人都被扣在这里了。

何旋说:“别急,我已经报警了!”

过了片刻,警笛声在大门外响起,保安匆匆走出办公室,将小门打开,迎进一个英姿飒爽的警察,他大大咧咧地敲敲办公室的门,叫道:“老张,出来,你怎么回事?”

交警老张黑着脸开了门,说道:“老李,进来坐会儿吧!”

“哪有心思坐啊?到底怎么回事?”

于是双方在警察面前重新展开了唇枪舌剑,老李一言不发地听着,最后摆摆手说道:“都是一场误会!算了算了!”

樊玉群说:“误会?我们要他赔礼道歉!”

老张说道:“休想!车也别想开走!”

一堆人又吵了起来,警察在一旁束手无策,这时候,何旋舒茜林美丽等几个女记者给警察解围了,她们说道:“算了算了,咱们走吧!”

樊玉群正吵得两眼通红,说道:“不行,不能走!一定要赔礼道歉!”

凌岚呵呵一笑,说道:“他算老几?让交警大队的大队长给咱们道歉!车也不要了,有人会给送回来的!”

樊玉群稍微一琢磨,明白了凌岚的意思,于是便对老张说道:“听见了没有?我们不用你道歉了,让你们领导给我们道歉!”

老张气哼哼地说:“你算老几?”

“我算老几?看完新闻,再算算我排老几!”

“后来呢?”苏镜问道。

“后来还是老伎俩,我们记者骂人的话自然没有播出,保安和交警骂人的话全播出去了,而且樊玉群就是故意骂他们等着回骂的。”

“原来是这么回事,真是心惊肉跳啊。”苏镜说道,“这事当初还在我们公安系统里传达了呢,那个保安被开除了,那个交警写了检讨,而且检讨书在我们公安系统里传阅,领导指示我们要明白我们的身份,不要嚣张跋扈,直到现在我才知道,老张其实挺冤的。”

“冤什么?”何旋秀眉一蹙,说道,“他的确做错了嘛!”

“他做错什么了?骂人?那是被你们逼的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