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 情侣路上的尸体

苏镜接了三个电话。

第一个是一个老熟人打来的。几年前,《顺宁新闻眼》的主持人被谋杀在直播台上,他判断凶手是同事之一,但就是找不到突破口,后来在这位老熟人的帮助下,他从两份串联单里找到了线索,最后擒获了凶手。这位老熟人,绝对是个牛人,本科学的是自动控制与计算机工程,标准的理科生,可后来偏偏对文科产生了兴趣,硕士读的是新闻,这之后便一路高歌猛进,先后去香港、美国、英国、奥地利做访问学者,进行研究交流,现在在复旦大学新闻学院任教,名叫陆晔。

陆教授打来了电话,说是他们学校有个青年学者要到顺宁大学做交流,人生地不熟的,希望苏镜能多多关照。苏镜自然是满口答应了。

这位青年学者叫沈国麟。此时,苏镜肯定不会想到,正是这位沈博士,为他破获连环谋杀案,提供了重要的突破口。

第二个电话是邱兴华打来的。他一直觉得这小子很有前途,他不但工作起来非常卖命,尤其是对领导交代的任务更是上心。昨天从新闻发布会上回来,他就把那份签到表和几个专家的名字交给了邱兴华,要他查出这些人都是什么时候到顺宁的。

邱兴华毫不含糊,连夜查证,现在有了结果。

关于那些外地记者,他先是打电话到机场查证他们抵达顺宁的时间,接着又分别致电各记者所在的新闻单位,最终证实他们都是在火车脱轨之后才到的,有的是当天下午就到的,有的是第二天也就是昨天到的。来得最早的是上海电视台的施喆,当天下午三点多就到了,到之后就开始采访,据其入住的酒店服务生说,他进了宾馆就没出来过,晚上10:00还把服务生叫到房间去了,因为宽带出了问题,他上不了网了,据服务生说,当时施记者正在浏览火车脱轨事件的各种信息。而其他记者当天晚上的行踪,大多跟施喆一样。这帮记者大佬们,在遇到真正的新闻时,干起活来还是毫不含糊的。

再说专家。据顺宁市火车站工作人员透露,他们每个人都是当天下午到的,晚上吃完饭后,又去金色时代夜总会唱歌,直到晚上12:00才回宾馆,没有一个人提前离开。

这样看来,不管是外地记者,还是外地专家,都是没有时间作案的,凶手只能着落在本地媒体那几个记者身上了。

第三个电话是另一个同事打来的,他说在情侣路上发现了一具尸体。

情侣路之所以被称为情侣路,是因为道路两旁种满了凤凰花,每到花开时节,红团团一簇,煞是壮观美丽。这里树木茂盛,荫可蔽日,即便在白天,都要比其他地方凉快一点。可是一到晚上,这里连个人影就见不着了,没人敢来这里散步。因为这里太安静太偏僻,不小心被抢个钱包劫个色还是小事,要是丢了命就不值了。

一辆小轿车歪歪斜斜地停在路边,前排座位到处都是血迹,前挡风玻璃也溅了不少。死者已经被拖了出来,放在路边,盖了白布。证件显示,死者名叫皮华明;工作证显示,皮华明是《顺宁都市报》的员工。他的伤口跟姚琐涵、刘宁不同,之前两人是被插中了心脏,而他是被割喉的,尽管如此,苏镜还是立即判定,这是同一个凶手所为,因为那张纸条再次出现了。

报案的是一个路人,上午10:00,他经过这里的时候感觉这车不对劲就多看了一眼,当即就吓蒙了,赶紧打电话报警。

杨湃说,死亡时间应该是今天凌晨12:00—2:00之间。这让苏镜非常吃惊,他本来以为皮华明是今天上午被杀的,所以直到10:00才接到报案。这条情侣路虽然偏僻,但也有很多车辆经过,尤其很多人早晨上班是必须经过这条路的,为什么没人报案呢?他思来想去,觉得原因只有一个,在经过了南京徐老太假摔讹诈、上海钓鱼执法的诸多事件之后,没人愿意多管闲事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成了很多人的人生信条。

从死者伤口来看,凶手应该是坐在后座的。难道是熟人作案?车厢里留下了很多指纹,两个手下正在一枚枚地提取。

此时,他只知道皮华明是《顺宁都市报》的员工,直到去了报社,他才发现,这人来头不小,竟然是总编,其地位仅次于社长。

马丰华很自然地荣膺头号嫌疑人,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电视台的墙更透风,而报社的墙比电视台的还要透风。尽管他是在皮华明的办公室被批评的,但是很多同事还是知道了,因为皮华明在准备批评之前,当班的编辑就已经感受到了皮总编心中的怒火。

刚批评了人就被杀了,马丰华自然逃不过嫌疑。苏镜冷冷地看着他,也不说话,就是干坐着,他这种沉默曾经使很多犯罪嫌疑人都招架不住,这次也不例外,马丰华被盯了半天也坐不住了,但是令苏镜感到意外的是,他一点都不慌乱,而是站起来就走,为了表示礼貌,还说了声“再见”。这下苏镜急了,他发现这套现在不管用了,连忙站起来,说道:“你去哪儿呀?”

“采访去啊。”

“还没问你呢!”

“那你赶紧问啊!”

好吧,那就问吧。苏镜老大没面子,这毕竟不是在公安局的拘留室,而是在报社的会议室,对面坐的不是嫌疑人,而是知情人。

听了马丰华和皮华明的吵架经过之后,苏镜问道:“你是什么时候离开的?”

“马上就走了,大概9:30吧。”

“你去哪儿了?”

“回家了,”马丰华说道,“我们小区有监控录像,你可以调出来看看我是几点进的小区几点进的电梯。”

“电视台姚琐涵被人杀了,你知道吗?”

“知道,这事在顺宁新闻界早传开了。”

“听说你们吵过架?”

“好几年前的事了,现在我们关系很好,不打不相识嘛。”

“火车脱轨前也就是姚琐涵被杀的那个晚上你在哪儿?”

“我跟姚琐涵在一起。”马丰华笑眯眯地说道。

苏镜心里一紧,问道:“你们在干什么?”

“一起吃饭喽,”马丰华说道,“我们好久没见了,那天拆迁办有个新闻发布会,遇到了,就说晚上一起吃个饭。”

“你们在哪儿吃的?”

“顺风火锅店。”

“吃到几点?”

“九点多,我接到领导电话,说是工商局刚查了一个黑心棉窝点,让我赶快去拍几张照片,这事工商局那些人都可以证明。”

“你们一起离开的吗?”

“不是,我走之后,他们还没走。”

“他们?还有谁?”

“也是电视台的,乔昭宁。”

苏镜顿时来了精神,这个乔昭宁为什么没跟自己讲这事呢?

“他也是在拆迁办的发布会上遇到的?”

“不是,我叫他来的。我们刚坐下,他就打电话来了,说是看了我一张图片,夸了我几句。然后我就问你吃饭了没,他说没有,我就把他喊过来了。”